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不着急谈恋爱
周一生原来不懂，觉得在这件事儿里，爷爷不近人情。
后来他懂了爷爷，又不懂赵叔两口子的想法。
到了现在，他都懂了。
却也只有惋惜与无奈。
其实要不是老爹找出那个偏方，这事儿说不定早就结束了，偏偏给人一丝虚无缥缈的希望，看得见摸不着……
老爹在这件事儿里有很大的责任！
“爷爷心情一直挺不错的。”周一生回答。
赵叔嘿嘿坏笑，哪有什么沉重的意思，就像周一生所想，他或许早将这事儿当成了某种必不可少的生活习惯，从心理学上来说，也算一种病症了，却无伤大雅。
“不不不，你没懂我的意思！”赵叔摆手，“我的意思是说，你爸没在家搞事情吧？你爸是毁坏你爷爷良好心情的重要因素，没有之一。”
老爹在家的地位与行为作风，显然已经深入人心，臭味远播了。
周一生觉得很无奈，那位总是自己爹啊，他也羞愧。
“应该，没什么事儿吧？我看着挺好……”
“那就行，明晚吧，明晚我过去，你也得在啊，你是你爷爷的心头肉，有你在，你爷爷不好意思冲我和你爸吼，你阿姨最近可有心了，从滇南叫人找来的小罐茶，真正的老手艺师父炒制。”
“小罐茶？”周一生觉得不妙。
赵叔说：“嗨，你别那个表情，不是网上那种传销产品，是真的小罐茶，一两上千呢，你阿姨家不是西川的嘛，家里本来有五颗老茶树，被人茶商看上挖走买去了，人家是滇南茶业世家，从明代就开始制茶了，错不了！”
赵阿姨对爷爷的上心，旁人无法想象。
正好家里没个女人，若非爷爷总觉得赵阿姨‘别有用心’，就差将她当儿媳妇看待了，当然这种情况是有前提条件的，赵叔是爷爷干儿子，不然得乱套。
“行，那就明天见。”
赵叔走了，跟陈同为、王飞招呼一句‘好吃好喝’便不再久留。
等人一走，陈同为话唠属性就发作了：“可以啊，你家亲戚？这么大的火锅店，老赚钱了吧，没想到你小子还是富二代？”
周一生觉得，自己家的确还算有点钱，毕竟老爹是能觊觎八十万奔驰车的人，但他不喜欢富二代这个称呼，更喜欢医二代，或是医三代。
“我爸的发小，跟我家没关系。”没多说，免得拉仇恨。
周一生没客气，先点了几个好吃的特色菜后，才将菜单给了二人，二人却没着急，先看单子，等人到齐一块点菜，反正上菜速度不慢。
这一等，就是半个多小时。
中心院到这儿距离不远，可却遭遇晚高峰。
打车难是一回事儿，另一方面路上也堵车，等人到期已经快八点了。
人一进屋，瞬间热闹起来，几个小护士抱着菜单一看价钱，有人就忍不住道：“周周啊，这家可不便宜，我刚才还看美团了，95代100，仅限一张券，这一顿吃下来可不便宜，你说个预算，我们悠着点。”
周一生正想说话，陈同为抢先了：“行了，你们可劲造吧，刚是火锅店老板亲自领我们来的，周一生的叔叔辈。”
陈同为有些大嘴巴，但周一生并不在意，他虽然不喜欢告诉别人自家情况，但既然已经知道了，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免得显得人做作、装比。
周一生跟着道：“免单肯定是没希望了，打八折绝对没问题，随便点吧，以吃高兴为主，但前提条件是别浪费。”
见他这么大气，护士们又是一阵沸腾，大呼要狠狠宰周一生一顿。
连吓带唬，说得可怕，其实大家真没下狠手。
菜单轮到井东、余建和陈医生时，他们都没动笔，最后周一生接过菜单一看，大家没好意思划，菜量肯定不够吃，只能重新补充一些才把菜单送出去。
没一会儿，赵叔又来了，亲自送了果汁、豆奶。
“你们都是医生，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喝酒，先来点果汁、豆奶，你们要喝酒再说话，我让人送来。”赵叔也没太客套，周一生他是知道的，稳重靠谱，实习也没几天，能跟同事、上级医生出来吃饭，就不会在单位有什么问题。
他做到自己能做的就足够了。
不过就算如此，此举还是引起了饭桌上的反响，觉得周一生家庭背景肯定不差。
人面社会嘛，说句不好听的，人总是分三六九等，哪怕不愿承认，阶级也存在于无形，同层次的人只会和差不多的人交往。
最少在座的人里面，没人认识这么大的火锅店的老板。
“周一生还没女朋友吧？”
“你家是本地的？要不要我们给你介绍女朋友啊！”
“嘿嘿，我觉得我们黄兰就不错嘛。”
黄兰却也不羞，直面周一生，大眼睛眨了又眨，即便不说话，在座的人里边谁看不出那股意思来？
俗话说，女追男隔层纱，男追女隔房隔车隔她妈。
周一生不傻，自然能感觉出黄兰的意思，可他真没这方面想法，暂时没有。
又或者，黄兰不对眼缘吧。
现在说什么‘不想找女朋友’的话，那就太没情商了。
周一生笑了笑，露出几分专属于男孩子的羞怯，闭口不言。
只让人以为他是不好意思了，又是迎来一片笑声与打趣。
至于黄兰那……
过后再说吧，总不能再这么多人面前，伤了女孩的面子。
火锅上桌，大家开动了。
席间说说笑笑，颇具生趣。
倒也没人再提那天晚上的事情，就让它随着火锅炖煮个稀烂吧。
主要是周一生和井东两个当事人，早已经说开了，这就足够了。
十点。
一顿饭结束，酒足饭饱。
下楼买单，赵叔打了八折，没说免单的话，要是周一生自己来肯定不要钱，还带着同事、领导呢，没必要把关系展现出来，叔侄俩都心照不宣。
赵阿姨还跟着打趣一声：“一生要赶紧找女朋友咯，我看你这几个同事就不错。”
得嘞，成年人的无奈绝不是从借钱开始的。
是从催婚开始的。
大学毕业，就是催婚的开始。
所幸老爹和爷爷暂时没有这方面的想法，医生这条路升级太难了，儿女情长的事儿大可以放一放。
当然啦。
要是周一生有想法，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家里缺个女人，已经很久了。
第32章 买不来健康
聚会散场，大家都没有久留。
医生、护士这个职业的工作时间，极大杜绝了不良的生活习惯……即便有人爱玩，也真的没有那个精力，每天工作累成狗，回家倒床就睡。
更有甚者，将家‘搬到’了科室的休息室，什么家当都不用带，被褥医院有，白大褂有专门的洗衣公司消毒清洗，吃饭在食堂，剩下来的时间多休息几个小时，总比浪费在回家与上班的路上要来的好。
而且，省钱啊，工资想花都没地方花。
……
打车到家，诊所还没关门。
一个三十岁的姐姐是诊所里唯一的护士，算是周家的远房亲戚，原本在县城医院任职，不过工资薪水太低，家里又在市区贷款买了房，还贷压力大，还要养孩子，机缘巧合就到了周家诊所来上班。
人是老熟手了，放在医院里绝对不比护士长差，十七岁卫校毕业就辗转各大医院，到如今的职业生涯俨然有了十几年，因此周家给她开得薪水也不低。
“柳姐还没走？”
柳姐笑道：“就走了，今天后面小区的老年舞蹈队组团过来体检，忙了一整天，老爷子应付的够呛，呵呵……”
所谓的体检，其实就是简单的把脉问诊，不算西医科常规体检的血常规那些。
周家诊所是老店了，口碑很不错，街坊邻里都知道周家诊所的历史，一代神医王安之的大徒弟，妥妥的老中医。
虽然爷爷从前是不提倡这种大规模的体检，因为西医在体征检测方面有着更精确地数据，而中医问诊全靠医生的经验。
爷爷再厉害也不是圣人，做不到面面俱到。
不过就在某次事件后，爷爷还是勉为其难的接受了。
大概是前年，街道上开了家‘老寿星’，一二层的规模很大，开业歌舞表演，只要进店就送米送油，十公斤装的品牌大米，很是吸引了一批老头老太太成为忠实粉丝，开业当天就人满为患。
这家店是干什么的呢？
开健康讲座的……
人体百分之七十都是水分。
所以，人家就告诉你了，水是生命之源。
而秦中地区地处西北，地下水碱性过高，水质太硬，杂质很多，自来水也经过了自来水厂的多层漂白，具有有害物质。
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呢？
购买我们的‘生命之泉净水器’，自主净化水质，用上放心水，喝上健康水。
设备的价值不菲，报价一出，很是吓退了一波老头老太太。
六千四百八十八？
哦哟，比去一次医院还贵了，不买不买。
人家又说了：“比去医院还贵？天天喝充满杂质的水，是要得肾结石的，老年人肾脏功能衰退，真要得病了，那就不是六千块钱的事儿了，可不得一两万啊。”
“买了净水器，就是一劳永逸。”
有条件不错的人，掏钱买账了，而不买账的，人家也不强迫，可以选择‘试用’，好不好用试试就知道了。
然后，一大批人拿回家试用了，还真没掏钱。
毕竟是过滤器，有一定功效，用与不用的差距是非常大的，最少接出来的水用锅烧完，锅内不再有水垢了。
试用一个星期后，人家开始上门回收。
一边拆卸，一边劝导你，六千四真的不贵，这是真正花钱买健康的。
终于，一大批老头老太太成功上套了。
再后来，治疗失眠的磁铁枕头，预防脊椎病的皮带，治疗癌症的洗脚盆，反正都是能治病的东西，花钱买回来就是买健康。
老头老太太不懂啊，一步踏入，就如深陷泥沼不能自拔了。
可他们不懂，家里人觉得不对劲了。
隔三差五回来一洗脚盆，又多出来一个沉的要死磁铁枕头，一问才知道情况，都是出自老寿星的‘健康产品’，再一问售价，最便宜的也在一千八，净水器更是六千四。
家里人炸锅了：“爸，你疯了吧？”
“妈，你上当受骗了！”
老人家不爱听了，先是用从讲座上听回来的‘科普健康’，眼看说不通了就发火：“行啊，白眼狼，养你们这么大，我花点钱怎么了？而且我是乱花钱吗？花得是你们的钱吗？花得是我自己的退休金！这是买健康，买健康懂不懂？”
“咋滴？盼着我早点死？早点给你们腾地方！！”
嚯。
家里人被吓住了，哪里敢再屁话。
可忍耐终归是有限度的。
有一家人条件是真好，两口子都是交大教授，当年交大搬迁来秦中的第三批支援西部教授，光是两口子的退休工资，一个月就快两万，更别提他们把孩子教育的不错，如今都是国企高层。
这家人也是别人说啥就买啥，最夸张的是买了‘人体工学全功能按摩泡脚理疗椅’，能按摩，能加热，能泡脚，售价五万八，乃是‘老寿星’的镇店之宝，只有三个，先到先得。
两个老人的孩子工作忙，半个月才过来看他们一次，当看到那按摩椅和得知售价后，直接就疯了。
五万八？！
这tm纯粹诈骗。
这家人的儿子也是个硬脾气，他知道父母手里头存款至少五六十万，这可不敢被骗走了，眼看说不通，只能来硬的。
拿着剪刀，把理疗椅的皮革解体了。
皮子掀开，什么自助加热功能，就tm铺了一层电热毯，椅子内的走线堪称简陋，更别提洗脚盆的加热系统，根本就是学校、工地小商店里售卖的暖水瓶加热棒。
这东西可危险了，一个不小心，触电电死人都有可能。
看到这里，也甭找什么质量认证了，妥妥的假货。
老人当时就傻眼了，不可置信，不知所措。
就这儿，儿子、儿媳妇反而不敢继续说他们了，只能说算了，花钱买教训，咱家不差钱，没必要为这事儿气坏了身子。
说是这么说，也就在这家儿子出了门，一个电话打给了公司，从工厂车间叫了一个大巴的工人，去了老寿星，接下来就是一通砸。
兜售假货，谋财害命。
这家店的老板根本惹不起，人儿子是航空部直辖国企的副总，管着上万名企业职员与工厂职工，在秦中是和区长平级的人物。
当天夜里，老板跑路了。
店铺里什么都东西都不要了，其实也没什么值钱的家伙。
开讲座能要什么？
几十把桌椅板凳，一部电脑，一个投影仪，简直堪称空手套白狼。
第二天，人去楼空。
所有‘老寿星会员’全蒙了，不少人还充值了会员呢，现在根本没地方找人要钱了。
趁此机会，各家小辈也就跳了出来，劝导爸妈，这都是坑人的骗子玩意儿。
还是那位副总，当着所有人的面说……
“健康是买不来的，吃好睡好玩好，一天天过得开心就足够了！”
“要真觉得哪里不舒服，街对面，周家诊所，那可是正经中医，不舒服就去检查嘛。”
至此，周家诊所周遭就有了组团体检的习俗。
爷爷也没有乱收费，三十块钱一位，超过十人需要提前预约，在这个过程中，还真提前发现几宗大病，让患者得到了提前治疗。
要说唯一让爷爷不满意的……
恐怕就是舞蹈队里，总有老太太对他‘心怀叵测’，特别知道奶奶几十年前就走了，那叫一个心疼啊，老爷子一人养大一个儿子，一个孙子，太不容易了。
眼看当下，柳姐那意味深长的笑容，周一生也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今天又有人给爷爷说媒了？”
