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仵作王妃:王爷,又出命案了!全文阅读

作者:芸姝     仵作王妃:王爷,又出命案了!txt下载     仵作王妃:王爷,又出命案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一十一章 落水救人

    自皇后死了之后,老皇帝虽然心痛过一段时日,可朝中大臣进贡的妃子太多,温柔乡很快就弥补了他心中那一点儿微不足道的伤痛。

    如今若是能够用一个死人去治他心腹大患的罪,他近乎于迫不及待。

    李慕歌同他斗智斗勇几个月,对方那点儿单一而狠毒的心思,早就猜了个七七八八,此刻全当那些威胁是狗屁,暗想着该怎么糊弄过去。

    “启禀皇上,这卷宗上的信息看似相似,可这长,深,乃至用刀的手法,却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有着些许差异,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这句话,在我们仵作之中,也同样适用。”李慕歌不得不庆幸,自己当初在初次书写卷宗的时候,就下意识的将某些数据做了轻微的更改。

    如今尸体已经腐化,就算是再把那尸体扒拉出来,也做不出什么对照来了。

    倒是那卷宗,她分明已经处理了,陆弼这又是从哪儿得到的?

    外行人看不出内行的门道,只能无端的怒卷风雷而不知所起,反倒让人觉得是无事生非了。

    老皇帝和陆弼一前一后的冲着李慕歌施压,她也只是说“不一样”“不知道”,气得两人怒发冲冠,差点儿就没让人将她给拖出去斩了。

    李慕歌死咬着不说,两人也没什么办法,倒是穆长鸳脸色一冷,道:“陆大人,你们知府向来管不着人命案子上面,久来生疏了,这中间的门道,怕是都忘了,只是查案得细心,若非您是一心向着皇上,这怕是都得算上欺君之罪了。”

    这胖子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找到了这卷宗,也不知道是早有预谋,还是临时起意?

    魏临渊更是道:“启禀皇上,臣师出穆老将军之下,将军对臣有恩,皇后娘娘更是如同臣的亲妹妹,若是皇后娘娘真的是为他人所害,臣又怎么可能作壁上观,不去找出真正的凶手。”

    这两人一个恐吓大臣,一个冲着皇帝打感情牌,好的坏的都说了,老皇帝一梗,气得胸口发疼,一时半会儿的,却找不到发难的借口。

    皇上都不说了,陆弼被唬了一次又一次,自然不敢再随便乱说话了。

    后来的早朝,老皇帝随意的敷衍了几句,一直熬到辰时之后,他才方才忍者怒气甩袖而去。

    他身边的大太监被撞得一个趔趄,脚下一滑差点儿从台阶上跌下来,连忙稳住身形,拂尘一扫,高昂道:“退朝。”

    尖锐的声音一直金銮殿传到外面的太和门。

    朝中的人早就有了老皇帝甩袖离去的经验,一个个的眼观鼻鼻观心,等人彻底没了影,连跪下行礼都免了,三三两两的又凑成了一堆儿,开始嘀嘀咕咕的说着今日那些破事儿。

    李慕歌有心事,走得匆匆,避过了萧崇和魏临渊,熟料却被自家老师给堵住了。

    太和门三三两两的官员都从那儿过,李慕歌踌躇了几步,挪着蜗牛步子过去了:“老师。”

    穆长鸳不咸不淡的讽刺她:“金銮殿上胆子那么大,现

    在怎么又知道缩成了一只鹌鹑?”

    李慕歌含糊道:“我这就算是不站出来,也要被人给叫出来,到时候指不定还得有人说是我心虚了,不敢站出来。”

    感触到周围隐晦的目光,她又提高了声音:“再说了,我也不能让人这么构陷咱们。”

    正走在他们后头的陆弼脚后跟像被人踩住了,阴沉沉的站在原地,目光跟两把刀子似的,狠狠的往李慕歌后脑勺一扎,简直想将她一刀子戳死。

    李慕歌心有所感,往后看了一眼,又故作淡然的移开了目光。

    耳边是穆长鸳的冷哼:“你这次倒是彻底将陆弼得罪了个死,算了,如了你的意,近来你将长家那小子带出来了,大理寺也不差你这一个人手,自个儿好好回家反省去吧,别来大理寺碍眼。”

    好好的一个天才,说不做就不做了,他自然觉得可惜,只能采取这种折中的办法。

    李慕歌不愿意多说,他也不去打听,只是给了她足够的思考时间。

    “可,老师……”李慕歌欲言又止,后面那些话,在对方要揍她的目光里面,偷偷摸摸的全给咽了下去。

    算了,休息就休息吧,她暗自想到,默默的出了宫门,没去大理寺,而是在街上像是只无头苍蝇一样乱转。

    有人似乎撞了她一下,旋即一直不离身的钱袋子就不见了。

    李慕歌垂头一看,捏着个铜板往前面的人腿弯处一弹,旋即一脚踹在那人的背上,捏着对方的手腕:“东西交出来。”

    那人是个青年,见自己被逮住了,眼中闪过一丝恨意和惧怕,捂着脑袋诶哟哟的叫唤:“打人了,救命啊,看这有个人打人了,救命啊,救命啊……”

    那人撕心裂肺的交换着,声音堪比杀猪的猪叫,此时年节的氛围还没彻底消散,大年又要来临,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很快便围了一圈看热闹。

    这小偷不嫌事大的叫换着:“众位看看,我好端端的走在街上。这个不男不女的人对我又是踹又是打的,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还有没王法啦。”

    他偷钱袋的手法隐秘,没人看见,这会儿围观的人都是对李慕歌指指点点的,真以为她是个什么丧心病狂的疯子。

    李慕歌自嘲的勾起了唇角,暗道她是个疯子没错,可也不屑于对这种人下手。

    扭着对方的手腕一扯,一拉,一个绣着翠竹的钱袋的顺势从对方的衣袖之扯了出来。

    “我为何会踹你,你自己心知肚明,我南越律法,当街闹事者,以轻重拘十日到一月不等,偷窃者,以轻重判一月到三年不等。”李慕歌捏着自己的荷包,触感一样,东西应该没少,便继续恐吓对方,“我这钱袋里面,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几百两银子是有的,这算下来,判你个一年半载的也不在话下。”

    说到这儿,李慕歌也觉得有些意思,故意冷了脸恐吓他:“你说本官不男不女的,那本官不妨告诉你,本官穿的是官服,你这连着朝廷

    都侮辱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要多判个几年,流放到边陲去当个烧火的。”

    那人吓得脸皮子一抽,仰倒在地上双腿哆哆嗦嗦站都站不起来了,哼哧哼哧的道:“你,你别以为我是被吓大的。”

    李慕歌扯了扯嘴皮子道:“是不是,去官府走一趟就知道了,对了,这么多好心人,麻烦谁给跑一趟,报个官……”

    官字还没落下呢,那人忽然一个鲤鱼打挺,把围观的人一推,像只老鼠一样蹿了出去。

    周围有几个踮着脚都要看好戏的人,不慎之下,重心不稳,一头扎进了旁边的湖里面,扑通扑通跟下饺子的似的。

    慌乱之中,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救命呐”

    这会儿一群人也顾不得不男不女的朝廷命官和偷人钱财还倒打一耙的老鼠了,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瞪大了眼睛看着水里面的“饺子”。

    其中有个“饺子”扑腾得厉害,力气也流失得厉害,还没等到人去救,脑袋就沉了下去,留下几个气泡。

    李慕歌眼睛一眯,咕哝了一句麻烦,从旁边一头扎进了水里,春寒料峭的水温冻得她直打哆嗦,慌忙游到那人的身边,死命拽着人浮上水面,游到了岸边,见着一个个的还在看好戏,顿时大为恼火。

    “还不赶紧将人拉上去,这要是出了人命,你们可一个都逃不了,小心本官将你们都抓去坐牢。”

    听见这番威胁恐吓,围观的人脖子一缩,才七手八脚的将人给拖了上去。

    她暗地里啧了一声,嘀咕:“也就这个时候,这当官的名头才有点儿用处。”

    上了岸,李慕歌便将人搂着把水给顶了出来,拍了拍那妇人的脸,眼见着人眼皮子动了动,幽幽转醒,还一副身在世外的样子,手一松,妇人咚的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登时砸得七荤八素。

    这一砸,人也清醒了,差点儿跳起来喊:“谁,谁?”

    “我。”李慕歌耷拉着眼皮应了一声,见水里面的人都被救了起来,虎着脸呵斥,“看热闹把自个儿搭进去的,你们算不得古往今来独一份了,以后要是想不开的,别来这种地方,等夜深人静的时候,寻个清幽的地方,保证没有后悔的余地。”

    一个个落汤鸡似的人被讽刺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却又碍于李慕歌那身官服,一个字都不敢吭。

    方才被挤下去的还有个孩子,李慕歌去瞧了一眼,那孩子懂水性,没什么大碍,便送了一口气,掉头准备往家里走,换掉这一身湿漉漉的衣服。

    湖畔阁楼中,有人喟叹了一声。

    “她可真有意思,只是可惜了……”

    另一人轻笑道:“你叹气做什么,听闻她近来和临王闹翻了,连辞呈都递上去了,不过被穆长鸳给扣下来了。”

    “闹翻了?”暗中的人抚掌大笑,“闹翻了好啊,闹翻了好,若是能成为我们这一方的,那更是再好不过了。”

    暗中,一抹紫色的衣角,若隐若现。

第二百一十二章 木屐

    “李姑娘,李姑娘稍等。”

    挤出人群,一个穿着灰褐色小厮追上了李慕歌。

    “李姑娘,我家主子有请。”小厮恭恭敬敬的站行礼,却因为跑得太急促,浑身都在颤抖。

    他心里暗自嘀咕,这位姑娘不知到脚步怎么这么快,这要是再晚点,他追不上人,殿下恐怕得好好责罚他。

    李慕歌不知道他心中嘀咕,只是疑惑道:“你家主子是?”

    小厮道:“我家主子本和姑娘约好了,年后要去拜会姑娘,只是去了两次,姑娘都一直不在家中,今日一见,才叫我赶紧拦下姑娘。”

    他这样一说,李慕歌就知道对方是谁了。

    犹豫了片刻,想到前两次的“放鸽子”事件,她将衣服拧干了些,相当淡定的道:“请带路吧。”

    年节过后,结冰的湖面便化了,原本一艘艘的画舫也开始松动,可这个天,到底是冷,也没几个去湖面上吹冷风的,李慕歌被冻得打哆嗦,直到一脚踏进了画舫里面,才感受到了与外面天差地别的温暖。

    “李姑娘。”尤澜从蒲团上起身,旁边两个侍妾也匆忙起身,冲着李慕歌行礼。

    见她像只落汤鸡一样,尤澜拧了拧眉,道:“李姑娘要不然,先去换套衣裳吧,柔儿,可有多的衣裳?”

    旁边粉衣的侍妾柔柔行了一礼,嘟着嘴道:“殿下,柔儿,柔儿有是有,就是,旧了……怕是李姑娘也看不上。”

    柔儿瞧了一眼李慕歌,怯怯的,眼中却带着些敌意。

    这种眼神李慕歌见得多了,也就不放在心中,倒是旁边那个穿着暗红色锦绣华服的女子温声道:“殿下,柔儿妹妹那儿没有,我这儿却有一套,年节做的新衣服还未穿,若是姑娘不介意,穿我的可好?”

    女子询问的眼神落在李慕歌的身上。

    尤澜也并未反驳,而是也征求着李慕歌的意见:“慕歌觉得如何?”

    湿漉漉的衣服贴在身上着实不好受,李慕歌没什么可犹豫的,作揖道:“多谢殿下了。”

    随着婢女去侧间换了衣裳,总算是舒服了不少,婢女见她换好了衣裳,拿了一双木屐放在她的脚边。

    “翡姑娘鞋子要比姑娘您的大上些许,殿下恐您穿不了,吩咐奴婢们去烤干,这木屐,还请姑娘先穿着。”

    木屐?

    李慕歌并不怎么习惯脚趾缝间夹着东西走路,犹豫问道:“这,可有其他的鞋子?”

    婢女摇了摇头,略带歉意的道:“木屐是北岳待客之一的礼节,奴便未曾准备其他的鞋子,还请姑娘见谅。”

    她说这话的时候,李慕歌便一直垂着头,婢女以为她并不喜穿这鞋子,又见她面无表情的样子心里发颤,扑通一声便跪了下去,颤颤巍巍的道:“奴婢,奴婢马上就去请示殿下,为姑娘买双鞋子。”

    双膝落在地上巨大的响声,让李慕歌骤然回神,她恍然道:“不用了,就这个吧。”

    鞋子穿着是不怎么习惯,可也不是不能穿,厚袜子足够抵挡寒风。

    见婢女还跪在地上,她温吞道:“我并非责怪你,只

    是方才愣了神,你且先起来吧。”

    婢女这才慌张起身:“多谢姑娘。”

    木屐走着会发出哒哒哒的声音,李慕歌还没出去,尤澜就听到了声音,歪着头盯着侧间门口,许久才看见人影。

    李慕歌穿不大习惯这鞋子,又怕掉了,走得很慢,尤澜见着便笑道:“这是我北岳的鞋子,你若是穿不习惯,我叫人再给你换一双便是。”

    鞋子不怎么稳,得蜷着脚趾头才能夹紧了,李慕歌一边走到小几边儿坐下,一边回绝了对方:“不用这么麻烦,就这个鞋子便行了。”

    小几的旁边另起了个火炉子,暖烘烘的,尤澜自个儿煮了热茶,让小厮端给她,自个儿调侃道:“说好的是我上门拜会,你煮热茶,这会儿却是掉了个位置,慕歌,这么说起来,你可是又欠我一次。”

    李慕歌浅啜了一口热茶,嗯了一声,温声道:“正巧我这几日休憩在家,殿下若是有时间,我替殿下煮壶热茶也并非不行。”

    “他若是真的去你家喝了你煮的热茶,那逆着名声也不用要了。”嚣张的声音从门口便传了进来。

    门帘被人掀开,小厮慌慌张张的跑在前面,还来不及好禀报,就被来人打断:“行了,你下去,我自个儿和你们家殿下说。”

    越星一双星目望向尤澜:“质子殿下,我这不请自来,想来殿下是不会介意的吧?”

    尤澜眯着眼睛嘀咕:“我便是介意,你也不是来了么。”

    这位世子爷对这儿看起来倒是相当的熟悉,衣袍一撩,一屁股就坐在了李慕歌的对面,手指敲了敲小几,道:“也给本世子起个炉子。”

    画舫之中的小厮显示看了一眼尤澜,得了首肯,才唯唯诺诺的去搬炉子。

    越星瞥了一眼,吹了个口哨:“哟,上好的金丝炭,殿下这儿好东西也真是多……这好茶好炭好水,这么好的东西不享用,怎么偏偏就要去个清贫小官员家中蹭些粗茶淡饭呢?”

    世子爷家中世代武将,非常好的继承了不喜书,不看书的优良传统,再加上京中多年无人管教,能识得字已经是顶天了,这会儿说话颠三倒四,李慕歌觉得也怪不了对方。

    尤澜平日里脾气不错,听闻世子爷尖酸刻薄的话也不生气,笑呵呵的道:“粗茶淡饭有粗茶淡饭的滋味,再说了,我视李姑娘为知己,又有何不能上门拜访的。”

    “放屁。”越星忍不住口冒粗鄙之言,“尤澜,就算你们北岳民风开放,也不至于在同女子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吧,听闻北岳这几年同蛮夷打得火热,难不成也被同化了?”

    世子殿下似是觉得这个姿势不怎舒服,便换了一条腿支着,另一条伸直了,瞪了李慕歌一眼:“怎么,听闻你同父母断绝了关系,如今一人住在那五道口的胡同小巷里,莫不是真以为自己有几分武功,便能顶得住人言可畏?”

    越星这话简直是句句带刺,加上今日穿得嚣张,活脱脱的像是只紫色的刺猬,到处扎人。

    可这点儿维护的意思,又不好叫李慕歌真的同这人翻脸。

    “世子爷误会了,我家中还有一位兄长,两

    位弟弟,算不得举目无亲,孤家寡人。”

    只是话一说完,又遭了一个白眼。

    尤澜再好的脾气,也禁不住被人这么讽刺,冷着一张脸冻得出冰碴子似的,不悦道:“越星,大家同为质子,谁又能比谁好到哪儿去,你休要嚣张。”

    越星嗤了一声,将茶水一饮而尽,慢吞吞的起身道:“殿下说这话的时候,可要想清楚了,谁同你是一样的……我有事找你,出去说?”

    后面一句是冲着李慕歌说的。

    李慕歌不能明白,越星有什么事找自己的,不过看这样子,这两位质子要是再待在同一个空间内,指不定会打起来,便颔首应道:“待我换双鞋子。”

    换了鞋,又匆匆同尤澜告辞,两人一同出了画舫,走了小一会儿了,对方才道:“尤澜那人不是什么好东西,长年累月都在金庭厮混,外面传的什么深情都是假的,你且同他远点。”

    他这一叨叨就有停不下来的趋势,大有将那位北岳的质子殿下这些年在京城的黑历史都给抖落出来,李慕歌忍不住插话道:“世子,您找我出来,就是为了说这些?”

    若她心有尤澜,听闻这些指不定是要发怒。

    可事实上,她同尤澜不过是君子之交。

    越星冷着一张脸道:“怎么,你这般不愿意听我说他坏话?”

