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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造侠     烟云锻侠录txt下载     烟云锻侠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七章 无情(三)

    钓矶山,后山村庄内。

    张堂主端起一杯茶,细品了一番,摇了摇头,在他身旁坐着庄瑞,两人正坐在村中心的院落屋内,卞卜儿侍立在旁,时不时看一眼张堂主,神情略显紧张。

    屋外院子空地之中,摆放着各式刑具器械,庞猛的手下把“假官差”们一个一个地带到院子里审问,只是这些人口风实在是太紧,即便背后被鞭子抽得皮开肉绽,痛的直嚎叫,也绝不说一句自己是何人所派。

    张堂主脸色不太好看,审问了许久了,却没有什么收获,对此他很不满意,一挥手,卞卜儿马上走出屋外,对院子里的人说道:“架回去。”

    庞猛的几个手下快步上前,把已然昏阙过去的那人架起,带回到牢房之中,没一会儿,便又将一人从屋内架了出来,在刑具上捆好,继续拷问起来。

    庄瑞对这种拷问并不陌生,他虽说只是个校尉,但也是实打实上过沙场,也亲手俘虏过敌兵,拷问这种事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只是如此这般硬气的人倒是的确罕见,不管怎么用刑逼问,居然连一句求饶的话也不说,这倒是让庄瑞觉得有些佩服。

    张堂主又看了一会儿审问,扭头对卞卜儿说道:“庞猛呢?把他叫来,村外的事情处理完了没有?”

    卞卜儿领命说道:“是,属下这就去找。”扭身出门,还未走到院门口,却见庞猛手提大斧,大踏步的走了进来,表情却很是困惑,在他身后,庞猛的亲信手下耿天立在门口,并不进来。

    卞卜儿上前两步,问道:“庞猛,堂主正要我去找你,村外处理完了吗?”

    庞猛点了点头,说道:“贼人跑了,跑进林子里了,我重新布置了一下守卫,你最好让你的人准备一下,我觉得此事不简单。”

    这话让卞卜儿颇为意外,庞猛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怎么今天如此谨慎?不过谨慎一些自然是好事,于是卞卜儿说道:“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也去布置一下人手,你替我给堂主说一声。”

    庞猛点头应允,两人错身而过,卞卜儿出了院子,朝自己手下所在之处走去。庞猛则来到院中,绕过正在拷打审问之处,来到屋内,向张堂主拱手施礼,张堂主放下茶盏,问道:“村外是什么人?”

    庞猛回答道:“禀堂主,村外来袭的是武林人士,的确有一些武功,路数有些像是重山派的人,不过我还没来得及和他们交手,他们便退入了林子里。不过……”他看着庄瑞,不再说话。

    张堂主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说道:“无妨,咱们在这里筹划什么事情,不必对庄校尉有隐瞒,说便是了,你在顾虑什么?你是不是在想,为何林子里没有骆奎的人设伏对吗?”

    庞猛一抱拳,说道:“堂主英明,属下想的的确是此事。”

    张堂主扭过头来,对庄瑞说道:“骆奎是我手下的另一个香主,我预先安排他在山中林间埋伏,谁敢来救这些人,”他手指着院中说道,“谁就难逃我手。”

    庄瑞有些惊讶,预先设伏这本属正常,但他这一路跟随张堂主而来,竟半点也没有察觉。他想了想,说道:“这么说来,张堂主是早有料到刚才村外的这一阵骚动了?”

    张堂主说道:“不错,有人会来救这些人,我确实早有料到,不过庞猛啊,”他又转回庞猛那边,说道,“你这么冲出去,居然没能和他们交手?”

    庞猛低下了头,说道:“堂主,属下觉得他们既然是救人的,那就一定会上来和我拼斗,所以也并未着急冲上去抓人,没想到他们看到我来了,转身就撤,此事是我办事不利……”

    张堂主眯起了眼,问道:“这么说,他们看到你就跑了?一点犹豫也没有?”

    “没有犹豫,”庞猛说道,“我刚叫了个阵,他们就一股脑地全跑了。”

    张堂主倚在靠背上,表情变得有些微妙,他转头对庄瑞说道:“庄校尉,你怎么看?”

    庄瑞被他问的一愣,我怎么看?这是你翠烟阁和别人争斗的事,我有什么好看的。庄瑞心里这么想,嘴里却说道:“想来来者对这位庞香主十分熟悉了。“

    张堂主满意地点点头,对庞猛说道:“你觉得他们是重山派的路数,有几分把握?“

    庞猛略一思索,说道:“大概有七成把握,我看到的招数不多,但重山派的剑法特点鲜明,还是很好认的。“

    庄瑞倒是觉得事情有哪里很是蹊跷,他和莫广的目的不同,莫广要办的事与待贤坊的王爷有关,但他来江州,只是为了查将军府投毒之事,找那个叫彦寻的人的下落,然后就被人莫名其妙地关了起来,许久才被莫广救出,见到了吕转运使,却有人直接上门来抓自己,接着就是翠烟阁牵扯进来,自己也一路随着张堂主来到了这里,从头到尾,他和这个重山派一点关系都没有,如果这些村外的人是重山派的人,那院子里这些被拷打的人就也是重山派的人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重山派这么一个差不多被灭掉的门派,派人抓自己干嘛?难道那个彦寻与重山派有关,因此重山派的余党要百般阻挠自己?张堂主说这些假官差是一个混进素色堂里的神秘组织的人,他的葫芦里卖的又到底是什么药?

    他是这么想着,张堂主却开口说道:“好,我知道了,你继续去安排人手,确保没外人能进这村子。”

    “属下领命,”庞猛说道,“属下已经请求卞卜儿帮忙,我两人一同防守此地。”

    张堂主点头首肯,说道:“好,就按你说的办吧。哦,对了,我之前安排你喝醉酒的事,办了吗?”

    庞猛有些脸红,说道:“办了,堂主,喝酒的确误事,自那顿酒之后,我的手下少了四五个,不知所踪。”

    张堂主却显得十分满意,说道:“好了,这么说来,有问题的的确是你手下的人。”

    “啊?我的手下?”庞猛问道,“堂主,你这话要跟我说清楚啊。”

    张堂主却笑了,说道:“莫要多问,我要你现在把这个院子里的人手撤换一遍,换成你最信任的人,但凡有一点你信不过都不行,去吧,现在就办。”

    庞猛有些摸不着头脑,以为堂主是觉得负责看守和审问的人之中有问题,于是拱手应声,转身便要出去安排。张堂主转向庄瑞,说道:“庄校尉,在吕转运使的船上之时,你曾问过我,彦寻究竟是什么人,那时候我只是说他不是下毒的人,没有说别的东西对吧。”

    庄瑞说道:“正是如此,张堂主现在打算告诉在下吗?”

    张堂主看庞猛出去了,于是说道:“我之前告诉过你那个混进我素色堂里的组织,也说过一个叫丘丁的人,你还记得吧。”

    庄瑞点点头:“记得,张堂主请接着说。”

    “彦寻就是这个组织中的人,此人受命混入重山派里,却意外被官府抓住,关进了大牢里,之后被人赎走。这件事是我在灭了重山派之后才知道的,在此之前,我一直以为是重山派的人和这个组织有牵连,往素色堂里派了人,在这之后我才明白,既然这个组织要安排人潜入重山派之中,那么之前我要攻打重山派这个决定就一定是受人误导了,庄校尉,你觉得我该得出什么结论?“

    庄瑞思考着张堂主给出的信息,说道:“张堂主你的决定能受人误导,就意味着离你最近的几个人也可能受了误导,或者说他们自己就是这个组织的人?”

    张堂主十分满意,说道:“正是如此,我在灭了重山派之后的时日里,安排了两次今天这样的事,不过对我手下的三位香主安排各有不同,也都卖了不同的破绽,现在看来,大概就是庞猛的手下最有问题,至于村子外的这些似乎是重山派的人嘛……”张堂主站起身来,背手走向门口,看着院外说道,“庞猛走漏出去的消息,似乎确实没有达到我想要的效果,这也算是帮我确认了我的判断。”

    庄瑞跟着他走了出来,说道:“张堂主的意思是,庞猛的手下没有按照你的要求散播出去消息,来的人也不是你认为应该来的人。”

    张堂主微微点头,看着拷问中的人,突然说道:“庄校尉,你在军中之时,若是抓到重要之人,是如何拷问的?”

    庄瑞被他突然岔开话题,一时没多想,说道:“军中审讯,总是要让几个俘虏一起受审,挨个用刑,不是要真正的伤到他们,而是让他们看到自己前面的人受刑之时的痛苦,感同身受比亲身领受更让人容易屈服。”

    张堂主说道:“的确该这么办。来人,”话音未落,庞猛的一个手下赶忙上前,张堂主说道,“安排一下,让两人一组一同受审,带到这里挨个审问。”

    那边庞猛走出院外,耿天正等在门口,见自己香主出来,马上上去问道:“香主,有何安排?”

    庞猛说道:“你去,把卫括的人都叫来,我有安排。”

    “是。”耿天转身刚要走,却突然愣在了原地。

    庞猛见他神情颇为奇怪,问道:“嗯?怎么了?”

    耿天往前一指,说道:“庞香主,那是谁?”

    庞猛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却见两个身穿翠烟阁服饰之人,正押着一个女子而来,庞猛说道:“无妨,那时骆香主的人,你就不要多问了,去办事吧。”

    耿天自然知道那是什么人,只是以问话搪塞方才神情的失态,骆香主的人对他来说并不打紧,但他们押着的那个女子才是关键,正是他安排进入村中的莲儿姑娘。无奈之下,耿天强作镇定,说道:“是,属下这就去办。”

    说完,他便向着来人方向走去,与莲儿姑娘几乎擦身而过,莲儿姑娘自然也看到了耿天,但似乎也没有说出来的意思,只是扫了一眼,默默地走过。

    三人来到院子门口,庞猛问道:“两位是骆香主的人是吗?这是何人?”

    押送者中一人上前,毕恭毕敬地行礼说道:“庞香主,我两个奉骆香主的命令,将此人带给堂主,堂主在院中否?”

    庞猛说道:“在,这女子是何人?”

    押送者说道:“这位姑娘被人护送着自村中出来,被骆香主的人设伏捉住,是何身份还要堂主定夺。”

    庞猛也是一愣,说道:“自村中出来?还有人护送?什么意思?是我的人?”

    押送的两人对视一眼,说道:“护送着是谁暂且不知,只是香主有令,要我们把这位姑娘直接带给堂主,还请庞香主放行。“

    庞猛顿时觉得脸上挂不住了,当即让开门口,说道:“去吧,堂主就在里面,不过骆香主在哪?我要见他。“

    “庞香主莫慌,”押送者一人带着莲儿姑娘朝院内走去,一人留下对庞猛说道,“骆香主搞清情况之后,稍后便到。”

第五十七章 无情(四)

    两人押着莲儿姑娘进了院子,张堂主远远的就看到了来人,突然就站了起来,庄瑞见张堂主站起,原本还有些不解,但看到莲儿姑娘被押过来,他也猛地站了起来,不过不同的是,张堂主面露惊喜之色,庄瑞却是一脸愁躇顾虑的神情。

    待到人走到面前面前,张堂主开口问道:“怎么回事?怎么把莲儿姑娘带到这里来了?还不快松绑?”

    两人马上为莲儿姑娘解开了身后的绑绳,汇报道:“禀堂主,骆香主在村外设伏,抓住了这位姑娘,那时这位姑娘正从村里出来,打算离开。”

    “哦?有意思了啊。”张堂主看向莲儿,说道,“那么莲儿姑娘是如何从此地出来的呢?”

    骆香主的人还未说话,却听莲儿姑娘说道:“自然是张堂主您的手下把我送出来的呀。”

    张堂主点了点头,对手下问道:“送莲儿姑娘的那个人还活着吗?”

    手下说道:“回堂主,还活着,骆香主已安排人审问。”

    张堂主却摇了摇头,说道:“不必他审问,告诉他,让他把人直接送来,越快越好,别拖延,去吧。”

    两人对视一眼,说道:“是,我等这就回去。”说完便快步退了出去。

    张堂主看着两人出去,这才转过头来,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莲儿姑娘,请坐,手下招待不周,若是有所冲撞,还请见谅。”

    莲儿姑娘也很干脆地坐了下来,说道:“既然做了张堂主的俘虏,那自然要有些俘虏的样子,见谅这种话,张堂主还是直率一点比较好。”

    张堂主笑了起来,说道:“既然姑娘有这般见识,我也不再客套了,不知莲儿姑娘到我这里来,是吕转运使的意思吗?”他一回头,见庄瑞也还站着,于是自己先坐了下来,对庄瑞说道,“庄校尉,莲儿姑娘可是来找你的吗?看这意思,你知道莲儿姑娘在这里啊。”

    庄瑞自己也不知道莲儿姑娘到此是何用意,于是摇头说道:“在下并不知道莲儿姑娘为何到此,不过若是真的有事要叮嘱,莲儿姑娘大可这就说出来,张堂主对我没什么隐瞒,我也不必隐瞒于他。”

    但莲儿姑娘却摇头说道:“非也,虽说莲儿自己的确是奉吕转运使之命而来,但却不是来找庄校尉的。”

    张堂主眼珠一转,马上便明白了,说道:“看来你的确是来传话的喽?以吕转运使自己的武功本事,断然不会自己来的,这么说的话,莫侍卫也在这里,对吗?”

    莲儿姑娘不置可否,只是说道:“这个莲儿是不能说的,若是张堂主还看长城水坞的面子,还请通融一下,放莲儿走,莲儿此行并无打扰翠烟阁之意。”

    张堂主却摇了摇头,说道:“长城水坞的面子,我自然是要看的,不过若是就这么放你走了,也未免实在待客不周,不妨这样,姑娘你先随我一同看一出戏,我不会对姑娘你怎么样,但放你进来又送你出去的人,我是不能放过的,长城水坞虽然江湖地位显赫,不过我们翠烟阁也是江湖上人人畏惧的势力,若是姑娘要我给面子,恐怕要先给我这个堂主一个面子吧。”

    莲儿姑娘当然知道张堂主不会随便放自己走,刚才的话只是激一下他,至少让张堂主不至于把她当作俘虏,软禁总比直接关起来好,她说:“既是张堂主要面子,莲儿自然不敢多说什么,全听张堂主您安排。”

    张堂主点点头,说道:“好,很好。”

    院落之中,翠烟阁的人已将两套刑具相对架好,一人上前问道:“堂主,开始审问吗?”

    张堂主却摇头说道:“不忙,还不是时候,先不要把人押过来,待会儿庞猛来了,我自然有安排。”

    庄瑞略一思索,说道:“张堂主,你是打算让庞猛的亲信手下听审问内容?”

    张堂主点头说道:“正是如此,庄校尉,等你这一趟事情忙完了,返回京城之后,若是有心,可以再来一次江州。”

    “哦?”庄瑞有些不解,“为何要再来一次?”

    张堂主看了一眼旁边一言不发的莲儿,说道:“我觉得,以你的本事,在十六卫将军手下当个校尉,没什么前途。”

    庄瑞被他这一句搞得有些迷茫,说道:“怎么,莫非张堂主想要招我进翠烟阁?”

    张堂主却说道:“大凡从军之人,总要在沙场上建功立业,才好拜将封侯,十六卫大将军统领内府,把守京城,没有沙场建立功业的机会,虽说是个肥差,却不适合胸怀大志之人,戴将军本人自然风光,但你在他手下当个校尉,恐怕这辈子都没有当将军的机会了,怎么样,不考虑一下吗?”

    庄瑞却严肃地说道:“张堂主这就错了,庄瑞虽说跟随戴将军做事,但之前也是自沙场上历练过的,戴将军把我从一般士卒提作都尉、校尉,已是栽培之恩,庄瑞从军,讲的便是忠义廉耻,这件事张堂主还是不必多废口舌了。”

    他态度十分坚决,若是平常人听了,自然也不好多说什么,但张堂主却摇头说道:“庄校尉这便错了,我翠烟阁之中,有一位和我平级的胡堂主,也是军营出身,不过那时他只是西域都护府的一个小小都尉,比庄校尉你的级别要低一些,但也算是在何容何将军手下做事,你猜,他为何后来跟了我翠烟阁?”

    何容是谁庄瑞自然知道,莲儿自然也知道,张堂主这句话里有话的话,让两人都皱起了眉头,庄瑞说道:“是为何呢?还请张堂主解惑。”

    张堂主说道:“为人处世,难免要听得许多言语,尽忠报恩之心,自然也是合情合理,不过若是人懂得多了,有些事情也就动摇了,胡堂主原本也是对何将军十分敬重,当然,现在可能也十分敬重,不过知道了一些事之后,有些观念便会自然而然的动摇。某年某月某日,胡堂主了解了一些上面的事,虽说对人的看法没变,但对事情的对错却有了判断,他发现,西域都护与王爷也许并不像外表那般光鲜,他在军中做的事,可能只是白费功夫,自然也就该换了门庭。”

    庄瑞若有所思,莲儿姑娘却开口说道:“张堂主,你这般挑拨,当真是翠烟阁阁主的意思吗?”