“嘘，小点声，老爷子挺害羞的，要面子！”
哈哈哈。
周一生差点没笑出声来，平复一阵才问：“我爸呢？”
“哦，你爸下班就走了，说是买车！”
“买车？！”周一生震惊了，“我爷爷同意了？”
第33章 社会我术哥
“家里也该买车了吧，现在没个车多不方便的。”柳姐反而还纳闷呢。
这年头谁家还没辆车啊，更别提是周家这样的小康家庭，不差钱。
事实上问题不在于钱，在于这个家的大家长同不同意，貌似今早出门老爹才念叨着要买车，没想到实现的那么快……所以，爷爷同意了吗？
柳姐还是不懂这个家庭的阶级构成，爷爷在面对外人时，还是比较给老爹面子的，也就亲近人……例如赵叔就知道，家庭地位老爷子第一，周一生第二，周从术？
呵呵，家里可算没养宠物，不然第三轮不轮得上，还是两说。
周一生没着急上楼，帮着柳姐把诊所打扫了一遍，等柳姐老公开车来接，才关闭了大门。
诊所不算是老房子，祖师王安之在世时，有过一次重建，用料非常扎实，上下二层快六百平米。即便是一楼诊所，在老爸从医院辞职后，扩建了注射室与输液大厅也不显得拥挤。
二楼与诊所面积相当，三室一厅，厨卫齐全，非常敞亮。
还有一个小楼梯上至阁楼阳台，平时用来晾衣服，有时老爸抽风会端着二两白酒上去小酌一番，周一生小时候很喜欢跑到阁楼阳台玩耍。
上楼后，爷爷正在客厅看着电视。
见到周一生进来，挥挥手示意他把二楼的玻璃门关上。
其实二楼除了周家人，没人会往上跑，后来安装的玻璃门也的确没有什么**性质可言，纯粹是一楼的两个大药柜与长期熬煮中药的味道浓郁。
是药三分毒，中药材在空气中的分子传播，被人体吸收后不见得有什么好处，但要说坏处，长期吸烟的人也只会导致癌症的概率上升，而并非必然导致癌症，就更别说中药大多数性温，而药效中和，通过烹煮真正能提取的药效非常小。
从古至今，中医师对药物的保存就非常严密，一方面是防潮，避免药性流失，一方面也有气味发散的考虑。
总而言之，药味浓郁并没有什么好坏之分，只是刺激性气味总会令人觉得不舒服。
清新的空气总要比带味道的空气令人舒心。
“回来了？你爸说去看车，这么久也没回来，要是车晚上能提回来，你明天开着去上班吧，也省得打车了。”
爷爷的态度很微妙，看起来还是有些许期待的。
毕竟是家里添了一个大件儿，怎么能不重视。
不过周一生觉得奇怪，自己的性子很大一部分是随了爷爷，能低调就低调，八十万算不上什么豪车，也足够扎眼了，好歹是奔驰呢。
自己一个学校分配的实习生开奔驰上班……
有点过了吧？
“您同意买车了？我爸念叨了那么久……”
不等周一生说完，周寿明笑着摆了摆手：“我也不是老顽固，更何况现在谁家没辆车？你也毕业了，再过两年就该谈婚论嫁，咱家有条件也就给你买了，就算到时候要换新车，这车给你先练练手，驾照考了三年，你也没怎么上过路，先熟悉熟悉吧。”
爷爷总是看得长远些，提前熟悉的确有必要，自己大一下学期考得驾照，从拿到驾照后基本没摸过车……至于什么谈婚论嫁，周一生才不接茬呢。
“对了，我今天和同事吃饭去了赵叔那儿，赵叔说明天晚上来家里看您。”
“嗯。”爷爷点了点头，没多余表态。
对赵叔两口子的事儿，爷爷早就已习以为常了。
听到周一生的话，也仅仅是微微摆了摆下巴，神情流露几分惋惜。
说实话。
偏方不偏方的暂且不论，赵阿姨这么大的岁数，妥妥的高龄产妇，即便怀孕了也是高风险，而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两人也没怀上，已经足以说明问题了。
爷爷在偏方这件事儿上绝不会松口，毕竟他已经告知偏方的来历……
宫廷偏方，不是什么好东西。
事实上，所有‘内服偏方’都有极大的危险性。
这么说吧。
古语其实是很考究的，所谓‘偏’，便是旁门左道，中医其实也分派别，在正经中医体系里是看不起偏方的。
要知道一个概念，偏方不等同于秘方。
偏方前缀，应该加上‘民间’二字。
古时贫瘠，民间穷苦百姓看病就医是非常难的事情，那能怎么办？自己寻觅草药进行搭配，不具备‘实验性’，完全是胡来。
从几种草药组合中找出一个效果最好的，就拿出来用了，完全不考虑药性药理与副作用。
久而久之，应运而生了一种职业，‘江湖郎中’。
用药便宜，药效不能保证，但这的确是贫民的福音，至于为此付出多少条生命，这个数字是可怕的，也是不得而知得。
而所谓的秘方，那真是医学世家经过几代人的药理推敲，研制出来的。
一个方子可能用了几代人的心思去改良，避免副作用，提升药效，因为花了很大的心思，所以极为宝贵，放在当今社会，可以用一个概念去概括
知识产权。
所以，并不是某些中医吝啬，因为秘方丢出去，几代人的辛苦，很可能给别人做了嫁衣，用以商业化运作，反过头来很可能倒打一耙，把自己的东西夺走。
有个例子是众所周知的。
滇南白药。
此药自打问世以来，就被奉为外伤圣药，更在医疗匮乏的年代里，救治过无数人的性命。
自民国时期出产，销量暴增，更是在东南亚火爆。
至于曲家的结果，两个时期皆有趣闻，这里就不多说了，稳一点。
言归正传。
所以，偏方这玩意儿真心不靠谱。
正经的医学世家，绝不会将偏方拿出来引以为傲，因为他们知道偏方的危害，如此一来也就可想而知，市面上所谓的各类偏方是什么货色了。
奉劝一句，千万不能信。
民间的确有高手，但真正的高手很难寻觅。
最正经、最强大的中医，永远在各大中医院里，说句不好听的话，在中医院出了事儿，还能有地方说理，在外边出了事儿，即便抓住了人，你能怎么办？让人赔钱，还是时光倒流？
根本没用！
所以，爷爷是绝不可能用偏方去开玩笑的，赵叔两口子想也别想。
……
周一生和爷爷在沙发上看了会儿电视，楼下人行道上传来一阵碾压石板的清脆声。
平时可没人往诊所门口停车，街坊邻里都知道，万一谁家有个急诊，都是要去敲门的，一方面方便大家伙，另一方面也是周遭居民对诊所的一种无形尊重。
“应该是你爸回来了，走，下楼看看，不行你也载着爷爷溜一圈。”
老爷子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
可周一生是越听越觉得不对。
爷孙俩下楼。
果然是老爹回来了，车没熄火，开着大灯，刺得人睁不开眼。
爷爷是真高兴了，一点没生气，打开门走到车旁边，频频点头表示满意。
周从术下车，一阵爽朗笑声：“爸，怎么样，这车可以吧？”
爷爷又是点头，貌似是随口问道：“票呢？”
只见老爹眉角一跳，迅速钻进车里，拿出了票据递给爷爷。
爷爷一看，更是满意了，这才回答道：“可以，这车值了。”
周一生凑在爷爷身边一看
购车合同，收款票据。
奔驰glc43，289806元。
至此一幕，周一生猛的抬头，先盯着大灯遮蔽下的奔驰标志，又盯着老爹。
老爹连忙挤眉弄眼，作着口型：“别说，别说，你敢说？敢说我完蛋了，你小子也别想好受……”
呵呵。
周一生佛了。
老爹简直溜的一批，还有零有整。
三十万不到，买glc43？！
来来来，给我批发一百辆！！
不……有多少给我来多少！！
现在知道了吧？
赵叔为什么说，毁坏爷爷好心情的重要因素就是老爹，而且没有之一。
因为够社会，惹不起……
第34章 给你买辆凯帝拉豪
要揭穿他吗？
周一生眯着眼思考，但眼下的情况，他不忍心破坏家庭的和睦，以及爷爷对于家里添置了大件而陡升的好心情。
揭穿了老爹，自己肯定就没有老爹了，而老爹也不会有老爹了。
自己有没有老爹不重要，因为还有爷爷。
但老爹没有了老爹，玩笑就开大了。
以爷爷的脾性，能跟老爹冷战半个月……
父子俩眼神冲撞，周从术最终甘拜下风，露出了求饶色，于是周一生决定还是不揭穿他了。
随之，老爹的目光里应该生出了感激、赞许、欣慰等多重情绪，总和出来一句话：“好儿砸啊，我没生错你！”
周寿明道：“走吧，带爷爷溜一圈，行不行？”
“行。”周一生也有些跃跃欲试。
老爹对于眼下的情况很满意，自己的愿望达成了，儿子很懂事的没有揭穿自己，而老爷子口是心非的态度也显露了出来，明明很喜欢，偏偏那么久也不让自己买车，老顽固！
如今，皆大欢喜的局面，阖家欢乐。
“开慢点，自动挡没离合，单脚制动啊，不要一脚油门一脚刹车，反应不过来……”
老爹絮絮叨叨的叮嘱，恭送爷爷上车，又将驾驶座位置让给了儿子。
开车这玩意儿不难，应该属于终生制技能，跟自行车一样，感觉找到了就不容易忘。
更别提家里早年还有一辆老嘉陵摩托……
会开摩托的，自然能把握汽车的离合接触点。
自动挡就更简单了，没有离合，一脚油门就走，一脚刹车就停，而g43好歹是入门级amg，车型设置很人性化，a柱盲区限制很小，坐高又比轿车舒服，视野极佳。
若非舒适的坐垫，与引擎的强有力转动声提醒着周一生这是八十万的奔驰。
他觉得……
这车很好开，跟当年刚学车时，老爸给他找来用来练手的五菱面包差不多。
面包车最好开啊，根本不用操心前面的距离，除了拐弯、掉头很累，方向盘不带助力。
三年没摸车，上手却很快。
走过两个路口，对于开车的熟悉感就回来了，周一生嘴角不自觉泛笑。
爷爷坐得很舒服，摸摸驾驶台，拍拍宽大的真皮座椅，又尝试升降车窗，忍不住感慨：“想当年我跟着你祖师去京都问诊，坐得也是国外的小轿车，一路上掠过的自行车队，一个个都回眸观望，谁能想到现在自己家也能开上国外的小轿车了？”
“一生啊，这车不比奥迪差吧？”
差？
肯定不差啊！
不论品牌价值衡量，八十万价位的车型就没有差的啊。
“嗯，不差，都是好牌子。”
爷爷听后，满意点头。
可周一生是心虚啊，坑蒙拐骗得来的东西，总有些不是滋味，溜了一圈他就意兴阑珊，掉头回返。
回来时，老爹还在诊所门口等着呢。
恭迎爷爷下车，忍不住赞叹：“爸，这车不错吧？”
“嗯，挺好，明天让一生开着上班去吧。”
自己儿子要用车，老爹肯定不能有意见啊。
可不等他回答，周一生就抢先道：“不不不，我还是实习生，开车上班不好。”
这要是二三十万也就罢了。
g43，开过去拉仇恨吗？
一边说着，一边瞪了老爹一眼……
你就忽悠吧，等你谎言被戳破，看你怎么收场。
老爹是死猪不怕开水烫，车都买了还能退货不成？反正老爷子现在也挺高兴，等明天给护士小柳再打个招呼，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大家只要都闭口不言，老爷子莫不成还能订购汽车杂志去了解行情？
爷爷听了周一生的话，点了点头：“行，你自己看，要是想开车去就开，大不了就停远点儿，咱家赚得都是良心钱，不怕别人嘀咕。”
一身正气真的很重要。
真不知道爷爷这么正气的人，怎么就生出老爹这个奇葩。
基因突变不成？！
……
翌日，工作照旧。
老爹又起了个大早，穿着休闲西装，锃亮的皮鞋，头发丝儿也梳得一丝不苟。
“您，干嘛？相亲？”周一生刚下楼就懵了。
周从术甩了一圈车钥匙，笑道：“新车新气象，要有仪式感，老爸送你上班，你不开车，坐车总可以吧？车子是磨合期，我也没时间跑，以后你上班我送你，咱爷俩也说好了，车子价钱的事儿，你可不能说出去。”
“昨天你也看到了，你爷爷挺高兴的，你小子没必要破坏老人家的好心情不是？”
周一生懒得吐槽，表面笑嘻嘻，心里mmp。
您高兴就好，反正车是你买的，跟我无关。
一路上。
老爸哼着小曲儿，别提多得意了。
到了中心院，周一生没敢在正门下车，特意让老爸开到偏门小路上。
老爸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至于嘛，咱家没偷没抢，开个贵点儿的车怎么了？爸是过来人，适当的展现羽翼，对你有好处，不遭人欺负。”
周一生无语了，“开好车就不遭人欺负，您是不知道‘仇富’的意思吧？”
老爸沉吟一下，竟然又突发奇想：“那，我给你买个凯帝拉豪？”
凯帝拉豪？！
周一生茫然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您开奔驰，我开吉利？”
“吉利怎么了，大吉大利啊！”
周一生，负面情绪+999。
大吉大利，您买什么奔驰啊！
……
白天的急诊科，相较之夜班，要轻松许多。
不过却要分清楚一个概念，这里相对轻松的对比参照物，是夜班急诊医生平均50人次的接诊人数。
昨天出奇的清闲了一天，大家都以为今天会忙碌起来……
没想到一整天的急诊号总共才不到四十次。
连夜间医生单人次接诊平均值都不到。