    李慕歌一边眉头高高挑起,心中哟呵一声,想到,感情对方也知道是说人坏话啊?

    她清了清嗓子道:“我同尤澜质子并非您想的那种关系,我对这些,也不怎么感兴趣,世子若是除了这些便没别的事情的话,下官在此先行谢过了,家中还有事,便先走一步。”

    “等等。”越星叫住她,抛给她一块令牌,“三皇子想见见你,关于汝阳公主的事情。”

    李慕歌闻言,顿时觉得自个儿下意识接住的这块令牌就如同烫手山芋,恨不能现在就给扔出去,或者直接把手剁掉也成。

    “近日皇上想赐婚临王一事,你可知道?”越星问。

    李慕歌睁着一双大眼无辜的瞧着他。

    你说什么?

    我不大懂。

    我也不知道。

    越星惊恐的发现自己读懂了对方所表达的意思,表情一言难尽,良久才道:“汝阳公主是殿下的妹妹,殿下心中是不怎么同意这门婚事的,虽说皇上拒绝了,可汝阳公主心中定是有主意的,殿下想请你帮个忙。”

    她可还真不愿意。

    李慕歌如是想到,问他:“需要我帮什么?”

    越星:“这个你自然得问三皇子,明日城外觉林寺,你要是答应了,正午的时候去那儿找殿下就成了。”

    对方一口气说完,李慕歌哦了一声:“你说完了?”

    越星:“说完了。”

    李慕歌:“那我走了……等等,你站住,不用送。”

    她倒退着走了两步,见越星不动,自个儿才转身飞快的离开了。

    今天这事儿,可真有意思。

    她暗自嘀咕了一句,留下身后的紫衣青年独自哼着曲儿,也满意的走了。

第二百一十三章 三皇子慕容羽

    正月十五那天,家家户户都起得很早,挂花灯,包汤圆,整理仪容,准备吃食,五道口的小巷子里总算多了些人烟,

    李慕歌被一个孩子撞到了身上,一把抓住那孩子的衣领,对方猛然抬头,露出一张青面獠牙的恶鬼面具。

    “元宵快乐。”

    藏在面具后面的眼睛扑闪着,小孩儿将她拦腰抱住,怪异的桀桀发笑,吓得旁边两个在玩蹴鞠的小孩儿嚎啕大哭的跑走了。

    李慕歌敲了敲对方的脑袋:“等会儿这胡同巷子里面的人要是冲出来,我可不会站在你面前……小圆子,你母亲呢?”

    见小孩儿一直黏着自己,李慕歌揪着对方的衣领,像是撕一块牛皮糖一样,撕下来,然后扔在了一边儿。

    她听见了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伴随着的是男子的不悦的嘀咕:“都说了多少次了,不要说我是他母亲,要说父亲,父亲,你可明白了,不要每次都是我来提醒你?”

    那是一张李慕歌从未见过的脸,狐狸眼,略显得阴柔尖酸,穿着一身白衣,显得有些丧气。

    李慕歌再垂头看了看黎圆那一身黑衣和那张恶鬼面具,良久思绪里才明白,这感情都是一脉传承的。

    “你到底有多少张脸?”李慕歌十分好奇,“到现在我竟也不知道你的哪张脸是真的,哪张脸是假的。”

    千衔眯着眼笑道:“真真假假,才让人更难以分辨,汤圆,过来。”

    黎圆磨磨蹭蹭挪过去,皱着眉嘀咕:“你又来,我同姐姐亲近也不行,有你这么当爹的坑儿子的么。”

    小孩儿声音虽小,却被前线听了个一清二楚,她等人一走近,直接伸出一只手拧住对方肉乎乎的脸颊,阴恻恻的道:“小子,你小心被临王看到了,到时候小命不保,就算是你爹我……也救不了你。”

    黎圆瞪大了眼睛,呜呜的叫唤着,看起来实在好不可怜,李慕歌作壁上观了好一会儿,戏看够了,才大发慈悲的将人解救出来。

    李慕歌:“多日不见,你这来找我,又有什么事?”

    千衔丧着一张惨白的脸,目光还颇为幽怨:“这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不成,若是说,我想你了……”

    一把尖刀横在她的胸前。

    李慕歌嘴角扯出个浅浅的笑容:“不行。”

    千衔脸色一垮,老大不高兴的样子。

    李慕歌收回刀子,慢吞吞的往外走:“你不说,我就走了,今日还有事,你要是想我了,那就去家里坐坐,那汤圆还是我昨日一起磨出来的,你要是实在想得紧了,吃上两大碗,指不定还能以解相思之情。”

    这话可真是肉麻极了,李慕歌自个儿说完,都忍不住抖落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千衔嘴角都耷拉了下来,相当嫌弃:“瞧你这话说的,仿佛是同我有仇似的……你多久能回来?”

    李慕歌想了想,道:“正午之后吧。”

    手里还握着三皇子那比烙铁还烫手的令牌,她必然是要去走一趟觉林寺的,那寺庙不远,就在城南,往外走两个山头,

    半个时辰也就到了。

    今日元宵,去求神拜佛吃斋饭的不少,李慕歌在其中也并不扎眼,她虽然急着将烫手山芋扔出去,却也并不急在还那一时半会儿,入了寺庙,随大众的给了香火钱,一路拜了不少佛陀,才慢悠悠的溜达到了后院。

    僧侣的后院并没有什么人守着,只是有个洒扫的大和尚,拿着扫把一层一层的扫过去,李慕歌想着问个路,熟料那和尚一见着她,忽然就转过了身,嘴里念念有词,扫地的速度也快了不少。

    她愕然愣在原地,想着自己是否有所冒犯,耳畔便传来几声清脆的笑声。

    那和尚大惊,拿着扫把就跑过去将人拦住:“两位姑娘,里面乃是僧侣的住所,烦请两位留步。”

    那两人并未看见李慕歌已经进来,说了几句多有冒犯,连忙离开了。

    李慕歌摩挲着下巴想,这可就有意思了。

    眼见着那大和尚又要倒回来扫地,她一个闪身拦在对方跟前:“师父,我来找人,您可知道等我的那人在哪儿?”

    大和尚闭口不言,正要走,李慕歌苦恼的道:“这,若是您不说,我恐怕是要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找过去了,到时候若是冒犯了其他师父,恐怕不好。”

    “你,你……”那和尚气得不行,扫把一扔,往左边一指,“那边,一路走到头。”

    这大和尚的动作看起来十分随意,简直就像是再胡乱指路,李慕歌谨慎的重复了一遍:“您确定是这边?”

    和尚来了脾气,道:“你不信,就自己找路。”

    好吧,看起来还是个有脾气的和尚。

    李慕歌暂且相信了他的话,道了声谢,往左边一拐,直走。

    也不知是不是外面香客多,这后院之中,除了刚才那大和尚,一个人都没再看见,这直走过后,是一片竹林,出了竹林,她脚步就顿住了。

    面前是一片云雾缭绕的悬崖,看到不底,只有两边抽了点儿新芽的枯树。

    李慕歌现在可以肯定,那大和尚就是在忽悠她,她往后倒退了两步,转身,看到个笑眯眯,穿着袈裟的老和尚。

    “施主怎么在这儿?”

    “方才问了路,有人指引我过来,只是不曾想到,这里是悬崖。”李慕歌不想自己英年早逝,便又往里面走了几步,见不到那缭绕云雾,才算安心,随后拿出令牌,“我来找人,大师可知道这令牌的主人在哪里?”

    三皇子既然会选在觉林寺,她倒是不信,这里的主持会不知道这件事。

    主持年事已高,有些老眼昏花,眯着眼睛凑近看了好一会儿,才道:“原来施主是来找这位公子的……这位公子如今正在后院禅房之中。”

    老住持指了路,又怕李慕歌找不到,不厌其烦的复述了三四遍,才道:“那位公子来了有许久了,施主还请去吧,老衲年纪大了,得慢慢走。”

    “多谢大……”师字还未出口,竹林中忽然起了一阵大风,地上干枯的竹叶和竹竿上青翠的叶子混作一起,李慕歌袖袍将要割脸的竹叶扫开,视线

    之中,那位穿着袈裟的主持已经缩地成寸似的走了老长一段路。

    随着对方的离开,风也停了。

    这倒像是专门来替她指路似的。

    李慕歌捏了两片竹叶,吹了一段小曲儿,慢悠悠的往对方说的地儿晃荡,走到禅房外面,总算是看到了两个侍卫打扮的人。

    那两人拦住她的去路:“我家主子正在里面,闲人勿进。”

    李慕歌慢吞吞的掏出令牌:“我来找人。”

    三皇子的私人令牌并没有刻上名字,只是一朵盛开的木槿花,其下的字落了一个“月”。

    月,乃是三皇子母妃娘家的姓氏。

    有了令牌,两人自然不会再拦着,李慕歌才进去,走到院中,就听见里面传来爽朗的笑声。

    “我方才还在同阿闲说,李姑娘可能找不着,没想到这念着念着,李姑娘就来了。”

    屋子里响起车轱辘的声音,紧接着,一个坐在轮椅上的青年就被人给推了出来。

    青年着玄衣,绣麒麟暗纹,金线交杂,气质尊贵,纵然从未见过对方,李慕歌一眼也能看出对方身份。

    而推他的那人,李慕歌也熟悉。

    柳行舟!

    视线略过,李慕歌恭敬行礼:“参见殿下。”

    轮椅上的青年手虚虚一抬:“不必多礼……咳咳,坐吧,阿福,替姑娘奉茶。”

    “是。”

    旁边的小太监手脚利索的到了三杯茶,又从禅房里面取出棋盘摆在石桌上,棋盘上黑白棋子交杂,正纠缠得火热。

    “李姑娘可会下棋?”三皇子浅饮了一口茶,“这觉林寺了空大师亲自煎的茶,重金难求,姑娘这次来,可正好是赶上了。”

    顺着他的话,李慕歌非常给面子的喝了一口,赞叹了句好茶,然后将令牌给递了过去:“我这次来,是来还令牌的,这下棋,我只是略懂,却不精通,柳大人同殿下这一局,我恐怕是寸步难行。”

    三皇子道了句无妨,却并未接过令牌,而是自顾自的下了一子,道:“我那妹妹,少不更事,又同我一样在娘胎里落下了病根子,在外养病多年,无人好好管教,做事没了分寸,我这做哥哥的,在这里就先对姑娘赔个不是了。”

    皇室的人都生得一副好皮囊,其中以三皇子慕容羽最为凸显,当初的月妃娘娘可是名动京城的美人,三皇子也遗传了几分,长相秀气,柔和。

    比之看似阴柔的太子,他更能担得起“翩翩公子,清风霁月”这几个字。

    这样的人,很容易搏得旁人的好感。

    可纵然这样,李慕歌也不敢真的让一个皇子,连忙起身:“臣惶恐。”

    “你这是做什么。”三皇子忍俊不禁,“我这和你道歉,你怎么……罢了,若是汝阳再来找你麻烦,你直接同我说就是,管教妹妹这点儿权力,我还是有的。”

    李慕歌垂眸道:“汝阳公主并未做出什么出阁之事……更何况,臣以后恐怕和公主也碰不上什么面了。”

    惹不起,她总躲得起。

第二百一十四章 卖铃铛的和尚

    三皇子千方百计的让人请李慕歌到觉林寺中,当事者心里都捏着一杆称,汝阳公主不过是个简陋得不行的托词,遮羞布薄如蝉翼,里面门门道道大家都清楚。

    可三皇子自个儿不挑明,李慕歌这个半吊子也就装模作样的品着茶,只不过她既道不出此茶的出处,也说不出茶中意境,喝了半天,唯独憋出两个字好喝。

    三皇子哪里能不知道她在装蒜,可自个儿好歹是东道主,再加上时间珍贵,不能再拖,便起了头道:“汝阳的事,暂且不说,其实今日找李姑娘来,我也是还有一件事……”

    李慕歌放下茶杯,附耳倾听,眸色认真。

    装蒜的人眸色清澈如水,三皇子一瞥,到嘴边上的话差点儿就说不出去了,可一个能够不过在半载春秋就能连升四级,打破仵作桎梏,坐到大理寺司直的位置,又岂会这么简单?

    顿了顿,他面色如常的道:“姑娘大才,孤老师常常赞叹有加,更想着若是能得姑娘辅佐……”

    “殿下。”李慕歌根本没想到他如此迂回的找到自己,临到头来却如此直接,这一记直球打得她头脑发懵,不得不阻断了对方接下来的话,“殿下可能有所不知,我已经向大理寺递了辞呈,可能再过不久,我便要回乡下种田去了。”

    “姑娘要回去种田?”三皇子的面色不由变得古怪起来,不确定的跟着复述了一遍。

    他不大确李慕歌这是在开玩笑,还是在说真话。

    李慕歌:“殿下不知,我那弟弟,身体不好,京中事物操劳,多有不便,我便递了辞呈,打算带着弟弟回去好好修养修养。”

    她倒是真的这样打算的,也不遮遮掩掩,若有人问起,这个借口大大方方,也没人能拦住她,除了穆长鸳。

    一日为师,终生为师,她到底不能罔顾对方的一片心意。

    三皇子呷了口茶,狠狠的清了清喉咙,这才压住震惊:“没想到……姑娘如此重情义,你那位弟弟,可还好?”

    “倒也还好。”李慕歌轻笑道,“只是近来才认回来,还同我略有生疏。”

    三皇子顺势宽慰道:“到底是血浓于水,亲人见,也不会有太大的隔阂……这棋局,也没什么可走的了,不若撤了,我同姑娘再重新手谈一局?”

    到了这个份儿上,李慕歌识趣儿的没有再拒绝,收了白子,让对方先行。

    她虽然算不得什么臭棋篓子,却也不是什么高手之辈,下得中规中矩,赢了一盘,输了一盘,便起身同对方告辞。

    “天色不早了,今日元宵,家中还有亲人等着,下官便先告辞了。”两盘棋下来,李慕歌对这位三皇子的感官定格在四个字上正人君子。

    行事坦荡,光明磊落。

    三皇子咳嗽了几声,道:“前些日子摔了腿,不良于行,便不送姑娘了,阿闲……你替我送送姑娘吧。”

    一直守在边儿上的柳行舟应了声是,手顺势微抬:“李姑娘请。”

    禅房的门开了又合拢,李慕歌便停

    了脚步:“柳大人,送到这里便行了。”

    柳行舟笑道:“若是李姑娘担忧此次见了殿下的事会传到太子殿下的耳朵里,大可不必担心,我在朝堂之上,并未明确的站队。”

    又是一记直球。

    李慕歌无语凝噎,半晌才叹气道:“我一个已经辞官的人,还怕什么,柳大人这样说,若是哪日叫人发现了,这第一个怀疑的岂不就是我了?”

    “那当然不会,支持殿下,并未让我觉得不能言说。”柳行舟将三皇子的令牌递给她,“这是殿下的心意,姑娘若是有急事,令牌可以一用,姑娘不用这么急着拒绝,纵然姑娘拒绝了殿下,可殿下却不愿同姑娘为敌。”

    这已经是莫大的善意了。

    这位前任状元郎能言善辩,说话正中红心,李慕歌拒绝不了,随着一句脱口的“多谢殿下”,烫手山芋的令牌又回到了自己的手中。

    她又再三道:“这里即可了,大人不用再送。”

    多次拒绝,柳行舟也顺着她的意,止步于禅房门口。

    烫手山芋塞不进嘴巴里,李慕歌就只能眼不见心不烦的塞进了荷包里面,来时是什么样,走的时候还是什么样,寺院之中诵经声于风中送来,却不能让她有一点点平静。

    非此世人,又何必和此世有这么多的牵扯呢?

    禅院外是一片竹林小道,分岔路,一条出路,一条死路,她方才走到岔路口,便被人截住了。

    “施主可要算一卦?”

    和尚穿着一身灰色的僧衣,人高马大,一张圆脸十分端正,也相当面熟。

    李慕歌险些被气笑了,心想这也算是另类的“山来就我”了,温言软语的询问:“大师,您看看,这路有两条,若我走了这一条,占了道,您看看,是否要走那一条?”

    和尚笑而不语,歪头看了看,蓦然念了一句阿弥陀佛,才又道:“路不同,所到之处便不同,走哪条路,全然在自己选……我看施主愁云笼罩,心事颇重,且当知,执念已成,该当及时放下。”

    李慕歌品味了一下,心道这和尚感情觉得指错路不在他,而在她自己走错了。

    她心里怀疑这是个假和尚,不过佛门之中,不好斗争,她心底啧啧了两声,到底是打碎了牙吞下了肚,不想找回场子,脚步一歪,打算绕过这个和尚离开。

    奈何和尚双手合十,忽而道:“因果轮回,各有定理,天之善报,前生莫留恋。”

    那一刻,李慕歌犹如雷劈。

    原本故若磐石的伪装像是玻璃窗户,被人砸了一颗石头,顷刻之间便布满了蜘蛛网一样的裂痕,蕴含在内里的魑魅魍魉借此机会,忽然就反扑出来。

    她近乎控制不住自己狰狞的面孔,只能垂着头,将自己隐藏在那竹林的半面阴暗之中,“我想请大师替我卜一卦,便卜……我这条命,上苍何时会收回去。”

    竹林里面只余下沙沙作响的风吹叶子的声音,连呼吸都是那么的微弱,李慕歌屏息凝神,侧耳倾听。

    和尚终于开了口,道:“佛曰,不可说。”

    李慕歌怔愣了很久,反应过来,差点儿被这句话气死,正要讥讽对方,那大和尚才不急不缓的道:“生死一事,施主该当认真对待,且卦不算轮回,施主又何必执着于此。”

    李慕歌手指一颤,喉咙干哑道:“这么说来,你也算不了了?”

