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 新血液
会议室内灯光一暗，投影仪跟着射出一道光影，投射在大屏白幕上。
室内鸦雀无声，静悄悄的看着……
骨科手术，锁骨断骨内固定。
县区医院会议，主持的人是唐老太太，自然要投其所好，派来的都是骨科大夫。
画面演播……
高清晰的示教录制，细节方面非常好，而录制开始，便是操作部位的切开，仅看那动作，场内就隐隐传来一阵窃窃私语，皆是叫好声。
行家出手，一眼就见了真功夫，也难怪老太太能拿出来给大家欣赏了。
皮肉分离，断骨处显露，清理碎渣，上固定器。
前期部分行云流水，没什么太多可圈可点之处，但顺利就是手术最好的成功诠释方式。
骨钻启动。
即便画面是无声的，但熟悉手术过程的人，自然能脑补到那滋滋滋的声音，仿佛身临其境。
而在下一刻。
咝。
“断了？！”有人反应极快，看着那钻头一下打空偏移，忍不住惊呼起来。
其余人等跟着错愕：“呀，这可麻烦了，患者锁骨粉碎情况不容乐观啊，难道要做承接法？”很多人认为，接下来的承接法才是视频的重点。
因为类似术式很少做，就县区医生而言，触碰得少，真到了达到需要承接法治疗的患者，很多家属都自行转院去了市区。
可是，随着画面变化，大家又是懵了。
“继续钻孔啊？”
同行都明白，继续下去的风险有多大，他们心中当然期待着钻孔成功，就好像是观看一部英雄电影，期待着打败坏人的那一幕出现。
所有人的心，都悬了起来……
只等着电钻再次运转，一个个都紧张起来，目不转睛的紧盯屏幕。
然后。
滋滋滋，咔嚓。
无声的脑补后，画面所呈现的依旧是失败。
众人无不惋惜，就跟电影中断，英雄被反派打压时的心情一样。
看来，就是承接法无疑了。
当所有人都百分百确信时，画面中出现了停顿
事关手术室内发生的情景，录制镜头并没有记录进去，只是针对手术区域进行拍摄。
这一等，就等了许久。
而当画面再次出现主刀医生的双手时，有人忍不住惊呼：“他，他不会还要继续钻吧？两次都失败了，这风险太大了，后续继续失败的话，承接法也不好做了，骨质损伤不可逆，这也太胡来了。”
还真被这人说准了。
骨钻再次入镜，所有人都捏了一把冷汗。
但看到选取位置时，有人咦了一声，却未详说，大家侧目，看到声音是周县医院的副院长发出来的，也是老骨科了，但是最近早就离开了一线。
年纪大，手抖，做不了了。
第三钻开始。
对于观看的人而言，一分一秒都是煎熬的，恨不得能赶紧快进看到结果。
而等最后结局出现。
第三钻成功。
对于医生同行的感觉，便是从头到脚的一番通透。
接下来，老太太也没关闭播放，因为在现场时，她并没有看完手术最后的全程。
所有陪同，一个个赞叹不已。
有说运气好的。
有说技术高的。
有说胆子大的。
四十分钟后，钢板固定完成，最后的缝合就没必要继续了，唐局关了录像，县局的工作人员也顺势打开了会议室内的灯。
重回现实，大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一个个觉得灯光刺目，仿佛还沉浸在那手术当中。
老太太扫视众人，笑道：“各位有什么评价？”
“胆大心细，技术一流啊。”
“应该是副高做得手术吧？”
老太太没着急揭露真相，又问：“对于三孔试探，你们有什么想说的？”
众人愣住了，思考半天，也不好发表意见，因为这纯粹是在博，博第三次能成功，打不碎。
等了许久，才有一人清了清嗓子，大家看到是周县人民院的副院：“咳咳，那我说两句吧，如果是我，可能在第一孔失败，就决定用其他办法完成后续手术了，例如大家刚才说的承接法。”
“等主刀进行第二孔时，我其实也不理解。”
“但是第三孔……”
“骨骼断裂位置偏右，也就是说主刀打孔的左侧预留位置其实是很多的，粉碎情况我们没有看影像，所以拿不准主意，但是根据断裂口判断，左侧根处的骨质可操作质量最高。”
“所以，至少是可以尝试的，但大多数医生，也例如我本人，可能不会这么做，两次失败后，选择承接法，速战速决。”
“但如果站在患者考虑去想，承接法术式后所带来的影响太大太高，不方便行动……可能大家跟我一样，都忽视了一个问题。”
“既然最后总是要做承接法的，那为什么不多尝试一次呢？如果成功了，对患者的损伤是最小的，但失败了，也可以用承接法进行补救。”
就浅层意义，副院长说得几乎非常全面了。
或许在旁人听来，这没什么可讨论的，先尝试去做，做不好用办法补救，按序进行。
但是医生在手术中，容易陷入既有的计划方案中，做一次失败，那就不做了，直接用另一种成功率更高的方案进行，而没有考虑患者预后生活，只为了尽早结束手术。
总结来说……
有人便道：“这才是医者仁心啊！”