    张堂主却反问道:“是不是阁主的意思,莲儿姑娘你能听得出来吗?”

    莲儿被他这一句反问问住,庄瑞说道:“张堂主的话,请恕在下完全不能相信,出阁下口,入在下耳,堂主所暗示之事,实在是不该谈的。”

    “有些真相,庄校尉,还是了解一下比较好,待到你返回京城之后,不妨查一查长城水坞与待贤坊的关系,到那时庄校尉再说相信不相信之事比较好。毕竟长城水坞,实在是名不虚传。”他手一指莲儿姑娘,说道,“就拿这位姑娘来说,明明是水坞吕成兰的内门弟子,却时刻要装得好像家仆一般,吕姑娘,我之前问过你,是否取过北都城,对吧?”

    莲儿见被他直接戳穿身份,不由得变了脸色,脸上原本挂着的虚假的笑容顿时消散,正色问道:“张堂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张堂主却笑道:“没什么意思,吕姑娘莫慌,你若是愿意,我还可以继续称呼你叫莲儿姑娘,不过……在北都城,有一支吕家旁支,是吕老爷子的表兄弟一脉,五十年前曾出过一名女子,提剑抗击北境突厥人,不幸遭人暗害之后,其后人逐渐流落至西域,这位女侠的佩剑,现在就收藏在我翠烟阁主阁之中,莲儿姑娘,我话说到这里,你明白了吗?”

    莲儿姑娘顿时明白了,说道:“你问我长得像谁,莫非是说……”

    “不错,”张堂主说道,“我便是看了你的相貌才想起这一点,吕家之所以能攀上当年的吴王,现在的天子,自然与此事有关,之前我的手下,有一名叫罗舟的香主,他曾给我看过一幅画像,那是他家母的样貌,莲儿姑娘,长城水坞与待贤坊的关系,好像比大家知道的还要更深一些啊。”

第五十七章 无情(五)

    山上,死斗仍在进行。

    小庙外,玉游子进逼越来越急,他的剑招之中饱含杀意,已是不死不休之势,而玉珑子虽然精研重山派功法,但一则过于关心俗务,剑法上只是每日日常练习,不会更多的去研究精进,二则是玉珑子毕竟年事已高,已是年逾古稀,比之知天命之年的玉游子,气势上便弱了许多。

    不过即便有欺凌老人之嫌,玉游子也一点也不在乎了,他的心头只有满腔的怒火,他一恨玉珑子暗害了前代掌门,二恨他暗害了自己门徒,三恨他明明掌握着重山派里最大的一派势力,却坐视翠烟阁的人攻破山门,毁了这个百年门派。如此恨意,已是血海深仇,玉游子一声暴喝,剑招再变,长剑回收,双手握住剑柄,一招“重山千钧”,以重剑硬砸向玉珑子,打算用蛮力直接破了玉珑子的剑招。

    玉珑子自然认得剑招,不敢硬接,毕竟自己年长了玉游子二十多岁,拼斗内力尚可,拼斗体力可是远远不如,当下身子一侧,长剑单手递出,使一招“苍松迎客”,避开玉游子的同时,反击刺向其肩膀。

    玉游子见他身形一侧,自然也猜得到他要用什么招数,双手持剑,比之玉珑子的单手刺击自然是要短一些,若是继续进招,那先行受伤地便是自己,于是他脚下也动,剑势却丝毫没有停顿,身子正迎着玉珑子刺来那剑而去,他心中早已算定,玉珑子这一剑若是真的刺中,他就绝对没有抽身躲避的机会了,自己只需迎着剑招,忍下这一剑,那么自己这一剑便会迎面劈中玉珑子,这前迎一步,完全是舍身搏命的一招。

    玉珑子被他这一步吓了一跳,玉游子有拼命的心,他可没有根玉游子拼个你死我活的想法,于是立刻收剑撤步向后,使一招“啸山风”身法,长剑平绞向玉游子的剑,借势身子向后飞出。

    但两人对重山派的功法实在熟悉,玉珑子刚一收剑,玉游子便看出了他要用什么招式,立刻施展同样身法,只是一人向后,一人向前,两把长剑空中平过,竟然谁也没有碰到谁,随后玉珑子落在三丈之外,玉游子也恰好落在他的身前,剑招又至,玉珑子只得提剑再挡。

    现在两人的心态也有了些许变化,对于玉游子来说,他的剑招越来越激进,他已经看出来了,玉珑子是个贪生怕死之辈,完全不敢与自己拼命,自己所用的拼命招式,玉珑子连标准的破法都不敢使,生怕自己受伤,只敢格挡躲避,这样一来这些原本有着巨大隐患的招式,突然变得十分安全,你既然不敢跟我拼命,那我就更是天不怕地不怕了,于是他的剑法越加奔放,大开大阖之际,剑尖也不断威胁着玉珑子各处要害。

    玉珑子的心态却变得越来越焦躁起来,一来是他没想到玉游子的剑法居然练到了如此境界,明明少了几十年的修为,却丝毫不弱于自己,二来是玉游子拼命的招式完全不讲道理,自己只要敢出招反击,那便立刻变成了两败俱伤的境地,他可不想玉游子,现在差不多已经是孤家寡人了,他还有弟子,还有门众信徒,还有要完成是事情做,怎么可能和一条疯狗同归于尽,但奈何这条疯狗实在是得理不饶人,自己还偏偏打不过,心急之下,剑法开始变得有些凌乱,一个不留神,袍袖已被削去一角,剑尖上的寒意直擦着自己小臂而过,有没有受伤玉珑子暂时无心查看,但冷汗却是不少。

    于是小庙之外就变成了这样的局面,玉珑子不断后退,不断躲避,是不是招架几招,却怎么也逼退不了玉游子,自己施展功法想要脱身,玉游子也施展同样功法追赶,两人不愧是师出同门,几个起落之后,玉珑子仍是不得不出剑格挡招架,玉珑子知道,这样下去,自己的体力不如玉游子,迟早要被他伤到,看着玉游子深仇大恨地目光,恐怕到时候就是没命了,他得赶紧想办法退走才是,不过两人都交手这么久了,为何庙里自己那十几个弟子,竟然没有一个出来帮自己呢?

    玉珑子没想明白,他的弟子自然是想要出来帮助自己师父的,不过眼下却陷入了两难境地,当时莫广站在小庙屋前,对玉游子说自己来守他弟子安全,但从现在的情况来看,玉珑子的弟子莫说是伤到莫广身后的人,现在他们想要脱身离开小庙都很难,莫广一手横刀,一手长剑,刀法工整而霸道,一招一式光明磊落,无论几把剑攻来,都以凌厉的劈砍格挡化解,另一手的剑法却十分诡异,若腐草中的游蛇一般,总在你疏于防备地时候,自暗处跳出来猛咬一口,仙贤派的凌仙剑法,到了莫广手上却化作了邪派路数,实在是让人防不胜防。

    庙内众人与莫广刚一交手,还没来得及摸清莫广的套路,便有两三人被莫广长剑偷袭得手,他的长剑就好似喂毒了一般,只要伤到皮肉,接着就是一套连环剑招袭来,皮肉小伤立时便开始变得皮开肉绽。

    眼看自己师兄弟中套,剩下的诸人不敢单独进招,纷纷摆开阵法,十余把长剑密密麻麻,若一道山墙石壁,向莫广压来,重山派剑法之中,原本便有几人合力配合之法,只是因门派内派系众多,故而很难有许多弟子共同施展,眼下这些人都是玉游子门下可以互相信任的人,便自然可以施展出来,他们已经算定,就算你有天大本事,面对十几把剑共同有序的进逼,那也难逃这天罗地网。

    只是他们实在不了解莫广,对于莫广来说,剑法刀法只求实用,他自仙贤派学的剑法,只要他需要,完全可以变得诡秘淫邪,刀法虽是自家家传,但运用也是十分变通,全然可以拆解开来,与其他剑法刀法融合施展,更是学了一手金钱镖的功夫,怀里时刻藏着铜板,预备出手暗伤对手。

    倒不是他不讲江湖道义,只是对于莫广来说,曾经身为官差侍卫,从来都不能随心所欲去做江湖大侠,永远是任务第一,故而他从未将武功修习作为本分之事,只当是可以随意施用的工具罢了,如此一来,倒也算是练出了一套自己独到的对敌之策。

    眼看重山派众人剑阵逼来,莫广灵机一动,横刀往背后一收,长剑猛地插在地上,同时一脚飞起,踢在剑背之上,长剑弹起,连带着地上的泥土一同飞出,玉珑子的弟子们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一脸侠士气概的人竟然用了糊烂泥这种下三滥的手端,一时猝不及防,有人用剑格挡,有人以袍袖遮挡,只需这一瞬间的乱象,剑阵已经破了!

    莫广飞身而出,趁着剑阵之中一瞬间的松散,自己已经出现在了人群之中,长剑往上一挑,三把交叉袭来的长剑被他轻松挑起,同时背后横刀出手,圆转一周,瞬间已砍倒两人,接着长剑向后,横刀顺势向前,左右开弓架住左右敌人,一招金鸡独立,飞起一脚将一柄长剑踢得高高飞起,刀剑回收之际整个人的身子如陀螺一般,舞起一团旋风,失了长剑那人也中剑倒地。

    莫广扫了一眼,还剩十人,那些人见莫广出手如此果决,心中已是有些畏惧,恰在此时,庙外玉珑子的声音突然传来,他的弟子耳边听得真切,师父喊道:“徒儿们,速速助我。”

    几人互相看了看,马上便打定了主意,四人转身便朝庙外而去,剩下六人长剑指着莫广,却不进攻,只是作势防守,刚才那几招之后,他们已无心再拿下莫广,只需拖延时间即可,待到师父脱身之后,眼前这个人自然就好收拾了。

    但莫广又岂会让他们得逞,当即将手中横刀飞掷出去,横刀自两名弟子之间穿过,一声痛呼,想要出去的四人之中有一人被正中后背,扑倒在了地上。

    眼看莫广少了一件兵器,剩下六人立刻向前进攻,却不想莫广脚在地上一搓,使了一个鸳鸯连环踢,更是带着地上尘土一起踢出,迷了人眼之际,手中长剑剑法却又变得十分飘渺,这才是凌仙剑法的真正样貌,一时间一剑破六剑,入仙之人,自然不与凡人争斗,莫广手中长剑在六把长剑之中游走,却不碰任何一剑,若腾龙戏水,绕开来剑的攻势,只刺持剑之人,剑尖到处,三人持剑的手指以被斩断,三把长剑坠地,莫广两脚连环,将落地的三把剑一一勾起,以脚踢剑,三把剑前后飞出,眼看想要出去救自己师父的人已经到了门口,三把剑先后而至,一剑中人手臂,一剑切过后颈,还有一剑坠至小腿,转瞬之间,整个院子里包括莫广在内,只剩下四人还能战斗了。

    玉珑子还能战斗的三个弟子,此时已再无心恋战,三人纷纷后退,长剑只做守势,朝门口退去。

    莫广飞身而起,一跃跳过三人头顶,落在门前,长剑往身前一横,说道:“三位且住!今日玉游子长老不开口,谁也别想出这个门。”

第五十八章 失控(一)

    钓矶山上,小庙之外,玉珑子抽出机会,高声叫喊,然而却没有见一个弟子从庙里冲出,顿时感到事情不妙。趁着玉珑子运真气发出呼救的机会,玉游子快攻三招,玉珑子因出生呼喊,乱了内息,一时间手忙脚乱,“刺啦”一声,道袍从左肩到胸口被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所幸玉珑子后退得及时,虽是划伤了皮肉,胸前染了一片血,好在未伤及心脉。

    但对于一个年逾古稀的人来说,即便是再小的伤也是难以承受的,玉珑子痛呼一声,原本向后踏出的一步没站稳当,膝下一软,半跪下来。刚想起身,玉游子却根本不给他机会,长剑自下而上撩起,玉珑子勉强抬剑格挡,但一时内息阻滞,长剑没能抓稳,竟被玉游子顺势挑起,劈手便夺到手中。

    玉珑子向后仰倒在地,勉强躲开一招,手扶胸前伤处就地滚开,刚想站起逃走,玉游子却早已赶到身边,两手长剑齐施,“唰唰”两剑,刺在玉珑子两肩之上,同时发力一脚前踏,正踩在玉珑子胸前,两把剑将玉珑子死死钉在了地上。

    玉珑子此刻已是再无翻身的机会,不仅两肩被钉,玉游子的脚也死死踩在自己胸前,一点放开的打算都没有,反而越碾越重,亏得他还有几十年的内力撑着,没有痛的昏厥过去,不过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大概还是直接昏过去会好受一些。

    玉游子踩住仇敌,回头先看了看小庙,小庙之中,打斗之声渐息,也没有听到有人出来的脚步,玉游子知道,看来莫广已经把里面的事搞定了,不需要自己相助,于是这才扭头看着脚下的玉珑子,说道:“叛徒,为何要背叛重山派!”

    玉珑子想要开口,却先痛的呕出了一口血,玉游子就是不想要他好受,脚就踩在他的伤处,但即便如此,还是勉强说道:“背叛……重山派一直是我的重山派,哪有什么背叛……”

    玉游子更是恼火,脚下不自觉地又加重了一些,骂道:“你的?你个叛徒居然还有脸面说这种话!说!为何要害前代掌门!为何在重山派危难之时逃走!为何今日又要害我的徒弟!”

    玉珑子被他踩得喘不上气,张口闭口之际,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只是干呕不已,眼看便要昏厥,玉游子稍微减轻了一些力道,总算是没这就要了他的命,玉珑子才挣扎着开口说道:“我做的事……你……你又懂什么?啊……若是,若是没了我……重山派十几年前就不在了……”他也瞪了了眼睛,声音也大了一些,“重山派……原本就该是我当掌门的!”

    “你当掌门?!”玉游子心头怒火更盛,喝道:“重山派名门正派,你这般恶徒也配吗?!前代掌门真是瞎了眼要留你在门派之中!还敢觊觎掌门之位?!”

    “瞎了眼?哼……他是瞎了眼!你们也都瞎了眼!”玉珑子此刻面目狰狞,白色的须发上沾着血迹,甚为可怖,“什么名门正派!什么狗屁掌门!不过一帮虚伪狡诈之徒!奸邪狗盗之辈!拉拢豪强,鱼肉乡里,这样的门派也配叫名门正派?!”

    “你在说什么东西!”玉游子脚下再发力,踩得玉珑子痛苦不已,“拉拢豪强不是你这个长老做的事吗?!鱼肉乡里的事,违反门规的事,也从来是你的门徒做得最多!陈掌门数次要清理门户,哪次不是你出面阻拦的?!今日尚有脸面指责别人?!”

    “哼……”玉珑子虽说身上吃痛,但嘴上却一点也不像落于下风,说道,“你以为掌门就那么干净?!清理门户……他清理的了吗?我出言阻拦,不过是与他一起演戏,以我这个老长老的身份把事情包庇下来,到头来恶名都是我的,他倒是个清净好人了!这样一个门派,若不是攀上了京城的王爷,十几年前就该灭掉了!我巴不得翠烟阁他们早点动手!”

    “你!”玉游子气得浑身冒火。

    “还有前代掌门!”玉珑子嘴巴此刻再也停不下来,心中的话一股脑倒了出来,“你当他是什么好人吗?当年他刚刚当上门派长老之时,虽说人长相不好,但在旁人看来也算是个好人,却只因遭人误解,便日渐堕落,他做过的事,大都被京城的人掩盖下来了,你以为为何他的大弟子刘登已要离开门派?你以为为何是陈牧生这个毛头小子接任掌门?我除掉了他,难道不也是清理门户?!”

    玉游子再也忍不住了,前代掌门引他进入门派之中,他绝不能接受如此对前代掌门的污蔑,当即两脚踹飞钉着玉珑子肩膀的剑,不顾玉珑子两肩血流如注,一把拎起玉珑子,一手卡住他的脖颈,说道:“前代掌门对我恩重如山!对重山派尽心竭力!岂容你如此放肆侮辱?!”

    他猛地一甩,玉珑子被他狠狠地摔在地上,滚了两圈,伏在地上动弹不得,玉游子从一旁地上抄起长剑,上来再一脚踩住玉珑子后背,说道:“今日!我玉游子便在此地清理门户了!”

    眼看自己就要没命,玉珑子却仍不肯闭眼伏诛,拼尽全力大声说道:“你不能杀我!今日你若是杀了我,就再也别想重建重山派了!”