    和尚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李慕歌一个头两个大,又因着他那些话,三魂六魄都仿佛遗落,带着依据空壳,机械的往寺庙外面走。

    寺庙之中香客繁多,可她却仿佛是一缕幽魂,于这世界,格格不入。

    “施主,施主。”那声音由远及近,李慕歌一扭头,那大和尚跟在她身后两三米远,一脸的宝相庄严。

    真是一天三次见面,三个模样。

    李慕歌一见他便头疼,揉着眉心道:“大师,您这跟着我,还是想再说什么?”

    借尸还魂这一事,太过于惊世骇俗,她从未想过告诉旁人,却也没想到,这大和尚居然一眼就能看了出来。

    也许对方还知道些什么,譬如说她何时会离开,李慕歌目光便带着些希冀的望着他。

    “施主不想算卦,可想买铃铛?”大和尚从袖中掏出一串铃铛,有木头做的,又玉石雕刻的,看起来分外眼熟。

    李慕歌低头看了一眼腰间,她那副摔碎的宫铃似乎就长这样子。

    大和尚道:“这是贫僧诵了七日佛经,开光辟邪的所做,见施主与它有缘,便给施主吧。”

    大和尚冲她伸出左手,掌心之中放着那两枚铃铛。

    李慕歌才想着无功不受禄,不能占人便宜这些念头,就见着大和尚又冲她伸出右手,宝相庄严的大和尚脸色一变,市侩无比:“施主有缘,便一口价,五十两银子。”

    李慕歌手指头一颤,倒吸一口冷气,差点儿退开八丈远。

    她不敢置信的道:“这位师傅,你方才,说什么?”

    大和尚右手动了动,五根胖得和春蚕一样的手指头动了动,一个五快要飞起来。

    “我见施主,也不像差钱的样子。”

    李慕歌心想,她是不差钱,可这破铃铛一看和路边儿上那十文钱的没甚差别,她为何要去当这个冤大头?

    可大和尚这手像是伸出来就收不回去了似的,一手货物一手空荡荡。

    李慕歌斟酌道:“我方才捐了不少香火钱,大师这……便宜点儿?”

    和尚面色垮了下来,嘴角耷拉到下巴上:“施主给觉林寺捐赠的香火钱,我又怎能救济到上清寺的寺院中去呢?”

    上清寺?

    李慕歌瞥了一眼他的僧袍,蹙眉:“大师不是觉林寺的……”

    和尚微笑着摇头。

    这和尚不说话的时候,相当能唬人,李慕歌盯着那铃铛看了许久,想到秦家那位嫂嫂,袖中抽出张五十两的银票,往和尚手中一方,顺带拿走了铃铛。

    她倒是要看看,这铃铛到底值不值五十两。

第二百一十五章 刺杀慕容泠

    对于李慕歌免费的斋饭没有吃成,反倒是花了五十两银子买了个破铃铛这事儿,千衔抱有很大的成见。

    作为一个有多长面具需要保养的人,她向来是需要精打细算,连吃食都需要蹭着过,她一连闷了两个小元宵,将瓷碗一放,瓮声瓮气的道:“我倒是不知道你这般有钱,真是叫人好生羡慕。”

    那花钱如流水的速度让这位曾经身份显赫的人嫉妒得红了眼,结果却是差点儿被汤圆噎着,狠狠的抽了两下。

    “呃”悠长又悠长的打嗝声在小院子里不曾断绝。

    李慕歌相当优雅的吃掉一碗汤圆,又擦了擦嘴,温声道:“我记得,你那张皮子可是坑了我不少钱。”

    登时,千衔犹如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炸毛了:“我那面具和这破珠子可不是一个档次的,这破玩意儿能做什么,给你一个全新的身份?”

    “辟邪。”李慕歌抓着珠子研究了半天,事实上除了雕工粗糙一点,和她打碎的那一颗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她怀疑这就是那和尚的练手之作。

    可为了维持自己那点儿岌岌可危的面子,她表面上相当淡定的道:“若是你能找来了然大师开了光的珠子,我给你五十两也行。”

    千衔非常震惊的直立了身体,下意识的做出一个小手指掏耳朵的动作,不过似乎又觉得不怎么体面,僵直了片刻重新坐直,却又迫不及待的往前倾身:“你是说,这个劣质的破珠子是被了然大师开了光的?”

    李慕歌也不怎么却定,半眯着眼道:“应该错不了。”

    就是那大和尚和传闻中的高僧实在出入太大了些。

    千衔全然当她说的都是真的,品味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违心之言:“大师这……真是不拘一格。”

    不拘一格?

    李慕歌跟着扬了扬眉毛,到不觉得对方是大气,就冲那五十两银子,高僧的风范也如同从高空坠落的琉璃,稀里哗啦的碎了一地。

    那所谓的上清寺高僧,倒是生了一副奸商的心。

    只是高僧盛名在外,连千衔这等人物都十分敬佩,原本遭受嘲讽的珠子像是什么蒙尘的宝物,在蹩脚的马屁中吹了又吹。

    李慕歌听着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将珠子攥在手中,开始撵人:“饭吃了,东西也看了,你是不是也该走了。”

    “这么着急做什么。”千衔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今日一别,以后指不定就见不到了,你就不多看看我?”

    那语气,真像是个将死之人,将不久于人世一样。

    可她口中真真假假习惯了,李慕歌一时半半会儿也分辨不出她这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在唬自己,半晌才问:“你这是……要去哪儿送死?”

    相当直接的问题。

    让似乎在准备措辞准备逗弄她的千衔都噎住了,无奈的捂着脸哆哆嗦嗦的闷笑了半天,喘了一口大粗气才道:“你这话……罢了罢了,告诉你无妨,你可知道,今日皇帝在皇陵遇刺一事

    ?”

    李慕歌没应,脸上分明写着“你看我这样子像是知道吗”的模样。

    千衔恍然:“哦,对了,你今日去见小鱼儿了……这么说吧,今日元宵,本该是祭祖的老日子了,只是圣驾刚到皇陵,就冲出了一群鬼面人,慕容泠那个王八蛋救了那老混蛋一命,自个儿受了伤,如今回了府邸之中修养。”

    李慕歌想几个月前她捅了慕容泠一刀子,深刻察觉出了这两人还有一层超出了淡薄的血缘关系的关系,例如说仇人,至死方休的仇人。

    可这仇恨来得莫名其妙,至少她是不知道因何而起的,千衔在契丹待了足足十年,离开的时候,慕容泠应该还是一个不及弱冠的少年,两人的交集,不应当太多。

    她并不希望对方因为一个不值当的人将自己的命给搭上,斟酌道:“你若是要报仇,大可以有其他的方式,我们能让他去守半年的皇陵,自然也能让他陷进污泥里。”

    千衔粲然一笑,手指欢愉的在桌子上扣扣的敲出一段小调的节奏,语气却比这春寒料峭的日子更为冷冽:“我见不得他活下来,这日子忍了是一日又一日,也该是忍到头了。”

    那嬉皮笑脸的神情之下的狰狞仇恨破土而出,千衔克制住了,单手捂着双眼,像是说故事一样,慢悠悠的道:“我那丈夫……你可能不知道,我有两任丈夫,一个是叫耶律木,是个老头子,我嫁过去的时候,他还有两个侧妃,年轻貌美,深得宠爱,成婚那一日,还是他儿子来迎接的我,此后我就被冷落了,这是件好事情,毕竟我可不愿意去服侍一个糟老头子,过了一年,那老头死了。”

    千衔面上露出一阵痛快之色,她仰躺着,回忆了一阵子,又继续道:“我和耶律述齐成婚了,也就是那老头的儿子,成婚时迎接我的那个,黎圆这小子……是我生的,当时内斗得厉害,我们完全封锁了他的消息,一直由心腹养着,除了心腹,谁也不知道,他是契丹的小王子。”

    “本以为日子就这般过去了,耶律空也翻不出什么太大的浪花,却生生的被这皇宫之中的人毁了。”千衔似笑非笑,神情难看得可怕,喉咙像是被什么哽住了一半,剩下话迟迟没有说出来,良久,她放弃的叹息了一声,“罢了,我过来,是同你说一声,若是天有不测风云,这孩子就送你了。”

    “那耶律空呢?”李慕歌问,“你杀了慕容泠,耶律空又谁去杀?”

    被笼子困久了的人,都带着一种鱼死网破的挣扎心态,可背后的问题却是血淋淋的尖锐。

    “你手中有着契丹首领交接的图腾卷,耶律空穷追不舍,你将他交给我,难道就完全放心?”李慕歌并不是很想接受这个烂摊子,“我身边的人,穷凶极恶程度,可不必耶律空简单。”

    她殚精竭虑的想要离开,未尝不是在替两个孩子做打算。

    千衔嘴角勉强的笑容都在这一声声的诘问之下差点儿维持不下去,她自暴自弃的摊在那儿道:“身为王的子嗣,他已经可以承担起自己

    身份需要承受的重力,耶律空,就交给他吧。”

    李慕歌冷嗤了一声:“八岁的孩童能做什么?你是叫他去送死?”

    “够了。”千衔眼眶泛红的瞪了她一眼,“你不用这般激我,我已然决定了要去……慕容泠如今不死,以后只会更顽强,说什么,我也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她脸上带着破釜沉舟的必然决心。

    劝阻的话,她再也听不进去半分。

    启程在即,千衔甚至不愿意再听她的一句劝,匆匆扔下一句“照顾好他”,便离开了这间小小的院子。

    外院的小孩儿站在门口,神情不悲不喜,手中的獠牙面具摔在地上,蔓延出一道裂痕。

    黎圆小大人的道:“我看见他走了,这几日我就住在这里吗?”

    “是在她回来之前。”李慕歌纠正道,“在她回来之前,你都得住在我这里。”

    黎圆哦了一声,往门口看了看,小小的身影捡起面具,蹲到门边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李慕歌只听见外面传来孙瑜的惊讶。

    “汤圆,你哭了?”

    “谁哭了,你没看见这些蚂蚁快干死了吗,我在下雨。”小孩儿的声音略显暴躁。

    “那你把雨水收收,蚂蚁的家要被冲走了。”

    “收不了,今个儿发洪水了。”

    千衔要做的事情再简单不过了,就是把匕首往二皇子的脖子上一抹,简单了事。

    被关在皇陵近半载,二皇子府门庭冷清,守卫也并不严谨,这是最好的动手时间。

    一道灰色的人影擦过走廊,往进进出出的正院进去,没人拦住她,她端着一碗药,顺利的潜伏了进去。

    屋内还有些女子的呜咽声,千衔将药碗放在桌子上,恭敬道:“皇妃,药煎好了。”

    “拿来吧。”女子传来浓浓的鼻音,千衔端着碗过去,利刃就抵在碗的下面,她会趁着这个机会,直接抹掉床上那个人的脖子。

    女子伸手接过碗,道:“我来喂,你下去吧。”

    “是……”千衔手中利刃抽出,可这千钧一发之际,有一道利箭竟是直接从门外射来。

    箭对准的方向,正是她的脑袋。

    千衔为此不得不偏开,手腕一转,匕首割在慕容泠的手臂上。

    熟料床上的人竟是猛然睁开了眼睛,犹如出笼猛虎,神采 精神,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起身,抽出枕下长剑对着千衔砍去。

    “等了你许久,你还是出现了。”他犹如一个收网的渔夫。

    千衔看了看后面,再看了看慕容泠,终于明白自己着了道。

    二皇子妃还被蒙在鼓里,惊喜交加:“殿下,您没事?”

    “等会儿再说。”慕容泠目光紧盯着千衔,“等的就是你,本殿下起初还不信,有人要杀我,没想到是真的,烦请先生同我一起,将这人抓住。”

    千衔脚步动了动,直接从大开的窗户处扑了出去。

第二百一十六章 身受重伤

    任谁也不会料到,在皇陵沉寂半年之久的慕容泠出来的第一时间就布下了一张网,网住了最希望他死的敌人。

    千衔小瞧了这个被他们评价为“绣花枕头”的二皇子,付出的代价也极为惨烈,慕容泠不在乎她的生与死,只要抓住她,隐藏在皇子府寥寥无几的侍卫和那个不知何处冒出来的“先生”下手狠辣,每一招都是冲着她的命去的。

    以至于在见到李慕歌的时候,她灰色的下人粗使衣衫已经被血浸染,整个人都像是从血池里捞出来的一样。

    树梢上,她半耷拉着眼皮,有气无力的问道:“你怎么来了?”

    “怕你大过年的死了,晦气,就找出来了。”李慕歌扯着她的衣领,避免她力竭从树上摔下去,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另一边凑近她问,“你这身上的血,都是你的?”

    千衔冲她翻了个白眼:“我若是有这么多血可以放,还用得着被人像是丧家之犬一样追得到处跑吗?”

    “平日里吃的那些东西都去哪儿了?”李慕歌忍不住贫了一句,低头的瞬间察觉到了巷子外面的响动,将人扛在肩头,打算悄悄的从屋子的后面饶了出去。

    可一柄利剑直接擦着她的面门飞过,钉在了树干上,拦住了她的去路。

    丢剑那人力道很大,剑尖都没入树干寸余,凌冽的剑气斩掉了她两缕耷拉下来的发丝。

    千衔脑袋垂着向下,血气倒流,头昏脑涨的道:“领头穿青衣的人厉害得很,我这一身伤大部分都是拜他所赐,你若是没什么把握,就仍下我走吧,那小兔崽子还要让你照顾,可别咱们两个都搭在这里了。”

    李慕歌依言将她放下,拍拍对方的面容:“清醒点儿。”

    啪啪两声,用了三成力道,差点儿将千衔的脸都给拍肿了。

    她眼睛扯开一条缝,喋喋不休的抱怨:“你是不是嫉妒我的容貌,我都是个将死之人了,你怎么的就不能大度点儿?”

    李慕歌看在她是个病号的份儿上,懒得和她争论这些此地明显不宜谈论的话题,将从小孩儿那里抢过来的面具往脸上一扣,树上的长剑一拔,反手就砍了过去。

    青衣人不得不退后避开。

    那是一张李慕歌从不认识的脸,普通,毫无出彩之处,气质不像是个会武功的杀手,反而有些儒生的气质。

    只是那一双眼睛,有些熟悉。

    仅仅一个照面的功夫,李慕歌就记住了这人的面容和身上的特征,她并不恋战,趁着对方避开这个趋势,直接转头将千衔往肩膀上一扛,脚下蜻蜓点水的在京都的瓦房上飞了半个城,一头扎进了珠宝楼的三楼。

    珠宝楼是个老字号店面,三楼不对外开放,大都是几位大师的住所,和老板的住所。

    只是李慕歌不常来,屋子里发出的响声似乎惊动了外面人的人,有个急促的脚步声从从靠近。

    “谁在里面?”

    李慕歌将千衔往被子一塞,近乎力竭

    的坐在地上,并不大想搭理门口的那人,只是对方不依不饶的敲着门。

    “有人吗?”

    她撸了一把头发,扎好,又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衣衫,故意走出响声,在那人推门而入之前,率先打开了门。

    “沈先生可有事?”她双手扶着门,脸上立刻浮现出不解和疑惑。

    中年人似乎怎么也没料到会是她,被狠狠的震惊了一把,诧异道:“我方才听见屋内有响动,以为是哪个不懂事的进去了,没想到会是姑娘,只是……只是姑娘怎么会在这里?”

    奇怪,他怎么闻到了一股血腥味?他下意识的嗅了嗅。

    为珠宝楼的大师,这位沈奕沈先生,基本上一直留宿在珠宝楼中,少有离开,因此李慕歌有多久不曾来过,他心中都有个数。

    原以为在元宵之前,他是见不到这位老板的。

    “顺路过来看看,今日元宵,是阖家团圆的日子,先生负责,却也不必苛求自己,管事们会负责好事情,我做主,给先生放个假,得好好的回去同家人团聚了。”李慕歌不露声色的出门,将门带上,“我还有事,就不同先生多说了,这天色也不早了,先生还是早些回去吧。”她泰然自若的往楼下走。

    可望着李慕歌的背影,他眼神之中却充满了疑惑。

    到底是哪里来的血腥味?

    屋子里,还是这位老板的身上?

    可沈奕并不敢擅自打开她的房门,疑惑的看了看,按捺住想要推开房门的手,转身离开。

    珠宝楼中,一切依旧是井然有序,李慕歌培养了不少的心腹,在这楼中也依旧能够独当一面。

    “夫人,您瞧瞧,这已经算是我能给您的最大的优惠了,且这一套,咱们楼中,是独一无二的,您看看这上好的和田玉,再瞧瞧这雕工,这金丝扣的扭法,无一不精细,过了这个村儿,可就没这个店儿了。”年纪尚小的女管事舌灿莲花,将面前的贵妇哄得晕头转向的买了两套首饰,播完了算盘,扭头一看见着迎面而来的人,登时惊喜道:“姑娘?”