能做到换位思考的人太少，而当局者迷，也是让医生陷入主观思维的一个重要问题。
但有的事情，只有在现场的人才明白。
例如老太太才分析过造影后，所做的打算就跟主刀医生一样，这里面的天人交战，就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
如果这个录像不只是手术镜头，拍摄了所有人带着压力逼迫而去，而主刀却始终意志坚定，那才是整个手术片段的高光之处。
而这些话，老太太没打算细说。
因为她接下来想说的事情，要比手术中的其他插曲，更具有震撼力
“你们觉得这个主刀医生，在什么水平线上？”
“那肯定是副高了！”
“哎，也不一定，市区医生技术普遍比咱们强，我记得京西骨科的一个住院，实力就不错吧，我去考察的时候，看过他一台直播手术，质量很高的。”
“呵呵，住院质量在高，也没有这样的医者仁心，年纪不到位，哪能考虑那么全面啊。”
一通争论，早已将主刀医生的身份，扯得有些飘渺了。
反正不论是正高、副高还是老总，或是什么博士名家弟子，总而言之一句话，这人很强，手里的功夫扎实。
到了这时，老太太微笑看着众人
“这就是我所说的……新血液。”
“二十五岁，中心院急诊实习生。”
“未！执！业！”
第391章 你坑我啊！
程惠民当初担心，就是怕未执业的事情引发争议，但老太太有胆子这么做，也能顶得住压力，而更为主要的是……
小周医生的技术，足够令人信服。
技术为王，手术案例在前，自然能当成典型扶持；再者而言，小周医生只是一个实习生而已，与唐局并没有什么利益关联，借题发挥都找不到题目，顶多指责中心院不按制度办事，但在规范准则中，在带教帮扶的前提下是允许实习生参与手术的。
规则的灰色地带，是非对错全然是因人而异。
更何况，拿出这则录像，也是为改革发展提供一个新的思路，而并非立即推行。
讨论嘛，完全可以集思广益。
老太太一句话后，会议室内先是一阵鸦雀无声，紧随其后便是七嘴八舌的讨论声，嗡嗡嗡的吵杂好像是晨间的早市，说不出个是与非。
“当然，这个实习生的天赋也是远高于同龄人的，但也无不是给予我们一个新的思路，新血液的培养，在责任承担范围内，可以加大力度。”
会议早已到了尾声。
没有规制化的宣布散会，只等着老太太出了门，便算是结束了。
午间，在食堂用餐，对于实习生手术的话题，还在继续，意见各不相同……培养人才是需要时间的，如果按照唐局给出的案例来看，在一众县医院人眼里，很难想像中心院对这个实习生投入了多大的精力。
或许，又有什么不同的培养方案。
饭后。
唐局离开。
各个医院代表也准备回归单位。
“唐局建议不好实施啊，中心院是大单位，敢承担风险，咱们可不敢，而且县区医生的职业素质明显偏低，对实习生很难改变既有思维。”就如之前所说，每一个医生都是从‘实习狗’的待遇上过来的，一下子进行带教方式的改变，很难实行。
道理大家都懂，纷纷上车后，大多数人的态度，也只是观望而已。
毕竟只是一种思维发散，唐局即便拿出了相关成功案例，也不敢大刀阔斧的去干，或是成立什么试验型项目推进。
但也有个别人，心中生出几分私心。
周县人民院的院长与骨科主任上车后，前者便忍不住道：“唐局推新立异的想法很激进，但也未尝不是一种尝试啊。”
骨科主任四十多岁，地中海发型，偏偏还将几根杂毛捋顺，一看就是‘资深医生’，不仅技术过硬，也能钻研领导的心思：“那你的意思是，咱们试试？”
“咱们院骨科实力最强，如果真要试，你有信心做好吗？”
他想了许久，不敢给准确答复，还是迂回了一些说：“信心肯定不足，但就像您与唐局说的，路是人走出来的，中心院可以，咱们也可以，但在此之前，咱们是不是先学习一下友方单位的先进办法？”
“哎，是个好主意！”院长点了点头，“我去联系一下，步伐也不用太大，有了成效，我再汇报唐局，听从她的指示。”
此遭情形，说难听点儿叫舔；但换个角度来说，也未尝不是领会上意。
尝试去做，步伐不要太大，做了也不会错，毕竟他们是根据会后精神办事，但如果做成了，那就是一笔业绩了。
院长想往更高层次走，骨科主任未尝没有当院领导的打算，一拍即合，这事儿就定了。
医院这样的事业单位与友方单位联系甚密，一方面需要行业技术交流，一方面也要经常参会，即便没有直线联络的朋友，朋友的朋友也能帮忙找到所需求的联络人。
院长回去就打了电话。
几番波折，找到了程惠民的号码。
程院这些天处于学习阶段，全国各地的跑，学习早已成熟的急诊中心的运营方式。
晚上八点半，饭局结束就回了酒店。
手机响起，智能手机提示秦省地区号码，他便接通了
“你好。”
“哎呀，您好您好，程院吧？我是周县医院的老姚啊，咱们前几个月开会见过的啊？你的电话我还是问张主任要的。”