    玉游子哪管他说什么,喝道:“由你活着重建,那便不配叫重山派!逆贼!受死!”说罢,毫不犹豫一剑挥下,便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他的左右两边同时传来声响,左边莫广出了庙门,大喊一声:“道长剑下留人!”,右边一支飞箭破空而至,霎时已到面前。

    玉游子杀意已决,右掌袍袖卷起阻挡来箭,左手长剑继续落下,一定要取玉珑子性命,眼看剑尖落下,却不想右面飞箭竟是子母连环,一箭被玉游子袍袖带开,另一箭却正中玉游子左手小臂,一时间玉游子手虽挥下,剑柄却没能拿稳,“当啷”一声,紧贴着玉珑子的脖颈插在了地上。

    玉游子手臂吃痛,转身向右看去,一道人影自他背后来到身前,手中横刀一挥,替他挡下了那边继续趁势射出的两箭,玉游子这才看清,来人立于树后,身披草叶,左手一柄长剑,右手一把二连弩,面上更是胡乱涂抹,看不清其相貌如何。

    莫广挡在玉游子身前,对来人说道:“你是何人?!为何偷施冷箭?!”

    没等来人开口,只听得背后一声闷响,莫广扭回头看去,却见玉游子手捂被箭射中的左臂,痛苦地蹲下身来,眼看便要昏阙过去,只一支弩箭自然不会有如此功效,莫广立时反应过来,弩箭喂毒,当即拔脚便向来人冲去,喝道:“混账!交出解药,饶你不死!”

    却不想那人却也不打算逃走,连弩随手丢在脚边,提剑上前,“铛!”地一声,刀剑相交,莫广左手长剑追身而至,来人也不含糊,也是左手挥出,却是一柄藏在袖中的短刀,架住了这一剑,口中说道:“莫侍卫,你杀我两个手下,我还没找你报仇呢。”

第五十八章 失控(二)

    话一出口,莫广便明白了来者正是在上山路上设伏之人,多半是张堂主的手下,但他完全无暇多言,玉游子道长就倒在自己身后,身中箭毒,尽快抢到解药才是第一要务,当即双手齐施,刀剑并进,欲要立刻拿下对手。

    然而他的对手也并非庸辈,亦是舞起长剑相对,两人激烈的交起手来,当真兵刃相对起来,两人立刻便能察觉对手实力究竟如何,莫广顿时觉得十分烦躁,来者剑法内力皆不如自己,但却全力防守,长剑舞的滴水不漏,一时也难以拿下,然而时间紧迫,玉游子身上的毒可耽搁不得,如此形势之下,莫广开始不断变招,双手各施展一套招式,还时不时用剑使刀法,刀使剑法扰乱对手,对手左支右拙,接招变得十分勉强,可偏偏就是顶住了莫广的一套攻势。

    电光火石之间,两人已过了十余招,莫广完全处于上风,压制了敌手,就在此时,林中又冲出三人,大喊一声:“香主,我等前来助战。”手持各种兵刃上前围攻莫广,这下形势马上便逆转过来,虽说这些人功夫不如先前那人,但人多势众,各色长枪短棒打来,也是不得不接的招数,原本莫广占优的形势变成了莫广以一敌四。

    若是平时,莫广并不怕被人围攻,以他的本事,这些人还奈何不了他,但若不能尽快拿下对手,玉游子会怎样可就不好说了。

    不必多说,这些人就是骆奎骆香主和他的手下,骆香主得了手下相助,压力顿时减轻了不少,不过也是有些后怕,交手之前,他只觉得此人武功可能不在自己之下,加之毒箭伤了玉游子,莫广心浮气躁之时,一旦有所疏漏,自己便可拿下对手,可是没想到莫广的武功实在是比自己要高上一筹,一顿抢攻之下,自己差点玩脱,所幸自己手下看出形势,及时相助,也算是逃过一劫。

    这会儿四人左右围攻莫广,但莫广仍是不落下风,只是刀剑施展略显急躁,显然,中毒的玉游子还是扰乱了一些他的心神,骆奎敏锐的注意到了这一点,于是抽空出言激道:“莫侍卫,你真能从我这里拿到解药吗?”

    莫广自然知道他出言只是刺激自己,反唇相讥道:“你不是要为你两个手下报仇吗?怎么,觉得自己不行了?”

    这一句话顿时让骆奎掉了脸色,自己与三个手下一同围攻,这本就有些丢脸,报仇自然是谈不上了,但他也看得清现在的局面,于是说道:“你若是放下剑来,束手就擒,我还能考虑给你解药就那个老道,不然的话,我这毒药一旦攻入五脏六腑,不论什么神医都救不得他了。”

    莫广看准他说话的机会,一跃而起,两脚连环踢开骆奎手下的一把长枪一把短矛,横刀背在身后,架住身后打来的一把长棍,左手剑使一招“引竹势”,正是仙贤派林知古独创的剑法,长剑一带一引,竟好似有磁力一般,牢牢吸在骆奎剑上,往前一送,直奔骆奎而来。

    这一招十分险恶,对手不仅要防莫广这把剑,还要防自己手中的剑,骆奎内力本就不如莫广,剑招一至,眼看就要被自己手中剑所伤,他眼疾手快,仰身便躺倒在地,自己长剑脱手飞出,被莫广挑飞到不知何处,才总算勉强逃过一劫。

    莫广一招突袭未能得手,懊恼不已,骆奎的手下缓过神来,立刻挡在自己香主面前,三把长兵施展防守招式,不再进招,专防莫广偷袭,骆奎也挺身而起,倒退几步,说道:“看来,今天这仇是报不了了,莫侍卫,从刚才到现在,已经过了半炷香的时间了,你现在放下剑,我还能考虑饶他不死。”

    话音未落,莫广立时再行抢攻,然而骆奎的手下舞起长兵,严加防备,所谓一寸长一寸强,这些长兵比之刀剑之类的武器,还是有着天然的优势,一时之间,莫广也深感棘手,他无可奈何,干脆后退两步,说道:“好,我放下剑,你把解药拿来。”

    这话一出,骆奎自然喜出望外,放下兵刃,自然与束手就擒无异,自己可没保证说放下剑便不再进招,到时候再行进攻,莫广连给玉游子用药的机会都没有,于是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说道:“莫侍卫,请吧。”

    莫广自然知道自己放下武器会发生什么,但他也无可奈何,眼下救人要紧,顾不得许多了,于是他垂下双手,正待将武器放下,却听背后一声凄厉地叫喊之声传来,莫广和骆奎等人被这一声吓了一跳,几人回头看去,却见玉游子倒在地上,留下一滩血迹,左臂却已被他自己砍断。

    却说玉游子中箭倒地,已然觉得左臂渐冷,只得强运内力逼毒,却不见任何成效,只能勉强维持自己意识,强忍着左臂传来的各种酥麻瘙痒勉力支撑。抬眼看去,莫广与来者拼力相斗,欲要为自己夺来解药,心中略感安慰,但眼看骆奎得了手下助力,莫广久攻不下,玉游子顿感事情不妙,待到听得来人以自己所中的毒为筹码,胁迫莫广放下武器之时,玉游子知道,自己必须得做点什么了,绝不能拖累了莫广。

    于是他勉强摸起地上的长剑,架在臂膀之上,一咬牙,锋利的剑刃即刻斩开骨肉,玉游子只觉钻心地疼痛,一时间血流遍地,他硬生生地将中毒的左臂砍了下来,大叫一声,倒在了地上。

    莫广等几人都被这一幕吓到了,谁也没想到玉游子居然如此刚硬,即便自断一臂也不愿拖累别人。莫广反应最快,立时抛开骆奎等人不管,朝着倒地了玉游子冲去。骆奎的手下看向香主,骆香主长叹一声,说道:“如此果决,令人佩服。”当下将刚才取出的小瓶朝着玉游子倒地的地方抛出,而后对手下说道,“走吧,我们下山。”说完,便转身离开,手下们自然也不多说什么,跟着自己的香主便走。

    莫广此时已无暇顾及旁人,快步冲到玉游子身边,“刺啦”一声撕开自己外袍,用力压在玉游子断臂之处,同时连点玉游子前胸几处大穴,暂且护住玉游子心脉,拼命想要先为他止血,同时对着庙里大声喊道:“老和尚!老和尚!快来帮忙!救人!”

    庙里面,之前莫广料理了玉珑子的手下之后,将那些人捆在了小庙院中,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老和尚看争斗已然平息,于是在帮玉游子受伤倒地的弟子们裹好伤口之后,又为玉珑子的弟子们包扎起来。此刻老和尚听得莫广呼喊,急忙跑了出来,却见玉游子自己倒在血泊之中。

    待到老和尚来到身边,莫广捡起刚才骆奎扔过来的小瓶,说道:“快,帮我先把他抬回去。”老和尚不敢怠慢,两人一起将玉游子轻轻抬起,把他运往庙里抢救。

    匆忙之间,莫广却忘了一个人,两人刚刚把玉游子搬回到庙里,山林之中又来了一伙人,却是玉珑子的其他弟子,他们远远的看到自己师父伏在地上,身旁插着一把剑,一旁的地上还有一滩血迹,顿时便慌了神,赶忙冲到玉珑子身旁。

    玉珑子还有些意识,见自己弟子来到身边,勉强挤出一句:“快,走。”之后体力不支,终于昏厥了过去。

    他的弟子们不敢怠慢,七手八脚地查看了一番师父的伤势,取出护命的丹药先喂给师父,接着不敢多加停留,也无暇去寻找其他师兄弟,几人抬起师父便顺着下山的道路而去。

    山林之间,只剩下地上的血迹,以及时不时传来的寒鸦啼声。

第五十八章 失控(三)

    山下,村中。

    耿天往来在路上缓步而行,时不时从一个院落中叫来一两人,要他们到香主那里听命,庞猛要他把卫括的人都叫来,这些人自然就是庞猛最为信任的那一批人。

    任务很简单,按说很快就能办妥,但耿天心头却有别的事在盘算,他安排自己手下吴涉送莲儿姑娘出村,没想到居然被骆香主给抓到了,现在的他懊悔不已,自己潜伏如此时日,绝不能就这么栽了。

    骆香主不在素色堂内已经有将近半年了,张堂主的说法是阁主要用他的本事,把他的人暂时调走了,耿天自己得来的说法是张堂主安排这位骆香主去了湖州,他还专门派了人去湖州打探消息,只是没想到这两种说法居然都是假情报,看来张堂主早就知道素色堂内部有问题了,居然提前半年安排了骆香主到这里设伏。

    现在耿天总算是想明白了为何张堂主来钓矶山这么个地方了,此地有山有林有水,十分适合埋伏人手,更是远离所有道路人家,只有一个人口不多的小村和一处翠烟阁自己的产业,完全没有任何闲杂人等,这里有什么人,他们要干什么,一举一动,骆香主都可以查个一清二楚。

    如此想来,大概莲儿姑娘刚刚上岸便被发现了吧,自己的人迎莲儿姑娘入村之时,就已经被盯上了,所以才能在出村的道路上设伏。现在最让耿天不放心的是,这村中到底有没有骆香主的眼线,若是有的话,之前自己在村里动手除掉卫括这些人的事,恐怕早暴露了。不过反过来想,自己既然还能这样走动,大概骆香主对于庞猛的人还有一些忌惮,在或许自己还有继续隐藏下去的机会吧。

    想是这样想,该如何采取行动才是关键,耿天虽然愿意相信吴涉还没有把自己供出来,但也必须做好准备,该怎么做呢?挑动庞香主和骆香主的关系,让庞猛保护自己?耿天自己都摇了摇头,这个办法完全不行,眼下查自己的人应该死张堂主的意思,庞猛他就算再信任自己,也别想从张堂主那里把自己保下来,更何况卫括又没了,庞猛必然对自己也有些怀疑,现在耿天有些后悔早早的干掉卫括了。

    但明知道自己有暴露的可能,就这么一走了之也不行,自己潜入翠烟阁之中,虽说已经成功地让翠烟阁把矛头指向了重山派,但仍有一些上头的事没有办完,自己逃走,想要再安排人进来可就难了。再说,如今这情况,尚不知村外到底有多少骆奎的人,逃不逃得掉还是问题呢。

    两条路都走不通,留在耿天面前的只剩下一条路了,那便是想方设法继续藏下来,他信任吴涉,知道吴涉不会随便把自己供出来,但被抓的人,总归是不保险的,要想个办法解决。其次便是知道了张堂主的真实意图,之前在村里的所有安排都要取消掉,甚至要想方设法争取张堂主的信任。

    耿天想到了便立刻行动,眼下他还要再叫两人到庞猛那里,一路上还要转过两个街角,街角处有一人值守,一人巡逻,值守那人不是自己的人,但巡逻那个是,他较快脚步,从两人身旁经过,看也没看两人,但已然悄悄做了个手势,意思很简单,那便是“什么都不要做”,也不需要确认自己的人看到手势与否,马上便来到了一处院落之中。

    最后两个卫括的亲信就在这里,耿天叫上两人,一同返回庞猛处,这两人里面有一人是自己的人,庞猛之前调配人手各处看守的时候,负责安排看守值班时间的便是耿天自己,故而他早早的让每一个重要之处都安排上了自己的人,不过这样安排,如今需要之时人手却又分散了,但这并不是太大的问题。耿天与两人一起出门返回,却假装无意地把袖子里暗藏的一把飞镖掉在了地上。

    身旁两人自然看到了,一人说道:“耿大哥,掉了。”

    耿天一副没反应过来的样子,扭头问道:“什么掉了?”

    卫括的这位亲信往地上一指,说道:“你行走江湖的本钱掉了。”

    耿天低头一看,马上露出了一幅惊讶的表情,查看了一下袍袖,那人笑道:“耿大哥,你这暗器这么藏,可是容易伤着自己啊。”

    耿天把暗器捡起,收回袖中,却严肃地说道:“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眼下村里有卞香主和张堂主在,有客人自然也有争执,你们也得好好注意防身,防身的家伙如果被人看到了,那就没用了。”

    那人见耿天口气十分严肃,自然也不好开大哥的玩笑,于是只好说道:“好,大哥你说得对。”

    两人对话之时,另一人却始终不曾说话,此人虽说也是卫括的亲信,但更是耿天的人,耿天的这一番动作,当然是有意为之的,而是在提醒自己,暗器掉在地上,那便是在说自己的人已经被人发现了,提到客人,那便是说接送莲儿入村之事,看来是吴涉暴露了,最后那句“没用了”,其中意味,他自然也听懂了,于是也装作戏谑似的开口说道:“是啊,耿大哥,你这飞镖都让我们看到了,也就不是暗器了,要不就扔了吧,或者,换个藏的地方?”

    耿天像是被噎住了一样,看看两人,两人也互相对视了一下,眼神里都是开玩笑的意思,耿天自然也绷不住严肃脸了,摇了摇头,又从袖子里把飞镖拿了出来,说道:“罢了,你们都知道我藏了飞镖在身上,我再换地方藏也没用,算了吧……”说完,随手就把飞镖扔到了路边草丛之中。

    耿天的手下马上就懂了他的意思,有人的确暴露了,而耿天的意思很明白,要先除掉暴露的人,于是当即说道:“诶,对了,说道暗器,我还在附近草丛查到了一些弩箭,正好这就拿给庞香主,两位,你们先过去,我随后就到。”说完转身便往刚才的院子里走去。

    卫括的那个亲信听了,有些不满,说道:“这人怎么如此没谱,查卫大哥的案子的事还没结果,现在这样怎么给香主报告,到时候没得结果,香主又要骂人了。”

    耿天却一把拉过他,说道:“算了,既然他要报告,那就由他去吧,到时候挨骂的也是他自己,走吧,咱们先走,不必管他。”

    那人只好摇摇头,不再多说,两人一同朝着村中心走去。

第五十八章 失控(四)

    庞香主手下的亲信众人陆陆续续来到大院门口,庞猛就等在那里,来回踱步,面色凝重,他的人里不仅有叛徒,现在还被骆奎给扣了,以现在这情况,他庞猛什么都说不了,再看眼前这帮自己信任的人当中,平日里亲如兄弟,可背后究竟有几人忠心,他现在实在是说不好。

    等了一会儿,人也来的差不多了,只是耿天还没回来,庞猛看了看时间,再等下去怕是堂主又要派人来催促了,于是开始安排各个亲信人手替换院中守卫之人的位置,只是耿天叫人实在拖得有些久,尚有两三个人的位置没有安排得当,好在这两个人看守的位置就在正门附近,他便暂时叫之前守卫在那里的人先离开院落,自己先站在那里等耿天回来。

    没等到耿天回来,先回来的却是卞卜儿,见到庞猛一人立在院外,便上来搭话道:“怎么,庞猛,你怎么站在这儿?被堂主骂出来了?”