无论是在职医生，还是实习生，不断地学习，肝各类医学专著与论文汲取知识都是第一要务，有时间学习自然是值得高兴的。
一整天下来，学习进度得到长足的提升。
执业考试的题目相对值难度较低，书本上的内容尽管盘它就完事儿了，即便在某些病理案例上理解性不足，只要询问井东三位带教，就能得到很好的解决。
不似井东他们，看得某些学术型论文，即便通篇都是中文字，作者也是国人，可牵扯到专业向词汇时，永远使用的都是长到令人不可置信的生涩英文专业名词。
人手一本医学专著词典是必需品。
一页页的翻找、背诵，枯燥得令人发指。
一天学习结束。
每个人都情不自禁伸了个懒腰，陈同为感慨：“要是每天都能这样就好了。”
“你可得了。”余建摇头，“暴风雨前的平静，明天接诊人数轻松破百，红牛赌不赌，不破百一赔一箱。”
呵呵，傻子才赌。
这种清闲是纯粹的概率**件，遇着就偷乐吧，千万别当真。
照例查房后，众人打卡下班。
周一生刚刚按压完指纹，电话就响了，是赵叔。
“一生下班了没？我和你阿姨在中心院门口，你出来吧，咱们一道去你家。”
第35章 父爱如山体滑坡
出了医院大门，周一生寻觅了半天才在街尾看到一辆磨砂红的宝马x5。
赵叔两口子还是比较低调的，要换成老爹，保准把车直接开到急诊大门口，不显摆不舒服斯基。
上车，关门。
赵叔和赵阿姨转过头来……
“一生累不累啊？”
“来，吃车厘子，专门在家给你洗好的，剩下半兜你放家里，老爷子好像也挺喜欢吃的，那些是小罐茶，也是给老爷子的。”
没有外人，赵阿姨显得亲切，没有过多客套，完全就是自家人的随意。
毕竟周一生是他们看着长大的。
一路上聊着家常，对于偏方一事，绝口不提。
即便到了诊所，赵叔两口子也不会对爷爷发难，约莫有一种持久战的模样，用耐心攻陷对方，事实上也正如周一生所想，结果或许已经不重要了，这一切早就成了生活习惯。
到了诊所。
周一生抱着赵叔送得大包小包下车。
推门进去，诊所也刚刚忙完。
爷爷坐在诊台喝茶，显然昨天听了周一生的话后，今天早有准备。
“叔。”赵叔热切的打招呼。
周寿明颔首：“来了。”
周一生大包小包往桌子上一放，爷爷也没有说什么‘又破费’的客套话，反而伸手翻了翻，露出笑容：“这是什么茶啊？”
赵阿姨上前，给爷爷打开包装：“小罐茶，正经小罐茶，罐子虽然是噱头，主要显示产量低，物以稀为贵，您尝尝，好喝我再给你弄。”
爷爷也不含蓄：“那现在一起尝尝，看看是不是你说的那么好。”
换茶，烧水。
柳姐还想过来帮忙，直接被赵叔抢先了。
爷爷看诊所没什么事儿，就让柳姐下班，卫生安排给周一生打扫。
烹上茶水，飘香四溢，爷爷显得非常满意。
乐呵乐呵聊着天，询问着两口子这段时间的日常，实则也是望闻问切中的一步，有了几年前的‘事故’，两口子万万不敢乱来了，半个月来一次诊所，身体调理得非常不错。
唯一的困扰，就是没孩子。
其实抱养一个也行，但执念这东西很难言说。
周一生没在旁掺和，进了输液厅开始打扫，偶尔听到赵叔和赵阿姨将爷爷逗乐，也是会心一笑，老爸别的不成，交得朋友都挺靠谱，虽然不排除他们对爷爷职业、本事的谄媚。
但这都是人之常情，凡人不能免俗，正确看待这件事儿就好了，想多的只会庸人自扰。
更何况，赵叔两口子对爷爷是真心爱戴与尊敬。
赵家爷爷去世前，可没少麻烦爷爷，但生老病死无法阻止，这份恩情不得不还。
诊所的卫生比较难打扫，绝不是爷爷要求高，成天进出的都是病人，不打扫干净是要出事儿的。
消毒水拖三次，清理医疗废料进行打包，每天都会有专门的医疗废料回收人员来清理，这笔开销费用其实没多少，但对大多数小型诊所而言，垃圾分类，登记移交资料表，都是麻烦事儿。
倒不如直接扔到公共垃圾箱，临检时塞点儿钱，蒙混过关。
这种行为不仅仅是没素质那么简单，而是没有职业道德。
普通人没事儿不会翻垃圾箱，可对于一些拾荒者、孩童、野猫野狗，都具有危害。
此类危害会造成连锁反应，前二者会直接导致人体生命安全，但凡野猫野狗在接触医疗废物后出现病变，结果是很可怕的，猫狗伤人可不是个案，这种传播性质是非常可怕的。
周一生刚刚拖完地，门外传来人行道石板的碾压声。
莫名间，他心脏一跳，觉得哪里不对劲。
不等他反应过来，输液室外就响起赵叔的声音：“哟，买车了这是？”
爷爷笑道：“对啊，昨天从术刚开回来。”
要遭啊！
周一生浑身一个激灵，丢下拖把就冲了出去。
可是，他还是晚了一步，老爹根本没注意诊所里的情况，推门而入。
紧随其后，赵叔上去一个熊抱，损友间的大笑吹捧：“可以啊小子，奔驰glc，买第一辆车就八十多万，大手笔啊！那下次换车，岂不是要往百万以上的走了。”
老爹被抱了一个懵逼，浑身都软了，意气风发的样子全然垮掉……
周一生扶额，表情挤成一个字。
爱莫能助。
自求多福。
多多保重。
今天的输液室格外的脏，要多拖几遍才行，绝不能怠慢啊。
臣妾，告退。
大厅内，爷爷的笑容正在由晴转阴，目光的柔和开始生硬，逐渐变成了死亡凝视，声色里的颤抖来自出气量剧增时引发的声带震颤，这种现象可以从猫科动物在发怒时的‘呼噜’声进行参照。
“嗬嗬……”
老爹浑身打颤，还想补救：“平行进口，我在老柏那儿拿的，有优惠。”
“17%吧？哈哈哈，那小子至少还能赚四个点，上次我灌他酒，那小子说漏了嘴，不过也值了，美规车做工粗糙点，但用料扎实，大件不容易坏。”
“八十二三万，能做到六十六万吧？你可记得，宰他一顿饭，别亏了。”
呃，一声。
从老爹的口中，挤压而出……
这声音犹似被宰杀的家猪，犹似被扼住脖颈的大白鹅。
周一生虽然未见场景，但也能想象到老爹如今的表情，至于爷爷，势必笑得非常灿烂，犹如暴风雨前的橙黄天空，美得令人不得不感叹大自然的瑰丽，天工造物。
可越美，风暴就来得愈发猛烈。
终于，赵叔意识到了不对，他对周从术的神态表情太熟悉了。
遥想上次见到这幅表情，时间已经非常久远。
他正在回忆，到底是什么时候。
而爷爷已经开声了：“开着你的车，给我出去！”
“爸！！！”周从术尖叫，是真的尖叫。
“我不是你爸，你是我爸！！”
“把老子当儿子哄，你还叫我爸？六十六万，变成二十八万九千零六，有零有整，机关算尽，给我滚出去！！！”
怒喝声中，赵叔还能不知道咋回事？
妈耶~！
四十多岁的人了。
你当上小学，骗家长买学习资料的钱呢？
“叔，叔，您消消气，这混小子就是一时冲动，您别气坏了身子骨，你往好的方向去想啊，车贵一点，安全系数更高对不对？骗人肯定不对，我也知道这老小子不成器，不是个玩意儿……”
“但是，你想想一生啊，您最爱的宝贝孙子啊。”
话音堪落。
爷爷的声音再起：“周一生，你给我出来！说，这事儿里，有没有你！！！”
周一生：“￥#！%*&……”
赵叔，你这是坑我啊！
周一生走出来，凝视着老爹，憎恨、无奈……
别人是父爱如山，您老是父爱如山体滑坡！！
那现在，还能怎么办？
当儿子的还能坑爹不成？
“爷爷，我承认……”
“这件事里，我绝不知情，我天天上夜班，回来倒头就睡了，您知道的呀。”
言下之意
爷爷，您可一定要明察秋毫！！
我没有作案时机的呀。
第36章 关于时间的烦恼
家里买车的事儿，一直是老爹在张罗，爷爷也知道与周一生无关。
不过即便父子俩没有合谋，孙子也绝不是一无所知。
周寿明觉得很挫败，到底是自己老了，管不住他们了。
头一次感觉家庭地位的沦陷，这种滋味很不好，老人的喜与悲往往就在儿孙成长的过程中体现，喜得自然是儿孙渐渐长大、懂事，有了自己的主见。
悲呢？
一家之主的座次要换人了。
当然，所谓的权柄并非是最重要的，看着自身老去的过程，才是一种折磨。
生物界不止是人类如此。
狼，同样是群居生物，每一个族群有着一个狼王，带领着族群走向繁荣，但总有一天，狼王老了，带不动这个族群，就有新的狼王出现。
高傲的老狼王会选择离开族群，被尊严所束缚，然后孤独死去。
大多数家庭应该都是和睦的，因为没有人能不服老，似乎世界各民族都有这么一句话，拿得起放得下，语句措辞可能不同，但意义是相通的。
不过如老狼王一样的人也存在。
某些家庭，老人与子女关系很不和睦，反而在旁人眼里：“你看，你家孩子多照顾你啊，你怎么还总发脾气，不知好歹，孩子心里多伤心啊。”
可老人总说：“我不需要你们照顾，我自己能行！”
曾几何时，那从牙牙学语，到人生叛逆期的孩子，似乎也说过同样的话，若干年后的今天，二者的位置在不经意间发生了对调。
周寿明其实对这事儿没有执念，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把周一生培养成才，成为他、张师弟，甚至是祖师一样的人物，看着孩子壮大，是无数长辈的夙愿。
因此，他知道总有一天，这种事情会到来。
可周寿明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明明孙子才刚刚实习。
最先跳反的竟然是……
自己最不看好的儿子。
而更加可悲的在于，儿子的谎言，反而是对他尊严的拥护。
因为害怕自己不同意，所以扯谎糊弄人。
周寿明的心理活动没人能理解，至少现在这个节骨眼，大家担心的还是老爷子别发火。
可他已然明白，他所料想的那一天，也不会太快了。
对老人而言，一年又一年是眨眼即逝，因为他已经度过了漫长的岁月，对比一年又一年的日程，也不过是他漫长岁月中的六十分之一。
而对年轻人、孩子而言，一年又一年是无比漫长的，潜意识里的想法会告知自己，一年可能只是自己生命的五分之一，十分之一，二十分之一而已。
场间。
周寿明在沉思，一言不发。
周从术则慌得一批，不知该如何是好，谁tm能想到赵晨会过来搅局？不过现在想想，就算赵晨不来，还有刘晨、王晨，奔驰amg入门级新车，谁看到都会忍不住说两句吧？
也就是诊所来看病的病人，不好意思与医生唠家常。
否则，恐怕今天白天早就被拆穿了。
周从术求助的目光望向了赵晨，希望他能把老爷子劝好。
赵晨也是回天乏术啊。
心说，你不知道你爸什么脾气？
当初都能跟我们翻脸，何况是你这个兔崽子？
“车钥匙呢。”
忽然。
爷爷的声音响起，惊得几人一片错愕。
老爹‘额’了一下，惊慌失措的拿出车钥匙，送到了爷爷面前。
爷爷端详了一下精致的电子钥匙，又重新放在了桌面上：“既然我是你爸，你就得听我的，我没让你买的东西，你敢乱来？！”
“以后，用车必须我同意，能得你咋不上天？”
一时之间。
自信重燃，没到退位的那一刻，老狼王始终是狼王。
周从术表情扭曲，不知是喜是悲，但能看出来，表情上更多流露的是释然与轻松。
呼，蒙混过关啊。
周一生倒是感觉出了什么。
以爷爷的性子，这事儿不该那么容易翻篇才对。
可今天是怎么了？
爷爷就这么饶过老爹了？
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萦绕在心中。
“哈，叔，就是嘛，莫生气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这老小子就不是个东西，回头我跟他去健身房练练，好好揍他一顿。”
赵叔爱运动，没少拉着老爹去泡健身房，还真有一次误伤，把老爹打了个黑眼圈回来。
“是是是，爸，这事儿我认错，您别生气了。”老爹委屈得跟个小媳妇似的。
周寿明狠狠瞪他一眼：“哼！”
小小的插曲，令人心惊肉跳，又跌宕起伏。
所幸是翻篇了。
周一生带着几分复杂心情，重新开始打扫输液室，总得来说还是比较开心的，虽然那一刻真从爷爷身上感觉出一丝苍老与落寞。
他下意识的不愿意去多想，傻人傻福，有些事儿琢磨明白了，只会更让人难受。
庸人自扰啊。
未来的几天，老爹肯定要夹着尾巴做人了。
在输液厅打扫卫生，也听不到老爹咋咋呼呼的声音，就是赵叔两口子和爷爷在说笑，不一会儿老爹来了，垂头丧气：“你小子……哼，可以，出卖我！”
“怪我咯？”周一生不以为意。
老爹是很乐观的人：“不过，也行，你爷爷现在是越来越开明了，这事儿翻过去就好了，嘿嘿，我早说，你爷爷也想买车，就是舍不得，我现在破罐子破摔，正中他的下怀。”
啊呸。
作为你儿子，我觉得耻辱。
父子俩联手将诊所打扫干净，出来时赵阿姨已经坐在了诊台前，供爷爷端脉。
中医对身体大方向的判断很精准，西医到现在都不明白中医是怎么从各种单薄的脉搏里看出病症的，难不成……人体脉搏还有节奏鼓点儿？
诊所内，安静无比。