程惠民一过脑，从电话出处的张主任开始思维发散，又结合时间线很快确定了某次会议的情景，最后归拢线索，最终在较少见的姚姓中筛选出一个大概的身影轮廓……
但是，真的不熟！
周县医院跟市人民院属于一个小系统，有技术扶持，中心院前身是区属医院，双方即便经常开会见面也不怎么搭噶，所以连电话都没留，对方还要从张主任那里找到程惠民的号码。
这种电话联络，基本上就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情况了。
程惠民笑着答应，一副对他很熟很熟的亚子，“姚院啊，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难道是老张请吃饭？哎呀，那可真不巧，我现在人在外地呢。”
“嗨，我知道你在外地。”老姚早就将情况打听清楚了，“我可没来得及祝贺呢，急诊中心挂牌，咱们秦中地区独一份呢。”
絮絮叨叨，两人东拉西扯许久，追忆往昔，最后总结出来，两人竟然几十年前在一次赴京学习的会议上就见过，当初隔壁房间住着，几个西北来的医生还一块吃过饭，只是那时候联络方式匮乏就没了联系。
当然，这都是话术，到了最后，话题又回到了急诊中心挂牌的事儿，戳在了唐局长这个点上：“老程啊，其实这样的，唐局今天来咱们县区开会了，说起实习生培训的事情。”
“您是不知道啊，当时唐局拿出一个手术录像，我们一个个都以为是正副高主任的手笔。”
“谁知，到了最后答案揭晓，竟然是你手底下的实习生。”
“在实习生培养上，您可真是有一套啊……”
听到这里，程惠民有些明悟，但对于对方打电话的来意，还是拿捏不准确。
总不能只是对小周的一番夸赞吧？
他也不想耽搁了，一通电话聊了四十分钟，腻歪的很。
“老姚啊，你要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吧。”
老姚终于不再兜圈子：“是这样，我想请您那位弟子来我们县医院宣传一下经验，我们就希望从他身上得到一些启发，您看可以吗？”
叫小周去宣传经验？
老程皱着眉，有些不太情愿。
到底名声不太好听啊，小周未执业呢。
所以，他没有立即给予答复，只是道：“这事儿啊？简单啊！我先让急诊副主任跟小周聊聊，只要他答应，我肯定让他去，到时候再给你回电话。”
挂断后。
程惠民哭笑不得，一通电话少不得又追给了唐老太太。
电话一接通，程惠民无奈道：“唐主任，你坑我啊！”
第392章 交流经验
唐主任接到电话，还挺莫名奇妙的。
“我怎么就坑你了？”
程惠民说：“你是不是把小周那场手术的录像给放出去了？”
唐主任丝毫不以为意：“这事儿我拿录像的时候，咱们不就说明白了吗？你放心，要是出了事儿，我来扛，你不用操心。”
“不是，关键人家把电话打到我这里来了，要让小周过去宣传经验呢，你说你放录像就放呗，现在人家找上门来，不是给我添麻烦嘛。”
这话一出。
唐主任也沉默了起来，但程院却看不到，老太太嘴角泛着得意的笑容，心中更是暗道，“可以啊，行动这么快？”领导之职，对于下属能够领会上意，自然是非常欣慰的。
至于学习经验，嗯……她仔细琢磨一阵，县区医院的人也算有脑子，不敢玩得太大，先把小周叫过去聊聊，从当事人身上获取启发，至于后续能不能成事，却是两说。
“你放心，人家打电话给你，也是求着你，不会拿小周未执业的事情说事儿，另外我今天在会上……”唐老太太干脆开始给程惠民‘汇报工作’了，其实也就是告诉他，这件事要是能成，可以大范围推广，到时候中心院培养出小周这样的人才，那就是优秀典型。
但在最后，老太太也打了包票：“而且你放心，这事儿就是试探进行，就算不成也不会闹得太大，对你们急诊中心，有利而无害。”
可程院还是没答应，小心翼翼道：“行吧，我再考虑考虑吧。”
“嗯，最好能答应了，不答应……下次你也别求我办事了！”老太太显然很热衷此事，否则也不会有后半句半开玩笑似的威胁。
哎。
程惠民心里苦啊。
急诊中心挂牌，他的确欠了人情，现在老太太也点出来了此事，他还真不好不答应。
思来想去，程惠民喝了点儿酒，才又打了一通电话出去
“建成啊！”
江建成：“老师，在那边还习惯吗？”
“也就学习半个月，没什么习惯不习惯的，急诊科那边没什么事儿吧？”
江建成继续道：“没有，中心挂牌，大家热情都很高，也知道福利待遇提声，精神风貌有很大的提升，我估计您回来都会吓一跳。”
二人聊了一会儿，程惠民有意无意说到了周一生：“哎，那个小周呢？最近工作怎么样？还顺心吧？”
程院提周一生，在江建成看来也很正常。
急诊大功臣啊。
因为未执业，没办法论功行赏，挂着程院的名义手术，手术费是上调了，只不过……
“工作没啥问题，就是最近可能闲的慌。”