    李慕歌冲她招招手,等到走到身边,俯身贴耳的低声道:“去清和小院找辰公子,便说:姑娘想请刀疤先生帮忙,请他们快些来,注意些,避着人。”

    年轻的女管事点点头,左右瞧了瞧。见无人注意自己,快步离开。

    李慕歌并不放心千衔一个人待在屋子里,吩咐了对方之后,很快又上楼守着,刀疤和小五来得很快,得了李慕歌的传话,他们来时,没有惊动任何人。

    “姑娘……”

    “行了,哪里来的这么多礼可行的。”李慕歌一甩袖子打断了两人的话,“刀疤先生,快来看看这不怕死的女人。”她手指着床上那个昏迷不醒,生死不知的人。

    刀疤把了脉,从药箱之中掏出个瓶子,倒了两粒药丸子,捏着千衔嘴巴,往对方嘴里一塞,下巴一抬,硬生生的给下了肚。

    “夫人虽然伤得不轻,这段时间都得好好

    养着,只是……”刀疤望了一眼门外,确定隔墙无耳,才继续说,“几个时辰之前传来消息,说是二皇子在府中遇刺,伤及性命,如今皇帝要彻查,整个京城戒严,大有挨家挨户搜查的架势,这哪家要是熬药买药的,那就是活靶子。”

    可这受伤之人怎么能不喝药。

    李慕歌一个头两个大,深觉这女人倒霉透顶,又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去想办法。

    “京中戒严,京中戒严……”她念念有词的踱着步子,耳旁却忽而响起了咚咚的敲门声。

    “谁?”她警惕道。

    屋内醒着的三个大活人都一致看了过去。

    门外传来沈奕的声音:“姑娘,在下,有些事想请教姑娘。”

    屋内静得可怕,或许是因为久久得不到回答,外面的人又喊了一句:“姑娘可是不方便?”

    吱呀

    门被人打开,李慕歌面露疲惫的道:“先生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吧?”

    沈奕的身上背着包袱,看样子是要回家去了,他拱拱手,问:“是这样的,我瞧着这个月,似乎有两张余下的图纸,想请教一下姑娘,在下,可能做其中那一只金丝凤蝶钗?”

    平心而论,李慕歌并不想将这张图纸交给这个人,沈奕身上还有些浮躁的气息,想法大胆,行为也大胆,做事急功近利,多宝楼中,他做的饰品,卖的是新鲜。

    想了想,她斟酌道:“这金丝凤蝶钗十分重要,这样吧,我将图纸发下去,大家都做,这谁能拔得头筹,便交给谁。”

    沈奕脸上闪过一抹不甘之色,可李慕歌一旦拿了主意,就少有改变,他百般不甘心,也只能强撑着笑脸回答“甚好”,然后匆匆告辞。

    从李慕歌这里得到的答案不尽人意,这位大师走路都有些趔趄,前脚踩着后脚跟上,慌乱的样子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李慕歌在门口看了好一会儿,旋即将门一关,扭头道:“将她送到宫中去吧。”

    “李姑娘,你恐怕不知道,现在全城戒严,她寸步难行。”刀疤走到窗户前,打开了一点儿裂缝,下面官差巡视的声音直接就传了上来,“你听听,才不过几个时辰,皇帝就抽调了上万的兵力,全城巡视,官道之上的马车,都要搜查,上到王公贵族,下到江湖游子,无一人有特权。”

    “待在这里只会更危险。”李慕歌也跟着看了一眼,却越发觉得,只有送进宫中这一条路可走,“如今京城出不去,那就只有进皇城,待在这里,我这一刻敢熬药,下一刻,那些官兵就觉得会冲上来。”

    刀疤:“可又要如何将人送进去?”

    他并不否认这是个最好的办法,可中间的这一段路,走错了,便是万劫不复。

    “找太后。”李慕歌点了点桌子,“太后娘娘会有办法的,至于进宫找太后这件事,想必是难不倒你的吧?”

    刀疤点头:“我现在便去。”

    话落,他便隐没于人群中。

第二百一十七章 拦路之虎

    宫中来回一趟需要时间,马车缓缓驶来,已是暮色将倾之时,来往的行人熙熙攘攘,竟也半分不见着少,甚至还多了许多。

    今日是元宵,宵禁的时间比往常延迟了两个时辰,街道上挂上了红彤彤的花灯,灯笼,一片万家灯火通明,丝毫不见得一点儿昏暗。

    所幸的是,李慕歌吩咐下去,借着“元宵团员”的借口,早早的便打了烊,一阵车轱辘的声音渐行渐近。

    店内没有外人,李慕歌背着千衔下了一口,正走到偏门,正大门就传来一阵急促紧张的哐哐砸门的声音。

    “开门,里面有没有人,赶紧开门。”

    李慕歌当机立断的将人放下来,将人推给刀疤:“你们带着人先走,我去开门。”

    一边说着她一边冲门外道:“来了来了,这谁啊,没看见都打烊了吗?”

    嘴里面喋喋不休的抱怨着,大门被她顺势打开,身穿轻甲的官差一手放在腰间的刀柄上,一边不耐烦的道:“磨蹭什么呢,有人举报,说你们这里私藏逃犯,我们奉命搜查,快些让开。”

    元宵都还出幺蛾子,官差满脸的晦气,作势就要推开李慕歌,她退后两步利落避开,做了个请的字姿势,一群人就迫不及待的冲了进去。

    南越的律法少有瑕疵,至少从来没有提到过是官差搜查损毁了东西会怎么样。

    不过这些老油条们也是看人来了,权势之家便小心翼翼,商人民宅便随意至极,是以也少有人赶去做什么,被打碎了东西的,大都是门不啃声,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

    商人轻贱,这些人也不曾把多宝楼放在眼中,不过一刻钟的功夫,李慕歌就听到三个花瓶应声而碎。

    “怎么没有人?”领头的百夫长一脸晦气,一脚又踹翻了椅子,椅子飞了出去,又撞碎了一个人高的花瓶。

    李慕歌的眉头动了动,问:“你们可查完了?”

    “找到没有?”百夫长左右看看,全都在摇头,只好道,“算了,看来又是个错的,走吧。”

    “等等。”李慕歌不急不缓的端了把椅子,在大门口坐着,随身携带的长剑立在身前,“你们既然查完了,又没找到人,我们就来算算账吧,对了,看你们这个样子,是哪个军营里面的?”

    上万的兵力,自然不可能单只是衙门里面的人。

    百夫长面色一变,刷的一声抽出牛尾刀:“阻拦办案,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真是好大的口气。”李慕歌捏着一枚铜板,飞弹出去,百夫长膝盖一抖,咚的一声跪砸在地上,她冷声说,“查之前打听打听清楚,这珠宝楼是谁的地方,本官不才,只是个区区大理寺司直,官职虽然是小了些,可也不是你,一个小小的士兵,能够指着冒犯的。”

    京中兵力多有不一样的地方,军营之中的轻甲也都稍微有些差异,李慕歌一看,譬如说这百夫长身上穿的,在肩膀处就有一道火一样的云纹。

    这种云纹很小,却足以区分出对方来自哪个军营秦家

    “秦家军营之中的人?可真是巧了,本官今日正要去见太后娘娘,听闻秦家是外戚,想来本官倒是要好好同太后娘娘提一提这件事了。”

    那百夫长脸色骤然变得难看不已,额头上已经冒出了冷汗,僵持了许久,他方才往地上一跪,哆嗦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方才得罪了大人,还请大人……大人不记小人过了。”

    “那可巧了,我这人心眼最是小。”李慕歌心里面吹着小曲儿,指着那些破碎的花瓶算了个明明白白的账,“你方才打碎的那个,是官窑之中出的釉里红瓷,乃是翰林院大学士萧子乐先生在开业的时候送的,这价钱,少有也得一二百两银子,还有上面那个,官窑青瓷,钧瓷, 都是一对儿一对儿的,本官也不为难你们,五百两银子,拿得出来就拿,拿不出来,留了名字,正巧我去找你们秦将军要。”

    店内的东西都是出了名的贵重,绕是那些官太太们进来,也不敢随意触碰,这些人胆子倒是大。

    真当是不知豺狼虎豹的模样,便生不起惧怕之心。

    她倒是觉得,自己已经算是良心了,就这些人打碎的,可不止五百两银子。

    可这些人都是驻扎在京城外面,既没有战利品可以谋私,也没有死人钱可发,就靠着点儿军饷凑活着过日子,虽然算不上贫穷,可五百两银子,对他们来说,不亚于天文数字。

    那百夫长脸都青了,牙关紧咬求饶:“大人,求大人……”

    “你叫什么名字?”李慕歌挥手打断了对方的话。

    “蒋,蒋……”对方眼神闪烁,并不想将名字告诉李慕歌。

    他可以在名字上作假,到时候对方便无处找人,可李慕歌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似笑非笑的道:“你倒是可以说个假名字给我,只是你肩上的这云纹做不得假,你这张脸做不得假,届时我只用将你这张脸画下来,到时候,你们将军去找人,可就不只是这五百两银子的事情了,对了,还有你身后之人……看你带队,应该都是在你手下做事吧?”

    百夫长对上李慕歌那一双眼睛,冷不丁打了一个激灵,天灵盖一阵发凉,一时间,什么异心也没有了,毕恭毕敬的交代了自己的名字刘郭飞。

    一个微不足道的名字。

    李慕歌手一搭,听见车轱辘由远及近的声音,一辆宽敞豪华的马车停在了珠宝楼的大门前,下来个穿着暗红色罗裙的女子。

    “李姑娘,该走了,您可别让太后娘娘等急了。”红袖在一边催促。

    她的声音很温润,却带着几分着急,李慕歌敛眸,心知千衔伤势过重不能再拖,一边应着来了,一边却面色如常的吩咐藏在柜台后探头探脑的掌柜的:“将这里收拾了。”

    “是。”掌柜的颤颤巍巍的应了一声。

    李慕歌提步往外走,目光同对方交汇,正上了马车,车轱辘还没驶出去两步,就听到一阵马蹄。

    马蹄声很紧急,擦着马车过去,将小窗户的帘子都给掀翻了,李慕歌看见个有

    熟悉又陌生的侧脸。

    那马上的人忽然一掉头,冲着他们喊道:“停下,检查!”

    旋即马车外传来几人的对话。

    “人可找到了?”

    “大人,这珠宝楼没有。”

    “那马车呢?”

    “禀大人,那马车,没有。”回答的是那百夫长,对方似乎很犹豫,又忍不住解释,“大人,这,这是宫中太后娘娘的车辇。”

    “太后娘娘的车辇?”那人拔高了声音,“本官怎么就不知道这是太后娘娘的车辇,难不成里面坐的是太后娘娘?”

    这当然不可能。

    那人骑着马儿踱步到马车旁边,剑柄直接擦着红袖的脸,从帘子的缝隙,伸进了马车里面。

    “里面的人,出来,竟敢冒充太后娘娘的车辇,我看你真的是活得不耐烦了。”

    “咳咳。”

    马车之中传来一阵咳嗽声,一只苍白的手撩开了帘子,女孩儿倚在车门上,手指在剑柄上轻轻一弹,将之弹开。

    “赵侍郎,这到底是谁活得不耐烦了还不一定呢,太后娘娘的贴身大宫女你敢随便恐吓,车辇你敢随便阻拦,我这芝麻官你也敢随便嘲讽,不错,不错……”李慕歌总算是想起来这人是谁了。

    二皇子的走狗,吏部尚书之子赵寒林,官场上就不少调戏她,因为二皇子的沉寂,他也随着瘟了一段时间,没想到这会儿春天要到了,他也跟着冒了头。

    “是你。”赵寒林拧着眉,脑袋往车厢里看了一眼,宽敞的地方一目了然,没有其他人,可有一个箱子,“现在全程追捕逃犯,就算这真的是太后娘娘的车辇,我们也要上去搜查。”

    “这倒也不是不行。”李慕歌道,跳下马车,“上去的时候记得脱鞋子。”

    赵寒林怒斥:“你这是妨碍公务。”

    李慕歌绕有所思的点点头,冲着红袖道:“红袖,看来不能妨碍公务,这样吧,回去的时候,太后娘娘要是要做车辇了,就这样。”

    红袖抿唇温声道:“是。”可她又不免担心,凑近了李慕歌低声说,“姑娘,我们家小主人……”

    “她没事。”李慕歌压低了声音,见赵寒林一脸憋屈的脱了鞋子,上去直奔那箱子。

    红袖当即一颗心都提了起来:“姑娘。”

    李慕歌扯了扯她的袖子,红袖即可安静了下来,可目光还是不由自主的跟着对方的动作而紧张不已。

    这马车里面虽然有暗格和箱子,可除了这个箱子,再也藏不下其他的人了,虽然李慕歌叫她不要担心,可她实在不能想象,千衔除了藏在这个地方,还能在哪儿。

    咔哒,箱子开了,赵寒林一把掀开,红袖紧张得近乎不能呼吸。

    不过赵寒林并没有多余的动作,看了两眼,就赤着脚跳下了马车,略显狼狈的穿着鞋子。

    李慕歌问:“赵大人,我们现在能走了吗?”

    赵寒林冷脸挥挥手,并不怎么愿意同她讲话。

第二百一十八章 碰瓷的

    太后宫中向来严谨,到了晚上,宫娥们更是会小心翼翼,尽可能的不发出一丝声音。

    可今晚上却有些不一样。

    福寿宫中灯火通明,偏殿寝宫的门口并排了两列太医,颤颤巍巍的站在门口,不下数十人。

    火舌的影子在墙壁上狰狞的张牙舞爪,寝宫内却传来细微的声音。

    “小长公主这是怎么了?”

    “启禀太后娘娘……这,这,臣才疏学浅,只能看出来,小长公主这是发了高热,不是中了毒,只是这一直唤不醒,怕是被梦魇缠住了。”

    门口的太医这都轮流检查了一遍,大家得出的结论都差不了多少,只是这人一直喊不醒,才是真叫人着急。

    太医地位不高,虽然这位太后娘娘是出了名的和善,却也是战战兢兢的道:“要不,臣开个方子,小长公主喝了,发了汗,再好好的休息一晚上,应该就能醒过来了。”

    “下去吧。”守在床边的太后大发慈悲的挥挥手,算是放过了他。

    太医抹了一把冷汗,双手抬起迅速的往后急退了出去,整个寝宫的门都合上了,外面那些太医也被打发了出去,原本一直在床上昏迷不醒的人豁然睁开了眼睛,坐了起来。

    “太后娘娘,臣身份卑微……”她略微是头痛而隐晦的提醒着对方,“恐担不起这名头。”

    太后拄着拐杖戳着地上,回避不答,反而是道:“你可知道,我为何要说你是小长公主?”

    李慕歌当然不知道,不说她是个穿越的,对京中秘辛一点儿都不了解,就连这壳子原本的身份,和京中也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太后也并未让她回答,只是面露回忆之色,道:“我是先帝的第三任皇后,前两任分别都留下了嫡子,而我,却只生了两个孩子,华清长公主,而另一个孩子,才出生便夭折了。”

    小长公主便是由此得来。

    “我初看你,便觉得和那孩子像,如今也算是有缘。”说完,太后怀恋的神情被尽数收敛,这位睿智的老人爽朗道:“你也莫觉得这是个好差事,我估计认你为小长公主,全然是为了给华……衔儿挡着,只有这小长公主的身份,皇帝才说不了什么。”

    小长公主是太后和先帝心头的一道疤,如今的皇帝自然不会去触霉头,反而会毕恭毕敬的将册封圣旨给送过来。

    其中缘由一听便明白,李慕歌倒是接受良好,听着有脚步走近,便往床上一躺,继续装病。

    她是得了风寒,从太医开的药包之中挑挑拣拣了几味药材,才能不引人注目的替千衔熬药。

    可纵然这样,有心人怀疑的目光还是落到了她的脑袋上。

    二皇子府。

    啪的一声,破碎的杯子在地上滚了几圈,一直到了侍卫的膝盖边儿上,头顶才传来阴沉的声音:“你是说,进宫去了?”

    “太后娘娘认了个女子当做干女儿,皇上亲自拟旨送到了福寿宫,封号惠和,听闻宫中的人都叫……

    小长公主。”仆从显然早已习惯对方的喜怒无常,依旧面不改色的汇报着,“那位小长公主,是昨日傍晚匆忙进的宫,说是偶感风寒,昏迷不醒,可赵侍郎却说,这位小长公主进宫之前都还生龙活虎的,还将那搜查的士……恐吓了一番。”

    一个好端端的人自然不会说晕倒就晕倒,可装的就不一定了,慕容泠大概知道那刺杀自己的人是带着什么样的目的,却并不知道对方的身份。

    或许,和那位小长公主有关。

    毕竟这太巧了。

    什么风寒,他半分都不信。

    外面日头正好,二皇子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阳光,低声吩咐:“去,让杜太医,多给这位小长公主开一味药。”

    “是。”

    外头都传闻慕容泠被刺客刺杀,受了重伤,命悬一线,慕容泠此时此刻纵然想亲自去福寿宫探个究竟,也按捺了下来。

    只可惜,他这算盘打得是好,却不想在经过二次分药的时候,一直随侍的刀疤便将一味辛夷单独挑了出来。

    “这麻黄都给了夫人,姑娘用这味辛夷倒是没什么,左右最近姑娘有些鼻塞,用这个正好。”刀疤活像是占了点儿小便宜,药材一拢,归为两份,一份是千衔的,一份是李慕歌。

    李慕歌喝了几碗中药,浑身上下都是那个味儿,登时后悔道:“若是这个办法付出的代价是一直喝药,我倒是宁愿当时拼一把也要将她带出城去。”

    这千衔喝药便算了,她这好好的一个人没事儿喝药这不纯属找罪受吗?