赵叔、赵阿姨满怀期待，就像是等待颁奖‘三好学生’奖状的小学生，就等着爷爷能说出‘行吧，看你们也不容易，偏方给你们了’。
端脉十分钟，爷爷收回了手，侧目看着周从术、周一生：“你们俩也来。”
呵呵呵。
犯错后，强行补作业不就是家长作风嘛。
老爹觉得头疼，他在诊所主要负责西医科，中医很少上手，毕竟不能班门弄斧嘛，偶尔爷爷休息，他才坐诊，也不怕有爷爷在背后训斥他某一点没说到。
眼下，爷爷心里已经有了结果，完全就是考教二人。
但凡说错了，老人家肯定是要发飙给你看的。
周一生倒是无所谓，先把脉，然后开系统呗，以标准答案与中医诊脉相互应证，自己今后的提升速度是刚刚的。
呼出系统
咦。
倒是忘了件大事儿。
人体扫描检测辅助功能（99/100）。
今天和井东接诊7人，眼下就差一人凑足一百，功能升级。
第37章 检测功能升级
老爷子要考校父子俩，赵叔两口子也乐得看热闹。
周从术、周一生都是老爷子手把手教出来的，他们好奇父子俩距离老爷子到底还有多少差距……
“你们谁先来？”
老爹屁颠颠抢先了。
没办法，逃不过这一劫啊。
与其畏畏缩缩被老头子咒骂，倒不如积极一点，表露出谦逊上进的态度，说不定还能让老爷子满意呢。
“我先吧。”
周从术一进入问诊状态，就好像变了一个人，气质上的懒散被专注取而代之。
到底是童子功培养起来的，即便近几年没有对中医学问进行继续深入，但原来的老本总不至于忘了，而且每天与爷爷一起接诊，耳目渲染也能有所晋境，学习环境很重要啊。
爷爷站了起来，给老爹让了位置。
脉诊是精细活，从微弱的脉搏中寻找结症，需要极大的专注与平静。
老爹落座，抚上了手腕，一边感受，一边观察着面相气色。
许久后。
周从术道：“最近气血不错，脉象稳固不见虚浮，最近没有什么不舒服、不对劲的地方吧？”
赵阿姨摇头道：“没有，吃得好、睡得香。”
她求诊的目的性明确，自身没有什么毛病，只为求子。
从这个目的性出发，老爹只能继续问道：“最近房事都和谐吧？时间掐得准不准？”
“嗯，都是算好了排卵期的，老赵也挺注意自己的身体，就按照周叔之前说，事后静止一段时间，但好像还是没有气色，我定期会打孕酮，顺便也测了卵子活性，好像都没有问题。”
中医虽然能看妇科，但对比西医还是势弱许多，西医在对子宫受孕上有着很深入的研究，试管胎儿早就普及了，而中医对于不孕证的处置办法，还是养身，养宫，提高自身受孕可能。
所以，对于妇产科方面的情况，中医只能从病人口述状况中进行判断，所能做的还是调养、调养、再调养。
周从术也很为难，赵晨是他铁子，看着两口子为了生小孩这事儿苦于无门，心里也非常不忍，否则当初也不会从家里翻出来什么偏方了。
而现在，他更是有心无力，不知如何是好。
“hpv是灭活疫苗，当初不能怀孕是因为疫苗本身是病毒体，对人体机能有所改变，后来我也搜过不少资料，疫苗注射完后，是允许怀孕的，导致不孕的概率很低，美国那边好像有个案，但人数太少，并不构成组建数据库进行研究的数量。”
“不排除疫苗的缘故，当然，你自身有过自然流产，子宫情况不是很好，影响受精卵着床也是因素之一。”
hpv疫苗的确有影响受孕率的说法，并且在疫苗登陆国内后，很掀起一片舆论热潮。
到底该不该打，打了会有什么副作用。
受孕率的情况，在多个国家都有个案，少量人因此导致不孕，但也有打针后成功受孕的，不过那些受孕者都是年轻人。
要知道，hpv在西方发达国家早就普及了，面向人群也是青年。
很多国家的女性，在十六岁就有了性的经历，为了预防疾病发生，就会很早完成疫苗注射，等到真正尘埃落定结婚生子，也不过二十三四，身体机能处于最巅峰的状态，受孕不成问题。
而在国内，引进时间太晚，一大批女性想要注射疫苗，年龄已经很大了。
生过孩子的还好说，没生孩子的三四十岁女性，自身的受孕率本就因为年龄原因有所下降，更别提疫苗或多或少对人体造成的影响了。
所以老爹很难从中医角度上，给出她有效的论证。
老爹的考核结束了，望向爷爷。
爷爷显然不着急公布考核成绩，还有一位考生没有答题呢。
“一生，你也给你阿姨看看去。”
周一生点了点头，取代了老爹的位置，一如老爹的模样端脉。
在他心里其实有很大的疑问……
当年祖师获得系统时，到底是真正的在脉诊，还是在使用系统的扫描功能。
要说系统有着几乎100%的确诊能力，周一生更愿意相信系统，但在老一辈人眼里，特别是老一辈中医眼里，更愿意奉行老祖宗的东西，只能说思想保守顽固吧。
当然，祖师的事情已经无法辩证，人已经去世很多年了。
周一生只能做好自己，不放弃中医，用系统与中医相互辩证，提高自身的治疗水准。
面对周一生的诊断，赵叔两口子尤为有兴趣。
当年的小家伙，现在也是医生了，两人很多时候真心将周一生看成自己的孩子，后辈成长时长辈所获得喜悦情绪，非常微妙，说不清由来。
“一生好好给你阿姨看看，要是能解决问题，赵叔给你包个大红包。”
爷爷都不能解决的问题，周一生哪行啊。
赵叔的话也只是出于鼓励性质而已。
周一生笑了一下，很快进入状态。
从脉搏上看不出太多东西，若是怀孕了，喜脉倒是能看出来，仅凭脉搏看不孕，古代名医华佗、扁鹊、孙思邈一块穿越时空来一遭联合会诊也没辙。
所以，西医发展到如今的层次，能不令人赞叹吗？
老爹方才的诊断，其实已经囊括了全部，他已经没什么可讲得了。
不说hpv疫苗，赵阿姨曾经的自然流产对子宫影响很大，受孕率降低是必然的，更何况她年纪已经这么大了。
看不出毛病……
没办法。
开挂吧，让系统看看结果。
周一生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他就是二把刀，爷爷、老爸这么久没解决的问题，他来解决也是痴人说梦，没必要因为一次问诊就气馁。
而且，系统若是能查出毛病，给出解决问题，那才是天大的好事。
呼出系统……
扫描框对准了赵阿姨，转瞬间便出现了结果。
“生命体征正常，无慢性、重大疾病数据征兆，检测有大量黄体酮注射记录，雌性激素分泌过高，请注意调整内分泌平衡情况，避免导致内分泌系统疾病。”
面对结果，周一生有些茫然。
忍不住询问系统：“不孕症不属于病理症状吗？为什么没有检测结果？”
系统道：“不孕症不危及生命、身体机能情况，c级检测系统不予以扫描检测，如需使用专项检测功能，请等待功能等级提升……”
“检测到c级人体扫描检测辅助功能经验值（100/100），是否选择提升功能等级？”
视界内。
是，与否，呈现而出。
这还需要考虑吗？
周一生连忙确认了升级按钮。
一个快速升级的进度条，正在以每秒1%的速度提升……
第38章 玩笑开大了
周一生在操作系统时，旁人不得而知。
脉诊已经完成，爷爷、老爹、赵叔两口子只当他在琢磨诊断结果，也都不着急。
每秒1%的升级进度不慢，一分多钟就能完成，不过越是期待，时间流速好像就被什么怪力悄然调慢了许多。
急啊。
c级扫描检测辅助功能屡次建功，周一生或多或少为此沾沾自喜过，但今天的情况却第一次显露出弊端，低等级的系统功能不够全面。
以系统方才的解释，不以危及、损害人体生命的病症，不被列入检测范围，但有些病虽然不损害人体，却从多方面影响着生活质量……
就拿赵阿姨的情况来说，十几年求子无果，身心俱疲。
赵叔两口子与爷爷的持久战，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已经发展成了心理疾病的症状。
医学僧有一门课程叫医学心理学，必修课。
算是培养医生帮助病人重建病中心理的学问，例如一个癌症患者，自己知道自己的情况，一眼看到了死亡线，消极、怠惰，不配合治疗，所造成的结果难以想象。
病人自缢是常有的事情，早些年医院窗户都没有防护网，后来加装就是为了防止病患轻生。
当然，这是极端的情况。
从赵阿姨的情况来看，或许不到轻生的程度，但经过长时间的心理重压，人的精神总有撑不住得一天，求子之心，从年轻想到中年，再从中年想到老年，执念最终会演变成魔怔。
若是能想开还好，想不开的人，钻了牛角尖，精神状态就会出现问题，那就是精神病了。
老年人患有精神疾病的概率是很高的。
而且还有一个很奇怪的现象，年轻时大家觉得这人挺好的，没有任何异常，可偏偏人老了之后，就成了疯子。
仔细回忆……
哦，反应过来了。
这人年轻时遭遇过不好的事情，受过刺激。
早些年因为社会风气与礼教的缘故，一些事情被定义为难以启齿，丢人现眼，人们往往经历了这些事儿后，无处宣泄，只能埋藏在心里。
年轻时还有工作、生活压力去转移注意力，步入老年后清闲下来，无事可做，更多的时候就喜欢回忆此生，想着想着，就不经意间钻了牛角尖，引发精神疾病。
赵阿姨显然就有这方面的风险。
貌似现在看不出什么，可未来的情况令人担忧。
所以，有些看起来对身体无害的症状，往往会在人心里埋下一颗种子。
不孕症、脱发、天生畸形等等等，这些看起来都不会损害人体的症状，实则具有着极大的杀伤力，现代医学的进步，恰好给了人们一线希望。
系统功能的情况，或许看起来不近人情，不够人性化。
但这也未曾不是激励使用者进步的诱因。
c级做不到的事情，b级、a级说不定可以做到，想要帮助别人，就提高自己吧！！
一分多钟不算长。
可脉诊结束，周一生等待系统升级过程中的呆愣，就显得比较突兀了。
周从术忍不住笑道：“怎么？没什么可说的？早知道刚才让你小子先上了，我再给你进行补充，抛砖引玉嘛！”
“你算哪门子玉，你说的话，我在妇科诊室听得耳朵都起茧了。”赵阿姨回怼，丝毫不给老爹留面子，反而对于周一生，有着极大的宽容：“一生，不着急，别有压力，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爷爷对此也稍有些无奈，考校是一时兴起，他倒是没考虑到中医对妇产科方面的弱势，能说的就那么多，周从术说完了，周一生难免尴尬。
可不要因此，打击了孩子的自信心啊。
赵叔也是向着周一生的，自然而然岔开话题，对爷爷道：“叔，其实吧，我们今天来是有件事儿想咨询您的意见……”
哦？
爷爷来了兴趣：“你说。”
赵阿姨的脸上忽然洋溢起几分兴奋，抢白道：“魔都有一家私人医院，愿意给我做试管婴儿的项目，进行人工受精卵着床。”
话落。
周从术惊呼起来：“好事儿啊，对啊，做试管，人工着床，我怎么没想到。”
可是，爷爷陡然就冷笑了起来……
“呵呵。”
“你们既然想好了，就去做呗。”
随着爷爷的话音吐露，赵叔、赵阿姨的神情登时尴尬了起来。
“叔，您先别生气，我们不是来询问你的一件嘛。”
“哼。”爷爷不满得白了他一眼，直接戳破谎言：“恐怕又是掏钱、找关系的吧？我承认这几年你们把身体调整的不错，每次的报告化验单我也看了，可以考虑受孕，但是……”
“原本就是高龄产妇，有过自然流产史，以及孕酮低值得情况，试管婴儿的成功率不用我说吧？你们的想法，我早就给你们考虑过了……”
“我师弟了解过南方大医院的成功率，只有33%，部分医院所谓的40%，也是有水分的，即便你们去国外做，成功率高达70%，但人家愿意给你做吗？”
“且不谈成功率，促排卵激素对卵巢的危害，你们清楚吗？！”
爷爷一番言辞肃重，毫不留情面。
但二人都知道，这才是自己人会说出来的话，真心实意得为了你好。
的确。
赵叔两口子的确找关系、花了钱，魔都一家医院看过病例后，勉强答应可以立项，但成功率不保证，整件事儿里，完全就是赵叔两口子的一厢情愿。
而对私人医院而言，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国内试管婴儿成功率本来就普遍底下，他们才不怕结果如何呢。
人情社会，有人求着办事儿，还有好处拿，谁会傻着不干？
至于国外70%的成功率，呵呵呵……
有句话叫看人下菜，国外对病患的严谨程度外行难以想象，正如爷爷所说，以赵阿姨的情况，病例送出去，没有医院、医生会愿意接手。
当然，不可否认的一点是，西方发达国家的试管婴儿技术的确要比国内成熟。
眼看爷爷发怒，赵阿姨眼眶里一下子就盘旋起泪珠。
那她能怎么办？
她也知道做试管婴儿对身体不好，可调养了这么多年的身体，却也迟迟不见怀孕，要是再等下去，年龄再大，连试管的机会都不具备了。
“唉。”爷爷长叹一声，“其实，有一点我考虑了很久，没想告诉你们，不过既然到这个节骨眼了，我也就实话实说了……”
周寿明忽然一叹，登时吸引了大家的主意。
然而。