    平日里卞卜儿与庞猛关系不错,这句话庞猛只当玩笑,说道:“没有,堂主要我替换看守这里的人,人还没到,我先在这里暂时站一会儿,卞兄弟,你安排的怎么样了?”

    卞卜儿说道:“已经安排妥了,我带着人巡查了一圈你的布置,问题不大,紧要之处也安排了一些我的暗哨,能确保没有外人能进来。”

    庞猛点点头,却突然把卞卜儿拉到身旁,小声问道:“卞兄弟,你知道这次堂主是要查什么事吗?是不是堂主确定了我手下的人有问题,打算清除掉?我最相信的那批人都是跟我出生入死过的兄弟,这些人不会都有问题吧。”

    卞卜儿却推了他一把,说道:“你问我,我哪里会知道,要说你的手下,我还劝过你,少结交一些酒肉朋友,卖命是肯卖命,有没有鬼就不好说了。”

    庞猛叹了口气,说道:“我本来以为,堂主安排人在这里下套,是为了对付外人呢,还高高兴兴地布置,以为能看好戏,现在看好像戏还得我自己去演,哎……”

    卞卜儿看着有些犯蔫的庞猛,摇了摇头,说道:“这事吧,自从罗兄弟走了之后,堂主就一直记挂着,可别忘了,那次咱们灭了重山派,还正在庆功的时候,结果罗舟连带着他的手下全都不见了,那天堂主脸有多难看,你总该记得吧。”

    庞猛自然记得,看别人出事总归很容易记得,现在事情落在自己头上,可就是真的难受了,卞卜儿看他仍是有些闷闷不乐,说道:“得了吧,走,咱们去堂主那儿,虽然你手下可能有问题,但是你本人我还是信得过的,堂主都这么安排了,那自然是有他的道理,到时候清理出了咱们手下的叛徒,对你也是好事,想想,要是你知道手下藏了不少叛徒,你恐怕觉都睡不好。”

    庞猛平日里是个爽快人,这会儿虽然心情不好,但也不会太影响做事,说道:“我还得再等一会儿,等耿天来了,我让他的人把这里看好,再去见堂主。”

    卞卜儿却一把拉过他,说道:“别废话了,这地方我安排人,你!”他手指自己一名手下,说道,“看住这里,谁也别放进来。”

    卞卜儿的那个手下听命上前,卞卜儿对庞猛说道:“走吧,别多想了,你就当欠我个人情,到时候请我喝酒就行了。”

    庞猛也不好再说什么,两人一道进了院子,院中,却见两套刑具相对而立,张堂主自己站在院子当中,身后不远处站着庄瑞和莲儿,刑具之上捆着两个抓来的人,堂主一幅成竹在胸的样子,庄瑞一脸不解,而莲儿却满是疑惑。

    庞猛和卞卜儿走上前来,说道:“堂主,安排妥了。”

    张堂主回头看到二人,显得有些不快,说道:“这么久?”

    话显然是对庞猛说的,庞猛只好说道:“人手早都安排在村中各处了,临时调配,我还得安排人补上空缺,所幸有卞兄弟帮了忙,堂主,您多包涵。”

    张堂主扭头对卞卜儿问道:“庞猛布置的情况,你摸清了吗?”

    这话让庞猛顿时觉得不对,也扭头看向卞卜儿,但卞卜儿也是一幅摸不着头脑的样子,说道:“堂主,我的确安排了人手到我觉得庞猛人手的薄弱之处,但您这话的意思……”

    张堂主点点头,说道:“那便是摸清了,很好,待会儿骆奎会过来,骆奎之后,还会有一批人打过来,庞猛,到时候你去把这些人打退,明白了吗?”

    这回不光是卞卜儿和庞猛,连庄瑞和莲儿姑娘都十分疑惑了,庄瑞上来直白地问道:“张堂主,你所说的这些打过来的人,是什么人?”

    张堂主却摇了摇头,走到一幅刑具之前,看着那个被抓的人,开口问道:“我问你是谁的手下,你不肯开口说,是吧?”

    那人一脸怒意,只说了声“呸!”,便闭口不言,从审问一开始,所有的俘虏都是这同一个表现,什么都不肯说,哪怕是骂上一句都不肯。

    张堂主却并不生气,说道:“你们大概是觉得,只要闭上了嘴,不管我问什么都是白费劲,对吧,你们是觉得,哪怕是被我上刑,鞭打,就算是死,也比说出来好,是吗?”

    卞卜儿和庞猛互相看了看,又看看庄瑞和莲儿,莲儿好像已经明白了什么的样子,其他几人都不太明白张堂主在干什么。张堂主扭头离开俘虏,回到庄瑞身旁,说道:“庄校尉,我今日问了你不少问题,你每次说的都很好,我想再问你一句,你觉得什么人会如此死硬不开口呢?”

    庄瑞看了看那个俘虏,摇了摇头,说道:“惭愧,张堂主,在下见识有限,只见过痛骂敌人的俘虏,没见过死不开口的俘虏。”

    张堂主点点头,说道:“是了,庄校尉在战场上抓来的人,那时明明白白的为家国打仗的人,自然可以无所顾忌的去骂。只有知道自己开口便会泄露机密的人,才会如此闭嘴,对吧。”

    庄瑞却说道:“不对吧,张堂主,开口骂个一两句,怎么会被当作泄露机密呢?”

    张堂主却笑了,说道:“正是如此,为什么呢?”

    他反过来把问题又扔给了庄瑞,但这也是一种回答,庄瑞马上便明白过来了,说道:“张堂主你的意思是,有人早早地告诉了他们,要他们不要说话,说话了便会被当作泄露机密?”

    张堂主满意地点了点头,回头看向两个俘虏,果然,两个俘虏此时都抬起头来,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又赶忙把头低了下去。张堂主对他二人说道:“你们也不必如此了,今日你们什么都不需要说,我知道你们被人胁迫,不敢开口,无妨,不需要你们开口,事情也能弄明白。”

    庞猛仍有些不解其意,看向身旁的卞卜儿,卞卜儿对他小声说道:“堂主的意思是你安排的看守里面,有人不让他们说话,而且刚才这些人不敢出声说话,说明不让他们说话的人可能就在监视着他们。”

    莲儿姑娘却开口说道:“张堂主,你说能查明白,那也是你的猜测罢了,你今日安排这么一场戏,岂不是可以随便栽赃任何人?”

    张堂主说道:“不错,的确是猜测,不过很快便会得到验证,庞猛。”

    庞猛突然被点到名字,愣了一下,说道:“在,堂主,有什么安排?”

    张堂主说道:“你刚才是派谁去召集的亲信人手?”

    庞猛自然说道:“是耿天,堂主你也认得他。”

    张堂主点了点头,说道:“他现在回来了吗?”

    庞猛不禁向门口望了一眼,又看看卞卜儿,摇头说道:“还没有,还差一两个人没过来,我让卞兄弟的人暂时顶的位置。”

    张堂主果断说道:“待会儿若是有人打来了,卞卜儿,你让你的人把所有的位置都换掉,除了刚才看管院落的人,其他人都控制起来,若是没人打过来,庞猛,你把那个耿天给我抓过来,若是被他跑掉了,我拿你是问。”

    庞猛当即愣在原地,卞卜儿愣了愣神,说道:“是,属下这就去办。”说完转身就往外走。

    庄瑞上前问道:“张堂主,我有些不太明白。”

    张堂主说道:“庄校尉,我给你讲个故事,你知道我灭了重山派的事,但你知道吗,重山派背后,还有一个重山派,这些人,就是那个重山派的人。”

    “什么意思?”庄瑞不太明白,“张堂主能讲明白一些吗?”

    张堂主说道:“重山派能在江州立足,能做大,不仅有朝廷里的人支持,更重要的是有本地豪强大家支持,我早有调查,相信莲儿姑娘也知道,江州府在这地方说话可没重山派的人说话管用,这才是重山派得以立足于此地的根基。”他手指俘虏,说道,“他们便是本地豪族的人,我翠烟阁做事,向来是杀人不眨眼,这些人却怕他们背后的人更甚于怕我,庄校尉,你觉得是什么原因?自然是自己死比全家一起死要好,你觉得什么人能做出如此威胁?自然是能真正控制一方的人。”

    庄瑞想了想,说道:“可张堂主你刚才的布置是?”

    张堂主说道:“我抓了他们,他们自然要救人,还一同串通我藏在我素色堂内的人,若是当真攻打过来了,那便是觉得所有的布置都在他们的掌控之内,他们可以肆无忌惮的把人夺走,那么所有庞猛布置的人都有问题,自然全部要抓住。若是没有攻打过来,那便是有人把我设好陷阱的消息传出去了,”他一指庞猛,说道,“庞猛,你听明白了吗?村子就这么大,召集你安排好的人手,用得了多少时间?”

    庞猛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说道:“属下明白了,属下这就去把耿天抓过来。”

第五十八章 失控(五)

    长安城,待贤坊。

    大和尚正在厨房之中忙活着,自打他半年前被李老板从将军府保出来之后,但凡李老板府上要请客,总是要请他过来。城里人知道他的妙缘酒肆傍上了待贤坊,生意也就更加红火了,毕竟谁不想多个门路呢。

    花园之中,李老板摆下宴席,场面搞得不大,但酒**致,更有歌舞助兴,任谁都颇有面子。

    虽然离约定的时候还有半个时辰,但宾客已然先到了,最早来到府上的是李老板的老朋友韩侍郎,回到京城这半年了,除了参加过一次陆相的婚宴,李老板从来不与朝中重臣来往,这位韩侍郎在朝中地位不高,只是与李老板私交不错,所以经常有些往来。

    当然了,韩侍郎作为尚书省下面的官职,魏相的手下,时常与李老板有所来往,这件事还是让人有些议论,不过既然魏相自己什么都不说,李老板也什么都不说,朝中各位的议论也就仅限于议论而已。

    第二个到的是李老板此次设宴主要请的客人,门下省的窦相,这位朝中公认的老好人平日里实在有些悠闲,如今虽说天子下令要他和陆相一起接手与魏相一同查的军械案,但具体操作之事,窦相大多都交给了陆相来做,自己一点想要掺和的意思都没有,对此朝中众人也不觉得奇怪,毕竟要查的都是魏相故交,大家都觉得大概是窦相觉得魏相地位依然很稳当,不愿招惹魏相,得罪人的事,还是交给陆相做比较好。

    不过此番李老板设宴邀请他,这件事就比较让人感兴趣了,朝中官员大概都有耳闻,军械案之事最早便是由李老板上报出去的,天子也单独召见过李老板,令其暗中做事也颇有可能,最初大家都猜测此事可能是天子召回王爷以平衡魏相的势力,其后陆相接手查案也印证了大家的猜测,毕竟陆相是欧阳老相的门生,欧阳老相又是李老板的岳父,其中关系,势力划分,大家自然明白。

    但有意思的事,之前上朝之时,陆相向天子呈上了调查的情况,所有涉案之人虽与魏相都有一点关系,陆相却只字不提其中关系,更是发言为魏相开脱,称其在调查之时助力颇多,大力夸赞其高风亮节,大有两省之间亲如一家的趋势,搞得天子十分不快,那日天子的表情群臣可都是看到了,这就十分耐人寻味了。

    今日李老板宴请窦相,这就更有意思了,头一回打破了不与朝中重臣私交的传统,更是直接请到府上,尤其是就在陆相呈上报告,天子再次单独召见李老板之后,这一番公开的宴请更是惹人注目,只可惜李老板只请了寥寥数人,朝中诸臣想要探听消息,可就有点难了。

    还有一位来客,是御史台的柳御史,这位在朝中不常说话,但也是人人畏惧,只要他一开口,那免不了便是朝中一片腥风血雨,自他做了御史台的长官,总共弹劾过朝中四位重臣,而且每次都成功了,可以说魏相独揽朝政一事,这位柳御史至少贡献了三分。

    不过大家也不太把此人认作是魏相的人,其一在于柳御史平日里谁都不见,什么社交都不参与,只一心扑在御史台的公事之中,且魏相的人他也从来不曾放过,四位重臣之中,有一人便是魏相曾经的老师,两家说不定还有些仇怨。其二就在于半年之前,他把女儿嫁给了陆相之子,这两家一结亲,可以说引起了许多议论,柳御史向来不依靠任何人,如今却把自己跟陆相捆在了一起,这其中奥妙实在值得深思。

    今日李老板请了柳御史来,这件事更是让人浮想联翩,与柳御史一起到的还有陆相手下的许阁老,这两人不是一同来的,但却是一块到的府门口,算一算参宴的人,韩侍郎是魏相手下,柳御史代表御史台,许阁老自然代表陆相,窦相更是专程邀请来的,这一场不大的宴席,居然把朝中所有说得上话的势力都请来了,开宴的前一日,更是有卫总管来过一趟待贤坊,虽说今日不曾上朝,但长安城的官员们或许都察觉到了,也许天气真的要变了。

    李老板一一将客人接到府中,宴席上更是有欧阳老相作陪,几位来客互相客套一番,觥筹交际,酒乐声色,一开始,大家都只聊些无关紧要的家常小事,自然宾主尽欢,更有大和尚不断得为桌上端来他拿手的好菜,让人大饱口福。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李老板开口对身旁窦相说道:“窦相,你可知今日宗儒设宴,宴请诸位,所为何事?”

    窦相扫视了一圈众人,众人也纷纷安静了下来,大家都知道,该谈正事了,窦相说道:“所为何事,大概大家都知道吧,王爷您不必客套,尽管说便是了。”

    李老板笑了笑,窦相这回话完全在他意料之中,于是他说道:“前日里圣上召我入宫,谈了些事情,我请诸位来,便是要交待一番圣上叮嘱我做的事。”

    这番话让在场的人都不觉得意外,他们自从接到待贤坊的请帖,便大概猜到了一二,柳御史说道:“是为军械案对吧,王爷尽可以直说。”

    李老板放下筷子,想了一下,说道:“我要说的事,可能与诸位猜的略有不同,不过既然柳御史已经提到了军械案,大家不妨说一说,你们对这件事是什么看法?”

    这句话就让诸位有些犹豫了,李老板面见过圣上之后再召集众人,那多半便是直接代表天子的意思,这么问话,说轻了是打探口风,说重了那便是要在场众人表态,若是说的不好,也能就要危险了,于是大家一个个的互相看看,等着有人先开口。

    这个反应自然也在李老板的预料之中,他端起酒杯,饮了一口,看着众人,意思很明白了,你们不说话,我便不说话,无可奈何之下,柳御史当先说道:“军械案之事,我倒是有一些意见,若是王爷感兴趣,那我便说了。”

    “哦?”李老板说道,“柳御史请说,若是好的意见,我自然可以呈送给圣上。”

    柳御史再扫视了一圈众人,更是看了看韩侍郎,又扭回头,对李老板说道:“我的意见是这样的,明明这件案子牵扯魏相的人,更是牵扯安北都护府的军务,那事情就该由我们御史台来做,由魏相自己做,或是交给三省……窦相,在下并无它意……都难免牵扯人情,我御史台秉公办案,用不了多长时间,便能把案子查个清清楚楚,谁盗运军械,谁私调兵丁,绝对查的干干净净,如今拖了这么久还没结果,这便是交给三省处理的弊病,今日是私宴,我也就直说了,窦相,还请见谅。”

    窦相自然只是点点头,说道:“柳御史所言有理,确实,如果交给御史台办,可能的确秉公无私。”

    李老板也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如果交给御史台,想必早列好了名单,把人挨个抓过来审问便是,想要结果,自然简单,许阁老,你觉得呢?”

    许阁老突然被点到名字,有些措手不及,毕竟今日他是代表陆相来的,想来前几日陆相向天子呈送的报告大概就是今日宴席的原因,所以他其实并不想多说什么,但看李老板这意思,自己算是逃不掉了,柳御史的意思又是批评调查的人,自然就是在批评前几日陆相的上书,他也就不得不给陆相辩护几句了。

    “王爷,柳御史说的,固然没错,但若是事情总那么好办就好了,军械案一事,虽说天子要查个明白,但其中牵扯了魏相,若是处理的不好,免不了便要起党争之事,更何况此事一开始便是天子要魏相去查,其中意味,我想自不必多说,该动哪些,该查哪些,柳御史,恐怕你也不好办吧。”

    柳御史自然懂他是什么意思,只是摇摇头,说道:“是啊,你们办事,也总归要这么办。”

    李老板点点头,说道:“在朝中为官,许阁老可谓经验颇多,所谓伴君如伴虎,若是对天子的话揣摩不当,的确不好,韩侍郎,你说呢。”

    他这句揣摩不当,让许阁老不禁品味了一番,韩侍郎被点到名字,也不含糊,端起酒杯说道:“我是吏部的人,军械案说与我有关,那也的确有关,说与我无关,关系也的确不大,王爷,你是问我的意思,还是问魏相的意思?”