    “这也是为了避免发现端倪。”刀疤不甚走心的安慰她,从兜里掏出一个小袋子放在桌子上,“我这里还有些蜜饯,姑娘可以用这个甜嘴。”

    李慕歌满嘴的苦涩挥之不去,便迫不及待的将纸袋子扒拉开,捏了一颗扔进嘴里,眼睛一亮:“桂花金丝小枣……你去阿澜那里了?”

    刀疤背影一僵,想着赶紧离开,结果又听见李慕歌碎碎念道:“你这是同阿澜见面了,还是……不对,你这是去偷的?”

    刀疤彼时很想做个圣贤书生,两耳不闻窗外事,只是李慕歌这人,洞察人心的能力和推测的本领实在让人心惊胆战,他这就掏出了包顺手从福泽宫里带出来的蜜饯,不过片刻的功夫,这老底都被翻出来了。

    再不想待在这个地方,结果这才走没两步,李慕歌的话又硬生生让他顿住了脚步。

    “阿澜亲自做的小枣子,味道还是这般,我倒是可以借此机会,去她宫中多蹭点儿。”她扣了扣桌子,嘴角带着一抹痞笑。

    刀疤回头紧盯着那包枣子:“姑娘是说,这是……那位亲手做的?”

    “怎么?”李慕歌一把摁住那包小蜜饯,“舍不得了?”

    何止是舍不得,刀疤此刻一整颗心都在滴血,恨不得现在就抢回来,可他把柄还在对方手里捏着,那似笑非笑的目光,他一件,便怵得慌。

    “姑娘好生吃。”他咬牙切齿的从牙缝里挤出一

    句话,不甘心的看了一眼,眼不见心不烦,负气走了。

    背后,李慕歌轻笑了一声,手在碗上敲了敲,将剩下的药都倒在了盆景里面。

    宫中的盆景向来是个大开销,这种东西的根系里面,吃了太多的毒药,藏了太多见不得的人的东西,死得极快,不过许多都是这样,便不显得突兀了。

    元宵过后,再没了休息,朝堂上沉寂的那些老狐狸们也开始活跃了起来,二皇子一党的人虽说比从前乖觉了不少,学会了夹着尾巴做人,却也在朝堂上闹出了不少风风雨雨。

    其中一事,便是吏部尚书被监察使弹劾,到头来却是监察使监察不力,丢了乌纱帽,打了十板子,卷着铺盖滚蛋了。

    小长公主这件事人人都有所耳闻,却都还是在私底下的,没人敢传出去。

    太后的贴身大宫女红袖是个不得了的人才,说事情像是在讲段子,比那说书先生还要精彩,李慕歌一时听得入了迷,轿辇到了福泽宫的时候,面前有个人都还没反应过来。

    “殿下,殿下,这可是要直接进去?”红袖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人,规规矩矩的站回了李慕歌的身后。

    李慕歌回神,再一看那跪着的人,登时就乐了,这可不就是那个搅尽心机也要算计她的令妃吗?

    令妃惨白着一张脸跪在地上,哭哭啼啼的在外面喊道:“姐姐,妹妹知道您气我,只是那东西,是皇上赠与妹妹的,妹妹实在没办法忍痛割爱啊。”

    声音一波三转,令妃就像是风中坚韧的小白花儿,可怜兮兮的,李慕歌啧啧两声,溜达到对方的面前,亲子推开了福泽宫的大门。

    “你们主子呢?”

    宫人一见是她,立刻恭敬的道:“娘娘正在念经,小长公主请。”

    而另一个宫人却无奈的冲着令妃道:“娘娘,我们家贵妃娘娘说了,她无心计较这些,天寒地冻的,娘娘还是快些回去吧。”

    李慕歌闻言,跟上宫人的步子一停,转身蹲在了令妃的面前。

    李慕歌:“令妃娘娘,不知道可还记得我?”

    令妃牙梆子一紧,也不知道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克制住心头的愤恨,面上却依旧柔柔弱弱的道:“参见,小长公主殿下。”

    皇上亲封,地位崇高,又得太后青眼,而令妃,不过一介妃嫔,如今两人的地位,完全反转了过来。

    李慕歌当然不是想借着身份给她一个下马威,好报当日之仇,她眼神似笑非笑的掠过那微微凸起的肚子,轻声道:“令妃娘娘,这怀了孩子,可别乱跑,这要是出了事儿,岂不就赖在了别人的头上?”

    对方假惺惺的在这里哭丧,脸上就差没明晃晃的写着“碰瓷”两个字儿了。

    “我这都过来了,娘娘为了自己这膝盖,还是回去吧。”她装模作样的劝道。

    令妃眼神一暗,咬紧牙关,垂在身侧手都忍不住捏紧成了拳头。

    又是这个女人,坏她好事!

第二百一十九章 令妃流产

    令妃入宫的时候,正是穆兰亭死去没有多久,她长得同穆兰亭有几分相似,却更媚,更像一朵需要人呵护的小白花,皇帝还没来得及沉浸在悲伤之中,就已经被她迷惑。

    从此圣宠不衰。

    可任凭她再怎么努力,也仅仅只能止步于妃位,两位皇贵妃,两位贵妃,位子已经满了,容不下第五个人,她想坐上皇贵妃的位置,就只能将这其中的人拉下马。

    挑挑拣拣,终于是选了娘家势力单薄的“软柿子”。

    李慕歌喝着热茶,吃着蜜饯,好不惬意的将令妃那些小九九给抖落了出来,喟叹道:“你平日里深居简出的,这什么妖魔鬼怪的都想来踩你一脚,却不知道,你这就是块钢板,还嵌了钉子。”

    敢对长澜出手的人,她还真就没见过哪个真的能成功的。

    长贵妃将外衫扣好,摸着鬓角道:“这宫里面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能够在这泥沼中活下来的,谁没些本事……你这是什么姿势,又贪食又懒,这若是被人看见了,我瞧你还怎么嫁人。”

    长贵妃捏着一本书丢过去,对她这坐没坐相的姿势很是不满。

    李慕歌一把接住书,将怀中已经空了的小碟子放回去,嚷嚷着冤枉:“你这儿摆个摇椅不用来躺,还想做什么,诶,好好的一本书,等会儿要是扔水里面去了,我看你上哪儿哭去。”

    长贵妃居高临下的对着她脑门一戳:“要是掉水里面去了,我就让你下水去给我捡起来,你瞧瞧你,两盘小枣子,我这儿影子都还没见到呢,就吃完了,你也不怕胖死。”

    “胖死也比苦死好。”李慕歌嘟囔了一句,愁眉不展,唉声叹气,“这华清受伤,我还得跟着喝药,还有那狼子野心的毒害我,你说我苦不苦。”

    “你这是活该。”长贵妃顺势在案台前坐下,提笔,一边写一边说,“太医院那边传来消息,令妃肚子里的是个死胎。”

    李慕歌:“这不是年节那日才把脉说怀了孕,怎么这么快就成死胎了?”

    长贵妃冷嗤道:“那日把脉出来的时候,就有太医觉得这喜脉微弱,当时那孩子怕是就出气多进气少了,不过那女人说自己摔了一跤,受了惊吓,当时太医哪里敢说,就开了两幅安胎药给她。”

    这事儿李慕歌是后知后觉听说的,当时这令妃不死心的还向栽赃她,得亏太后力保她。

    “她怕是心里有底,收买了个太医,每日都让太医去把脉,却不知那太医……算了。”她不想提及这个话题,顿了顿又回归正题,“皇上年纪大了,这老来得子,就是他雄风不到的证明,可这要是个死胎,她莫说贵妃了,就是妃位,只怕也难以保住。”

    老皇帝在意的不是这个孩子,他在意的,是这个孩子能给他的证明。

    可若是证明是这种方式死的,那不就是**裸的打他的脸吗。

    “令妃这就是想一箭双雕啊。”李慕歌抚掌喟叹,都有些佩服这女人坏到冒泡,“只是她这找错了人,到头来,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长贵妃轻哼了一声:“她这就算找的不是我,是另外三

    位,也讨不了什么好果子吃。”

    另外三位贵妃,在皇帝身边待的时间更长,流水的皇后,铁打的贵妃,这太医院有她的暗线,就没有另外几位的?

    书信写好,长贵妃拎着晾干,折叠整齐,塞进了一个看起来有些陈旧的香囊里面,旋即递给了李慕歌。

    “这封信,你替我送给一直守着我的那个人吧。”

    李慕歌端着杯子的手一颤, 刚刚煮好的热茶洒落在手上,烫得她倒吸一口冷气,手,手忙脚乱的将杯子扔回去,惊恐万分的瞪着面前的女子。

    香囊就在她的面前,可她怎么也不敢去接,掩饰的呐呐:“谁,谁守在你暗处了?我怎么不知道?”

    她极力想要撇清,长贵妃将香囊塞过去,眯着眼道:“这金丝小枣是前几日才做好的,当时就那么一盘子,我放在小厨房里忘了,熟料回来就没了踪影,那人,我早就察觉了,不过要不是你这贪嘴的性格,我也不会发现你竟然还同他有联系。”

    那个“他”,语气相当的熟稔。

    李慕歌不得不在心中猜测,对方是不是已经猜到了刀疤的身份,她沉默的接过香囊,却又忍不住询问:“你,这究竟是要送给谁的?”

    “顾乘风。”长贵妃盘腿坐在蒲团上,幽幽道:“我既然敢写信让你交给他,自然也猜到了他的身份。”

    顾乘风,正是当初她那死于非命的未婚夫。

    李慕歌不曾知道刀疤的名字,却也不敢再问。

    面前的女子看着温润如水,眼中却掬着一捧透骨的寒冰。

    她在福泽宫待了两个时辰,本以为令妃会再寻法子流产,谁料宫女匆匆传来消息,让长贵妃过去。

    令妃到底是流产了。

    只是这流产的过程,着实曲折。

    她在御花园中撞到了魏临渊,大受惊吓,回去就流产了,可她的小侍女又说,是因为在福泽宫外面跪久了。

    总而言之,罪魁祸首就是这两个人了。

    老皇帝要问罪,就会在长贵妃和魏临渊之间,他勃然大怒,在宫中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要亲自问两人,于是李慕歌去的时候,在门口同魏临渊撞了个正着。

    男人和前些日子没有什么不一样,只是眼底有些青黑之色,略显颓靡。

    “王爷。”长贵妃率先打了个招呼,魏临渊的视线这才从李慕歌的身上移开,“参见贵妃娘娘。”

    魏临渊看了一眼屋内,一地的碎片,便停在了门口,任由大太监进去通传,而另一个小太监在老皇帝出来之间,就将碎片麻利的扫到了一边,避免皇帝被扎到。

    “临王爷,贵妃娘娘,皇上让两位进去。”大太监为难的看了一眼李慕歌,“这,小长公主,皇上,皇上让您回去。”

    “我回去?”李慕歌诧异的道,略带病容的脸上露出天真的神色,“高明公公,皇上不是要找让令妃娘娘流产的罪魁祸首吗,我想着,我今日同令妃娘娘说了几句话,怕是将娘娘气着了,这,这万一是我给气流产的……”

    “阿慕!”魏临渊色力荏苒的打断了她的话,眉

    宇之间都带着严肃,“这种事情可不能乱说。”

    李慕歌心道自己就是要将这水搅得更浑一些,也不理他,自顾自的继续道:“皇上这要找凶手,我也得来呀,这怎么,就偏偏不让我进去呢?”

    高明额头上冒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面对胡搅蛮缠的李慕歌,正想着要要进去再通报一次,就听到屋内皇帝吩咐:“高明,让她也进来。”

    高明松了一口气,恭敬道:“小长公主,贵妃娘娘,王爷,请。”

    这三个人,谁都不是他可以得罪的。

    令妃流产,正是虚弱的时候,皇帝本应陪着对方,只是那苍白萎靡的样子没了原本的妖魅,再加上血淋淋的孩子,让他倒尽了胃口,便寻了个理由离开了。

    如今三人就相当于出气筒。

    三人一进来,皇帝就先将矛头对准了魏临渊,他冷声道:“临王,听闻,你推到了令妃?”

    魏临渊:“臣不敢……臣方才从翰林院那头出来,因为遇到了十三皇子,担心他走丢,将他送回了宫中,熟料瞧见了令妃娘娘,便避开了。”

    从始至终,令妃连他的衣角都没贴到。

    李慕歌非常配合的呀了一声:“皇上,我想起来了,令妃娘娘今日那味道可香了,十分浓烈,我不过是靠近了一点儿,现在身上还有一股味道呢,这要是临王真的推到了令妃娘娘,这手上和身上肯定会有味道,要不然,让人闻闻?”

    她恶劣的看着魏临渊,像是巴不得他真是那个人一样。

    老皇帝一听她说话,就知道她要替魏临渊辩解,又暗恨她现在的身份,这要是以前的小小仵作,就是有十个脑袋他也得让人斩了。

    魏临渊身上自然是没有那个味道的,不过李慕歌身上有,她嗅了嗅自己的衣袖,忧愁道:“皇上,这,我今日贪嘴,想着去找长贵妃那儿蹭点儿小枣吃,没想到正在福泽宫的门口碰见了令妃娘娘,便说了几句话,言之过重,这,令妃娘娘该不会是气着了吧?”

    李慕歌一字一句的道:“我说,天气冷,令妃娘娘若是自个儿跪久了,这孩子没了,这该怪谁?”

    老皇帝登时脑袋里热血上涌,恨不得掐死李慕歌。

    可李慕歌仍旧在继续说着:“您看看,长贵妃娘娘说了,不同她计较什么,让她回去,娘娘要礼佛,不能招待她,她这莫名其妙的在福泽宫外跪着,这不是故意……”

    “阿慕。”

    “小长公主。”

    “李慕歌。”

    三声呵斥,来自三个不同的人,老皇帝双眼已经泛着冷光,大有她再说一句,就拖出去斩了的模样。

    长贵妃心中一凛,直接道:“皇上,小长公主虽然说的不好听,却也……都是臣妾的错,当时一心想着礼佛,便让令妃回去了,熟料她一心想同臣妾道歉,在宫门口跪了许久。”

    魏临渊更是道:“皇上,小长公主顽劣,臣本是她的师父,未曾教导好,是臣之错。”

    两人都直接将李慕歌护在了身后。

    这时,皇帝竟是想发难,也被堵得哑口无言。

第二百二十章 桥归桥

    纵然皇帝对李慕歌的说辞疑心重重,却也不能凭借着一人之言就定罪于三个位高权重的人。

    她思来想去,只能从其中择了一个稍稍好拿捏些的长贵妃敲打恐吓:“长澜,你可知道,欺君乃大罪。”

    长贵妃苦笑道:“皇上,臣妾句句属实,当日之事,这随便问问就知道了,说到底,是臣妾这事儿做得不妥当,只顾着礼佛,本想着传了话,令妃就会回去了,谁知道她那脾气……诶,也是倔。”

    老皇帝冷笑道:“照你这么说,还是令妃的错了?”

    长贵妃忽而跪下行礼,磕头道:“臣妾不敢,臣妾只是……实话实说。”

    “好一个实话实说。”老皇帝捏着杯子,下意识的想对着女子砸过去,可在触及对方淡然如水的双眼时,又不自觉止住了动作。

    杯子被他狠狠的磕在桌子上,既然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再审问下去也没有意义,便高高在上的吩咐了一句:“行了,这件事,朕会调查清楚,若是真让朕发现,谁敢欺君瞒上,朕也绝对不会轻饶。”

    自找台阶是他最为憋屈的事情,此刻这些人看着便闹心,于是他撂下狠话,直接将人赶了出去。

    这挟卷着怒气的质问来得风风火火,退场的时候也显得尤狼狈和尴尬。

    出了这紫宸殿,长贵妃便忍不住低声斥责:“你方才太过冲动了,便是没有你,令妃流产一事也奈何不得我什么,你跟着进来瞎掺和什么。”

    因着有他人在,李慕歌并不同她辩驳,表现得相当沉默。

    可是她能够视魏临渊于无物,魏临渊却不能当做没看见她。

    一路走到主道上,正是分别之时,魏临渊直接道:“阿慕,我有些话,同你说。”

    长贵妃深知两人关系不浅,非常识趣儿的道:“那本宫,便先回去了,阿慕,我先走一步。”

    “诶……”李慕歌伸手想着挽留她,却慢了一步,等人走远了,她才低沉道:“王爷,这事情,我该说的都差不多说明白了,若是王爷没有其它的事情,我也先走了。”

    魏临渊抬手拦住挡住她的去路,声音冷冽近乎于质问:“我记得你说过,要辞官回家种田,再不想掺和这些事情。”

    可这不过几日的功夫,原本的大理寺司直就成为了小长公主殿下,震惊了朝廷上下。

    李慕歌道:“我是不掺和这些事情了,太后娘娘对我极好,我在宫中陪她,也好过出去,面临那些不应该面临的东西,小五跟着我,也很安全。”

    魏临渊质问:“那孙家兄弟呢?还有那青楼出来的女子,还有长泽,你也可以一并舍弃?”

    问到此处,男人的双目之中已经隐隐有了怒火燃烧,所有的不满也像是要倾泻而出。

    李慕歌喉咙一哽,想要不择言的说自己并不在乎这些人,可终究伤人伤己,她低声道:“事情,总要有个轻重。”

    在阿辰的面前,所有的一切都得退让。

    魏临渊又急又怒, 那一

    把熊熊怒火像是焚烧了他所有的理智,甚至已经顾不上这是在皇宫之中,怒声道:“李慕歌,难道你就只在乎那个暗卫,不过短短几月,他纵然和你有血缘关系,你为何已经到了如此昏聩的地步?”