他还没把话说完，沉默许久的周一生，却忽然将爷爷的话打断
“等一等，我先问一句……”
周一生看向了赵晨：“赵叔，你有没有查过你的情况？”
“查我？”赵叔愣住了，“查我什么？什么查我？”
不止如此。
周寿明、周从术、赵阿姨都愣住了，各自露出异色。
而周一生则继续道：“查你的生殖情况、输精情况，以及精子质量问题，我怀疑不孕的问题，来自于你这边儿，而不是赵阿姨的问题！”
这话一出。
！！！
全懵了！！
这tm不是开玩笑嘛！！
胡说八道，也得有个限度啊。
周从术怒道：“一生，别在这儿胡说八道，什么你赵叔的问题？要是你赵叔有问题的话……”
他欲言又止，说到一半说不下去了。
可赵叔、赵阿姨也都反应了过来，明白他隐没了后半句话是什么意思。
如果赵晨有问题……
那当年第一胎是从哪儿来的？
难不成……
赵阿姨当年出轨，让赵叔喜当爹？！！
第39章 阴差阳错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
周一生一番话，可谓是晴天霹雳了。
以赵叔两口子对他的喜爱，这会儿的表情也绷不住了。
喜当爹是能随便拿出来开玩笑的吗？
而周从术，也真的生气了：“还不赶紧道歉，胡说什么呢？当医生能满嘴跑火车吗？你这是胡闹！”
周一生从未见过老爹发这么大的火，老爹的脾气一直温温软软，在家就是一个老妈子的角色，但以他与赵叔两口子的关系，周一生的话怎么可能不激怒他？
周一生很无辜，因为这就是标准答案。
系统绝对不会出错。
就在方才。
系统升级完成，b级扫描检测辅助功能中出现了一个‘专项检测’分支功能。
周一生对赵阿姨进行了‘专项检测’，针对方向自然就是生殖系统检测，所得到的答案，令他喜出望外，又疑惑不解
“患者黄体酮分泌值过低，预计数值：5，查出自然流产史，孕激素过低导致子宫内膜厚度低于标准值8毫米……”
“检测到有大量黄体酮注射情况，数值符合备孕素质。”
“自然受孕概率65%，胎儿初期成长需继续配合黄体酮注射，自然流产曾导致子宫内膜异位（轻微），怀孕后需第一时间检查受精卵着床位置，避免宫外孕情况发生……”
“患者生育体质评级：b+。”
“综合评估建议怀孕值：c。”
专项检测的数据已经一目了然了。
赵阿姨并没有不孕情况，自然受孕率高达65%，在她现有的这个年龄段，已经算是高数值了。
至于自然流产导致的后遗症，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这几年来她将身体调养的不错，生育体质b+，以周一生对系统的了解，这是一个不错的数据。
综合评估建议怀孕值虽然是最低级，但也足以说明是可以怀孕的。
要知道，高龄、子宫内膜薄、轻微异位，这三者都是导致受孕率底下的重要原因，可就算如此，系统也并未给出‘不建议怀孕’的医嘱，说明就有戏啊。
此情此景，俨然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但是，问题来了……
赵叔两口子努力了这么多年，为什么没有怀孕？
65%的自然受孕率已经不低了，每年二百多针黄体酮不是白打的，月月算着排卵期办事，怎么可能还没有怀孕，一年两年勉强说得过去，时间这么久没有动静就奇怪了。
有那么一秒，周一生觉得是系统检测结果出了问题。
可灵光一闪……
周一生的目光放在了赵叔身上，怀孕不是一个人的事儿，会不会是赵叔有问题了？
所以，周一生又一次对赵叔使用了检测扫描功能，专项检测同样放在了生殖系统相关，然后令人啼笑皆非的结果就出来了
“检测出患者患有两侧输精管梗阻情况，导致不孕率（100%）。”
“建议术式：输精管通道再造，梗阻疏通术，成功率80%。”
“术后三个月建议试孕，成功受孕率以精子质量评估，可后期进行系统复查。”
真相大白了。
毛病的确出在了赵叔身上。
所以，问题又来了。
患有输精管梗阻的赵叔，是如何让赵阿姨怀上第一胎的？
或许在旁人眼里，势必就是赵叔喜当爹，赵阿姨出轨劈腿……
即便是身为医生的老爹，也当局者迷了。
可是有一点不要忘了。
输精管梗阻的发生情况有两种，一种是天生梗阻，另一种是后天造成的。
周一生自然也不相信赵阿姨会劈腿，那么赵叔的情况就只能是后者，后天输精管梗阻。
这样一来，一切就能说通了。
赵叔是导致不孕的罪魁祸首，而曾经有过怀孕情况后，两口子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导致不孕的人会是赵叔。
阴差阳错啊。
眼下的气氛，极度僵持。
老爹训斥，赵叔、赵阿姨亦是神色僵硬。
周一生很无辜，很委屈，但有些话不能不说
“爸、赵叔、赵阿姨，你们可能想多了。”
“要知道，男性生殖器官的结构很特殊，是暴露在外面的，而生殖器官也相对薄弱，一些外力很容易造成男性的不孕症，你们能不能先不要生气？”
“赵叔，你也想一想，你的身体有没有遭受过撞击之类的。”
又是语出惊人，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
先是老爹，一脸恍然。
再者便是赵叔，瞬间陷入了回忆当中……
赵阿姨冷静下来，却是第一个回过神来的人：“一生，真有这种可能吗？”
周一生点头：“有这种可能，但具体是不是这样，我不好说，只是眼下的猜测，从赵阿姨现在的身体情况来看，我觉得应该有受孕可能才对，不可能这么久没有动静，也恰好因为你和赵叔之前有过一胎，很容易就忽视了赵叔的问题……”
“但事实上，男性导致不孕的概率是很高的。”
一旁。
沉默已久的爷爷，又一次开了声：“这也是我刚才打算说的。”
“我一早就怀疑过这件事儿，之所以不告诉你们，因为你的身体情况不构成怀孕基础，我怕你们乱来，不过既然到了现在，你们又要扯什么试管婴儿……”
“那倒不如去给小赵做个检查，看看问题是不是出在他那！”
“什么？”老爹惊呼起来，“爸，你，你一早就想到了？您，您这不是坑人嘛，赵晨两口子多不容易啊，你就忍心戏耍他们？”
爷爷行得正坐得端，能被老爹一句话给唬住？
“你给我闭嘴！小黄（赵阿姨）的身体什么情况你不知道？高龄、孕酮低、流产导致子宫情况不佳，怀孕可不只是流产的问题，处理不好是要死人的！”
“更何况，我也只是猜测，没把握的事情能乱说吗？”
爷爷与周一生的情况不同。
他是真得全靠猜，不似周一生，有了百分百的把握。
爷爷又道：“反而是你，这么简单的问题自己想不到吗？啊？天天琢磨着偏方，歪路，有什么用？医生最重要的是什么？意识！从多方面为病人考虑，病人考虑不到的，全都要你去考虑，不然要你干什么？老早就告诉过你，凡事多想，行一步而算三步。”
“吼叫吼叫，就会瞎吼叫？刚才一生已经点出了结果，你呢？胡思乱想些什么玩意儿？丢人！！”
爷爷一番怒骂，骂得老爹狗血淋头，连缩脖子。
现在想想……
对啊。
男**官那么脆弱，早前怀孕成功，不代表后面就行了。
随着年龄增长，男性生殖疾病也是很多的，更别提其他的外部因素了。
周从术不敢跟爷爷放对，连忙询问赵叔：“赵晨，想到没啊，你有没有这方面的情况，被人踢了蛋啊之类的。”
此情此景，周一生都扶额了。
‘被人踢了蛋’也是医生能说出来的话？
我佛了，社会我术哥，溜得一批！！
赵叔从恍若失神中出离，哭笑不得，又仿佛焕发生机与希望：“我，我也想不起来啊，健身房里锻炼打拳，磕磕碰碰太正常了，有时候坐姿不对，内裤也能卡到蛋啊。”
话到此处。
赵叔猛地站了起来：“我现在就去医院检查。”
“医院下班了，赵叔，你明天去吧。”周一生道。
“等不及了！我找熟人帮我查，今晚一定得知道结果！！”
说完，赵叔风风火火得拉着赵阿姨走了。
一边走一边拿出电话，翻通讯录找关系。
而赵阿姨，眼眶泛着晶莹，泪珠一串一串的往下落，梨花带雨，却嘴角衔着笑……虽然还不知道结果，但这一刻是这么多年来，她距离‘孩子’最近的一刻。
第40章 确诊
赵叔两口子一走，诊所内就只剩下了周家人。
周从术懵懵哒，有些心悸于爷爷的训斥，又惊叹于周一生的‘医学意识’，很多时候给病人看病，也是一种逻辑推理，特别对中医而言，在没有现代医学检测仪器与数据化报告单时，只能从人们的近期生活习惯，与自身身体感受来寻找方向。
用老祖宗的话来说，这就是举一反三。
惭愧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老爹还是有些骄傲的，儿子比老子强，说明儿子成长了，也有自己的调教之功。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没什么可自卑的。
老爹在寻求自我安慰方面，一直有着非常独道的见解。
“也不知道能不能查出问题，可别让人空欢喜……”
“不行，我得去看看。”
老爹等不住，拿起电话就给赵叔打了过去，询问了地方，就瞅着爷爷：“爸，那个……这么晚了，回来不好打车，你看……”
“滚滚滚。”
“拿着车钥匙快滚。”
老爷子手一背，向着楼上去了。
“臭小子，你去不去？”
周一生摇了摇头，正要说明原因，却被老爹抢先了。
只见周从术挤眉弄眼：“你是怕推理出错，等会脸上挂不住吧？没事儿，你赵叔不是那样的人。”
周一生哭笑不得，有句话到了嘴边，却也没打算说，由得老爹去吧。
“你把门关好，我和爷爷睡觉了。”
等他上楼，就听到老爹关门发车的声音。
查男性生育障碍，器官没有**障碍与出精困难障碍，那就只剩下输精管和精子质量方面的问题了，前者是输精管造影，后者确定分泌物中有没有精子含量。
简单来说，查精子质量是要撸出来的……
貌似也可以在家完成这个步骤，在半个小时内射入无菌杯中带来，不过或多或少会影响检查结果，大多数医生还是要求在医院完成这个步骤。
如此一来，等会的画面就可以想象了。
周一生不去可不是怕，是觉得场面尴尬……
楼上。
爷爷并没有着急进房。
见到周一生上来，还略微诧异一下：“你怎么没去？”
周一生笑了笑：“检查那玩意，人多赵叔尴尬，我不凑热闹了。”
“行，那咱就在家等结果。”
是的，爷爷对此事也抱有期待。
似乎爷爷对于赵叔两口子怀孕的事儿，一直保持着不建议的态度，但事实上，他从没有强制否决这件事儿，只是出于赵阿姨始终‘不孕’的情况，做出‘不建议’的判断。
因为这是很简单的逻辑……
自身身体机能不具备受精卵自然着床条件，那就说明身体还是存在问题。
中医思维还是更加保守，这也是爷爷不建议的原因。
如果真能排除赵阿姨不孕的不明原因，那他俩怀孕的事儿，就大有可为，只要医院妇产科给出怀孕建议，爷爷也不会多说什么。
中医对妇产科的涉入很浅，即便是爷爷也拿捏不准产科的事儿。
所以，还是那句话，术业有专攻。
中医在某些地方突出，却也有弱势，千万不能相信什么祖传秘方，三十六代扁鹊传人的招牌，这种骗子基本和‘我，秦始皇，打钱’的水准相同，只不过多了一个店铺，多了一些三无产品罢了。
和爷爷在沙发上看了会儿电视，期间又询问了几句周一生在医院的情况，爷爷对孙子的实习还是比较放心的，并没有刨根问底，只是出于长辈对孩子的关爱。
约莫九点，迟迟不见老爹回信。
爷爷有些困倦了，就让周一生打个电话问问情况。
电话接通，老爹咋呼喊道：“啧，麻烦啊，折腾这么久就是射不出来，我让你赵阿姨进去帮忙，她还不愿意，这是看病啊，这俩人想什么呢。”
哈哈哈哈。
周一生差点笑出声，现在几乎都想到老爹那既尴尬又着急，面红脖子粗的模样。
赵叔的情况，可想而知。
这么多年不孕，忽然发现问题有可能出在自己身上，难保注意力不能集中，且在医院那地方撸，显然不容易弄出来。
“造影做了没？”
“做了，等结果呢，不过精子质量也得查啊。”
“那行，结果出来告诉我们一声，我和爷爷就睡觉了。”
挂了电话，爷爷也嘴角含笑，意味深长，显然也觉得这事儿颇为有趣。
又等了半个小时，老爹的电话打来
“结果出来了，双侧输精管梗阻，射出来的玩意儿看起来白乎乎，全是你赵叔天天嗑蛋白粉的蛋白质精浆，精子成分为零，哎，我都服了，他俩想要孩子这么久，稍微有点儿医学常识，也早就能从精子外观里看出来问题啊……”
“……周从术，你大爷，小点儿声！”赵叔的声音传来，很尴尬，也很喜庆。
周一生举着电话，看向爷爷：“确诊了。”
爷爷听后，一脸欣慰的笑容，结症找到了是其次，更主要的是……
这是孙子的功劳！！
第二天。