    李老板也端起酒杯,说道:“自然是魏相的意思。”

    韩侍郎想了想,说道:“魏相的意思,这个好说,魏相在朝中为相,位高权重,可谓位极人臣,如今牵扯案中的多半是自己门生,那该怎么办?自然是要把这些坏自己名声的人清理干净喽?不然呢,还能当真把这些被查出来的人给包庇下来吗?”

    他话说的十分直白,在场诸位互相看了看,也认可了他说的话,没错,魏相差不多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了,朝内朝外多少人都看着他的脸色吃饭,如今自己故交门生惹事,要清理分割干净也是自然的。李老板也认可似的点了点头,说道:“不错,那么韩侍郎,你自己的意思呢?”

    韩侍郎皱了皱眉头,心想我的意思?我一个小小的吏部侍郎能有什么意思?于是他说道:“王爷问我的意思,那自然是与魏相一致,这些不老实的官吏当然要查个清楚。”

    “有意思,有意思。”李老板说道,“如此说来,御史台要查,魏相也要查,陆相不太想查,窦相,你呢?”

    窦相笑了笑,说道:“查,天子要查,那便查,王爷,你觉得该怎么查?”

    他又把问题扔回给了李老板,若论圆滑,可能谁也不及这位在朝数十载的窦相了,李老板说道:“天子的意思,自然是要查,我也要查,我也查了,也把我查的结果交给天子了,许阁老,你觉得我查的结果会怎么样呢?”

    许阁老想了想,若是李老板也查了,那么当日天子那不好看的脸色,恐怕就不是不满调查结果了,更是怀疑陆相自己了,陆相这一手究竟是福是祸,可就真的难说了,其他人听了这话,也纷纷思考了起来,若是李老板也查了,那便是天子明确要查魏相的事了,大家都该考虑一下自己的立场了。许阁老说道:“天威难测,以王爷的本事,查明此案大概不难,天子有何谕旨,还望王爷明示。”

    李老板却说道:“天子对诸位当然没什么谕旨,说实话吧,今日若不是柳御史提及,我本不打算说军械案一事的。”

    “哦?”柳御史问道,“这么说来是我问错了?王爷,您直说吧,究竟是为何事?”

    李老板放下酒杯,起身看着众人,说道:“我今日设宴,自然是有事要拜托诸位,不为别的,只是与众位辞行,顺便让大家看到我请诸位来了,不久之后,我要再离开京城一趟,去解决天子的另一件心头大患。”他看向许阁老,说道,“许阁老,你也不必想,军械案一事,这就算是了解了,陆相他也不必多费心了。”他又看向韩侍郎,说道,“韩侍郎,天子在意的,还有一件事,有一批军粮的事,被魏相瞒下来了,你回去不妨告诉一下魏相,就说三个字就好。”

    “哪三个字?”韩侍郎问道。

    李老板笑着说道:“知道了。”

第五十九章 收网(一)

    长安城,待贤坊。

    怀着各自不同的心思,李老板请来的宾客们已然告辞,李老板坐在花园之中,看着正在收拾桌椅的家仆,陷入沉思之中。许阁老请欧阳公一道去了陆相府上,窦相与韩侍郎结伴而行,柳御史一人离开,去的却是御史台办公之处,这些刘管家都如实汇报给了李老板,今日这一顿酒宴会产生如何后果,这才是李老板思考之事。

    待到家仆收拾完毕,大和尚来到了花园之中,见李老板独自坐在凉亭里,便上前说道:“李老板,今日的酒菜,评价如何啊?”

    李老板听到大和尚问话,转过身来,笑着说道:“不错不错,酒菜很不错,这段时间厨艺又精进了啊。”

    大和尚呵呵地笑了起来,说道:“这段时间酒肆里事情少,自然可以有空提高一下,若是李老板没别的事,呃……我就先告辞了。”

    李老板听得出他语气有些犹豫,问道:“怎么,大和尚你还有什么事要问我吗?今日说话怎么这么犹豫?”

    大和尚的确犹豫了一下,说道:“被您看出来了,不瞒李老板,的确是有些事情想要问一下。”

    李老板坐了下来,说道:“若是我没猜错,你是想问有朝云的消息没有,对吧。”

    大和尚嘿嘿一乐,挠了挠光头,说道:“李老板你还是懂我,我虽然是个大和尚,但还有这么个宝贝女儿,虽然她有她娘那边的人关照,但我总还是想的。”

    李老板安慰他道:“放心吧,有梁岚在她身边,前日里我收到了消息,她们已经过了梓潼,很快就到绵州地界了,到了绵州地界,张太守便可保她们安全,不必多虑。”

    “那样就好,那样就好,有消息就好。”大和尚说道,“那……我就先告辞了?”

    李老板皱了皱眉头,说道:“怎么,听你这意思,好像还有什么别的事要说?”

    “没有没有,没事。”大和尚忙摆手说道。

    李老板看得出来,大和尚好像的确有什么话想说,但又好像不想现在说,于是他也不想逼迫大和尚,说道:“好吧,若是有事,大和尚你随时可以到待贤坊来,我随时欢迎。”

    大和尚赶忙躬身施礼,说道:“多谢,多谢,多谢李老板了。”

    李老板挥了挥手,说道:“你就先回去吧,呃,今日傍晚时分,我会让刘管家到你那里,你备好两大坛好酒,我有用处。”

    大和尚拍胸脯说道:“放心吧,好酒我还有许多,晚上您让刘管家来便是了,我会准备好了,那我就先告辞了?”

    李老板点了点头,大和尚便转身离开了,待到他离开了院子,李老板挥手叫来了刘管家,刘管家问道:“老爷,什么事?”

    李老板说道:“今日晚些时候,你去一趟妙缘酒肆,去两坛好酒,送到魏相府上,我今日让韩侍郎给他带了话,这两坛酒以我个人的名义送,别说什么送酒的理由,没什么由头,让他自己想去吧。”

    刘管家说道:“是,我这就去安排。”说完便退了出去。

    今日这顿宴席,李老板不仅让韩侍郎给魏相带了话,更是直接敲打了许阁老,军械案一事,虽说他告诉陆相不必多管了,但天子如何安排,却不会就此罢休,这话带到了,朝中各位自然有所反应,至于效果如何,那便要看众人是否足够高明了。

    没一会儿,刘管家又回到了花园之中,李老板问道:“怎么?什么事?”

    刘管家回报道:“老爷,有一书生,手持我们待贤坊的令牌,说要见您。”

    “哦?书生?”李老板颇为疑惑,“他是谁家派来的?怎么有待贤坊的令牌?”

    刘管家说道:“他什么都不愿多说,只说要见李老板,您看……”

    “不是哪个官府的人吗?好吧,你去把他带过来,我当面问。”李老板说道。

    “是。”刘管家转身快步走了出去,没一会儿,便带着一个书生模样的人走了进来,那书生腿脚不太好,但人还是很精神,见人带到了,李老板问道:“你找我吗?你这令牌是哪里来的?”

    书生有些犹豫,问道:“您就是李老板?”

    “我是。”李老板说道。

    书生从怀中取出令牌和书信,递了上来,刘管家接过两物,交给李老板,书生说道:“在下名叫贾善治,是进京赶考的学子,有幸得了梁女侠和顾少侠相助,梁女侠要我带来书信交给李老板。”

    李老板这才明白,轻轻摇了摇头,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没想到梁岚居然要赶考的书生帮忙送信,于是说道:“好,既是梁岚要你来的,那便是我待贤坊的客人,来,且坐下。”

    贾善治看了一下,李老板坐在凉亭里,似乎没别的坐处,犹豫了一会儿,只好坐在凉亭李老板对面之处。李老板打开书信,认真地看完,点了点头,说道:“你是从蜀地来的,这一路可有什么困难吗?”

    贾善治摇头说道:“不曾有什么困难,梁女侠安排十分周全,韩卢大哥送我们出关之后,一路上我们走的都是官道的馆驿,馆驿的人照顾的很是周到。”

    李老板点点头,说道:“那样便好,我看书信里说,你是在梓潼城里为救一个被贩为奴的故交,不惜花光了进京赶考的盘缠是吗?”

    贾善治颇为不好意思,说道:“是,确实如此。”

    李老板继续问道:“你的这位故交,现在何处?”

    贾善治说道:“五娘现在长安城的馆驿里等候,我俩目前就住在那里。”

    李老板扬了扬手里的信,说道:“梁岚她在信里说,若是你一路上善待了这位姑娘,那她便没有做错事,你觉得如何?”

    贾善治赶忙说道:“梁女侠确实叮嘱过我,您放心,我这一路上与五娘同甘共苦,绝不曾欺辱过她。”

    李老板点了点头,说道:“好,既然如此,你便搬到我府上来吧,住在我这里,比住在馆驿里要好的多。”

    贾善治反倒犹豫了起来,说道:“这……在下已然蒙受梁女侠大恩,再住在您这里,实在是报答不起。”

    李老板也是笑了,直言问道:“你既是书生,那便是想要考取功名,想来对朝廷之事也要略知一二,你觉得,我是什么人?”

    贾善治看了看周遭,说道:“您在长安城里有一座坊,那自然是至福至贵之人,您的身份,在下实在不敢乱猜。”

    李老板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不错,看来你这书生还算精明,你既是自蜀地来的,想来大概知道绵州的张太守吧。”

    贾善治回答道:“知道,自然知道,蜀中举子,自然都知道这位太守,若是没他,蜀地便少了许多学堂。”

    李老板说道:“昔日我尚且年轻之时,这位张太守和今日的你差不多,也是个意气用事的书生,可以凭冲动做许多事,不过入了官场,很多事情便不是只自孔孟之道里面能够学来的了,如今他当了一地太守,自然也是明白了其中道理,你叫贾善治,人品如今看来似乎不错,我问你,你为何要考取功名?”

    贾善治马上便意识到,这个问题说不定关乎自己未来的仕途如何,表情马上便严肃了起来,他认真地想了想,说道:“齐家,治国,平天下。”

    李老板点了点头,说道:“君子之志,不错,甚好,不过我问你,如何做到?”

    贾善治觉得有些犯难了,虽说治国的道理书中都有讲到,但只说具体如何做到,这便难了,毕竟他也没有当真治国的经验,不过他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位李老板能这么问,自然是知道自己没有经验,只看自己态度,于是认真思考了一番之后,说道:“在下能想到的,只有匡君辅国,清廉公正,具体如何做到,在下属实不知。”

    李老板对他这个回答还算满意,说道:“忠孝节义,礼义廉耻,这些自然是为人臣要做到的准则,很好,不过等你进了朝中,便会知道,想要在朝堂之上做到你所说的话,可就有十分难度了。”

    贾善治急忙站直身子说道:“在下是学圣人之言的人,行事举止自然遵循准则,在下说的话,便是一定能做到的事。”

    李老板抬手示意他先坐下,说道:“你这番保证,也只是尚未考取功名时候才好说……咳,罢了,如今不是给你说这些的时候,只需记得长存本心便是。”

    贾善治认真地点头,说道:“长存本心,那是当然要做到的。”

    李老板说道:“好,很好,不过若是你早到一段时日,我还可给你安排个好去处,嗯……这样吧,登已。”

    刘管家听到李老板叫自己,来到凉亭外,说道:“老爷,有何吩咐?”

    李老板说道:“你现在到馆驿之中,”他又对贾善治问道,“你的那位故交,五娘是吗?该如何称呼?”

    贾善治忙回答道:“五娘是在下儿时玩伴,名叫桂沐秋。”

    李老板说道:“嗯,登已,你去接这位桂姑娘到我府上来,再安排一下,让这位贾公子与桂姑娘住到别院里去,就靠西那个院子吧。”

    刘管家说了声遵命,便出去安排了起来,贾善治赶忙要谢,李老板却抬手阻止了他,说道:“先别忙,我只是安排你暂时住在这里,你既然是来考取功名的,那便需有真才实学,考得中才行,长安城可没那么好待下去的。”

    贾善治对这倒是信心满满,说道:“您放心,在下进京赶考,便是为考中而来的。”

    李老板对他这信心倒是有几分赞赏,说道:“若是你来投我,我可以直接安排你一些事情,不过既然是要凭自己的本事来考,那我也就帮不了你多少了,不过嘛,有一个忙我倒是可以帮你一把。”

    贾善治问道:“不知您所说的忙是什么事?”

    李老板说道:“大凡要在长安城里仕官的人,大多需要拜一位老师,你有什么打算吗?”

    贾善治有些挠头了,说道:“呃,请您恕在下无知,在下只知道授业恩师,不曾听说过京城里有这么个规矩。”

    李老板摆了摆手,说道:“无妨无妨,你不知道也无妨,不过京城里的规矩,总是对你好一些,我对学问做的不多,不过有一个人,通经识典,若是他能指点你一二,对你考取功名十分有帮助。”

    贾善治问道:“您说的这位,是什么人?”

    李老板说道:“此人如今是门下省的长官,人称窦左相,明日我为你写一封举荐信,你若是能投到他的门下,想必对于考取功名之事,会认识的更清楚一些。”

第五十九章 收网(二)

    钓矶山后山,小村庄外。

    村庄外围有一幢房屋,房屋不大,自翠烟阁占据了此地之后,这里被用作一处普通客房,一直以来常有一两人居住在此,自庞猛从卞卜儿手里接管了此地防务之后,因此处不太重要,故而暂时无人居住,只在靠近房屋外缘一侧安排了一个值守的卫兵。

    时间已是午后时分,冬日的阳光晒得人身感暖意,卫兵也稍为懈怠了一些,找了个晒得太阳的地方,脱了外衣,打算依着草堆休息一会儿。

    就在这个卫兵放松心情之时,一个人影从房屋一侧闪过,翻窗进入了房屋二层之内,那人谨慎地朝四周观察了一番,确认自己并未被跟踪之后,果断来到房屋一楼,进入侧面房间之中,小心地掀开一处地板,一个不大的洞口出现在了眼前。

    此人名叫荀九宾,是卫括的好友,庞猛手下的亲信之一,不久之前,耿天来找他和另一个卫括的朋友,要他们一起到香主那里集合。不过这都是表面上的动静,背地里,他是耿天的手下,与他一同效力于北都城的马老板,他现在出现在此处,便是耿天一番暗示的结果。

    他口称先回去取东西,而后径直来到了此处,耿天给了他两个任务,一个是想办法干掉被抓住的吴涉,另一个任务便是要通知村外的人手,暂时停止任何行动。这两件事做起来不算难,但现在要出村外,就意味着一定会暴露身份,耿天既然如此要求,那他这个身份就非得暴露不可了,若是能以此将耿天的身份藏下来,那也算是一个不错的结果。

    眼前的这个洞口不算大,且四周仍有土石碎屑,显然挖开的时间不算长,但荀九宾也没有犹豫,马上钻入了其中。从里面重新将地板盖好之后,洞里一片漆黑,且十分狭窄,荀九宾弯下腰来,趴在地上,手脚并用地向前爬,好在这个洞没有什么曲折,爬了大约半炷香的时间,一丝光亮透了出来。

    荀九宾爬到光亮处,手一推,一块草木做成的挡板便被推开了,他探出头来,四处观察了一下,这里离村子很近,但也已经出了庞猛布置的守卫的看守范围。洞口位于一块小土坡之下,土坡刚好可以阻挡村内向这里看的视线,从这里想要进林子很容易,唯一需要小心的,便是林中是否有其他人埋伏了。

    眼看四下无人,荀九宾爬出洞口,整理了一下身上满是尘土的衣物,快步往林中而去,他并不担心这里有骆奎骆香主的人,被发现也无所谓,只需要不被埋伏捉住便可,若是他被发现,那便意味着张堂主所怀疑的阁内叛徒就是他,耿天便更有可能从中脱身。

    不过从现在的形势看,似乎并没有骆奎的人在此埋伏,荀九宾在林中七转八转,很快便来到了三棵老树中间,这里有一小块空地,还有一个熄灭了的小火堆,四下却并无旁人。荀九宾有些纳闷,若是事情如他所预计那样的话,这里本该有人等候才是。

    或许是时间不对?等候在此的人正在换班之中?荀九宾摇了摇头,不应该是这样的,他等的人素来十分讲究,况且那些人想要了解村内的情况,全都要到此处来,不可能不重视,怎么现在没有人呢?