“现在急诊两组人马都着急表现，抢手术嘛，小周未执业，跟白明明搭班子，可能抢不过别人，一两天可能做一台吧，虽然没表现出什么情绪异常，但心里肯定不太乐意的。”
啧。
程院一听又是为难了。
小周可是福星啊，而且那孩子他本来就挺喜欢的，几次立了功。
小功臣没手术做，就算挂名拿专家级手术费有什么用？没有实际利益啊！
想到这里，程院方才的犹豫，就又松动了一些，干脆和江建成说起了周县县医院的事情：“人家让小周去亮相，宣传经验呢，我跟唐主任也沟通了，她也是同意的，但是我不太乐意，未执业还是弊病。”
江建成一听，反而觉得是好事。
现在急诊欣欣向荣，大家都努力上进，他也不好为了小周限制大家的工作热情，反而暂时找一个事情给周一生去做，能转移一下注意力。
而且，年轻人嘛，也有虚荣心，去外院宣传经验，也是受捧得待遇。
等这段时间过去，中心正式运营起来，手术病人增多，小周就可以继续放开手脚了，到时候只有做不完的手术，绝不可能说没手术做。
“老师，我觉得可以试试，唐主任都那么说了，咱也不好拒绝，而且小周现在太闲，给他找点别的事情做，也是分散注意力，免得他对咱们有什么意见，觉得不够重视，年轻人容易多想。”
说到这里。
程院也只有点头了，“那行，你明天先给小周提一下，他要愿意去，我再给那边回复，主要还是看他本人的意思。”
“那去几天？”
“可长可短嘛，他要觉得过去有意思，就多待几天，没意思就回来，本来就是友情帮忙，而且我看周县医院，也就是拍唐主任马屁，不一定能做出什么成绩来。”
实习生培养？
到底怎么回事，程惠民与江建成最清楚。
他们哪里培养过？人小周就是自学成才，纯靠自身天赋过硬。
但只要天赋硬就够了，过去也不至于无的放矢，他们要问，小周也能说说自己的学习经验嘛。
交流之谈，见仁见智，趋于形式化，没有太大深意。
……
翌日，3月2号。
一早上班，周一生就被叫到了办公室里，江建成开门见山道：“小周，是这样，县区医院想让你过去交流几天……”
周一生一听就蒙了，两眼发直。
江建成赶忙补救，苦笑道：“不是转单位赶你走，就是交流几天回来，上次你的锁骨手术被录像了，然后卫生局领导下去开会，带着宣传了一下，县区医院想学习一下实习生培养的经验，就想让你过去交流几天。”
“程院开始没答应，毕竟你还没执业，所以最后还是看你自己的意思。”
“当然，你放心，这事儿是领导背书的，你去了也不用有什么负担，觉得没意思也可以回来。”
周一生张了张嘴，当时就想说不去。
交流实习生培养经验，也没有让自己去的道理啊，应该让带教医生去嘛。
可周一生的带教是谁？
白明明！
白大夫能说出什么带教经验来？周一生的金牌一助，难道让他过去说，我是如何如何放下姿态，给一个实习生跪舔的？
咳咳。
而话到嘴边，周一生脑子里灵光一现，立即改了口：“主任，去的话，具体做什么工作？开会？还是接诊……能，能不能做手术啊！”
江建成一听就懂了，心里也是愧疚。
看看，人孩子最近就是不开心，觉得没手术做了。
“嗯，这我也不太清楚，具体情况还要你去了才知道……”
江建成咬了咬牙：“这样吧，为了以防万一，我让白明明跟着你去，有带教陪着你，有什么情况，也方便你发挥！”
真爱，真宠儿啊！
现在急诊急缺人手，江建成还让白明明陪着，如此作为不是真爱是什么？
话落。
周一生感动。
江主任的意思很明白了，万一真能手术，原则上是可以进行的，只要带教在，就符合规矩……不，就处于规则的灰色地带。
周一生不再犹豫了：“那，那我去！”
第393章 周县骨科
白明明听到消息时，反应比周一生要小了许多……以小周老师的‘级别’，外出宣传经验那还不是应该的嘛。
这是荣誉，也是一种来自别人的认可。
白老师算是沾光了，但就他个人而言，却完全不把自己当带教
黄金搭档懂不懂？
谁再说我是小周老师的带教，我跟谁急！
打人不打脸啊。
带教总不能被实习生碾压对不？
“那个……江主任啊，我们要是走了，杨凯跟朱晨晨咋办？咱们科室人手本来就不够。”白明明还挺能体会上级难处的。
而江主任也只有无奈，想了想说：“让他们最近找我报道吧，跟着我……”
然后。
杨凯跟朱晨晨欲哭无泪，本以为跟着白老师、小周老师是整个实习小组内最幸福的人了，结果天有不测风云，现在只能跟着黑面阎王了。
实习生最惧怕的就是江建成，一是位高权重，二就是上次进科，阴差阳错因为熊主治的私心小举动给连累了，以至于初见第一面的印象刻入脑海，黑面阎王之称就在六名急诊实习生口中传了出来。
前往周县的日程，放在了第二天。
当天下班前夕，周一生与白明明商量了一番，“周县不远，开车一个小时，咱们辛苦一点，每天去每天回怎么样？”
白明明是懒，“这也太麻烦了吧？人家邀请咱们去呢，肯定安排住宿。”