赵叔在空军大学京西医院再次检查，准备做输精管梗阻疏通术。
小手术，成功率很稳定，虽然不用住院，但麻药劲过了，疼得也是龇牙咧嘴，就这儿……还专程给周一生打了电话，哼哼唧唧着一通夸奖
“等赵叔好了，可得好好感谢你，要不是你，我和你阿姨这辈子就完了啊！”
“你阿姨刚还说啥……哎，她亲自跟你说。”
“一生，叔叔阿姨一直把你当自己的孩子看，等你结婚，婚车、婚房你二选一，阿姨给你包了。”
夸张吗？当然不。
赵叔两口子为了求子，花在各项检查、找关系塞红包的钱，都够在秦中买个小居室了，更别提他们跟周家的关系，周一生给他们解决了大难题。
闲聊两句，周一生挂了电话，也真没将所谓的车房放在心上。
赵叔、赵阿姨要真能生出小孩儿，他反而还得包一个大红包，发自内心的替他们欢喜啊。
……
中心院。
实习照旧。
清闲两天的白班急诊，果然迎来了一次高爆发，忙碌程度不比夜班差。
秦中毕竟是准一线城市，一千万常住人口，三甲级医院除去专科医院，仅有15家而已，一千万对比十五这个比例，可想而知，人们常常抱怨病床叔不够的原因由来了。
即便还有上百家普通医院、门诊可以接诊，但病人也是有选择倾向的，谁不愿意去更好、更大、更全面的医院？
除此之外，很多症状下级医院处置不了，只能选送上级医院。
所以，所有紧急、重症病患，其实还是全部集中在三甲医院。
忙碌，忙碌，忙碌。
习惯了夜班节奏后，白班的情况对三位实习生而言，算是驾轻就熟。
甚至于对周一生而言，可谓是乐在其中。
大量的病患，代表着大量的系统功能经验值。
系统面板
周一生。
184cm，74kg。
系统使用等级：c（1/100）。
可操作辅助功能：b级人体扫描检测辅助功能（54/1000）。
治疗成就点：5（可兑换使用）。
一天的时间，经验值上涨52点，可谓神速，而系统设置的升级障碍也不算难度太高，按照现在急诊的接诊速度，最多一个月就能将扫描功能提升至a级。
而十倍的经验值增幅，到了a级也不过一万点经验值限制。
升级，升级，加速升级！
周一生，想要变强！
第41章 医学僧不配
陈同为最近几天很累，身心俱疲的那种……
实习生的作用就是给在职医生减负，所以所有的杂活基本都是实习生在处理，这也是他们的责任。
学校与医院的教学合作，真正的教学意义仅在于适应环境，给你一个从学校到社会的过度阶段，真正想在这个阶段学到太多东西，那就真得是想太多。
直白点来说，几人现在的准确定位，应该称之为‘实习实习生’。
实习完了这个阶段后拿到了毕业证
恭喜你，你可以成为一个真正的实习生了。
所以，在度过最开始几天的新鲜劲后，面对高强度的工作，陈同为有些受不了了，帮护士换液体，帮护工打扫卫生，面对带教医生的考问，身体、心灵不堪重负。
陈同为来自秦北医学院，医院将这一批人安排在了医院后面的老旧宿舍里。
貌似也有同校、同班的同学陪伴，可事实上每个人的状态都不好，疲惫乃至颓废的气息，就好像疾病一样在人群中传播。
反观王飞，以及来自交大的学生们。
每天往返于学校。
那是度过了四年多的地方，对一些外地学生而言，学校就是家。
回家总是能让心灵得到慰藉。
而周一生就更不用说了，除了家是本地的，他从小就有完整的人生规划，而眼下在获得系统后，更有了短期目标与升级过程中的乐趣。
陈同为呢？
陌生的工作环境，陌生的居住环境，当他想与同学哭诉时，他错愕的发现，人家的日子比他过得还要苦，端茶送水拿快递，根本没人权。
他好歹还能做做实事，接诊遇到不大的外伤需要缝合，也有机会上手了。
人往往在这个时候，就会发起对灵魂的质问
我到底在做什么？
我选错了？
我为什么要走这一条路？
还是这条路根本就不适合我！
明明人家已经比我还要苦了，我还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中午，医院食堂。
三位带教吃饭后，轮到了实习生。
周一生王飞找了一圈，也没找到陈同为，直到输液大厅传来护士略带生气语调的呼喝：“小陈，小陈呢，液体拿来没？病人都回血了。”
回眸一看，换药室里陈同为正手忙脚乱，在几十瓶液体里寻觅，半天找不到该换的药物在哪儿。
二人对视一眼，连忙过去帮忙：“几号的液体？”
“34，哎呀，我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快疯了。”陈同为抓耳挠腮，情绪真到了崩溃的边缘。
可周一生一看，34号液体明明就在他鼻子底下，人一着急就容易灯下黑了。
“找到了，我送去，你俩先去食堂等我。”
陈同为的情绪不佳，二人早有关注，而偏偏在急诊科，所有人都是工作机器，即便是前几天一起同在一桌吃过饭的带教、护士，也不会始终面容带笑，更多时候都是面无表情的对待。
当然，护士在面对医生时，声色稍缓。
别人对你的态度，往往与实力挂钩，因为在职医生早就熟悉了这一套，不会犯错，不会怠慢，而实习生稍微跟不上节奏，难不成还由不得别人说你了？
这是社会，不是幼儿园、学校，还有人手把手的耐心教导。
周一生将液体送去，接过液体的护士楞了一下：“小陈呢？”
“他急坏了，半天找不到东西，我让他先去吃饭，你看还有什么要我帮忙的，我帮你。”
周一生的话一落下，小护士流露出一脸恍惚：“呀，吃饭了？怎么没人跟我说一声，那几个妮子，别又给我带面条，我不吃的！”
所以，到底是谁更无助？
实习生还有吃饭的时间，护士忙碌起来，连吃饭都没人管。
有家庭的护士，碰着好老公、好婆家，中午还会过来给你送饭，再不济也会起大早给你装盒饭带来，中午在微波炉一热，飘香四溢，家里的饭菜总要比食堂好。
然后，就会被一大群人羡慕。
而大多数，该吃食堂吃食堂，该叫外卖叫外卖，几个人看班，几个人带饭，吃什么由不得自己做主，而吃饭时也是在工作的夹缝中吃。
在医院打针，半天叫护士不来，千万别发脾气。
人手头肯定有事儿，忙不过来，或者也得咀嚼完嘴里的饭菜，医院规定不允许在病人面前吃东西，都不容易啊！！
“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去带，盖饭？夹馍？”
周一生的话让小护士俏脸绯红，男神啊。
“盖饭吧，鱼香肉丝的，要二窗口大妈家的，别的窗口都不舍得给肉丝。”说完，小护士脸更红了，暗骂自己怎么回事儿？
少吃几口肉能死呐！
“知道了，要喝的不？可乐，奶茶，我等会应该还出去买个红牛什么的。”
“那就奶茶。”小护士满眼冒金星，已经出现了‘他是不是喜欢我’的错觉。
周一生笑着点了点头，走了。
小护士又忽然反应过来：“别急，钱给你。”
“不用了，你快忙，太辛苦了，要加油啊！！”
回头，攥拳打气。
小小的一个举动，周一生根本不知护士小姐姐眼眶里都湿润了。
急诊科的机器们其实是最感性的，冰冷的外表是不得已，因为太忙、太累，所面对的环境感受不到一丝温暖，但当一丝温暖袭来，那滋味太甜了。
……
周一生到食堂门口时，王飞、陈同为正在门口吸烟区抽烟，一个苦大仇深，一个不断安慰。
见到他到来，二人掐灭了烟，一块进门。
周一生没有宽慰，也不知说什么好，该说的王飞肯定都说了，重复下去也无济于事。
草草吃了饭，周一生去买鱼香肉丝盖饭，按照护士的要求，在二窗口大妈那买的，特意加了五块钱的菜，的确挺实诚。
二人颇为诧异，问道：“这给谁带的饭？黄兰？”
周一生苦笑，什么黄兰啊！
“刚去送液体，小崔护士连吃饭时间到了都不知道，我就说给她带嘛，正好，陈同为送去，我再去给人买个奶茶，一早上滴水未沾，你们要啥我顺便一块带回来。”
陈同为一听，心里边更复杂了。
护士肯定比他累，他算什么玩意儿，在这儿伤春悲秋？
“我去我去，你送饭。”撂下一句话，陈同为走了。
王飞一叹：“这小子，适应不了啊。”
二人回到急诊，将饭送到了护士台，小崔护士连连道谢，旁边几人更是调笑：“哟，我说怎么今天那么大脾气，不吃我带的面条了，原来咱们周周给送饭啊。”
“我说小崔，你是要跟黄兰硬抢不成？”
正巧，黄兰也从换药室出来了。
“说我什么呢？”
黄兰是真漂亮，公认的那种。
一出来，眉眼瞥了周一生一下，有些嗔怪。
周一生略微感到头疼，黄兰的事儿，得尽早解决啊，不能继续引起误会了。
随后，陈同为来了，拎了一个大塑料袋。
往护士台上一放，全是奶茶。
“我说，你抢了奶茶店啊。”王飞都呆了。
“一人一杯，我请。”陈同为深吸一口气，又强提一下精神，耍宝对护士们抱拳，“求求各位领导了，高抬贵手吧。”
护士们都被逗乐了，要说谁讨厌陈同为，也是不存在的事儿。
做事儿的时候，都习惯了快节奏，你慢就是拖累别人，脾气忍不住也是在所难免。
给护士送了奶茶，三人带着剩下六杯去了办公室，里面肯定有带教医生的。
“你去了不到十分钟就回来了，奶茶店要倒闭了，没人么？”周一生好奇问道。
陈同为捂着心口：“我假装店里的人冲上去，硬是给店员塞了一百块钱，才插队成功，更何况我要的多，人家也没理由不答应，配合我给排队的人演了一出戏。”
王飞、周一生都对他竖起了大拇指。
陈同为笑笑没再多说，又恢复了死人脸的状态。
进入办公室。
饭点，病人也要吃饭，医生也都能偷个闲儿，松口气。
分了奶茶，大家说笑几句，没想到最后是王飞没忍住，对余建道：“余老师，陈同为状态不好，不然你给他请半天假吧，让他回去休息休息。”
“生病啦？”余建不急，只是饶有兴趣的看了过来。
陈医生扶了扶眼镜，站了起来：“我给你看看啥毛病。”
说着。
一只手蒙上了陈同为的脑门，试探几下：“嗯，没发烧。”
井东跟着过来了，翻翻眼皮，捏捏胳膊：“这疼不疼，这儿呢？嗓子疼不疼？有啥感觉，脑袋晕乎不？来，张嘴……”
顺手从桌子上抽出一支棉签，撬开了陈同为的嘴巴，另一只手一抬，抽出了胸口口袋里的小手电，这就看了起来：“扁桃体也没事儿。”
终于，轮到余建发话了：“诺，两位医生都给你看了，确诊没事儿了，所以这个假啊……不批准！”
陈同为哭丧着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三位带教是越看越有意思，等了三五秒，才又道：“告诉你们仨，医院就是这儿，压力大扛不住，就不要干这行，装病请假是绝对没辙的，既来之则安之，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趁早走人。”
余建总算起来了，拍了拍陈同为的肩膀：“不是师兄严苛，我们都是这么过来的，安心实习，也想清楚，到底要不要干这行。”
这一番推心置腹，算是那顿饭换来的，否则学校实习生，哪个带教跟你屁话那么多，要干就干，不干滚蛋，还能跟你谈什么未来？你实习结束能不能进中心院还是未知数！
说到底，目前你只是过客，路人甲！！
说完，三人走了。
留下周一生三人面面相觑。
王飞也很无奈，一脸‘哥们能帮你的就这么多了’的表情。
许久，陈同为似乎是想通了，又好像是被气住了，哭笑不得看着二人：“所以，咱们医学僧是不配请假对嘛？”
“这都什么事儿啊？我话都没说，俩医生先给我确诊，直接杜绝请病假的借口？”
哈哈哈哈。
周一生、王飞都忍不住乐了。
那可不是啊！
在学校谁没经历过这茬事儿，说生病不舒服？辅导员骑着小电动就到了宿舍楼下，破门而入，量体温、查扁桃体，只要没事儿，立马给我滚起来去教室。
病假？
你当这是哪儿？
这是医学院！！！
第42章 一个月
陈同为的状态，也是几乎所有医学实习生的状态。
迷茫、犹豫、疲惫，度过蜜月期后，大家忽然发现想要成为自己‘理想中的医生’，还有一段很长的路要走，所有对于医生这个职业美好憧憬，都遭遇了滑铁卢式的重创。
所以，医学生对口就业比例连年下降，不是没有原因的。
信息时代给人一种钱太好赚的错觉，一个主播月入百万，一个外卖员在大城市也能拼到月入两万，快递、小视频、网红各行各业蓬勃发展。
现在再看看所谓的医生铁饭碗……
累、脏、具有高风险，作息不规律，没有正常假期，进了医院大门，几乎就等于把一辈子交代在了这里面，一眼能看到人生的尽头
写病例、坐门诊、上手术、提升职称，提升职称，提升职称。
根本不是小时候所想得那样，长大后便是星辰大海，无边无垠，任我翱翔。
包括在实习期间，上级医生所表露的态度，会让你产生对医生职业素质的职业，怀疑医生到底还是不是神圣的？为什么跟使用小工一样的使用我们？
端茶倒水送快递，呼来喝去，根本不把我们当人看。