    简直像是被魑魅魍魉迷失了心智,同从前他认识的那人判若两人。

    “王爷,这就是我的本性。”李慕歌惨白着脸纠正,神情认真,“您现在也看到了,我就是这种人,不值得,我知道,您对我有知遇之恩,可是这几个月,我能帮您的,已经帮了,现在我只想脱离这个漩涡,不好吗?”

    不好吗?

    三个字像是一盆冷水,泼在了魏临渊的头上,他愤怒的神情逐渐平静下来,眼神却变得无比失望,这个时候的丫头,陌生得让他觉得可怕。

    “王爷,请您回去吧。”李慕歌的声音放得极轻,却仍旧铿锵有力,“阳关道和独木桥,本就不能交杂在一起。”

    魏临渊心中绞痛,觉得仿佛有一口郁气堵在心头,怎么也吐不出来,他无力的阖上了眼道:“好,从此以后,你走你的阳关大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师徒的缘分,从此以后,缘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啪嗒!

    有什么东西摔在了地上,应声而碎,李慕歌望眼看去,只见着那石板铺成的地面上,有些残碎的玉佩,隐约能够拼凑而成“临渊”二字。

    这是她雕刻出来的,用刀子的,总是想找点儿手工活做,她雕刻的技艺算不得好,可第一次雕刻的,就是这玉佩,所以一眼就能看出来。

    对方摔了这玉佩,恐怕是真的失望至极。

    李慕歌嘴角扯出一抹苦笑,只能安慰自己,有亲人便够了,可却还是忍不住蹲在原地,将那些破碎的玉捡起来包好,走到边上,扔进了小灌木丛里。

    哗啦。

    灌木丛里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她一愣,蹙着眉冷喝:“谁在里面偷听?”

    她的视线隐约能够捕捉到一抹身影,那人被发现之后,居然不是慌忙逃窜,而是踩着枯树枝叶走了出来,嘎吱嘎吱的响了好一会儿,李慕歌终于看见了一个熟人面孔。

    慕容泠目光撇过那些被扔掉的玉佩碎片,嘴角带着一抹温和的笑意:“李姑娘,好久不见,这玉佩不错,就这样扔了,真是可惜。”

    李慕歌敛眸道:“没想到二皇子会在这里,我还有事,便先走了。”

    她可没忘记二皇子遭的这些罪里面有自己的手笔,这个人居然还能以笑对之,不可思议之时,她又觉得得慌。

    也许对方有什么阴谋。

    李慕歌不想和慕容泠打交道,慕容泠却不想放过这个好机会,说话专往她痛处戳:“我还记得当初,李姑娘为了临王可是不少为难我,这会儿却……这临王也真是的,听闻临王最近又收了个小妾,还是从青楼出来的,这朝中上下,谁人不知道李姑娘对临王的心意,临王这样做,可不就是在侮辱你?”

    扶桑的消息还是传了出去,可是半真半假,众人都以

    为,那就是临王纳的妾室。

    这临王可从不主动纳妾,后院儿那些女人都是有人塞进去的,众人都猜测,对方是不是动了真心思。

    可这样,李慕歌又算什么?

    这出好戏他们看得津津有味,李慕歌闻言却犹如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儿,恼怒道:“二皇子,你说话可得有理有据,我对临王有什么心意?”

    她要的不是对方的回答,而是单方面的在宣泄着不满:“不管你承不承认,我是太后娘娘认回来的小长公主,该当叫皇上一句兄长,怎么说,你也是我的晚辈,你一口一个李姑娘便罢了,我不同你计较,可你却不应当这样空口白说,什么东西都扣在我脑袋上。”

    “二皇子,晚辈,就要有晚辈的样子。”她一字一句的咬牙道。

    这番模样,真的像是气急败坏之后的口不择言,李慕歌将人斥责了一通,便甩袖离去。

    慕容泠笑容泛冷,却一句也不相信李慕歌的话。

    这种狼狈得如同丧家之犬的模样,真是难看得很,不过对方越是这个样子,越是证明他说的没错,这两人的关系有了裂缝,他再一挑拨,原来魏临渊是怎么和这个女人来对付他的,他就要让魏临渊尝尝相同的滋味。

    慕容泠机关算计,无人得知,魏临渊一路恼火的出了宫,等着马车一路驾驶到门口的时候,还沉浸在李慕歌的那番话中。

    他不是铁人,并非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他有些有肉,而捅他刀子的,正是他最亲近的人。

    郁气久久不散,连到了王府门口,他都还没回过神来。

    直到管家忍不住前来喊他:“王爷,可是有什么事?”

    魏临渊怔愣着回神,道了一声无事,下了马车,可刚站在王府大门口,他胸口忽然一痛,瞬间呕出一口鲜血。

    入眼是刺目的红,顷刻之间,天旋地转,他咚的一声砸在王府大门口,不省人事。

    老管家一愣,瞬间就慌了起来,大喊着:“还不快将王爷扶起来,找大夫,快点找大夫,王爷,王爷”

    临王晕过去的消息,像是一阵风一样,传遍了京中角落。

    黑暗之中,鬼面将消息带到了紫衣人的面前。

    女子一双惨败的手勾在紫衣人的脖子上,大笑道:“这也算是殊途同归了,主子,这可是大好的机会。”

    紫衣人拂开她的手,起身问道:“消息可是真的?”

    “鬼面亲眼所见。”那人回答,“听闻今日临王在宫中和七号发生了争执,似乎是被气成这个样子。”

    “甚好。”紫衣人大笑,“没想到她还有点儿余下的作用,不错,不错。”

    “恭喜主子。”女人一边说着,一边又忍不住想攀附上来,去被人无情推开,她大为委屈,却又听到那人道:“你伤了身体,回去好好养着,届时,就看你了。”

    “是,主子。”

    女子眼中露出迷恋之色,乖巧的像个孩童一样靠在他的身边。

第二百二十一章 重病

    临王吐血后重病不起之事,是在第二日一早传到李慕歌的耳朵里面的。

    太后宫中的小丫头是机灵的,得了消息之后,就飞快的说与她听了,可这四起的流言之中,传着传着就越发的严重,到了李慕歌的耳朵里面,已经是魏临渊卧病在床,命不久矣了。

    听到消息的时候,她差点儿摔了一个杯子。

    太后温声道:“既然临王生了重病,你可要出宫去看看?”

    李慕歌即刻回神,摇头浅笑道:“娘娘,我如今也是重病在床呢,又怎么能去看望临王。”

    喝了这么久加了料的药,她这“病”,本来就没好,还应该有越发严重的趋势。

    为了凸显她的病重,昨个儿晚上太医就来了一批又一批,把了脉之后都是纷纷摇头,不怎么看好她的病情。

    这一切,还全靠刀疤调制的药。

    “你这丫头。”太后伸出手指戳了戳她脑门,“你是病了,可你今日不是要出宫,临王若是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看你是比谁都着急。”

    听得这话,李慕歌心中不免有些苦涩的滋味,可是百转千回,她还是选择了逃避,迂回。

    陪同着太后聊了会儿天,她还有事情要做,便从福寿宫的后门去了梅林。

    以福寿宫为分界线,周围的延禧宫,庆阳宫,都是后宫妃子止步的地方,这一片,一直到宫墙外,都是太后礼佛的地方。

    这大大的方便了李慕歌出宫,她往后面一走,进去的时候正巧碰到刀疤,便喊住了他:“顾先生。”

    刀疤原本冲着她走过来,一听这话,步子都顿住了。

    他反问:“你姑娘……你刚才,是喊错人了吧?”

    “没喊错。”李慕歌心道,就冲着对方刚才这个忽然僵愣的瞬间,都能够确定自己并没有喊错,她掏出一直藏在袖间的香囊扔过去,“长澜给你写的信。”

    长澜?

    这一句话,更是让刀疤觉得犹如晴天霹雳。

    “你,她……”他捏着香囊,呐呐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李慕歌闭着眼睛都能猜到他要说什么,解释道:“不是我透露你的身份……说实话,我也是才知道你竟然姓顾,她早有所察觉,只是你偷的枣儿,被她察觉到我同你认识,这东西是她给你的,你若是不收,扔了就是,我就只是个中间人。”

    刀疤盯着一脸的络腮胡子,也看不清对方究竟是个什么反应,只是那双眼睛里面,竟是带着胆怯和小心翼翼。

    世上之事十有**不如意,若是刀疤能够见长澜一次,了却她的心愿也是好的。

    李慕歌没什么立场去劝说这人,一头扎进梅林的迷踪阵里,一路出了宫,直奔齐王府。

    齐王府相当的冷清,却并不代表没有人,李慕歌才踏进这个院子,就有个鬼魅般的身影出现在她的面前,伸手拦住了她。

    为了方便形式,她今日特地装扮成了男子,带着面具,便是熟人也很难认出她来,这影卫不知她的身份,她翻手亮出了一面令牌。哑

    声道:“我来找王妃。”

    令牌是齐王妃给的,王府特有,影卫一见,就直接让开了。

    李慕歌一脚踏进主院,一颗小石头咚的一下就砸在了她的脑袋上。

    她斜睨过去,视线落在角落里藏着的小孩子身上。

    慕容落冲她无声招手,手指头指了指屋内,随后食指又放在唇边,做了个安静的动作。

    李慕歌悄无声息的走过去,将人抱着,悄悄的靠近了屋子。

    慕容落顿时紧张不已的捏紧了她的袖子。

    李慕歌低声道:“放心吧,只要你不乱动,里面的人察觉不到。”

    这屋子里,应该不止是齐王妃一人。

    果然,才刚刚走近几步,她就听到里面一个男子在温声劝说着:“姐姐,你不为自己想想也要多为霖儿想想,如今王爷已经死了,齐王府就只剩下了你们孤儿寡母的,这京中胡狼环伺,若是再没有娘家的支持,你今后的日子该怎么过下去。”

    齐王妃似乎很生气:“霖儿再怎么说,也流着皇家的血脉,谁敢轻举妄动?”

    “皇家的血脉?”那人笑意中带着点儿讽刺,李慕歌这次听清楚了,这声音是章书林的,她几次想抓这人,却都因为对方太过狡猾而不了了之。

    章书林好言好语的道:“这是不是皇家的血脉,还不一定呢……姐姐,如今皇室之中,才是最为险恶的,你将孩子带回去养,父亲绝对不会说什么的。”

    对方前面说的话可以压低了声音,像是在自言自语,李慕歌在外面费了好大的劲儿,才隐约听到几个字。

    可齐王妃隔得近,却听得很明白,当时便火冒三丈的摔了杯子:“章书林,这话你是什么意思?霖儿不是皇室血脉,又是谁的血脉?你今日若是不说清楚,以后就别想踏进这个府中半步。”

    章书林的脾气似乎很好,被训斥了也不见得生气,反而是笑道:“姐姐,你当初不是……说起来,霖儿这般,长得倒是和我有些相似,指不定,我才是他的哥哥呢。”

    咚!

    一个茶杯直接砸到了章书林的脑门上,齐王妃气得浑身都在颤抖,她咬牙怒指着门口:“滚,滚,枉我把你当成自己的亲弟弟一样看待,没想到,你既然和你那个下三滥的父亲一样,章书林,从此以后,你我姐弟,行断绝关系,全为陌路之人,若是你今生在哪踏进齐王府半步,我便打断你的腿。”

    那犹如梦魇的过往,是她最不愿意提及的事情,自己的亲叔叔,竟然会想对自己的下手。

    齐王妃一想起,心中便直犯恶心,可章书林就像是个变态一样,脑门被砸得差点儿破了个洞,都还为此而捂着脸阴恻恻的大笑。

    “姐姐啊。”他感叹似的拉长了调子,“你怎么就这么冥顽不灵呢,霖儿哪里长得和齐王像的,你不用骗我们了,回去吧,父亲会好好待你的。”

    “父亲”二字,极尽温柔。

    齐王妃知道,他口中的父亲,并不是自己的父亲,当朝的御史大夫章程,而是她那好父亲的下三滥的弟弟,几年

    之前,葬身火海的那个男人姜信。

    姜信没死,她早有预料,可是如今从章书林的口中说出来,她还是觉得不寒而栗,她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咬牙道:“滚,你现在,就给我滚。”

    章书林似乎并没有打算现在就带她离开,桀桀的阴笑了几声,道:“姐姐,你好好想想吧,等你想通了,我会来接你的。”

    他来时是如何的儒雅淡然,走的时候也是一样,扬长而去的样子,让人恨到了骨子里面。

    他一走,齐王妃便仿佛被抽去了全身的力气,无力的从椅子上滑下去,跌坐在地上。

    有一点儿章书林说得没错,她周围确实是胡狼环伺,除开皇室,她的亲人,娘家,才是她最大的敌人。

    屋内安静了下来,再听不到一丁点儿的声音,慕容落紧张的扯了扯李慕歌的衣袖:“姐姐,下去吧。”

    李慕歌依言一跃而下,慕容落便直接推开门撞了进去,坐在地上的齐王妃一惊,连忙起身,勉强扯出一个笑容:“霖儿怎么来了,今日功课可做完了?”

    “已经做完了。”慕容落小大人似的从衣袖中掏出一方手帕递过去,“娘亲不用笑,娘亲可以在霖儿面前哭。”

    齐王妃鼻子一酸,差点真的忍不住哭了出来,却又觉得对方这话不对,连忙追问:“你刚才听到了,你,章书林可发现你了?”

    慕容落摇头:“没发现,姐姐带着我在房顶上偷听的。”

    姐姐?

    齐王妃抬头往外看去,李慕歌一只手拎着面具,已经在门口站了有一小会儿了。

    她连忙道:“李姑娘在外面站着做什么,进来坐吧,这,真是失态了。”

    李慕歌顺势进去,道:“今日来找王妃,其实正是为了这件事的。”

    屋子里是一地的碎瓷片,由此可见当时女子的生气,李慕歌虽然早已知道对方的事情,却还是极力的绕开,不想去戳这女人的伤口。

    “是这样的,王妃,那章书林和姜信,恐怕和鬼面人有联系,所以我想,从两人那里得到一些有用的东西。”她道。

    齐王妃笑得很难看:“李姑娘,你刚才,也听到了,我,就算是想帮你,怕是也帮不了了。”

    毕竟她已经彻底和章书林撕破了脸皮。

    “王妃误会了。”李慕歌连忙解释,语气森然,“这世上,可不仅只有套话,才能达到目的,听到自己想听的。”

    语气里充满了杀意,齐王妃瞬间就明白了,愕然道:“你是想……你就不怕打草惊蛇?”

    李慕歌:“总要有舍有得。”

    要说打草惊蛇,她怕是已经做了,由此小心一些,收获应该会比代价高。

    齐王妃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李姑娘,我可以帮你掩饰,可是我想,请李姑娘答应我一个条件。”

    李慕歌疑惑问:“什么条件?”

    齐王妃摸摸慕容落的脑袋,苦涩道:“照顾好霖儿。”

    她是个不称职的母亲,保护不了自己的孩子,只能让别人帮忙。

第二百二十二章 收线抓大鱼

    鬼面人的行踪,李慕歌一直都没有放弃寻找过,对方的动作伤了她身边这么多的人,更不可能像表面表现出来的那样,轻言放弃,穆鹤这个身份,就是她行走在外面最好的掩饰。

    齐王妃愿意为她作掩护,实在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可是对方对自己孩子的一片赤诚之心,也让她忍不住微微动容,再三强调:“王妃,您可要想清楚了,若是您亲自为了我打掩护,就只有一个办法……便是您现在的身份,也很难不受到惩罚。”

    齐王妃将一缕垂下的头发别在耳后,苦笑道:“我知道了,可方才……你也听到了,李姑娘,我别无选择,这已经是最好的路了,对吗?”

    能够报仇,能够保护到自己的孩子,还能够顺藤摸瓜,一箭三雕的事情,她没有理由去放弃。

    她不想因为自己的一念之差而去选择一条看似“光明”的大道,索性直接拍板决定,同李慕歌商议起了对策,“章书林如今才离开,我今日是不能让他过来的,你给我两日时间,李姑娘,我会将这二人都喊到齐王府来,到时候……还请李姑娘审问完了之后,让我能有一个亲自报仇雪恨的机会。”

    齐王妃的眼中闪烁这浓重的,骇人的仇恨。

    “我知晓了。”李慕歌点点头,两日的时间,足够她做好准备,保证这两人有来无回。

    两日之中,齐王府向外也忍不住流传出一些闲言碎语,王妃生了病,脾气暴躁,下人们怨声载道。

    章书林在章府之中听到这些消息后,满意的笑了,稳坐椅子,第三日一早,齐王府就来了下人,说的是:“请公子过去一叙。”

    齐王府还是老样子,冷清得很,章书林轻车熟路的穿过走廊,在偏厅里面看到了坐在主位之上的齐王妃,他得意洋洋的打着招呼:“姐姐,我来了。”

    齐王妃嗯了一声,起身道:“你随我来。”

    “去哪儿?”章书林随口问了一句,却并没有得到回应,王府的路他经常来,如今闭着眼睛都知道该怎么走,而这条路,他也很眼熟。

    心头涌出一股不好的感觉,这迫使他停住了脚步,假意笑问:“姐姐,我们这是……要去王爷的原来的院子,可这里,不是被封了吗?”