周一生也没隐瞒：“白大夫，我得陪女朋友，她再有一周就该去外地工作了。”
小周老师有难处，白明明也不得不迁就：“行吧。”
“反正交流经验嘛，也不一定就要朝九晚五，咱们每天晚去一会，早回一会，时间也就空出来了，等你女朋友走了，咱们再考虑要不要住宿的问题。”
嗯？！
周一生皱眉，心想就算去交流也要不了那么久吧？
七天后还不回中心院吗？
可他也没多问，就算问了白明明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因为他也搞不清状况，所谓的经验交流并不算规范，纯粹是双方领导私下的组织交流。
当晚回家，周一生就把事情跟老贺汇报了。
贺丛霜对周一生工作上的事情并不在意，而听他说每天跟在中心院上下班无异也就放心了。
不过就接送小婕拉儿的问题上还是暂时由她来负责：“你来回开车太累，婕拉儿我去接送吧，正好我也快走了，多陪陪她，下周出发，恐怕再回来就是一两个月以后，电影开拍初期的空闲时间会很少……”
“另外，我也有想往导演方向发展。”
这事儿周一生知道，本次改编作品启用的导演是业内新人，当初还在两口子的新居暂住了几天，看起来为人不太强势，恐怕届时要被老贺在背后指点江山。
资本力量运作嘛，说起来好像不太客气，但老贺在电影方面钻研十余年，转型导演也不算突兀，只能委屈对方当一次跳板了。
就跟贺丛霜对周一生的工作从不指手画脚一样，小周童鞋对娱乐圈也没有太大的探知欲。
细数他认识的明星，其实屈指可数，说起来也是一个不称职的明星男票了。
……
翌日。
出发，前往周县。
座驾还是老爹那辆奔驰g系列，张茉莉如今就住在周家诊所，老爹也不会到处乱跑，也就用不上车了。
接上白明明，两人都没吃早饭，开车进入周县县城，才在县城内随便对付了一餐豆浆油条，白明明吃得豆腐脑，吃完后砸吧砸吧嘴：“我昨天问江主任了，咱们有出差餐补，早上随便对付，中午吃单位的，晚上结余下来，又是一笔钱。”
白明明那个精打细算了，惹得周一生哭笑不得：“能有多少钱？”
“一人一天五十，要是能呆十天就是五百了呢。”白大夫精打细算，是真有买房的打算了。
“也就两台手术的费用嘛。”
“这可不一样，手术是手术，白得是白得，你是富贵子弟，可不明白我们这些平民百姓的生活……”
周一生懒得跟他白话，饭后出发，五分钟后到了周县人民医院。
城区内的新式大楼。
也别小瞧县区医院，就财政拨款是举一县之力，毕竟这里负担着整个县区几十万人口的治病问题，大多数年轻人不愿意来，但真正在这儿混出头的医生，一个个收入不菲。
勉强算是那种大家觉得不赚钱，但其实能闷头发大财的职业。
当然，前提条件是能安下心来发展。
例如刚毕业的实习生，哪个不想往大城市、大单位里钻，却不知那里面的争斗倾轧才是最可怕的，一群小白菜被收拾的服服帖帖。
论长线发展，百分之百比不上县区医院的稳健。
进门时，院内直接没有停车位了，不得已倒车半天，走到路边的收费停车场，一问价钱，一小时三块，直接将二人镇住，一天下来得二十多块三十了。
“回头问问医院的人，看看能不能开进去，肯定有职工车位。”
不然，这谁顶得住？
一人五十的饭补，每天就要砸进去一大半了。
锁车后，二人终于踏进了县医院的大门，然后直接前往楼上骨科住院部。
平日里，各科室接诊都是轮值，大多时间各科医生都在相关科室住院部的办公室，便于照顾手术病人。
在骨科护士台，白明明询问：“你们主任办公室在哪儿？”
“你谁啊？几床的家属，找主任干什么？”小护士语气暴躁，一看就是刚上完夜班，等着晨间查房完才交班，所以内分泌不太对劲。
二人见怪不怪，才自报家门：“我们是市区中心院过来交流的，跟你们贾主任说好了。”
“啊？”对方根本不明情况，但听到二人的身份，还是收敛了不快，“那你们等会啊，我去问问。”
临走前，小护士多看了周一生几眼。
白明明笑着就打趣，“你看看这些小姑娘都是人精，一听你来交流，就开始瞄你了。”
“我有对象啊！”
“但人家不知道不是？等会亮相，你介绍时就加一句已婚啊，被耽误了我的终身大事，县区护士对咱们市区医生还是比较仰慕的，鄙视链懂不懂？说不定有机会呢。”
周一生瞥了他一眼，圆滚滚，白胖胖，一米六出头的身高……
你对自己的颜值怕是有什么误解吧？
或者，你对市区医生分数加成有误解？
约莫两分钟。
二人见到了正主，一个地中海发型的中年人，带着一群医生赢了过来，满面笑容，“哎呀，小周医生，久仰久仰！”
主任握住了白明明的手，转头就介绍：“我给大家介绍，这就是小周医生，我拷贝回来的录像里的主刀！”
白明明：“……”
周一生：？？？
第394章 **型
二人呆傻时，主任还滔滔不绝道：“录像大家都学习了吧？等会小周医生为大家讲课，你们一定要思维联动，跟上小周医生的节奏才行……”