他们不是神圣的天使，是魔鬼！
前几天，某游戏职业选手上了热搜，扒出合约千万，俱乐部抽成15%，稳定年收入850万，却还是不满足现状，不想打职业比赛，想职业做直播圈钱而闹得沸沸扬扬。
四校实习群里，有人哭诉
“mmp，老子当年也很有游戏天赋的好吧？早知道还考什么大学，把通宵熬夜看书的功夫，放在打游戏上，这会儿早就成千万富翁了。”
时代、社会变迁的速度，已经快到有些令普通人难以接受了。
别说老一辈人，就算是现在的年轻人也很茫然。
随着这个话题，有人已经抛出不打算做医生的决定，干什么不好，在这儿受苦受累？
实习，就好像一个大筛网。
筛网的孔距会越来越大，保持现状是不行的，只有强大自身，才能保证不被筛网剔除出去。
剔除出去不见得是坏事，因为还有多条路可供选择，人生就此出现了分岔口。
但也不见得是好事，不同的行业有着不同的筛网，经历过一次的人，大多数不愿意在经历下一次，人生际遇难以捉摸。
……
时光飞逝。
两周时间过去，许久未出现的江建成来到了急诊科。
关于他住院的事情，早已经被大多数人知悉，不过程院长老早就下了命令：“你们江主任要好好修养身体，没事儿别去打搅他。”
江建成出院了。
简单的淋巴刺穿术与部分组织摘除后，其实不用住那么久的院，但出于稳妥考虑，被程惠民硬是压在了内分泌住院部，长期观察后确定没有病变可能，总算放人。
老程可不想自己的得意门生再出什么问题，急诊科需要他。
所以就算出院，病休一个月的结果也是没有改变，江建成并未上岗，趁着假期打算带着老母亲去一趟国外旅游，来科室与大家见面打招呼，也问问各位有没有什么需要带回来的免税品。
然而，江主任的平易近人，并没有得到追捧。
老大好不容易出去玩一趟，谁敢让他大包小包帮忙带东西啊？
也就唐爱云给媳妇记录了一套化妆品，护士长给侄女儿家刚出生的小孩儿要了三罐奶粉。
由此可见，阶级情况还是非常分明的。
而周一生三人也陡然反应过来，自己比起其他实习生相对愉快的实习生活，似乎正是因为科室老大不在而显得没有那么大的压力。
要知道，第一天见面时，江主任就明说了，急诊科不是你们所想的噩梦，而是地狱，丝毫没有给几个实习生留面子啊。
江建成临走时，独自叫了周一生去办公室。
“小周，我的事儿还没来得及感谢你，我也听程院长说了，因为你成功救治了一个颅内出血患者，很不错，等你们实习转科我不知道能不能回来，不过程院长那边我早打好招呼了，你就定科实习吧，留在急诊。”
周一生当然非常高兴留在急诊，自己的系统升级情况不明，眼下所知的功能开发，也来自于‘医疗成就点兑换’，去了别得科室只能打打杂，在急诊科熟门熟路，说不定还有施展空间。
而扫描辅助功能的经验值来源也来自于大量的病患。
要说，直接开扫描去大街上积攒经验值……
周一生也觉得自己发现了功能升级的漏洞，可事实上系统有着自己的规则判定算法，恶意刷经验不计算经验值，系统的存在是为了提升医生职业技能水准的。
系统很明白的告知：“医疗辅助系统并不具备直接治疗功能，后续系统功能使用，需配合医生自身技术进行操作，大量违规操作提升系统功能，将会进行系统锁定。”
可以预见，即便强大如系统，在未来，科技的力量也无法将人类取代。
办公室里。
周一生陪江建成闲聊几句，临走时江主任还询问，有什么需要帮带的东西没有，俨然是想感谢他。
“没有没有，主任别跟我客气，我家啥都不缺，也就我爷爷喜欢茶叶，不过茶叶可是国粹呢。”周一生刻意点出爷爷的喜好，很自然的婉转拒绝，不显得生硬。
江建成愈发感慨这孩子的处事圆滑，笑了笑也没强求，只是道：“行，要是以后有人送我茶叶了，我给你留着，我不喝茶。”
离开办公室。
急诊科内看周一生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为什么？
江建成的举动已经说明了一个情况，实习生定科实习名额，绝对有周一生一席之位，不然江主任为什么只叫他一个人进去？
王飞、陈同为都流流露出小小的失望情绪，周一生想要安慰，陈同为抢先道：“行了，换换环境也好，提前感受一下各科的氛围，以后才好决定路该怎么走，别磨磨唧唧了，我俩没事儿。”
王飞同时为周一生打气道：“保持住了，别犯错，定科实习跟领导打好关系，说不定毕业证一领，你直接就能开始正式实习，早点考试拿证。”
毕业后实习一年可以参加执业考试，毕业后找实习单位又是麻烦事儿。
定科实习为什么被看重，因为能有足够的时间处理人际关系。
说句不好听的，来回转科人面不熟，就算家里条件好，想塞钱买实习位置也不知道该给谁塞，别人跟你不熟，能随便拿你的钱？
3月25号。
实习一个月期满，中心院所有实习生得到了盼望已久的一天假期，并且从上级医生口中得知下一个转科科室，后天报道。
周一生虽然定科实习，也被放了一天假。
平时医生轮休，这批从学校来的实习生可没有假期，多么好的劳力，还能放过了不成？趁此机会，即便周一生不抗拒继续工作，井东也让他撤了，累了这么多天，是时候好好休息一下。
四校实习群里，热闹非凡。
得知了转科科室，大家相互交流经验，告知各个科室哪一个医生好说话，哪一个医生脾气差。
死气沉沉的实习生活，又迎来一次新鲜感。
而周一生，收到一条微信
“王飞说你定科实习？”
“哈哈哈，吊毛，晚上一起吃饭！”
“我下一个科室是急诊！”
王飞、陈同为走了。
苏权却来了。
周一生会心一笑，觉得很开心，回道：“行，下班来急诊找我！”
第43章 你丫是真的皮
急诊科定科实习有两个名额，一个落在周一生的头上，另一个则是交大的聂高阳。
事情传到四校实习群里后，大家如今都知道了急诊科情况不错，带教医生好说话，杂活也仅限于打扫卫生、送液体，用不用得着端茶送水应该是全凭个人想不想巴结领导，但拿快递这种事儿肯定不会在急诊发生。
忙啊，哪有闲工夫取快递，贸然离岗可能造成的风险是谁也承担不起的。
而最主要的是能上手，能接诊，能学到东西。
羡慕与嫉妒并存。
总有人喜欢酸，一本正经道：“急诊也就实习还行，以后可不能干，真要把青春交付在那里，那就废了。”
紧随其后，便是一群键盘侠的热烈讨论。
从大方向上来说医生鄙视链这件事……内科鄙视外科，觉得那都是一群手术匠人，这还是往好听的说，难听点儿说叫‘裁缝’，只知道‘舞刀弄枪’。
阑尾，切；
十二指肠溃疡，切；
癌症，切；
总而言之就是一顿操作猛如虎，哪里不行切哪里……
内科是干嘛？针对性药物治疗，在治疗过程细分无数步骤，每个步骤的治疗方式又被细分成无数阶段，将人体损伤降低到最小，而这方面所需的知识就有非常强的硬性要求了，攻略各种书籍、论文，要求极强的辩证思维对病情进行推断。
简单来说就是玩脑子，一场辩论，各种专业向英语加逻辑思维辩证往出飙，能把外科说得怀疑人生。
外科自然也不服内科，嘴皮子能翻有什么用，辩证思维确诊又有什么用，胃癌溃疡组织超过百分之十五，你tm倒是继续喂药？喂啊，喂啊，喂啊……感染控制不住，不切等什么？
一文一武，两不服气。
当然，要说细分各个科室，那其中的鄙视链就更有意思了。
暂且不论其他，来说急诊。
某人为什么要酸‘不能把青春浪费在急诊’，因为急诊科就是全科鄙视链的最低级。
急诊什么人最多？
感冒发烧、外部创伤。
前者是药物治疗，划分在内科，用药情况无非是问清楚病人的过敏情况，对症下药即可。后者呢？该清创清创，该缝合缝合，没什么可深入的地方。
这种情况就连病历都不需要完成。
医生最痛苦的无异于就是写病历了，难倒是不难，主要是麻烦，需要记录病症原因、治疗方案、治疗过程变化，这就好比一个理科优生在面对初中数学方程时，明明一步就能写出答案，但老师告诉你
不行，每一个步骤都要写清楚。
如此一来也就应运而生了一种情况，上级医生不愿意写病例，下级医生只能顶上，当有实习生存在的时候，就到了实习生的头上。
而急诊科呢，只有一种‘小病历’，电脑录入即可完成。
接诊时间，患者信息、情况，用药说明，结束。
外行人一听，哇，那急诊科有什么不好的啊？
多轻松啊。
是的，轻松是轻松，但这种‘小病历’的存在，也正说明了急诊简易化低级化，根本不可能接触到更高端的病情。
简单来说，感冒发烧是内科判断，检查化验后发现数据不对，推理出更严重的病情，急诊是不会收治的，会推荐到病情相关科室，对于内科判断的进程便止步于此，后续无论多大的问题，也是内科大夫去操心的事情。
外部创伤，外科。缝合包扎也能叫外科吗？好吧，急诊科也是做手术的，不过只停留在基础手术层次，且手术医生也是相关科室转科过来的医生，至于遇到重大病情急诊就不行了，只能找专科专家会诊。
所以，急诊送来什么重大病情患者，急诊医生是接诊，但手术主刀九成都是专科医生。
这样说来，问题就很直观了。
内科，内科不行。
外科，外科不行。
挥洒青春纯粹是浪费时间，可能初期对年轻医生有提升熟练度的好处，可一旦步入中级，就完蛋。
就好像50级的玩家，升级所需经验值100万，却只能刷1-30级的小怪，偶然遇到一个急性阑尾炎boss喜出望外，可最后所得的经验却只有1000点。
杀boss的时候固然爽了一下，可看到经验值得滋味，可想而知了。
所以，电视上演得什么急诊科多么多么牛逼，都tm是狗屎。
还什么留学高材生，副教授，某国外知名医院天才都要来急诊了。
就说一件最可笑的事情。
有一门临床专业名为‘急诊医学’，专业对口急诊科。
某年东南某知名大学的‘急诊医学’报考人数为零。
懂行的都知道，急诊科没发展、没前途，前辈不看好，后辈望而却步。
试问，在这种情况下，深造回来的高手，在某一方向已经达到国内一线水准，为什么不去专业科室发光发热，却跑到急诊来？
要钱没钱，要病患没病患。
怎么？
就喜欢割阑尾？特殊癖好不成！
在医生眼里看医疗向电视剧，纯粹是感慨人文情怀，没人把那东西当真，无论如何电视剧也是宣扬医生职业的伟岸形象的，图个乐子而已。
这时候，话说回来……
那群酸的人，是真的羡慕嫉妒恨而已。
只是学校安排的教学实习而已，就扯到什么浪费青春，未免太夸张了吧？即便是毕业后的医院实习生，对急诊也是有所憧憬的。
为什么？这里是外科医生的捷径。
别人是10级面对80级怪物，按照正常游戏规则，蹭经验都不会给你多少。
急诊医生则是1-30级小怪全覆盖，经验刷到飞起……
各科最基础的问题，全部集中在了这里，且能以最快速度混上手术。
当别得医生还在写病历的时候，急诊新医生说不定已经达成‘阑尾新人’‘阑尾捕获者’的新成就了。
至于未来，也有深造、转科的机会嘛。
真正勤奋好学，愿意下苦工努力的人，结果都不会太差。
在医院，竞争是公平的，至少只要你有本事，就绝对有你的一席之地。
群里的‘酸味’愈演愈烈。
终于，聂高阳退群了，以无声应对，展现着交大高材生的高傲。
群里沉默一会儿，有人发了个呵呵：“什么脾气嘛，大家讨论而已，他就代入自己了？”
紧随其后，周一生也退群了。
他倒是无所谓别人议论，但真心是不屑于与煞笔为伍。
就要毕业了，大家成熟一点儿不行吗？非要跟个小孩一样说，他爸爸给他卖的进口巧克力，可苦可难吃了，我还是喜欢吃酒心巧克力，甜滋滋的。
全群仅有的两位定科实习生退群，大家就更是畅所欲言了。
酸嘛。
柠檬树上柠檬果，柠檬树下你和我。
到了最后，陈同为忍不住了，好歹是受过急诊科恩惠的人，怎么可能不帮忙说话。
不过他没有破口大骂，而是
‘王飞飞飞飞，你缝合了几例创伤患者了？’
‘陈大嘴，记不清了，手指轻微创伤起码有八、九例了，手臂上大创口上了一次，缝了两针被唐主治臭骂一顿，不过就算这样，进步还是神速啊，跟在猪皮上缝合完全是两种感觉。”
“王飞飞飞飞，那你不是废话嘛，人皮、猪皮虽然都是皮，但皮和皮是有本质区别的。”
随后。
‘陈大嘴’退出群聊。
‘王飞飞飞飞’退出群聊。
无声之中似乎留下一句话，你们快递拿得可还开心？
群内鸦雀无声。
这是来自‘缝合新人类’对‘猪皮千皮斩’的蔑视。
皮和皮是有本质区别的？
呵呵呵。
你丫是真得皮！！
第44章 同理心
退群会显得不合群吗？
或许会吧，但也一定是无足轻重的。
有些人一辈子也改不了眼红嫉妒的习惯，甚至觉得闲扯两句能怎么样，你至不至于这么认真？
不讨论孰是孰非……
每个人思想不同，所以也就有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定义。
各自安好，便是晴天