    齐王妃淡漠道:“我既然做了对不起王爷的事情,自然要在这里忏悔。”同样的,其他人也一样。

    自从齐王死后,她就少有笑颜,章书林看着她的侧脸,也看不出其他的端倪,只能压下心中的不妥当,跟着她进了齐王的旧日的住所。

    院子里打理得依旧干净整洁,章书林才想挑起话茬儿,齐王妃双手推开了门,凌乱的景象就堵住了他想脱口而出的虚假寒暄,呐呐道:“这里,怎么还是这个样子?”

    东倒西歪的桌椅,地面上几乎沉淀成褐黑色的血渍,破碎的茶杯,入目是厚厚的灰尘,让人近乎于无处落脚。

    “都是证据,万一哪天大理寺的人逮到了凶手,我也好将人带来此地。”齐王妃意味深长的拨弄着自己手中的佛珠。

    章书林:“可凶手不是已经找了?”

    齐王妃轻哼:“谁知道,那是不是被人推出来的替死鬼呢?”

    她脸上带着讥讽,原本珠圆玉润的脸庞,这些日子也清瘦了许多,眉间笼罩着一层怨怼的乌云。

    章书林心头一跳,直觉的不想再继续谈论这件事,顾左右而言他:“姐姐戴着的这珠串,真是好眼熟,难不成姐姐现在也信佛了?”

    齐王妃扯了扯嘴角,扬起自己手腕:“你说这个?这是我随便从库房里面翻出来的。”

    她温声道:“我可不信佛,佛祖不能帮我找到凶手,倒是这念珠有点用处,至少……在我猜到,我的亲人是杀害了我相公的凶手的日子里,我才能勉强靠着这个,控制住我心底的仇恨,让我不至于,去愚蠢的找那人对峙,打草惊蛇。”

    她每说一句话,章书林的脸色就沉下来一分,直至变成和她同出一辙的冷漠。

    可章书林不能确定,对方是在怀疑自己,还是已经知道,他故作疑惑的道:“姐姐,你这是……在胡说什么,还是听信了他人的一面之言,挑拨你同家人的关系?”

    “阿洛。”齐王妃终于转身正视着他,这是他们姐弟之间亲昵的称呼,可现在却泛着冷意,“你可知道王爷是怎么死的?亲近之人下了毒,捅了刀子,可能让王爷不设防,能够自由进出齐王府的,又有几个人呢?”

    当初的章书林算得上一个。

    到了这个地步,章书林知道,自己的辩解都没了意义,登时凶相毕露:“姐姐,你这个时候,同我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呢,人都死了,更何况,我这也是为了你好,齐王要是知道了霖儿不是他的亲生孩子,你以为他还会对你这样好不成?”

    齐王妃冷笑不已:“你真以为,霖儿是那下三滥的人的孩子?我告诉你,当初他可没有碰到过我一根手指头。”

    章书林脸色难看了起来:“这怎么会……不,不对,你找我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忽然想起对方刚才的话将凶手带来此地。

    章书林开始惊疑不定的环顾四周,脚步慢慢的退后,可一把刀,悄无声息的贴上了他的脖子。

    “别动,再往后退一步,我就割断你的脖子。”那声音很沙哑,听起来像个青年男子,章书林停下脚步,哑声道:“姐姐,你我姐弟一场……”

    站在他身后的李慕歌手起,砍下,直接劈晕了他,一手拎着他的衣领,一边冷声嘀咕:“你也配说这几个字。”听着就可笑。

    她冲着齐王妃打了个招呼:“王妃,我先审问着,到时候人再给你。”

    “多谢李姑娘了。”齐王妃感激道。

    李慕歌并没有将章书林带去其他地方审问,而是就在这间院子里面,一来这里无人敢靠近,二来,熟悉的地方,更容易让章书林的心底产生裂痕。

    章书林并不是什么心性坚定之人,相反的,他的弱点十分明显,他恨齐王,却又惧怕齐王。

    李慕歌审问了足足一个时辰,而出来的时候,齐王妃竟然就在门口守着。

    两人面面相觑,齐王妃一看见章书林的脸,率

    先变了脸色,退后好几步,惊疑不定的怒喊:“影子。”

    两个黑衣人如同影子一般悄然出现,挡在他的面前。

    李慕歌无奈抬手,用回了自己本来的声音:“王妃,我不是他。”

    为了避免真的打起来,她不得不语速飞快的解释:“这只是一张面具,真正的章书林还在里面捆着,王妃让人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齐王妃并没有因为她的一面之词就相信了,而是让身边的影子进去探查之后,才松了口气道:“李姑娘,你,你装扮成这个样子做什么?”

    李慕歌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章书林惯用的温和表情:“我从他的嘴得知了姜信在哪里,王妃且等着,我去将姜信带回来。”

    章书林和鬼面人之间的联系,还隔了一个姜信,他是小虾米,姜信才是那一条大鱼,想要得到更多的消息,就必须抓住那一条大鱼。

    齐王妃却并不放心:“李姑娘一个人去,可能对付得了那人,万一,万一他发现了什么端倪……”

    “王妃放心吧。”李慕歌道,“我已经通知了人,姜信就算是有三头六臂,也插翅难逃,王妃,事出紧急,我就先走了。”

    “好,李姑娘小心。”

    章书林不能消失得太久,他是正大光明的到了齐王府中,若是一去不回,定然会打草惊蛇,李慕歌必须在这个时间之中,抓到姜信。

    而姜信的位置,也很好找。

    对方就住在章府的旁边,李慕歌过去的时候,先是敲了敲门,屋内立刻传来警惕的声音。

    “谁?”

    “是我,叔父。”她模仿着章书林的声音和语气,“有要事。”

    院子的门被人警惕的打开一条缝儿,李慕歌顺势蹿了进去,低声道:“叔父,姐姐想见你。”

    “见我?”带着半片面具的姜信十分诧异,“她居然还敢见我?”

    李慕歌勾唇一笑,握着匕首狠狠的扎进他的手臂上,冷声道:“毕竟是十多年的仇人,在得知了你没有死之后,齐王妃可是恨不得亲手斩下你的脑袋,又怎么不想见你呢?”

    姜信挥开他,脸色极度难看:“你是不会章洛,你是谁?”

    “拿你命的人。”李慕歌抬起头,那一瞬间,犹如猛虎出笼,而院子里,悄悄的多了几个人。

    虽然这些人隐藏在暗处,可姜信东躲西藏了这么多年,对生人的气息十分敏锐,很快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他退后了两步,洒出一把随身携带的粉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后跑去。

    可李慕歌早有防备,顺势躲开下令:“抓住他。”

    暗处的人拔剑而上,反之姜信,脑袋越发沉重,竟是连轻功也使不出来。

    姜信很快被暗卫擒住,李慕歌擦拭着匕首上的血迹,一边低声道:“将人带到齐王府去,别被人发现了。”

    “是。”

    暗卫带着姜信离开,而李慕歌抹平了这里所有的痕迹之后,也光明正大的走了出去,而在她的身边,也有一个同姜信长相相似,带着半边面具的人。

第二百二十三章 认罪

    阴暗潮湿的柴房里面,久违的阳光从窗户的缝隙之中挤了进来,拉扯到男人狰狞的面容上面。

    哗啦!

    姜信是被一盆冷水给泼醒的,水里面还混着冰碴,在这春寒料峭的季节里,刺骨的冰冷让他打了个寒噤。

    迷蒙之中睁开了眼睛,他只看到一个逆着光,居高临下的望着他的,带着面具的人。

    恍惚之中,这一晚上涌出的记忆,然他不寒而栗,第一句便是问道:“你究竟是谁?”

    “这重要吗?”李慕歌用低哑的男子的声音回应对方,“就算告诉了你,又有什么用呢,你快死了。”

    这话是肯定的语气,柴房的门被人推开,盛装华服的女子走了进来。

    今日的齐王妃格外的美艳,她穿着暗红色的绣大朵牡丹的广袖流云裙,带着牡丹金步摇,发间并着流苏,红唇艳丽,一如十年前出嫁的时候一样。

    姜信几乎看呆了眼。

    他怔怔的唤道:“盈儿。”

    齐王妃手中提着长剑,对他的呼唤置若罔闻,反而是看向李慕歌:“李姑娘可审问完了?”

    李慕歌颔首:“王妃可随意处置。”

    这屋子里,除了关着姜信,还关着章书林,自这间屋子被齐王妃推开,章书林就醒了,左右观察着局势,如今乍一听齐王妃对李慕歌的称呼,不由得震惊出声:“你,你是那个……”

    可惜他的话没有说完,就被一个暗卫捂住了嘴巴,押着去了齐王出事的那一所小院子。

    章书林心差不多已经猜到了对方会做什么,神色慌张了起来,开始乞求:“姐姐,你我姐弟一场,我是做错了事,我知道错了,姐姐,你还记得,小时候,我做错了那么多的事情,可你依旧不同我计较吗?”

    齐王妃满目寒霜,声音嘶哑:“章洛,这不一样,我夫君的命,必须用你二人的血,来祭奠他的在天之灵。”

    她这一辈子,从来没有杀过人,就算是当初对姜信下手,王爷也不愿意染污了她这一双手,可现在,她拿着剑的手稳稳当当的抬起,然后狠狠的刺下去。

    一剑穿心!

    那从心脏里面迸出的鲜血喷射到她的裙子上,脸上,手上,到处都是,和原本已经沉淀了几个月的褐色血渍融合在了一起。

    姜信和章书林再没有了求饶的机会。

    整个屋子近乎被血染红,哐当一声,长剑从齐王妃的手中砸在地上,她慢慢的擦掉脸上的血液,一步一步的往外走,走出了一路的血脚印。

    李慕歌没有进去,而是站在门口等着她出来,齐王妃递给她一块令牌:“这是我的王府的令牌,还有王府的印章在我的书房之中,王府的东西,就拜托你了。”

    李慕歌接过令牌,只觉得十分沉重,思索良久,递给她一个小巧的玉色瓷瓶:“这是一颗可以保命的丹药,王妃虽然大仇得报,可是您别忘了,还有孩子在等着您呢。”

    听闻她提起慕容落,齐王妃原本一双心如死灰的眸子里面才重

    新燃起星星点点的火焰,她咬牙道:“我知道,烦请您,照顾好我的孩子。”

    她还有霖儿,所以她不能死。

    齐王妃走了,她是一步一步的走到宫门前,击了皇宫外那个告御状的大鼓。

    当时早朝未下,大鼓声响,老皇帝不得不将人喊到了金銮殿上。

    盛装的她让年老的皇帝也感到惊艳,原本阴沉的面容缓和了几分,温声问道:“齐王妃,你可知道,这告御状的鼓,可不是能随便敲的。”

    “臣妾知道。”齐王妃拱拱手,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皇上,臣妾告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你自己?”

    老皇帝连同满朝文武都以为自己听错了,瞪大了眼睛看过去,有些疑惑的,又去看章程。

    站前三排,充当领头羊之一的御史大夫章程章大人,忽然之间眼皮子就一个劲儿的跳了起来。

    他脸色难看的看过去,只见着这个几年前就已经被赶出家门的女儿,一字一句,铿锵有力的道:“臣妾有罪,臣妾杀了人,一个,是臣妾的弟弟,御史大夫章程章大人的侄儿,章书林,一个是御史大夫章程章大人的弟弟,姜信。”

    齐王妃扯着唇角,视线怨毒的冲着章程而去。

    群臣再也控制不住震惊,整个朝堂几乎吵闹成了菜市场。

    章程头脑发懵,一阵晴天霹雳,差点儿就支持不住倒了下去。

    他喘着粗气,差点儿控制不住将手中的朝板对着齐王妃砸了过去,恼怒大骂:“畜生,真是个畜生啊。”

    章程的一副天都塌下来的样子,老皇帝按捺住将自己这个肱骨之臣扔出去的念头,眯着眼睛问:“齐王妃,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如此美人,若是就这样死了,可惜了。

    齐王妃磕了个头,道:“皇上,臣妾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那章书林,正是杀害我夫君,您的弟弟,齐王的凶手,而姜信……”

    她咬着牙,看了一眼章程,在对方哆哆嗦嗦的目光之中,惨笑道:“那姜信,本是我叔叔,可在我当初未出嫁之前,他就对我有非分之想,谁料当初一场大火,我们都以为他死了,却没想到,他又回来了,而昨天,他又想对我……臣妾趁着他对我不设防的时候,亲手杀了他,臣妾生是齐王的人,死的齐王的鬼,皇室的尊严,绝对不容他人玷污。”

    满朝文武又是一阵哗然。

    他们根本没想到,齐王妃竟然是连自己的尊严也搭上了。

    老皇帝的一张脸也在她的诉说之中黑成了锅底,眼见着章程还在那里咒骂着,难听的话一句接着一句,他怒火中烧:“章大人,你这是态度,难不成一个王妃的尊严,就任由你弟弟来玷污?”

    章程一个激灵,老脸涨得通红,梗着脖子道:“可,可皇上……她,她……”

    他指着齐王妃,一时之间,也说不出什么来。

    老皇帝摆摆手,问:“齐王妃,尸体何在?”

    齐王妃:“正在王府之中。”

    老皇帝并不清楚那二人是不是都有罪,可是章程这种蔑视皇室尊严,在朝堂上骂骂咧咧的话已经让他的心中生出了厌烦,此刻便道:“我南越律法有规定,天子犯法都与庶民同罪,可那二人,都已经触犯了法律,其罪当诛,朕就不赐你死罪了,可是你一连杀了两人,朕就罚你,在太庙里面,青灯古佛,修行三年,如何?”

    这已经算是最轻的惩罚了。

    在杀人的那一刻,齐王妃根本没有料到,她能够活下来。

    她再次磕头:“多谢皇上,皇上,臣妾还有一个心愿……臣妾,想再次回去,看看臣妾的孩子。”

    “准!”

    王妃杀人一事,自皇城击鼓就闹得浩浩荡荡,这一来一去,这整个京城的人差点儿都知道了,慕容落站在门口等了很久,才等到了自己的母亲。

    母子同心,齐王妃几乎忍不住抱着人痛哭,可她忍住了,只是哽咽道:“霖儿,你要听姐姐的话,娘亲不在了,整个王府都让姐姐打理,你要好好的长大。”

    “娘亲,我知道了。”慕容落悄悄的擦掉眼泪,“娘亲,三年后,霖儿一定会去接娘亲出来的。”

    “乖霖儿。”

    齐王妃被人押着走了,连同一起带走的,还有那两具尸体,慕容落虽然早慧,看着那离自己越来越远的背影,还是忍不住大哭着追着跑了很远很远。

    直到人彻底不见,李慕歌才将小孩儿拦住。

    她低声道:“王妃只是去了寺庙之中,我们以后,可以偷偷去看她。”

    慕容落红着眼问:“姐姐,杀害我父亲的凶手,已经死了吗?”

    “自然是死了。”李慕歌道,又补充,“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

    “可那些鬼面人呢?”慕容落又追问。

    李慕歌浑身一震,似乎是没想到这么小的孩子会问到这个问题上,她不愿意将其中的那些门门道道讲出来,至少,大人那肮脏的世界,不应该去将一个孩子染污。

    他纵然早慧,去需要一个干净的童年。

    “姐姐,我知道鬼面人,可是万一,万一那些鬼面人还不放过我们呢,我,和娘亲。”慕容落拧着眉道,收敛了忧伤,他认真的对着李慕歌分析,“当初,你来救我的时候,关着我的地方,就不只有那个男人,还有其他的人,他们,有些人似乎比那个男人的地位还高。”

    那个男人指的是姜信。

    可李慕歌不得不神情凝重了起来,她组织着措辞,道:“你放心吧,我也会抓到那些人的,一网打尽,他们不会伤害到你的,也不会伤害到你的母亲。”

    这个孩子简直聪明得可怕,但也正因为是这样,齐王妃才能放心的将人交给自己吧?

    “你能教我变强吗?”慕容落问,“父亲说过,只有自身的强大,才是真正的强大。”

    李慕歌凝视了他许久,才轻声道:“好。”

    也许对方说的是对的。

第二百二十四章 抢人

    齐王府的书房之中。

    李慕歌提笔许久,笔尖在纸上晕染出一团墨色,可这第一个字,怎么都写不出来,一直到书房的门被人推开。

    “姑娘。”一身黑衣的影卫蹿了进来,行礼。

    她两忙放下笔,询问:“情况怎样了?”

    “王爷已经成功的收服了清风寨,外面现在流言四起,说王爷命不久矣,恐那些人要行动了。”影卫汇报着,将一封密函呈了上来,“这是王爷所写密函,请姑娘亲启。”

    李慕歌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拆了密函,里面大概说了,清风寨和朝廷之中的联系已经被斩断,而横断十六寨之中,也并不接纳他这个寨子。

    影卫时间紧迫,继续汇报:“如今整个京城多了许多的江湖人士,近几年朝廷对江湖的监管松懈了许多,如今江湖之中,有人暗地里贴出了悬赏榜,悬赏王爷的命,如今有些不要命的,已经接了榜,整个王府已经被围住了。”

    李慕歌拧眉问:“鬼面呢?”