紧随其后，几人连忙上来自我介绍。
住院，住院总，副高，接连自报家门。
包括实习生，也跟着前来打招呼，毕竟此次交流的意义，就在实习生的身上。
而到了这时，白明明才哭笑不得的后退一步：“那个，我是白明明，中心院急诊住院，这位才是周一生。”
“啊？！”所有人都懵了。
“这么帅？”
“而且太年轻了吧！”
贾主任揉了揉眼，不可思议。
其实，方才他就注意到了这个帅气年轻人，但他也只当是某个病床的家属，凑在一旁看热闹呢。
包括其他人也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医生这个职业大多与帅字沾不上边，极个别特例的重点也在‘极个别’上面，至少细数周县医院挑不出能跟周一生睥睨的第二人。
再者，医生少不了熬夜，熬夜就免不掉脱发、皮肤干黄。
可这小周医生，完全可以去当电影明星了。
明明能靠脸吃饭，为什么要玩技术？！
而且，技术还玩得那么好！
让不让人活啊。
录像，在场的人都看过了，除了惊叹就是惊叹，包括贾主任这样的行业前辈，仔细思索后，肯定自己很难像他一样冷静，那种紧急情况肯定就上承接法了。
撇开术式选择不说，从正常手术质量来看，换成他做，也就只能做到那个程度了。
这算是一个技术规格的瓶颈，在往上突破，无不是行业内的大牛级别人物。
短暂的错愕后，贾主任反应还是很快的，连忙再次伸手，与周一生握在一起：“哎呀，小周医生也太帅了，我刚才都不敢认，才把这个……白医生当成了你。”
白明明：他在说我丑？？？
好吧，他也承认跟周一生比起来，差得太多。
转而认识了，大家就跟着去了办公室，周一生也自我介绍了一下，“我是周一生，正式实习入职两个月，对普外可能更熟悉一些，骨科做得较少，希望各位前辈老师多多指点。”
实习两个月？！
大家自然抓住了重点。
当初贾主任也是聆听上意，起了叫来交流的打算，但事实上，事发突然，他也没来得及多于了解周一生的情况，这会儿听他说起来，有些不可置信：“只是实习两个月，就能达到这种水准了？你的带教是谁？”
白明明也不等周一生说，就站了出来。
他觉得自己这个带教，当得太丢人，自己说出来，还能显得坦荡一些，“小周老师……啊，我们的戏称，小周老师的确实习两个月，而负责带教的人是我。”
“不过说实话，我在手术上的造诣肯定比不上他，那台锁骨断骨内固定手术我是一助，但事实上全程也没有什么参与度。”
众人一听，全然懵逼了。
这到底是来交流的，还是来听你们吹牛的？
俩月实习，主刀骨科如教科书级，可你偏偏还说自己精通普外，骨科做得不多……好吧，这些都是细节，不需要在意，重点在于两个月实习就达到这种程度，太令人匪夷所思了吧？
而事实上，在过来之前，周一生就想好了措辞。
坦白是肯定的。
一方面是解释自己的技术修炼过程，另一方面也是尽可能的展现水准，他还是比较希望能在县区医院做上手术的，如果达不到这个基础要求，那就随意交流几天回去。
“贾主任。”周一生看向对方道，“其实我毕业一年，除了半年在中心院的毕业实习外，还有一个特殊的机会，前往非洲进行医疗援助。”
“我在非洲整整进行了为期半年的援助行动，各方面手术做了超过百台，而在那边的带教，有罗尔达国立医院的普外主任杰克斯考特教授，另外还有无国界医生组织的病毒学与普外专家迪莉娅女士。”
“经过他们的帮助，所以百余台手术过程中，无一失败案例。”
话落。
办公室内鸦雀无声。
包括白明明也微微出神，中心院急诊只知道周一生在非洲援助过，却不知具体事宜。
百台手术积累看似不多，但周一生的天赋大家都已然见得，所以对他的提升塑造一定是飞跃式的效果，而师从两位带教也都算牛人了。
国外医学专家的水准，普遍来讲是要比国内厉害一些的，特别是类似杰克那样的存在，外聘来的看门大神，实力恐怖如斯。
而且他们只听两个名头就有些吓住了。
国立医院啊，非洲的国字号，那也是国字号。
无国界医生组织就更别提了，慈善援助组织与医生个人组织内的无冕之王。
贾主任呆愣过后，也知道面前的小周来历不简单了，未执业的情况下，能跑去非洲援助，那除了家里有矿，就是家里有矿了。
大体概念相当于一个未来的足球运动员，被送去英超西甲的培训了半年，还同场踢过球。
除了给跪以外，肯定要高呼666！
所以，问题又来了……
双方信息，似乎出现了致命误差啊。
周县医院是找人来吸收培养实习生经验的。
可是就对方的资历而言……
尼玛。
难道我们周县医院还要送实习生去非洲援助半年才行？
这tm谁能顶得住？！
贾主任精神恍惚一阵，忽然觉得索然无味，第一个念头就是赶紧找院长去汇报情况。
“没想到小周的经历这么丰富，那行……你们先在科室熟悉熟悉，那谁……你带着小周、白大夫一块去查房吧，各自都吸收吸收彼此经验。”