    荀九宾头上有些冒汗,事情似乎不在他的计划之中了,抬头看看时间,不能再等下去了,若是那些人依照之前的约定,贸然去攻打村子,那便要出大事了,于是荀九宾很快便决定下来,他要打破两方之前约定好的,直接去对方营寨之中,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倒是不担心这些人被张堂主提前设计除掉,毕竟这些人人手众多,之前也有对付翠烟阁的经验,况且之论武功的话,这些人也算是名门正派出身,没那么容易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眼下没有到约定之处来,只可能是其内部出了什么乱子。

    打定了主意,荀九宾便马上行动起来,他循着三棵老树之间冲着东北面的那条路,快步而行,走了约有一里,寻得了一棵刻有标记的树干,左右看了看,仍是不见有人,荀九宾只得摇摇头,顺着树干上标记的放心,转向正东方向而去。

    又在林中走了许久,眼看面前便是一处沟壑,荀九宾正待前往沟壑入口之处,却听附近一声“站住!”从附近树后突然冒出几人,手持长剑指向荀九宾。

    荀九宾立时停步,举起双手,示意并无恶意,说道:“我是耿天的人,我找玉珑子长老,若是长老不在,我找郁道长。”

    几人互相之间看了看,领头那人说道:“有信物吗?”

    荀九宾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小香囊,香囊之上绣有一朵紫花,荀九宾将香囊抛给了领头那人,那人接过香囊看了看,说道:“你等着,不许乱走动,我去汇报,你们几个,看好他。”说完,便转身下到了沟壑之中。

    其余几人围了上来,四面用剑指着荀九宾,荀九宾虽然被人困住,但心情比之刚才要好了一些,玉珑子的人还在这里,没有贸然行动攻打村子,这已经是不错的结果了。

    没一会儿,刚才那人便带着一个道人走了过来,荀九宾见到来人,立马说道:“郁道长,认得我吧。”

    那道人说道:“荀九宾,你来做什么?不怕暴露吗?耿天呢?”

    荀九宾说道:“我当然怕暴露,但你的人呢?怎么没有派人到约定之处?怎么回事?”

    郁道长示意围着荀九宾的人散开,说道:“出了些意外,你随我来。”

    “意外?”荀九宾有些不安,跟上问道,“莫不是你们中了张堂主的埋伏?”

    郁道长摇了摇头,两人一块来到拿到沟壑前,沟壑原本是一处干涸的河道,不过此时其中扎着许多帐篷,不少人往来其中,荀九宾放眼望去,这些人神情都有些沮丧,两人一道来到沟壑尽头的一道山洞外,郁道长停了下来,说道:“耿天是派你来催我们动手的吧,哎,眼下出了点岔子,你回去可以告诉耿天,还得拖延几人,眼下我们没法随便动手。”

    荀九宾却说道:“不,我是来告诉你们,暂时不要行动。”

    郁道长颇为惊奇,问道:“不要行动?怎么回事?你们那边也出了乱子吗?”

    荀九宾冲着山洞里指了指,说道:“你先说,怎么回事?”

    郁道长长叹一声,说道:“你知道吧,山间小庙里,有玉游子的人。”

    荀九宾点了点头:“知道,他们打算找素色堂报仇,不过他们总共就那么点人手,一举一动都在你们的监视之下,没有处理好吗?”

    郁道长摇了摇头,说道:“师父他带人去了,但出了乱子。”

    “什么乱子?”荀九宾问道,“以你们的人手,除掉他们还能有什么问题?”

    郁道长摇了摇头,带着荀九宾进入了山洞之中,洞里最深处,却见一人躺在一处平坦地方,身上缠满了绷带,血迹却仍是透出白布之外,两名亲近弟子左右服侍,荀九宾定睛一看,其人正是玉珑子道长。

    郁道长说道:“师父他带的人手是没问题的,玉游子的人也大多处理掉了,只是突然杀出一人,救了玉游子,师父措手不及,也为玉游子所伤。”

    荀九宾只觉得不可思议,问道:“一人?”

    郁道长无奈地点了点头,说道:“一人。”

    荀九宾问道:“随玉珑子长老一起上山的弟子呢?叫来,我要问一问,什么人这么大本事,能从你们的人手里把玉游子救走。”

    郁道长更是无奈了,说道:“说来惭愧,随师父一起上山的人……”他只能摇摇头。

    “啊?”荀九宾只觉莫名其妙,问道,“这么说来,是你们上山把你师父救下来了?那个人甚至不是救走了玉游子,而是把你们都杀退了?”

    郁道长一声长叹,不再多说。

    荀九宾认真思考了一会儿,说道:“如此说来,此人武功十分高强……”他猛然想起村内耿天安排放走的那人,脱口而出,“是莫广?”

    郁道长只能摇头,说道:“师父醒过来之前,我们都不清楚,也不知道该不该再去一趟山上,与耿天约定的事,恐怕我们还要重新考虑一下了,还望荀兄弟回到村里,告知耿天,让他重新安排一下,起码要等师父清醒过来。”

    荀九宾却说道:“不必了,我没法再回村里了,”他想了想,说道,“既然事情已经变了,计划也得变一变了,我有一个想法,你要不要听一听?”

    郁道长眉头微皱,靠近了荀九宾,荀九宾附在道长耳旁,说了几句,郁道长的眉头皱得更深了,问道:“真要如此,事情可就闹大了,荀兄弟,你可要认真想想,这是耿天的意思吗?”

    荀九宾摇头说道:“不是他的意思,不过现在恐怕事情已经不是按照他的想法走了,若还想让计划成功,咱们就得玩的大一点,事情热闹起来了,机会也就多了。”

    郁道长叹道:“当真如此,我可就是地地道道的大恶人了。”他看了一眼还昏迷不醒的玉珑子,说道,“好,我跟你干。”

第五十九章 收网(三)

    山间,小庙内。

    玉游子道长睁开双眼,眼眸之上似是有一层模糊的雾气,看不清周围景象,他想要抬起左手,揉一揉眼睛,但只觉左肩膀之处一阵剧痛,却感觉不到自己的左臂。玉游子一声痛呼,自己这才清醒过来,想起了之前发生了什么。

    听到他的喊声,一个人赶忙从一旁跑了过来,见玉游子睁开了眼睛,立时高兴地说道:“师父,你醒了。”而后立刻转身朝外喊道,“师父醒了!师父醒了!”

    玉游子剧痛之中,勉强稳住心神,认出了眼前的是自己的弟子,之前在玉珑子来犯之时,被玉珑子的人偷袭一刀,砍中后背,所幸被自己抢救到自己身后。现在这个弟子身上还缠着绷带,但精神已然好了很多。

    他刚喊完,一群人立刻涌进了屋内,小庙屋中立刻聒噪了起来,玉游子的弟子们纷纷上前胡乱询问着师父的伤势,玉游子目光扫去,在自己面前喧哗着的自己的弟子,现在只剩下不到十个人了,且个个挂彩,恍惚之中,玉游子仿佛看到了昔日在重山派内之时,自己众多弟子的样子,一时之间,仿佛失去左臂的痛苦都变得不算什么了,心头的痛楚比之**要更胜一筹。

    “嚷嚷什么!别吵!都让开!”一个声音从人群之后传来,屋里立时便安静了下来,玉游子的弟子们两旁让开,莫广从后面走了进来,身后跟着那位老和尚,莫广说道:“你们师父受了这么重的伤,需要静养,你们这般喧哗,还想不想你们师父好了?!啊?!”

    莫广一番训斥,玉游子的弟子们纷纷低下了头,老和尚手拿绷带与金创药,打算检查一下玉游子的左臂,莫广则把屋内无关的人全都轰了出去,玉游子看着老和尚和莫广,心中百感交集,几番想要开口,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待到屋内清净下来,莫广走到老和尚身边,问道:“怎么样,大师,道长的伤没有感染吧?”

    老和尚小心地把裹在玉游子左臂断处的绷带解开,摇了摇头,说道:“还好天气不热,不过我也说不好,好在血算是止住了。”

    莫广点点头,对玉游子说道:“道长,幸亏这位老师父通晓医术,要不然我可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能救你了。”

    玉游子开口说道:“谢谢你了,莫居士,还有老师父,救命之恩……”

    莫广马上打断了他的话,说道:“恩不恩的,道长咱们以后再说,我问你,现在眼前有感觉不对的地方吗?你中了毒箭,现在有感觉到异样吗?”

    玉游子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只是眼前有些模糊,没有什么别的感觉。”

    莫广说道:“我给你用了那个翠烟阁的人留下来的解药,看来他的确没骗我,”他取出一个小瓶,说道,“里面还有一颗药丸,等下道长再服一颗为好。”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莫广回头看去,却见玉游子的一个弟子冲了进来,怀里抱着一个坛子,莫广问道:“清水取来了?”

    那弟子把坛子递给老和尚,说道:“取来了,按老师父的意思,里面加了盐。”

    老和尚接过坛子,转头对玉游子说道:“道长,老衲要给你清洗一下,你可得忍一忍了。”

    玉游子知道这是要给自己治伤,点点头,侧过身子,说道:“这点痛贫道还是忍得住的,老师父您尽管来吧。”

    老和尚点点头,对莫广说道:“居士,还请帮忙按住道长。”莫广马上依令上前,按住玉游子上身,老和尚又对玉游子的弟子说道,“你来按住道长腿脚。”

    待到两人分别按住玉游子,老和尚打开水坛,将坛中盐水缓缓倒在玉游子伤处,玉游子只觉一阵痛彻骨髓的剧痛,他咬紧牙关,强忍着剧痛,身体不由自主的发起了抖,还好有莫广和他的弟子两人按住,没有让他挣扎起来。老和尚一边倒着水,一边用干净的布料轻轻擦拭伤处周遭。

    几人忙碌了许久,总算是处理好了玉游子的伤处,老和尚用金创药涂抹好了伤处,又用绷带包扎好,玉游子只觉得自己仿佛刚刚从水中捞出来一般,早已浑身大汗,身体又是虚弱了几分。

    一切都处理好了,老和尚擦了擦额头的汗,说道:“你们肯定有事情聊,我还得去看看其他人,先出去了。”

    莫广马上施礼,说道:“老师父您自便。”

    玉游子挣扎着想要起身对老和尚谢礼,莫广却马上上前把他按了下来,老和尚说道:“道长你还是多休息一下吧,今日老衲已经修了许多善业了,你能得以安康,便是对老衲的谢礼了。”

    玉游子不得已,只得躺好,老和尚自顾自的出了门,马上便有玉游子的弟子上前询问师父伤势,莫广看着门外,说道:“幸亏有这位老师父,我也没想到,这位老师父居然这么懂医术,你的那些弟子,伤势都比道长你要轻一些,你也不用为他们多担心。”

    玉游子叹气道:“今日之事,对于贫道来说已是灭顶之灾,却得两位相救,勉强苟活了下来,也算是用前半辈子的善行换来的福缘吧。”

    莫广在他床边坐了下来,问道:“之后呢,道长,你打算怎么办?”

    他问的自然是玉游子的计划,原本是要对翠烟阁复仇,但有了玉珑子的这件事,该不该复仇,这个仇到底要找谁去报,现在都成了问题,更不要说现在这一番老弱病残的情境了。玉游子仰面朝天,喘了口气,说道:“刚刚来这里的时候,我一心想着要为陈掌门报仇,袭击翠烟阁的人。和玉珑子拼斗的时候,我一心想着为自己的弟子报仇,拼了命想要杀掉玉珑子那厮,至于现在……”他目光看向了门外,自己的弟子们朝着屋内探头探脑,“不瞒你说,莫居士,我自断左臂的时候,已经只得了,就凭我这个样子,想要报仇,恐怕是不可能的事了。”

    莫广看着玉游子,突然问道:“道长,你今年高寿了?”

    玉游子有些纳闷莫广为何有如此一问,但还是说道:“今年贫道我已近不惑。莫居士,你问这个……”

    莫广说道:“江湖之中,能有道长这番年岁经历的,其实不多,”他也看向门外,说道,“您的弟子们,我看大多还年轻着呢,道长您不妨想一想,这些死心塌地跟着您的弟子们,他们要经历怎样的江湖磨砺呢?”

    玉游子明白了莫广的意思,看着门外的弟子,昔日山上的繁荣景象涌上心头,再想想自己从重山派灭亡之日至今的所作所为,立时大彻大悟,说道:“莫居士说得对,为门派复仇,为掌门复仇,如今看来,或许的确是贫道自己的一番执念,或许玉矶子是对的吧,我的这些弟子,为了我的执念,付出的也太多了。”

    莫广看玉游子神情有所改变,脸上露出了笑意,起身说道:“道长想好下一步打算怎么办了吗?”

    玉游子点了点头,说道:“想好了,我要带着这些孩儿们找个好去处,把重山派的绝技传下去,想要重振重山派,还是要有重山派的传人才行。”

    莫广这才说道:“这样便好,道长,待到你能走动了,我们就下山去,找一艘船,我知道一些好去处,至于此地的恩仇,道长就暂且放下吧。”

    玉游子郑重的点了点头,说道:“谢莫居士开导之情。”

    两人互相对视,莫广觉得十分欣慰,兴灭继绝,是为大义,就在这时,一个玉游子的弟子突然闯了进来,看着两人,神情十分惊恐,莫广问道:“怎么了?!”

    那弟子说道:“莫侍卫,师父,山上起火了!”

第五十九章 收网(四)

    后山,小村内。

    耿天与另一个卫括的亲信薛英回到村中心的大院,远远的就看到庞猛站着门口,他们两人看庞猛脸色不太好,马上便觉得不太妙,赶忙上前。庞猛见他二人到了,问道:“耿天,怎么这么久?”

    耿天说道:“回香主,各位安排的位置比较分散,又不敢大张旗鼓的调动,恐打乱了人手布置,因而花费了些时间召集,还请香主见谅。”

    庞猛看了看耿天,又左右看看,问道:“人都过来了吗?荀九宾呢?还差他。”

    耿天看看身边的薛英,薛英说道:“回香主,荀兄弟说要把他调查的东西拿给你看,先回去取了,让我两人先过来。”

    庞猛眉头一皱,说道:“去取了?去哪取?村子就这么大,什么调查证据还要专门去取?”

    耿天摇了摇头,薛英答道:“这……我们就不知道了,他是这么说的。”

    庞猛看了看薛英,说道:“得了,你去那边,院墙西南角那个地方,那里有个卞香主的人在,你去替他的位置。”

    薛英马上听命,去了庞猛要求的地方。庞猛转回看着耿天,问道:“我让你去把人叫来,有说过允许他们自由行走吗?”

    耿天马上低下头,说道:“不曾说过。”

    庞猛怒道:“那你就敢放荀九宾单独去别的地方?”

    耿天立时半跪下去,说道:“属下的错,还请香主责罚。”

    见他态度恭顺,庞猛的气也消了几分,说道:“算了,既然他要取东西给我看,那我就在这里等着他算了,你到院子里面,去院中刑具边上,替换下来那边的守卫。”

    “是!”眼看自己逃过追问,耿天心中有些庆幸,迈步便踏入院中,留下庞猛一人等在门前,荀九宾短时间应该是不会过来的,不过他去了哪里是薛英回答的,到时候庞猛应该先找薛英问话才是,自己便有更多的操作空间。

    来到院中,耿天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庭院之内,似乎没有在审讯,刑具之上虽说捆着两人,但都低垂着头,一言不发,一旁的看守也好像不怎么有精神,张堂主站在场地当中,正与他的客人庄瑞说着什么,卞卜儿香主站在侧后方,莲儿姑娘则坐在屋内的座椅上,看到耿天来了,眼色神情没有丝毫变化,就好像根本不认识耿天一般。

    见到耿天来了,张堂主也没多理会,继续与庄瑞交谈,声音不大,卞卜儿上前两步,说了一句:“你来干什么?”

    耿天答道:“回卞香主,庞香主要我来替换刑具一旁的守卫位置。”

    “哦,这样啊。”卞卜儿点了点头,示意耿天过去,耿天也不含糊,赶忙来到刑具一旁,替换掉了原本站在那里的守卫。虽说他觉得气氛不太对,但也没多想什么,眼下最令他欣慰的便是莲儿姑娘的表现,看来自己的身份是不会从莲儿姑娘那里泄露出去了,长城水坞的人果然还是信得过的。

    既然自己能暂且藏住身份,那么眼下重要的便是探听张堂主真正的目的了,他扫视一周,庭院各处守卫之中,有四个自己的人,看到这些人,耿天终于发觉是哪里气氛不对了,这四个人神情别扭,就好似心有内火而不得发,明明急躁的不行却又要强装镇定的样子,耿天皱了皱眉,给了他们几个一个眼神和一个手势,示意自己就在这里,有什么事也不必慌张,眼下还是隐藏身份为重,可这么信号一发出来,这四个人更加急躁了。

    还没等耿天理解过来是怎么回事,又有两人来到了院中,耿天扭头看去,来者是庞猛和许久不见的骆奎骆香主,两人一道走向了张堂主。

    张堂主见两人来了,便停下了庄瑞的话,转过身来,对庞猛问道:“我让你没召齐人手就不许进院子,怎么,现在人到齐了?”