真心不是非主流，在不打扰到别人的人生的前提下，你的人生随你快活。
而出于正能量的角度来看待这件事儿，自然而然也就引发了一波退群潮流，毕竟道理摆在那儿，急诊科定科实习，说明人家表现好，表现好为什么要被你们在这儿评头论足？
吃不到葡萄，就说酸，有意思吗？
实习已经很累了，有榜样在前也算一种寄托与希望，真正谁有病？
一目了然。
自此后，四校实习群逐渐冷却下来，即便有人还在里面，也再没有什么人说话。本来就是三个学校实习生的交流群，性质变了也就没有了存在的价值意义。
秦中医学院六人里，陈琴迅速组建了自己的群聊。
而陈同为也组建了三人小组，群内第一句话就是他发得
“爽，装完逼就跑，哈哈哈。”
王飞：“微笑脸。”
周一生：“微笑脸。”
谁也不知道未来还有没有交集，但第一次实习的经历，肯定尤为难忘。
于是乎，在愉悦的心情下，七点钟交班打卡，二人的急诊实习正式告一段落。陈同为还想请师哥余建和井东、陈医生吃饭，最后被三人婉拒。
“不是我们不给面子，你明儿休息了，我们还得上班。”
“你要真有心，这顿饭欠着，等你实习结束，找到实习单位了，有空再聚都行。”
三位带教说得是心声，没什么觉得不好意思的。
好歹也是一起经历过‘医闹’的，陈同为、余建身上现在还带着老太太的抓痕，有空再聚，熟悉到这个程度，没必要拘于形式。
下班，各自四散。
明天休息一天，王飞、陈同为就要去新科室报道了，回去还得准备准备。
周一生在急诊门口等了一会儿，苏权来了。
二人同在一个医院大楼里，一个月未见说起来夸张，但事实就是如此。
苏权在心胸外科实习，牵扯到人体核心的心脏，妥妥的高端科室，即便在所谓的医生鄙视链里，也是前三档的存在，比急诊科，高端不知到哪儿去了。
然后，也正如之前所说，新手村角色跑到屠龙战场，屠龙勇士击杀恶龙后，龙尸你可能都搬不动，所能做的或许是……
清理恶龙被勇士吓出得粪便？
好吧，话虽难听了点儿，理就是这个理。
一个月，学无长进，唯一受益可能就是对心胸外科有了片面了解，知道了该科室的修行方向。
学校教学实习嘛，主要是混毕业证。
不过苏权运气好，第二次转科分到急诊，总算能有所收获了。
“吊毛，哈哈哈，明天开始，我就跟你混了。”
周一生对于‘吊毛’一词深恶痛绝，哪怕跟苏权相处了四年半，也不能理解南方人口头禅为什么这么……这么精细。
精细到要成天把一根毛拿出来说事儿。
可让苏权改口也不现实，正宗的岭西人，如今一口普通话说得清楚，已经很不容易了。
“我可带不动你，王飞那么扎实一个人，也被虐得怀疑人生了，你做好准备，急诊能学到东西是一回事儿，忙碌起来肯定脱层皮。”
苏权深以为然的点头：“肯定，如果再有定科实习机会，我也要留下。”
他的神情是坚毅的。
旁人说这句话，周一生可能不会信，三分钟热度而已，现实会很快教你做人。
但苏权不同，浅薄表面下隐藏着一个成熟的灵魂，这也是周一生能跟他玩到一起的原因，看似大大咧咧、骨骼样貌清奇的岭西人，出身不好，家庭条件差，能走出那贫困山村全靠自己的努力。
周一生听他说过一次，当年上小学，从家到学校要走三个多小时，初中去了县城上学，倒是坐上老爸的摩托车了，不过每天晚上得跟父亲挤在工地的工棚里，时不时还要帮忙干活。
就这样的环境，熬出一个一本医学生，即便是专业不怎么好的偏影像学临床，也真心不容易了。
苏权很明白定科实习的好处，表现好的话，说不定毕业就能签实习合同。
他可没功夫浪费时间，多浪费一天，都是在浪费家里的钱。
他家还有一对兄妹在上学。
“走，我请你吃饭。”
周一生笑了一下：“行啊，宰你一顿。”
苏权嘿嘿笑着，也不知道为什么喜滋滋的。
周一生其实是知道的，他老早就想请自己吃饭了，苏权的中心院实习名额，可是自己帮他要来的。而即便他家境不好，周一生也不会拒绝。
对待朋友，可以有同理心，但绝不能有同情心。
前者是共情、共感，将心比心，设身处地去感受对方的情况，后者就有些可怜、施舍的味道了，试问哪一个有自尊心的人，会愿意从别人的身上感受到对自己的同情？
我怎么了，我也是个人，需要你来同情？
这个道理是爷爷告诉周一生的。
离开医院，两人挤着公交去了学校。
校外美食街，山城小炒。
两个人，四道菜。
要得是盖浇饭，可以盖浇分开只上菜，另外装米饭的那种，比小炒便宜一半的价钱，然后又要了一锅排骨汤，两人都不喝酒。
即便是盖浇分开，一顿饭也花了苏权快一百块钱，但两人吃得着实开心。
饭后，苏权送周一生到路边打车，临上车前他忽然道：“对了，这两天我爸给你阿爷寄了两箱罗汉果，你记得提醒你家里一句，免得快递来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啊？你这……”周一生愣了愣，没想到苏权还有后手。
苏权是知道周家诊所情况的。
大二他去家里作客，偶然听到老爸要罗汉果货源，就悄悄让他家里寄了一箱过来，不是联系生意，主要岭西产这东西，周一生在学校帮他不少，他想要感谢一番。
一大箱五十斤，即便在当地批发也得好几百呢。
现在两箱，可不便宜……
不等周一生说完，苏权挥了挥手：“别客气，也是我家不种罗汉果，不然就能多给你几箱，我亲戚家有种，不贵，贵得我也负担不起。”
终于，车还是走了。
周一生哭笑不得，最终发了微信过去：“谢谢了。”
“吊毛，东西不白给，你跟带教熟，后天多帮我说说话啦。”
苏权哪里不明白……
凭周一生一个实习生，能帮他说什么话？
如此一句，无非是想让他坦然受之罢了。
回家，周一生把这事儿的情况，跟爷爷说了一下。
爷爷则笑道：“这种事情你不用告诉我，忘了爷爷跟你说的？朋友间要得是同理心，而不是同情心，你要真把他当朋友，你来我往很正常，不用想那么多，我见过那孩子，他也不是打肿脸充胖子的类型，是个好孩子。”
对于周一生，周寿明放心的很，孙子被他调教的比儿子靠谱多了，眼下也仅是点到即止，没有多说什么。
诊所的事情已经忙完了，柳姐和老爹正在打扫卫生。
周一生要去帮忙，爷爷也打算上楼休息了。
就在这时，诊所闭上的玻璃门猛得被人推开，来人踉跄几步险些摔倒，进门却不去看周家人，反而回头就是大喊
“快啊，快啊，死老头子，你倒是快点啊！！”
呼喊声，声嘶力竭！！
顺着她的目光，周一生和爷爷的眼神追了出去。
只是眼神触及到窗外街道上的情形，浑身一震，头皮‘嗡’得一下就麻了……
第45章 果冻害人
发绀，又称紫绀。
是血液中去氧血红蛋白增多使皮肤、粘膜呈青紫色改变的一种表现。
简单解释的话……
首先要搞清楚人体血液，为什么是红色的？
因为红细胞内含有血红蛋白。
而当血红蛋白与氧充分结合，成为氧合血红蛋白时，它是鲜红色的；而当它放出了氧，就会变成去氧血红蛋白，呈暗红色；而透过人体皮肤则会呈现出青紫色。
这里面有一个关键要素是‘氧’，人体中的氧，来自于哪里？
呼吸。
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一个人掐住另一个人的脖子，后者会出现面色青紫的状态，这就是缺氧导致的血红蛋白变化，也就是紫绀的发生。
除了呼吸系统障碍外，还有心肺功能衰竭的问题存在，肺部与呼吸系统挂钩，也可以与上述情况相应征，而心脏的问题也不难理解，供血中枢……血流循环障碍也会导致紫绀的发生。
在先天性心脏病中有一个分支便是‘发绀型先天性心脏病’。
而眼下。
街道上跌跌撞撞奔走而来的老头怀中，正抱着一个唇瓣、面颊出现青紫状的孩童
紫绀！
要命啦！！
即便是周寿明，面对如此情况也愣了半秒，却是周一生，三步跨出撞开了玻璃门，冲向了老头将孩子接了过来，拧头就冲进诊所，第一句话喊出来
“打120，叫急救车！！”
救人难道不是第一位吗？
搞清楚好不好，紫绀的情况极其复杂，就凭诊所的情况根本没辙，中医在急救方面毫无建树，周一生每每看到中医流小说里主角掏出银针，施展出什么‘回天三十八针、逆天改命十九针’都会忍不住报以苦笑。
哥，咱能符合点儿逻辑吗？
急救车来得越早，病人成活概率越高。
无论面对什么情况，第一时间呼叫急救车都是正确的，即便在场有医生，可对比起医院、急救中心全面的设备而言，医生的存在仅仅是为患者拖延时间而已，不能百分百的完成救治。
“老郑，这到底怎么回事？”周寿明回过了神来，也认出了面前的一对老头、老太太。
老太太登时就哭了，嚎啕大哭，一把抱住了爷爷，喊着：“老周，老周，你可救救孩子吧，求你了，算老婆子求你了，呜呜呜……”
急救情况中的家属，绝对是最令人头疼的存在。
医生不是万能的，仅凭肉眼看不出病症状况，做不到准确的对症下药，而当患者没有语言能力时，家属就具有对病症赘述的唯一性，他们不把情况说清楚，医生根本没辙。
急救中心历年的死亡率原因有一半是抢救不及时，而抢救不及时中又有一半是因为家属情绪紊乱，不给医生签字准备手术所导致的。
周寿明望了一眼孙子怀中的小孩，瞳孔大震，连忙将老婆子推开，大喝：“别喊了，哭有什么用？你不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我怎么救人？你想小虎去死吗？”
生冷的呼喝，登时让老婆子吓住了，她不敢想象宝贝孙子死去的画面，一时间灵魂都仿佛冻结，眸中盘旋的泪水也不再下落。
气喘吁吁的老头总算意识到情况的危机，连忙道：“刚才我俩在厨房做饭，让小虎一个人在客厅看电视，没等一会儿我听厨房门响了，打开一看，小虎站在门口，说不出话，好像吃什么东西噎住了，我出去一看才发现他自己偷吃了果冻，再然后……”
“再然后就晕过去了！”
这时候，周从术和柳姐也从输液厅出来了。
听到这话，柳姐直接骂道：“我服了，你们怎么看得孩子，果冻能放在孩子能够着的地方吗？”
柳姐的孩子也就上小学，身为资深护士，更是见多了‘果冻害人’的案例，从父母的位置上考虑，怎么能不气？
话音堪落，她就拿起了电话，走到一旁迅速拨打120急救。
周从术也是神色慌乱，面颊、唇瓣已经出现紫绀症状，人更是因为缺氧出现昏迷。
十分钟，只需要十分钟，就会导致大脑损伤。
即便人救活了，也只会是一个植物人！
而救不活……
诊所开办几十年，可没出现过这种麻烦事儿啊！！
“救人！！海姆立克急救法！”周寿明听后，发号施令。
周一生根本没有停顿，双手锢住孩子的上腹部，便开始颠动。
要说爷爷怎么知道这种外国术式的？还是因为‘果冻’！
近年来果冻致死儿童的事件已经到了不可忽视的地步，上到各大三甲医院，下到小型乡镇医疗点都会进行此术的科普教育，也是最有效的疏通气道的办法。
海姆立克急救法，又叫海姆立克腹部冲击法。
可以将人的肺部想象成一个气球，而气管就是气嘴，当气嘴被异物堵塞时，挤压气球整体就会让气压压迫异物，将其排除。
这种急救方法不难，明白原理，懂得手势，普通人立马就能学会，就更别提周一生这样的专业医学生了。
周一生不断按压颠动，仅仅是十几下，就累得满头大汗。
不为别得，怀里的小虎实在太胖了，胖得像个圆球，双手环抱上腹时几乎感受不到肋骨的存在，全是肥肉，他的肥胖已经远超一个六岁孩童的标准，可见老郑两口子对小孙子有多么的‘疼爱有加’。
眼看周一生不行了，周从术跑了上来：“我来，等会儿再换！”
周一生将小虎交了过去，老爹一接手，也是‘嗯’得一声出气，被重量吓了一跳。
一下，两下……
四下，五下……
小虎不见苏醒，唯独那紫绀色愈发浓郁。
柳姐打完电话也上了，接手老爸，一边做着急救，一边喊着：“吐出来，吐出来，吐出来啊！！！”
可小虎就像是没有灵魂的破布娃娃，随着颠动无知觉得四肢摇晃，形同一坨死肉。
噗通。
老郑两口子失魂落魄的跌坐在了地上，老泪纵横。
此情此景，没人关注他们两人，气氛紧张到了极点……从事发到两人将孩子送到诊所，谁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如果海姆立克急救法无效，在急救车来之前，孩子就没救了，这是一定的。
爷爷在沉默。
老爹的面容间也流露出了哀冷……
周一生脑子里一片凌乱，又闪过一丝灵光
气管切开！！
只要将气管切开，呼吸道就能恢复通畅！！
“爷爷，做气管切开术，能救，能救得回来！！”
随着周一生一语落定……
爷孙俩的目光碰撞在了一起，周一生明明在爷爷的眼里，看到了一丝冷漠……
“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