    “除了我们原本已经发现的两个据点,再没有看见鬼面的踪影,只是我们跟踪发现,这些人并不是大鱼。”暗卫见她眉头紧锁,以为她正在为魏临渊担忧,又道:“姑娘放心,王爷如今在寨子里面,江湖人士,伤不了王爷。”

    李慕歌当然担忧的不是这个。

    别人不知道,她还能不知道魏临渊的真正实力,更何况这是在京都,江湖人士也不敢太过放肆,旁人都以为魏临渊是被她气吐血了,却不知道,两人都是在做戏,给二皇子看。

    只是这做戏的效果,太好了一些。

    她又提起笔,将昨晚上审问出来的东西写上去,折好,交给暗卫:“王爷亲启。”

    “是。”

    暗卫是最忠诚的侍卫,李慕歌并不担心对方会反叛,不过如今魏临渊在清风寨里,若是那些江湖人士硬闯,只怕是会发现些什么端倪,若是被混在里面的杂鱼给钻了空子,那就得不偿失了。

    她手指头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桌子,思索了片刻,还是决定亲自走一躺大理寺。

    这些不遵纪守法的江湖人士,不如就交给朝廷来处理算了。

    穆家的公子的身份十分好用,至少在进出大理寺这一块,是相当便捷的。

    她去的时候,穆长鸳正行色匆匆的往外走,迎面撞上,李慕歌直接喊了一声:“堂哥。”

    穆长鸳穿着一身天青色的便装,盯着她那张银质的面具看了许久,才问:“你这是来做什么?”

    李慕歌道:“这里不方便,可否借一步说话?”

    穆长鸳颔首,带着她回了大理寺的卷宗室,直接道:“长话短说,我还有事。”

    李慕歌直言不讳:“想请老师帮个忙……近来京中的江湖人士多了不少,也在京中闹出了不少事儿,朝廷律法有规定,便是江湖中人也得遵守,如今这些人,逾矩了。”

    她说得长篇大论,穆长鸳却还是能一针见血的支出其中的要点:“你想帮临王?怎么,不是说前些日子

    你才将人气吐血了,如今心生愧疚?”

    他这样说,大有秋后算账的意思。

    李慕歌知道自己隐瞒了对方许多,心里面也很是心虚,却还是壮着胆子道:“老师,我这也是为了京中的百姓好,可您也知道,我人微言轻……”

    “堂堂小长公主,人微言轻?”

    李慕歌沉默着,忍受着对方的冷嘲热讽。

    被骂了没关系,反正对方消了气,依旧会帮她。

    她这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将穆长鸳都气笑了:“你这就是赖上我了?”

    李慕歌:“就算我不来找老师,老师应该也会对那些江湖人士下手,只是早或者晚的区别。”

    这些江湖人在外面逍遥自在惯了,仗着自己有几分武功,不把王法看在眼中,打砸一个店面之后不赔钱是常有的事情,犯了法,大理寺和顺天府自然都会出动。

    这只是时间问题。

    倒不如,先防备着。

    她分析得很好,也没错,可正因为如此,穆长鸳更为来气,冷声道:“我帮你不是不可以,只是你若再利用我,当心我就真的将你逐出大理寺去。”

    李慕歌做了亏心事,只能顺从的道歉:“老师,我错了。”

    “知道错了就好。”

    穆长鸳是真的有事,没有再和她多说,而是匆匆出了大理寺。

    李慕歌正要和他分道扬镳,就看着是一个自个儿转着车轱辘,推着轮椅过来的秦家四少爷。

    而对她向来不假辞色的穆长鸳,神情温和的迎了上去,“久等了。”

    秦南星温和笑道:“我也才来。”

    穆长鸳和秦南星因为学识,而引为知己,对待这个知己,他自然是相当好的,好得连李慕歌都忍不住看了两眼,而后在心里面默默感叹,果然,老师这就是看人下菜。

    什么冷面阎王,都是假的。

    许是她的目光停留得太久,引起了秦南星的注意,再加上那一张面具,他疑惑问道:“那位公子是谁?”

    “我的堂弟,三爷爷家的孙子。”穆长鸳仍旧延用了“穆鹤”这个身份的说辞,“以前被撵出去了,如今才被三爷爷重新喊回来。”

    穆家三老太爷儿女都死得早,人老了之后,也不怎么同人来往,与穆家之人也走得不近,少有人知道他究竟还有没子嗣。

    秦南星作为一个外人,自然也不清楚,只是若有所思的点头:“难怪,我觉得这背影,都有些眼熟。”

    穆长鸳眼皮一跳,面不改色的道:“可能和我以前有几分相似吧。”

    他们认识得早,就在穆长鸳和李慕歌这样高的时候,就认识了,可是时间太长久,秦南星也不知道是不是,不过除了这个说法,再没有其他更好的了,他便信了。

    而另外一边。

    李慕歌出了大理寺,脚步才走到正街上面,就看见了不少和自己一样,戴着面具,或者是带着斗笠的人。

    江湖人士,装束多洒脱,或者是怪异,她多留心了几眼

    ,才回到了齐王府。

    王府的大门是开着的,却没有家丁守着,连门房也不见踪影。

    她蹙了蹙眉,加快了脚步,冲着大厅走去,才走到外面的庭院,就听到里面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我是你的外祖父,你母亲是我的女儿,如今你的父亲死了,母亲又去了寺庙之中修行,你一个人住在这里怎么能行,不行,你得同我走。”

    慕容落听起来很生气的道:“我不去,我就要住在这里,我没有外祖父,你放开我。”

    见慕容落不听话,章程忍不住撕破了面皮,怒道:“你个小畜生……”

    啪!

    一枚铜板打在他的手上,章程吃痛,忍不住收回了手,慕容落就借机跑远了。

    “章大人,你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辱骂皇室。”李慕歌慢悠悠的踏进了正厅。

    慕容落见着她就眼睛一亮,“哥哥!”小孩儿连忙小跑到李慕歌身后躲着。

    章程神情阴骘的瞪着李慕歌:“就是你这个小畜生扔铜板打我,你可知道我是谁?”

    “御史大夫,章程章大人嘛,谁不知道。”李慕歌环视了一圈周围,见着几个奴婢躲在门后偷听,吩咐道:“去泡几杯热茶过来,这章大人来了,让人连口水都没得喝就回去了,这要是传出去,不知道怎么编排我们齐王府呢。”

    被指着的丫鬟一愣,呆呆的看着李慕歌。

    “我,我……”

    这分明是一个外人,她干嘛要听一个外人吩咐啊。

    丫鬟心中不忿的想着,一个杯子直接擦着脸颊砸了出去,哗啦碎了,只听得男子声音阴沉沉的道:“怎么,本公子还指使不动你一个丫鬟了,王妃不在了,你们这些下人一个个的就使唤不动了?”

    铺天盖地的杀气冲着丫鬟而去,她惊骇的瞪大了眼睛,吓得双腿直打哆嗦,“奴婢马上就去,奴婢马上就去。”

    那丫鬟忙不迭地的跑了,李慕歌才牵着小孩儿,让小孩儿坐在主位上,道:“说吧,怎么回事?”

    慕容落恨极的看了一眼章程,有了底气,直接开始告状:“就是这个老头,把那个男人的尸体带了回去,下了葬,他以为我是那个男人的孩子,让我去祭拜。”

    对于他来说,姜信是杀害他父亲的不共戴天的仇人,让他去祭拜,他怎么能不恨?

    李慕歌明了,嘲讽道:“看来御史大夫真是老糊涂了,你分明是齐王的骨血,竟然想混淆血脉,还想污蔑你,霖儿,你要知道,你是皇室,这种人,以后直接赶出去就行了。”

    慕容落眼珠子转了转,委屈道:“我本来是想将人赶出去的,可是这府中的丫鬟一看见是他,都跑了,还有家丁,收了他那下人的银子,都不见了踪影。”

    这王府中没了主心骨,谁都不把他当回事。

    李慕歌摸摸他的小脑袋:“等会儿你给我指指,让我看看,是哪些个见钱眼开的,我好生收拾他们。”

    反正她做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 大雪

    御史台作为纠察弹劾百官,肃正纲纪的三大机构之一,一向以头铁著称,其中以领头羊章程来看,是个妥妥的清流之士,天不怕地不怕,就连皇帝都敢弹劾。

    老皇帝在位这么多年,章程少说平均每年都写了一封信去骂皇帝,纳妃要骂,娶皇后要骂,就连一年两次的狩猎也在他的谩骂之下,成功的更改为了当初先帝在时的一年一次。

    可“穆鹤”这个身份不是百官,而是曾经的镇国将军,执掌过帅印的穆永烈的嫡亲孙子。

    而慕容落不是王爷,他不过是一个世子,皇室血脉,齐王遗孤。

    两人一唱一和,里里外外的骂了章程一顿,将这位当朝的御史大夫气得差点儿中风,哆哆嗦嗦的伸着手指怒斥二人:“真是,毫无家教可言,真是何方竖子,竟敢在本官面前撒野,我看今日我带走自己的外孙,你还敢拦着我不成。”

    “我自然是不敢的。”李慕歌反唇相讥,“我常年在外,爷爷年迈,没好好教导我,您若觉得我家教不严,找我爷爷去便是,穆家第三十七代子孙,行九,我爷爷行三,御史大人尽管去找。”

    穆家是一个大家族,里面子弟数不胜数,不分嫡系旁系,只看功名,可能够在第三十五代称行三的,就只有一个人,那是个响当当的人物,在章程这一代之中,最为如雷贯耳。

    他一张布满了疾风劲雨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滑稽的错愕,绿豆眼差点儿瞪成了豌豆,“你,你是穆国公的孙子?”

    穆家只有一位国公爷,如今已过了七十大寿。

    章程不甘心的看了一眼慕容落,咬牙道:“就算你是国公爷的孙子,可慕容落是我的外孙,他如今举目无亲,我带走他,是无可非议的。”

    “章大人。”李慕歌深觉这老家伙是被气糊涂了,好言好语的提醒着,“您这话,敢拿去外面说吗?”

    “他慕容落是世子爷,齐王的儿子,当今的皇上,是他的伯伯,当今的太后,是他的祖母,他的母亲,不是死了,只是在宗庙之中修行,论亲缘关系,章大人您,可得排到后面去了,你说他举目无亲,这话,您敢拿到皇上,太后的面前去说吗?”

    不管老皇帝在不在意这个子侄,可只要章程敢去说这话,那他就是有九个脑袋,估计也不够砍的。

    章程满心满眼的都是自己死去的弟弟,可李慕歌一盆冷水泼下来,冻得他瞬间清醒。

    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忆起自己说的话,背后冒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这大冷天的,他后面的衣服都被汗渍浸湿。

    李慕歌懒得同他绕圈子,再次声明道:“齐王妃已经将这孩子交给了我照顾,我会带他进宫,养在太后的膝下,悉心教导,章大人若是觉得不甘心,大可以找太后去要人,还有,烦请章大人不要擅闯府邸,您是朝廷官员,是御史台的大人,应该了解南越律法,这擅闯民宅,可是犯法的。”

    “你一个外人,她怎么可能将孩子放心交给你,你休要哄骗我,我要进宫面圣,我要进宫面圣。”似乎是

    为了他那一点儿已经流失得差不多的底气,他将就“进宫面圣”这四个字铿锵有力的重复了好几遍,仿佛只要他去了,皇帝就会允许他将这个孩子带回去抚养。

    这一刻,李慕歌心里升腾起一些不耐烦,对方苦心孤诣的那些体面和高傲,在这捉襟见肘的辩解之中,就仿佛一层被捅破了的窗户纸。

    什么也不剩下了。

    “章大人。”李慕歌清了清喉咙,语气非常温和的诉说着一个残忍的事实,“您可能不知道,齐王妃走的那一日,恳求皇上,断绝了和您的血缘关系,您做的那些事……您知道是什么,包庇章程,辱骂王妃,皇上都知道了,所以,他同意了。”

    章程得知自己弟弟身死,显示被气得在朝堂之上晕厥过去,清醒过来之后,第一时间就是赶去收尸下葬,整个章府都挂上了白绫。

    风光体面的下葬,自然少不得后人守灵,而整个章家的血脉,就只剩了齐王妃和慕容落。

    他就将主意打到了慕容落的头上。

    只是这算盘打错了,慕容落仇恨着章家,也不是一般的好忽悠的孩子,更何况李慕歌还在保护他,章程在得知自己“被断绝血缘关系”的顷刻之间,像是老了十岁,两鬓被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雪染白。

    李慕歌让府中护卫还算体面的将人请了出去,维持住了对方最后一丝岌岌可危的尊严。

    小孩儿喊住了侍卫:“去送把伞。”

    侍卫诧异了一瞬,应了声是,忙不迭地的拿着伞追了出去。

    李慕歌读不懂他的想法,问道:“觉得他可怜?”

    “娘亲说过,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慕容落收回了目光,不悲不喜,“我出生是不受他待见的,小的时候,我去见过他,可被他撵了出来,如今……就当是了了这最后一丝的祖孙情分吧。”

    小孩儿像个成熟的大人一样,他的思想,才智,心智,都让他的敌人觉得可怕。

    李慕歌不得不蹲下身体,平视着他道:“霖儿,你很聪明,可也要知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智多近妖的孩子,只会让人觉得可怕。

    慕容落的眼神懵懵懂懂,李慕歌摸摸了他的脑袋,低声道:“你不懂,我教你。”

    齐王妃去宗庙修行的第二天,忽然下了一场大雪,鹅毛似的大雪落下,温度骤降,天寒地冻,那被李慕歌喊去煮茶的小丫鬟才提着端着个小盘子慢慢的磨蹭了过来。

    小丫头先是探了个脑袋,左看看,又看看,在看到坐在主位上的李慕歌时,吓了一跳,唯唯诺诺的走了进来:“公子,您要的茶。”

    李慕歌端了一杯,茶杯只带着点儿余温,茶叶因为闷得太久,反而失了那点儿清香。

    “去哪儿了?”她问。

    小丫头埋着脑袋,手脚利索的将三杯茶给摆上,低声道:“奴婢,奴婢守着茶水,等茶冷呢。”

    她说这话的时候,看了一眼抱着汤婆子的慕容落,轻声道:“王妃和王爷在时,从不喜欢喝烫茶,奴婢们都是等着

    快要冷的时候,才会呈上,这以前都是提前准备着的……只是今天公子要得急……”

    李慕歌轻笑道:“你这样说来,还是本公子的不是了?”

    她轻轻的放下茶杯,可即便是这样微小的动作发出的声音,也让紧张惶恐的丫鬟吓得噤若寒蝉,恨不得这地上有一条缝能让自己钻进去。

    面前的公子分明是笑盈盈的模样,她却觉得格外的冷,比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还要冻人。

    “来人。”

    丫鬟听见坐上的公子轻轻的喊了一声,门外走进来两个侍卫,扣着她的肩膀,直接将她拖了出去。

    “打十棍子,扣了月俸,将她卖给牙行吧。”李慕歌面不改色的吩咐。

    丫鬟一听,慌了,挣扎着求饶道:“公子,公子,奴婢知道错了,求求公子放过奴婢吧,求求公子了。”

    十棍子打下来,她不会死,可也要在床躺上许久,这要是再卖给牙行,牙行知道她是被赶出来的 ,一定会死的。

    后悔如今日的寒潮,将她淹没,可任由她怎么恳求,都再没了用处。

    雪地上留下两串脚印,和一条拖动的痕迹。

    这场大雪下了一个白天和一个夜晚,第二日的时候,京都一片雪白,慕容落被迫裹了上一层又一层,像个球一样,李慕歌坐在屋里喝茶,小孩儿就慢吞吞的挪了进来,步调缓慢。

    “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入宫?”

    李慕歌眯了眯眼睛,挡住天地间的一片乍白,“收拾好了?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吧。”

    她风风火火的起身就要带着小孩儿离开。

    王府的新管家已经备好了车马,正守在门口,慕容落不舍的看了一眼,问:“我走了,哥哥能经常来看我吗?”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李慕歌牵着他上了马车,她只负责将人送到宫门口,到时候太后的人会来接慕容落。

    当然,这件事老皇帝也知道。

    为了显示他并不是一个暴君,而是一个明君,皇帝听闻太后这个要求的时候,答应得相当爽快,毕竟一个孩子不能损害他的分毫利益,反而能为他博得一个表面上的好名声。

    纵然他的臣子都知道他是什么人。

    宫门近在眼前,李慕歌便拍拍小孩儿的脑袋:“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

    她已经有几天没有出现在宫中了,时间太久总会惹人怀疑。

    慕容落并不清楚她口中的“很快”是一个怎么样的时间段,直到他到了福寿宫,太后笑眯眯的拉着他说话。

    “真是一个好孩子,到时候,你就和众位皇子皇孙一起去上课,回来呀,你的小长公主姑姑会教你的。”

    慕容落腼腆的点点头,就听到门口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咳咳,母后,儿臣这病还没好呢,您怎么就给儿臣把任务安排上了?”

    慕容落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面前这个脸色苍白,弱柳扶风的女子,方才还在宫门口叮嘱自己,这怎么突然就换了一个身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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仵作王妃:王爷,又出命案了!介绍:
法医重生异世,洗清罪名,虐渣亲,步步惊艳。
一不小心,撩了一个冷情异性王。
美男到手了,李慕歌才知道原来这个男人是个麻烦精。
李慕歌眼神灼灼:“魏临渊,既然你功高震主,不如和我隐居,逍遥一把?”
某男微微笑:“好啊,只要是你。”
仵作王妃:王爷,又出命案了!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仵作王妃:王爷,又出命案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仵作王妃:王爷,又出命案了!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