    庞猛摇了摇头,说道:“还有一个人没到,名叫荀九宾。”

    张堂主说道:“既然没到齐,你为什么进来了?”

    庞猛做了个手势,示意身旁的骆奎说话,骆香主说道:“堂主,我的人发来信号,荀九宾离开了村子,进入了树林之中,等恐怕是等不来了。”

    这一句话让耿天心立时悬了起来,他庆幸荀九宾正确理解了自己的意思,出村联络玉珑子的人了,但又担心他在树林之中遭了骆奎的埋伏,于是神情越发专注的听着骆奎说话,只听骆香主继续说道:“因为他是庞香主的人,我便没动手,只是派了人一路跟随,怎么处置,还请堂主裁量。”

    张堂主点了点头,说道:“好吧,告诉你的人,继续跟踪,不要打草惊蛇,把他背后的人挖出来。”

    骆香主说道:“是,属下这就去办。”刚想转身出去,但张堂主却拦住了他,说道:“我看你的跟班就在门口吧,你先别着急过去,庞猛,你去传信。”

    庞猛一愣,问道:“我去?”

    张堂主说道:“当然是你去,你去告诉骆奎在门口的那个手下,让他的人严加看守,一切风吹草动,都要来跟我报告。别忘了,我让你把人召齐再进来,现在人没到齐,你就在门口看着。”

    庞猛只好说道:“是,我这就去。”便转身朝门口走去。

    待到庞猛出去了,张堂主问道:“骆奎,山上的事怎么样了?”

    骆奎叹了口气,说道:“不好,我本想坐收渔利,但奈何那老道是个硬骨头,宁愿自断一臂也不肯拖累他人,莫广莫侍卫的武功又实在高强,我不是对手,事情也就没办成。”

    江湖人士,承认自己技不如人,这样的事情可不多,但张堂主只是点点头,轻轻一句“知道了”便一笔带过,绝口不提自己手下实力不济的事,也并无责罚的意思。

    庄瑞就在张堂主身旁,听到骆奎的话,马上开口问道:“莫广?他来了?就在山上?”

    张堂主转过身来,笑着说道:“那是自然,莫侍卫英雄侠义,怎么可能放你一人深入龙潭虎穴?他自然是来了,而且我早就知道他要来了,也专门让骆香主去‘请’他一起到这里来,只可惜骆香主的份量不太够,请不动莫侍卫。”

    庄瑞脑子立刻便活络了起来,当即问道:“如此说来,张堂主也对莫广他有所设计?您到底在谋划什么?”

    张堂主却笑道:“莫侍卫是欧阳老相的亲卫,代表待贤坊而来,与仙贤派渊源颇深,更曾经是大内侍卫,如此身份的人,我哪敢对他有所设计,不过今天这出戏,单请你和莲儿姑娘一道看,说服力仍是有些不够,故而想请莫侍卫一起来。”

    庄瑞又问道:“那骆香主刚才说的老道,又是怎么回事?”

    张堂主说道:“他们是曾经重山派的人,听说我素色堂在这里置了产业,觉得我可能在这里有所作为,早早的便藏到了这里,打算找我报仇的。不过我觉得他们仍有价值,便放他们先待在那里了,骆奎,你说那老道自断一臂,是怎么回事?”

    骆奎说道:“我到那小庙的时候,那老道已经把另一个老道控制在了地上,打算动手杀人,听他话的意思,大概那人也是重山派的人,应该就是堂主你之前提到的后山沟壑里那帮人的头目,我觉得让他把那人杀了,可能对您的计划不利,便出手用毒箭阻拦了下来。之后想以此要挟莫广随我一起下山,打算等莫广放下武器,便把解药交给他,没想到老道十分硬气,自己砍下了中毒的左臂,我看那形势,恐怕是请不来莫广了,就把解药留给了他们,自己先过来了。”

    张堂主摇了摇头,说道:“这件事你办的不太好。”

    骆奎说道:“是,属下不该如此莽撞行事,还请堂主责罚。”

    耿天远远的听到几人的对话,心中更是忐忑,听这话的意思,被制住的老道恐怕就是玉珑子了,他不禁有些生气,这老道平时意气风发的,怎的会被别人所制。不过这么说来,玉珑子他们所埋伏的那道深沟,早就在张堂主的意料之内了,张堂主到底谋划了什么,莫非……他看向自己院内的四个同党,那几人眼睛都快冒出火了,拼命的给自己使眼色……莫非他们是冲我来的?

第五十九章 收网(五)

    江州,彭蠡湖上。

    一艘楼船乘风破浪,自湖口戍沿水道一路向南,朝着大湖中心而来。船上往来许多水手,皆身穿官服,船头甲板上,吕成君正极目远眺,目光在开阔的湖面上来回搜索。

    文太守自船舱之内走出,看到吕成君站在船头,便快步走上前来,湖上有些风浪,文太守也不常坐船,楼船虽稳,但还是有些颠簸,文太守脚步很急,一步没踏稳,险些摔倒。吕成君听得背后声响,回过头来,见来者是文太守,赶忙上前扶住,说道:“文太守,看来不是很习惯风浪啊。”

    文太守摆摆手说道:“我是北方来的,实在是不习惯,吕转运使,你说我们要去钓矶山,我刚才看了船舱里的地图,钓矶山不过是都昌城西一处不起眼的小山,更是在江、洪两州边界,为何要去那里?”

    吕成君拉过文太守,一起立在船头,指着江面说道:“文太守,这钓矶山在江、洪、饶三州交界之处,恰恰是妙处所在,你看,这大湖,岂不是天然的三州往来之处吗?若是有人在这湖上往来调动,任哪一州的官府,恐怕也不太好追查其源头吧。”

    文太守看着湖面,点头称是,但还是有些疑问,说道:“吕转运使,你的意思是,有人在这三州之间做了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是什么勾当?江湖上的事还是官府的事?”

    吕成君说道:“江湖上的事,或者说,江湖上的事也会牵连到官府的事,你在江州也有些年头了,对于江州地界的江湖门派,有多少了解?”

    文太守有些犹豫,说道:“江州地界,我只知道一个重山派,里面有许多在本州内的头面人物,也控制了江州城外的许多县城,之前一直很让我头疼,许多朝廷的政令,我想要推行下去,也总有些阻挠,加之他们在朝廷之中也有靠山,江州府想要直接处理也甚是麻烦,所幸早些时候他们有了一些江湖恩怨,这个门派也算是分崩离析了,这两年江州也算好了一些,至于其他江湖情况,我素来也不太关心。”

    吕成君说道:“原来如此,文太守你是这么看现在的江州啊,不过文太守你应该知道,我是出身自长城水坞的,对江湖上的事,与你的见解可能有些不同。”

    “此话怎讲?吕转运使,还请见教。”文太守说道。

    吕成君目光看向远处,说道:“官府治理地方,人手有限,难以完全掌控所有州县,所以总要与地方豪强或乡老大户合作,他们归顺了,州县自然就治理好了,这一点,我想文太守比我明白。”

    文太守点点头,说道:“吕转运使说的没错,的确是如此治理的,毕竟官员朝廷可以指派,但下面的吏大多是当地人,拉拢一批打压一批,自然也是治理之道。”

    吕成君继续说道:“江湖门派,也可以视作另一种形势的地方豪强,或者说,更好的说法是地方豪强互相勾连,由习武的江湖人士牵头,形成一个互相庇护,互相支撑的体系,把家族之内的子嗣送入其中,以师兄师弟师父师叔相称,大的江湖门派也就由此而生。文太守,你觉得这个说法如何?”

    文太守思虑着,说道:“吕转运使说的,还的确是这么回事。”

    吕成君说道:“这么做的好处,自然是门派内有一套自己的规矩,大户豪强之间,总要互相遵守一个秩序,由他们相互勾连,地方治安其实相当不错,百姓也可以做到安居乐业,江州之地如今如此富庶,也有此中缘由。”

    文太守点头,说道:“的确,自我上任以来,江州地界的确不曾出过什么大的乱子,直到之前重山派灭派之后,各地官府需要处理的案子也就多了起来。”

    吕成君接着说:“好处自然是这些,但其中也有坏处,文太守想必深受其苦。”

    文太守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说道:“吕转运说所说的,便是我之前说的政令难行,官府总是需要看重山派的脸色做事这件事了,对吧。”

    “不错,”吕成君说道,“地方豪强相互勾连,其中却没有官府涉足,他们自然就可以自行决断如何治理地方,豪强互保,就意味着官府很难在其中平衡操作,政令不通还是其一,府内官吏恐怕也总有他们的人,文太守,汤别驾是本地人吧。”

    文太守恍然大悟,说道:“这么说来,汤别驾是地方大族安排到我这里的人?”

    吕成君只笑了一下,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道:“军粮调度一事,按理说我应该连文太守你也一起拿下,带回京城交给大理寺发落,不过我并没有怀疑过你,我知道你背后是魏相,六部直属魏相管理,此番我来调查军粮案,就是奉了魏相的命令来的。”

    文太守这才明白过来,说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谢魏相仍信任下官。”

    但吕成君却摇摇头,说道:“信任很难说,我临行之前,魏相倒是给我说过,他觉得你在着江州也有些年月了,连身边是什么人都没搞清楚,没把地方豪强打压下去,很是问题,重山派的灭派之事,算是唯一对江州官府有好处的事,可惜你在其中也没什么功绩。好在你同时也是许阁老的门生,许阁老又是陆相的人,魏相自然也不会说你什么,事情便是如此了。”

    文太守一时汗流浃背,说道:“这……下官无能……”

    吕成君说道:“重山派的事,就是我们今日到这里的理由,你知道是翠烟阁灭了重山派,那大概隐约能察觉到一些东西,不错,魏相和翠烟阁做了个交易,毕竟重山派在朝廷的靠山是待贤坊,魏相还不敢得罪王爷,又不能放任重山派继续做大,不然的话,恐怕整个江南西道都不太好管了。加之王爷常年在西域,对重山派之事也的确缺乏了解,脏活也就自然要有人做,你看,这便是那时的真相。”

    文太守听了,有些不安,问道:“既然如此,吕转运使今日又为何要告知于我,带我到这里来呢?”

    吕成君说道:“几日之前,有一批江州府的假官差到了我这艘船上,要把他们抓的一个京城来的军官抓回去,要说这些人的确是不识好歹,如此明目张胆的做事,实在是不像话,我也看得出来,这些人扮作假官差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或者说,这些人不是假官差,而是官差大多是和他们差不多的人,或者是江州府的官差本来就是他们的人,当着代表待贤坊而来的莫侍卫的面,我当然要收拾他们,可没想到不光是他们,连翠烟阁的人也到了我的船上,要带走这些人,文太守,其中奥妙,你看得出来吗?”

    文太守想了想,问道:“翠烟阁要这些人干什么?”

    吕成君说道:“自然是因为翠烟阁要以这些人为饵,把这些人背后的人给钓出来,毕竟自打他们灭了重山派之后,在江州的日子也没像他们想的那般好过,地方豪强,仍是以一个隐藏下来的形势联合在一起,重山派明面上灭亡了,但背地里,你可以说他们从未灭亡过,想要从根上解决这件事,自然要挖到这些根上。”

    文太守说道:“这么说来,这钓矶山……”

    “不错,钓矶山后有一个村子,曾经是长城水坞的产业,后来转交给了翠烟阁,家姐给我的信中,告诉了我这件事,翠烟阁的人往这彭蠡湖中而来,自然是来到了这里,他们打算设局揪出来这些背后统治着江州的人,我们自然也要做这件事,至于这些人该归谁来处置,日后这江州到底是要交给翠烟阁还是官府,文太守,我想你该明白我的用意吧。”

    文太守点点头,说道:“文某明白了,吕转运使是打算一网打尽,翠烟阁螳螂捕蝉,官府黄雀在后,只是……”他看了看身后这艘楼船,说道,“吕转运使,咱们就这点人手,恐怕不够吧,为何不先跟文某说一声,咱们把江州府内的府兵调出来,那样岂不是更好。”

    吕成君摇了摇头,继续向湖面上看着,说道:“我刚刚已经说过了,江州之地,豪强势力太大,江州府的府兵,我信不过,所以特地有别的安排。”

    “什么安排?”文太守问道。

    吕成君并不回答,只是依旧看着湖面,楼船继续向着大湖上眺望,文太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偌大的湖面之上,空空荡荡,渺无人烟,文太守甚是不解。

    吕成君看了一会儿,突然面露喜色,转身问自己楼上的手下:“东南方向,那只船队,看到了吗?”

    他的这个手下常年在船上做事,凭的便是极好的视力,当下想东南方向观望一番,对吕成君说道:“禀少爷,挂的是饶州鄱阳府的旗帜。”

    吕成君点了点头,说道:“甚好,挂起旗帜,给他们发信号,朝他们靠过去,另外,继续看西南方向,等到洪州豫章府的船队到了,立刻通知我。”

    “是!”他手下听到命令,立刻便去办了,吕成君拉过文太守,说道:“文太守,我说要带你看场好戏,现在好了,网已经撒开了,鱼也在里面了,咱们该收网了。”

第六十章 捕蝉(一)

    钓矶山后山,小村中大院内。

    耿天已然察觉院中的问题,在场的香主堂主虽说没有提及自己,但言谈之间满是对自己相关的谋划。

    他的目光左右扫视,各个能逃走的位置都有人手把守,且都是庞猛的亲信人手,他自己的四个人两人处在东北墙角处,一人在门口,一人在大堂之后,如此一来,想要从这院里逃走并无什么万无一失的方向,但也说明张堂主他们并没有完全摸清楚哪些人是耿天手下的人。

    想是这样想,但逃走仍然是最后的选则,不说别的,单说这院内两位香主一位堂主,这便不是耿天能对付的,更不要说两个香主一个擅长使手弩,一个擅长埋伏偷袭,都是身怀奇门招式的人,和他们正面对敌或许不难,但想要从他们手里逃走可就麻烦了。

    耿天又看向张堂主,张堂主的能耐,他在重山派上也见识过了,即便是重山派掌门这样的人物,在张堂主手下都讨不得半点便宜,耿天自然不觉得自己能有机会真的杀出去,所幸耿天自付没有任何会让自己暴露出来的直接证据,即便是被他们扣了下来,也没有追查下去的理由,他也相信自己的手下没有一个会出卖自己,不过束手待毙也不是办法,该怎么破局呢?

    耿天目光看向院内其他人,庄瑞?不行,这个庄瑞他是认得的,这个京城来的校尉初到江州之时耿天便注意到了,彼时此人调查的角度颇为奇特,先是在外围寻找闲人打探,而后挑了个时机,直入江州府内,却不想江州府附近的闲人大多是江州大族埋下的探子,早早的便被发觉到了,故而其后一直被关押在死牢之内,后被人从死牢里救了出来,今日之事也是从江州大族们想要再把他抓回去而起的,这样一个人,现在就跟在张堂主身旁,想靠他搅动一番,自己趁机蒙混过关,显然是不太可能的。

    耿天又向大堂内看去,莲儿姑娘,她到这里来是奉吕成君的命令,来找莫广的传信的,长城水坞的事,自然是很重要的事,但碍于自己老大和长城水坞之间的关系,耿天也没有多问,不过现在把莲儿姑娘送出去的任务失败了,还被扣了一个自己的手下,这对于耿天来说颇为不利,鉴于莲儿姑娘的身份,张堂主恐怕不会伤她,但也不会轻易放走她,想要靠他恐怕也不行。

    就在他这么思考脱身之法的时候,只听张堂主对骆奎问道:“送莲儿姑娘出村的那个人,你带来了吗?还是说你打算自己审问?”

    骆奎说道:“属下准备自己审问,没有带到村中,他是庞猛手下,我怕这么明目张胆的带进来,恐怕会引起我们两家的争执,二来在没搞清楚他背后的主子究竟是谁之前,带到村内对于他本人也有危险,若是被人灭口了,恐怕事情就不好办了。”

    张堂主赞许地点了点头,说道:“你做得没错,的确应该如此,你打算怎么让他开口?”