一个生硬的转折‘那行’，贾主任交代好任务，就转身出了门。
到了这会儿，任谁也觉得不对劲了。
包括周一生与白明明对视一眼，总有种被撩在这儿的感觉，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所幸是其余医生听到周一生的经历，显得非常好奇，迎上来便是热情之极，“小周医生，走，我们带你熟悉一下科室，你也给我们聊聊非洲的事儿呗？”
得嘞，交流经验嘛，纯当吹牛算了。
另一边。
贾主任下楼，找到院长汇报情况。
院长听后也是错愕，但意志完全不被动摇：“随便找个实习生去非洲待半年，就能做出那样规格的手术了？人家肯定是有天赋的，多聊聊嘛，也不费事，能学到就学，学不到也不耽误事儿。”
“那，那让他们在这儿待多久啊？”
“七天吧，等到他们走的时候，我去露个面。”
俩人交流玩，贾主任走了。
院长无奈一叹，“嗨，这事儿闹得！”
可他也不敢给唐主任打电话抱怨……
您找的实习典型案例，简直是**型好吧？
第395章 图书馆与柳叶刀
一上午的相处还算融洽，查房、研讨病例……
一方面是交流。
另一方面未尝没有考教小周医生的意思。
手术录像大家都是见识过的，就单一锁骨手术而言，大家皆是为之叹服，但从业时间短，任你在‘非洲副本’磨砺过，综合方面也肯定不会比几年十几年的老医生厉害。
至少，上午工作结束以前，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可随着交流深入，他们就渐渐发现，无论自己说什么，对方都能对答如流。
考教？
根本不存在好吧！
单一问题甩出去，人家能拓展出多方面思维引申，有时候反过来让周县骨科的众人深思起来。
白明明早就看呆了，小声凑过去说：“小周老师啊，你也太强了吧？原来我以为你就是做过几台骨科手术而已，没想到里面的造诣那么深？”
周一生笑了笑，没解释。
若非上次拆内固定的，兑换了一些骨科相应经验，他也不敢答应来周县骨科交流，肚子里没货，过来只能自找难堪。
貌似周县骨科的人还挺和气，可事实上，如果周一生不能将他们折服震撼，在技术为王的行业里，谁会给你好脸色看。
就算你做了一台值得称道的手术，也只会让人鄙夷是不是胡来，毕竟那台手术中的操作办法并不符合主流常态。
牛比的人做了牛比的事情，才是真牛比。
煞笔的人就算做了牛逼的事情，也会被人看成是煞笔。
而那位贾主任得了领导的嘱咐后，也就更不当回事了，七天不长不短，那就交流着呗，正好也挫败挫败科室里的老油条，总觉得自己能上两台手术就拽得不行。
人小周医生还没执业呢，未来发展不可估量，一个急诊实习生在骨科理论方面碾压你们，你们好意思吗？
中午。
“老王啊，你带着小周跟白大夫去食堂吧，小灶台，走科室经费。”
“哎。”一个中年主治应声，转头解释一句，“咱食堂小灶的大师傅原来是县宾馆的主厨，后来县宾馆倒闭被私人承办了，就到了咱医院，那滋味可比外面下馆子强多了，就算外来的教授、领导视察，也对咱那伙食赞不绝口。”
认可了小周医生的技术，相处间多了几分客气，不然谁给你解释什么小灶好不好吃，直接领去食堂就完事了，你还能不吃？
白明明乐呵得跟着，一上午也没怎么说话，愣看着小周老师装逼，只觉得与有荣焉啊。
周县医院的接待量实则比中心院还大。
毕竟市区医院多，周县就这么一个大型医疗中心，辐射面对的是全县城的老百姓。
因此食堂规模也很大，小二楼。
一层面对普通病患家属，二层就是医生的小灶。
上楼后，人满为患，有年轻医生护士在窗口打饭，也有像周一生等人坐在座位上等着服务员点单的，其实跟饭馆吃饭没什么两样。
“粉蒸肉，小周医生可得尝尝。”
白明明一听就两眼放光，“周县特色美食啊。”
“哟，白大夫是老饕啊，这就有得说道了，当年的粉蒸肉宗师，也就是咱食堂小灶主厨的师父呢……”
一群人东拉西扯，气氛好不愉快。
吃完饭，离下午上班时间还有一会儿，几个人回办公室午休，主治老王跟另一个年轻医生则带着二人去了医院图书馆，大部分三甲医院如今都有此类设置，放置文献与学科杂志。
一幢老楼改造的图书馆，上下超过一千平米。
中午这会儿人还不少。
“气氛真不错啊。”白明明感慨。
王主治笑道：“咱院有硬性论文数，然后能发表的，院里就把杂志都放在了一块，也算是彼此激励吧。”
嘿。
二人一听，觉得有手段啊。
自己看着自己的论文陈列在单位图书馆，那心情自然不大一样，而其他人看到了心中羡慕，写论文的热情自然就高涨了。
几人也就是转了一圈，准备回骨科。
不过出门那会儿，门口借阅处还给吵起来了……
走近一看，俩人为了争一本书，闹得不太愉快。
主治老王凑过去笑道：“外一、外二闹成这样，也不怕人笑话啊。”