    骆奎说道:“能潜入我们当中的人,必然有着非凡的决心才行,想要让他直接开口,显然是不太可能的,不过也有可以利用的地方,根据堂主曾经的教诲,我打算安排一次灭口行动。”

    这句话不仅让张堂主眼前一亮,更让耿天心头一紧,骆奎继续说道:“这样的组织之中,若是有人落入敌手,派人杀掉被抓的人,可以说是情理之中的事,我需要安排一次这样的行动,让他受点伤,再以言语相激,或许能探听出来一点消息。”

    耿天的确让荀九宾安排了如此行动,此事若是在骆奎的意料之内,恐怕荀九宾自己也会有危险,如今他身处这个院中,什么消息也传不出去,只能期盼荀九宾自己能有足够的智慧了。

    想到这里,耿天放眼望去,这座院内有自己和自己的四个手下,虽说还未暴露,但这里的院墙就如同牢房一般,一番设计下来,除了脱身在外的荀九宾,他在院外已经没有能掌控全局的人了。

    张堂主说道:“你这个想法固然很好,但是我们恐怕没有这个时间了,你这就出去一趟,亲自把那人押过来,我相信他到了这里,自然就有些话要说了。”

    既然堂主都这么说了,骆奎自然也没多说,答一声“遵命”便出门去了。张堂主目光看向刑具,捆在其上的两人,如今都已经显得有些虚弱了,毕竟被绑在刑具上也是非常消耗体力的,张堂主一挥手,说道:“你们两人,我知道你们受多大的苦也不愿多说话,所以也没打算真的拷问你们,不过若是有一人打算先开口,只需随便说一句话,我便可以让他先下来,或是让另一个先下来,你们可以选择,怎么样?这个条件不算苛刻吧。”

    两人对望一眼,一人闭紧了嘴,另一人则垂下了头,仍是没有开口的意思,张堂主说道:“这么优厚的条件,你们两个都不敢开口吗?我不要你们说任何有用的话,只需开口求饶就行。”

    两个囚犯狠下心来,仍是一言不发,张堂主无奈的摇了摇头,走到刑具一旁,就站在耿天身边,附到一个囚犯身旁,声音小到只有一旁的耿天能听到,他说:“我知道院内有看着你的人,你若是开口了就没好下场,而且我也知道,有人对你们有一个许诺,只需要忍下来不说话,不光你们会被救走,之后还会对你们有赏钱,对你们的家族也有好处,不过我可以告诉你,这些话,一句也成不了,我已经安排了,现在他们不敢来救你们,因为他们要救更重要的人,你猜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那人抬起头来,耿天也不禁转过头来,张堂主突然伸手,耿天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却恰好被张堂主抓住了手腕处,手指正扣在耿天要穴之上,只需要内力一吐,便能马上废掉耿天的一只手。

    这突如其来的一下,让耿天大吃一惊,但院内众人面色都没有太大变化,甚至连耿天的那四个手下也没有太出乎意料的表情,只是神情显得更加焦急。耿天这才意识到,院内恐怕只有他自己不知道自己的处境,但他自付没有露出什么马脚,说道:“堂主,这是何意?”

    张堂主抓着他的手腕,没说话,而是目光扫视了一圈周边其他守卫,点头说道:“不错,不错,耿天,你把手下培养的很好。”

    耿天继续装作不知情的样子,说道:“堂主是在怀疑我吗?我耿天为庞猛香主效忠多年,不曾有一件背叛之事,还请张堂主明察。”

    张堂主说道:“我一向喜欢猜想,而后以行动验证,我猜你是有问题的那个人,也猜庞猛手下最亲近的人便是被渗透最多的地方,所以我觉得当我告诉了他们你有问题之后,再出手抓你,你的手下会不顾一切的先把你救下来,现在看来,我还是小看你了,不光是村外的人不敢行动了,连你在这院子里的手下也遵守了你的命令,即便你自己被抓,也什么都不做,不暴露自己。耿天,真有你的啊,这样忠诚的部下,我还真希望你是我的人。”

    耿天内心十分庆幸,还好自己的人只是给自己眼色,没有贸然警告自己,不然的话,自己真的就百口莫辩了,眼下张堂主的猜想没能得到验证,自己还有辩驳的机会,于是说道:“堂主明鉴,耿天忠诚的执行了香主安排的一切任务,为何堂主如此怀疑我,怕是其中有奸人蛊惑。”

    张堂主没跟他多说什么,手指连点耿天上身四处大穴,耿天知道眼下不是反抗的时候,便任有张堂主做了,一时之间,耿天只觉上半身已尽数麻痹,动弹不得,只剩腿脚尚可勉强行走。张堂主拉着他走到大堂之外,对莲儿姑娘说道:“莲儿姑娘,刚才我已经把我的想法完全说了,还请姑娘帮我验证一下我的想法。”

    莲儿姑娘说道:“张堂主,你只是说若是没人前来攻打,便是耿天把消息传了出去,如今的确不曾有人来攻打,你也把人抓了,还要找莲儿验证什么?”

    张堂主却说道:“我的猜测,相信的人不会太多,毕竟我是翠烟阁的人,莲儿姑娘是长城水坞的人,你说话,自然有人会听,今天这些囚犯,我打算过些时候都放走,让他们传信回去,你和庄校尉自然也是替我看到今日之事的人,我本来还打算连莫侍卫一道请来,这样就更有说服力了,眼下看来似乎是请不到了。”

    莲儿姑娘歪头问道:“张堂主,你不是打算清理门户顺便伏击这些和你作对的人吗?怎么又来这么一出?”

    庄瑞也走到跟前,看着张堂主,卞卜儿也走了过来,不过却是站在耿天身后,一把短刀抵在耿天背后,张堂主说道:“莲儿姑娘说的没错,我当然要做你说的事,不过另一件事,对我也很重要,那便是洗脱我翠烟阁头上替别人背的黑锅,让你背后的人,庄校尉背后的人,还有莫侍卫背后的人都看清楚,谁才是他们的敌人。”

    莲儿姑娘明白了他的用意,于是看了一眼耿天,说道:“张堂主猜的没错,的确是这位耿天耿公子带我进来的,也是他安排我出去的。”

    此言一出,耿天面如死灰,他没想明白为何莲儿姑娘如此果断的就出卖了他,莫非长城水坞另有打算?庄瑞陷入沉思,两个卞卜儿的手下上前,一左一右按住耿天,张堂主松开耿天的脉门,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好,既然是莲儿姑娘说了,那我也不必多问了,庄校尉,你也听到了吧。”

    庄瑞看着耿天,说道:“他是带莲儿姑娘进村的人,也就意味着他是张堂主你手下的内鬼,这又能洗脱什么罪名呢?”

    “洗脱翠烟阁灭重山派的罪名,若是莫侍卫在,我便可以告诉他,翠烟阁和待贤坊不是敌人,有人在我们之间挑拨,那个人,便是在耿天背后的人了。”张堂主向外两步,踏入大院之中,对着院内的守卫朗声说道:“这意味着,我扣下了北都马老板的人,你们之中,该给马老板传个信了,过些时日,我会带着这位耿天亲自去一趟北都城,到那时候,他面对的就是整个翠烟阁了,哈哈哈哈……”

    守卫们面面相觑,现在的他们知道自己人之中有耿天的人,但又不知到底是谁,一时之间,是敌是友都分不清楚,就在此时,张堂主的笑声戛然而止,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钓矶山一侧,升起一股浓烟,门外,庞猛和骆奎一同冲了进来,张堂主问道:“怎么回事?”

    骆奎说道:“后山火起,起火的是沟壑方向,玉珑子的人没打算正面进攻,而是开始纵火烧山了!”

    庞猛说道:“前山来消息,一支大船队朝钓矶山来了,挂的是洪州府和饶州府的大旗,为首旗舰是江淮转运使的楼船。”

    张堂主猛地转过身来,看向莲儿,莲儿姑娘一脸不知情的样子,倒是一旁没人注意的耿天,露出了一丝微笑,自己期待的变数,看来已经到了。

    钓矶山北方,一处无人在意的浅滩上,一艘小船缓缓靠岸,一人头戴斗笠,身披蓑衣,自船上跳下来,涉水上岸。

    来到浅谈之上,那人回过头来,对船上做了个“回去”的手势,船上那人对岸上人恭恭敬敬地行礼,而后调转船头,沿水道向北驶去。

    岸上人略微掀起斗笠,斗笠之下,却是陈牧生陈掌门满是忧虑的双眼,看着钓矶山上冒起的浓烟,忧心忡忡的摇摇头,快步向山下而去,他知道玉游子道长到了此地,只期望自己来的还不晚。

    天色已然渐晚,钓矶山上,火光自下而上冲天而起,晚霞之下,一道烟柱渐渐扩散开来,似是连通天地一般,在彭蠡湖中投下一片黑影,大湖当中,数十艘大船排开水面,船上火把通明,今晚的钓矶山,注定不会是个太平的夜晚。

第六十章 捕蝉(二)

    钓矶山,山腰上。

    一群人跌跌撞撞,互相搀扶着向山下而去。老和尚在前面带路,他身后的人个个带伤,队伍中段,两个伤的比较轻的人抬着一块门板做的担架,担架上,一个老道躺在上面,神情十分痛苦。一行人时刻警惕地四处观察,生怕有人在附近埋伏。

    莫广跟在队伍最后,一方面是方便观察整个队伍的情况,时刻帮手,另一方面则是要警惕敌袭,目前着一行人当中,能打的也只有他一人了,在他身后,整个山林浓烟滚滚,火势虽说还未烧到那座小庙,但黑烟已经熏得人睁不开眼睛了。

    火是从山下烧起来的,莫广很清楚,起火的方向不是翠烟阁所在的村庄的方向,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玉珑子那伙人做的了,莫广并不清楚玉珑子受了怎样的伤,但之前在自己手里吃了亏,火攻或许就是成本最低的方案了,不论是把莫广这些人困在山上,还是驱赶出来,都十分容易发动突袭,只是令莫广有些难以接受的是,明明在小庙里还有许多受伤的玉珑子的弟子,难道他们真的就随便放弃这些人了?还是觉得这些人或许早就死了?

    莫广自然不会放他们继续被关在那里,等着被山火活活烧死,他解开了这些人腿上的绑绳,把他们先放了,这倒不是莫广仁慈,而是这些人如果押走,那便是整个队伍的累赘,山下的人敢直接烧山,那莫广他们就绝对没法把这些人当作人质,还不如先行放了,扰乱一下敌人,同时也站个道义的高点。

    放走这些人的时候,莫广问过玉游子,问他怎么想,玉游子说的很明白了,他们死心塌地的跟着自己师父,道义上倒也没错,各事其主,谈不上错,但放走他们之前要说清楚,他们能够活着下山是因为什么,他们一身武功都是正道,底子也都可以,若是自己能在这件事上有所体悟,也不枉自称重山派的弟子。

    莫广把玉游子的原话说给了这些人,不过也没看出这些人听了这些话有什么神情上的变化。不过这倒也不奇怪,在他们眼里,自己随师父来清理门户,只是没想到有莫广这么个外人插手,自己只是战败被俘,对于给他们治伤的老和尚,他们十分感激,但对于玉游子和师父玉珑子,他们或许并没有改变自己的看法。

    下山的山路并不算难走,加之玉游子的弟子们经常轮流下山卖柴买米,故而虽说个个带伤,但相互扶持之下,下山的速度不算慢,莫广估量了一下,山火是影响不到他们的,问题就在于下山之后该如何是好。

    之前玉游子他们打探到张堂主可能在这钓矶山上时,他们先是提前派人在这里探查了一番,而后走陆路从东北方向而来,越过一道深沟摸到山里,而后藏身在小庙之中,但现在下山,陆路已经不能走了,起火的方向便是东北方向,那里一定会有人阻截,但山下渔村又是处在翠烟阁掌控之下,去那里也无异于自寻死路,无可奈何之时,老和尚突然提出,山下靠西方向,有一个石洞,十分隐蔽,洞内有一处清泉泉眼,那里是他的师父早年闭关的地方。师父圆寂之后,他按照师父的遗愿,炼化尸身,把师父安葬在了洞中。现在若是无处可去,老和尚他可以带众人现在那里避避风头。

    莫广和玉游子听了这个建议,虽然觉得十分不妥,毕竟要惊扰老师父的师父安葬之处,实在不是道理,但眼下无可奈何,只得感谢老和尚的一片心意了。莫广打定主意,若是当真能藏下来,他可以自己出来,找到吕成君帮忙,再用船把玉游子妥善安置。

    就这样,一行人没用多少时间便下了山,顺着老和尚带的路,很快便出了山林,莫广在后面观察的十分仔细,他必须确保身后没有人在跟踪,山上不仅有玉珑子的人,更有翠烟阁那个会放毒箭的人和他的手下埋伏,藏在山洞里面,若是被人知道了,那恐怕还不如待在小庙里面安全。

    就在莫广四下查看的时候,队伍前端突然起了一阵骚动,莫广听得前面动静,赶忙穿过人群向前跑去,远远的看到老和尚面前,站着一个瘦高身材的人,头戴斗笠,身披蓑衣,挡在队伍面前,没等莫广靠近,那人掀起斗笠,一瞬间,老和尚背后的几个玉游子的弟子被惊的倒退几步,瘫坐在地。

    莫广并不认识来人,玉游子听到前面自己弟子动静,自然不能继续躲在队伍之中,发令要抬着自己的两个弟子到前面去,他得知道是什么人让自己弟子如此惊异。

    那人第一时间也没认出玉游子的弟子,毕竟这些人现在和老和尚一样剃了光头,但隐约觉得眼前这支队伍的人十分熟悉,于是开口问道:“你们……你是……”

    他这一开口,瘫倒在地的几个弟子才算是反应过来,当即爬起来,莫广赶到队伍前面之时,这几个弟子已经跪在了来人面前,哭着说道:“陈掌门……你,你还活着……”

    陈掌门这才认出了眼前的这些人,说道:“你们是玉游子长老的弟子,对吧,怎么都剃了头?怎么回事?你们的伤又是怎么回事?是翠烟阁的人吗?”

    莫广惊讶地听到两方的对话,上前问道:“你是重山派的陈掌门?”

    陈掌门看向莫广,莫广在山上的时候就脱掉了从翠烟阁取来的袍子,现在穿着一身行走江湖时常穿的便装,陈掌门自然是不认识莫广,但莫广的气质陈掌门认得出,当即问道:“这位侠士,不知该如何称呼?”

    莫广有些犹豫,看向玉游子的弟子,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这真的是你们掌门?怎么有这么巧的事?”

    弟子们此刻已然难以控制情绪,一见到掌门,一年多以来受过的所有苦难都涌上心头,更是想起昔日掌门在时重山派的威风景象,现在只能带着哭腔对莫广说道:“是,是我们掌门……是……”说着,他站起身来,对身后的队伍喊道,“师兄师弟们,掌门……是掌门!掌门回来了!”

    队伍立时炸了锅,所有人都纷纷向前,想要一看究竟,抬着玉游子的两人听了,加快脚步,把玉游子抬到了队伍之前。陈掌门看到了被抬在担架上的玉游子,赶忙抢上两步,扶住担架问道:“玉游子长老!你这是……你的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玉游子看清了来人,一时间也难以自已,说道:“真的是你,陈掌门,你真的还活着?我们找你找的好苦啊。你……你是怎么从翠烟阁的人手里逃出来的?”

    听到玉游子这么说,莫广总算可以确认来人的身份了,他走到陈掌门身后,说道:“陈掌门,方才不敢确认你的身份,故而没有通报性命,我叫莫广,是奉待贤坊李老板之命来这里的。”

    陈掌门马上反应过来,转身说道:“你就是莫广?好,莫侍卫,我可算找到你了,我有口信要带给你。”

    “找我?口信?”莫广倒是一时没反应过来,“陈掌门你究竟是从哪里来的?怎么会有给我的口信?”

    玉游子也十分纳闷,说道:“掌门,你认识这位莫居士?到底是怎么回事?”

    “事不宜迟,具体怎么回事,我们等到安全了再说,我先把口信带到。”陈掌门自怀中取出一封书信,交给莫广,说道:“口信是梁岚梁女侠的,她知道你在江州,消息又十分紧急,莫侍卫你还是先看看吧。”

    莫广疑惑地接过信,一边拆信一边说道:“梁女侠?给我的信?”

    陈掌门看了看整支队伍,对玉游子说道:“看得出来,玉游子长老,你们受苦了,是翠烟阁的人吗?到底是怎么回事?其他人呢?”

    玉游子痛苦的摇了摇头,说道:“掌门,我一开始的确是打算攻击翠烟阁给你报仇的,但这些……这些伤……这些人……是……是……”他声音哽咽了起来,实在是说不出口。

    “是谁?是谁啊?”陈掌门追问道,“有什么不能说的吗?我已经回来了,是什么人,咱们重新集结重山派的人手,不论是谁也是不怕的,玉游子长老,你说啊。”

    “是……”玉游子从牙缝之中挤出了声音,“是玉珑子……是玉珑子他的人。”

    “什么?!”陈掌门愣在了原地。

    玉游子终于支撑不住了,两行清泪落下,说道:“掌门,重山派,已经没有重山派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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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内,待贤坊中,有何、梁、祝三侠,行走江湖,行侠仗义,一少年人初来乍到,欲行侠义于天下,剑下却毫无怜悯,从前故事、恩怨纠葛几多,若杀伐乖戾如此,何以为侠?烟云锻侠录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烟云锻侠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烟云锻侠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