那俩人一愣，连忙收敛了声色，其中一人哼了一声，拧头就走，留下那人看着手中杂志，满意了起来，才解释道：“这可不怪我，万事讲个先来后到嘛，上个月我就过来排号预约了，谁知道今天杂志到了，他非说自己先来的，那可不吵起来了？”
“什么书啊，这么着急？”
那人举起来，“lancet！最新一期的！”
“柳叶刀啊？那难怪要抢了！”顶级期刊，人人都想学习，而大多数医院预定期刊也不会多定，每期一本……不为别的，因为贵啊。
国外注重版权意识，而知识类书籍就具有价值了，书中自有黄金屋，老外比国人理解的通透，来自别人的知识分享就应该标高价。
随便一本sci期刊定价都在9.9刀往上，更别提柳叶刀、自然、细胞一类顶级期刊的定价简直是丧心病狂。
医院有钱，也不能乱造，一本书轮着看就完事儿了。
老王看那人如获珍宝的模样，笑着吐槽：“平时也不见你们抢，外1外2碰一块，就搞出火星子了。”
文人相轻，在医院里也是常态。
特别是同一学科的两个科室，也别说暗斗了，全是明争。
即便院方会尽量让两个科室的职能进行分离，不进行交叉，避免引发矛盾。
但就说外1、外2，一个阑尾谁都能做，到了手里的病人也不可能往外推，除此外医院的资源也是有限的，业绩好才能争取更多，争斗也就由此引发。
那人撇了撇嘴，才不承认呢，“这次真不是我们争，你想啊，我半个月前就预定了，那时候期刊还没发出来呢，主要是我母校教授，分享了一个小故事，这期柳叶刀有个国人医生，发表了宣传稿在首页，我就想提前观摩一下啊，谁知道就和他碰上了。”
“国人发表柳叶刀？那你怎么提前收到消息的？”
“嗨。”那人来劲了，“这就有故事了，因为审稿人是肾外的欧阳教授，他去我学校演讲，就提前说了这事儿，柳叶刀的宣传稿啊，咱国人还是第一次登上。”
第396章 联合会诊
柳叶刀的发表难度的确大，但这绝不是国人第一次发表柳叶刀了，否则欧阳教授也不能成为审稿人。
但正如那人所说，宣传稿真是蝎子粑粑独一份啊。
就算宣传稿的学术性不高，但前无古人的遭遇，就是值得赞叹。
再者而言。
发表宣传稿，本就不在学术意义，而是在于行业地位上的认可，西方人天天反对种族歧视，实则种族歧视最严重的就是他们。
欧阳教授够厉害了吧？但就是没发表过宣传稿！
这叫什么？
排外啊！
因此，新一期国人并列第一作者登上柳叶刀宣传稿首页，这消息足够令人振奋的。
骨科的主治老王一听，也跟着兴奋起来：“那啥，你看完跟我说一声，让我们骨科也瞻仰瞻仰呗。”
“这我可做不了主，我估计等我回去，外1的高主任就得来找麻烦。”说着，那人走了，一边走一边看着实是拉仇恨。
老王哭笑不得，“看他那牛皮劲，我要是外1的人，也跟他怼。”
白明明也在微微出神，才刚回过神来：“真有这回事的话，那我回去也得找来看看了……你说是不是啊小周老师？”
小周老师不知为什么有些脸红……
二人一见，都吓了一跳，“呀，小周医生脸怎么这么红？身体不舒服吗？”
“不是，刚才我看还好好的呀，你可别吓我们！”
周一生哪敢照直说啊？
而且他自己其实也觉得奇怪，明明是值得自豪地事情，自己有什么可脸红尴尬的？或许是因为，论文不是自己写的，却被迪莉娅带着并列上了第一作者？
周一生解释道：“温差，图书馆有暖气，而且不通风。”
“哎呀，那快走，我也觉得这里闷得慌，一股子油墨味。”老王领路。
等出了门，受那凉风一吹，周一生的情况总算缓解了。
白明明还吐槽：“哎，今年怎么还没断暖啊，都快开春了。”
下午。
二人继续呆在骨科。
但一上午其实把该聊得都聊了，手术他们做不上，治疗或是打杂的活儿，人家骨科也不能让两个客人干吧？所以把周一生跟白明明搞得还挺不知所措的。
贾主任也发觉不对，干脆在下班时间，又布置了任务：“这几天咱们下班后，来一个科室总结嘛，都聊聊今天的治疗问题，大家集思广益。”
说实话，有什么可集思广益的？
还不是看在二人太无聊的份上，帮忙找点事情干，也不至于闹得尴尬。
周一生真的很想问问能不能上手术，但就看对方的意思，这事儿悬，问了恐怕还让他们难做，毕竟就是交流……
自己最开始，想得有点儿太多了。
到了下班。
贾主任还说带他们去住处，最后被周一生否决：“我们还是回秦中吧，开车过来的，也方便。”
“啊？开车来的啊！”等贾主任将人送到车前，心中又是嘀咕……
奔驰！
家里有矿的就是不一样啊。
停车收费的老头来收钱，被贾主任一句话打发走了，搞半天医院跟停车收费也有合作呢。
“你们要坚持，那我就不留你们了，住酒店也的确不舒服，明天我跟门房打声招呼，你们直接把车开医院里面去，然后可以晚一点来，不用着急往过来赶……”
“哎呀，早知道你们晚上还要走，也可以早一点下班嘛。”
果然，被白明明来得时候说对了。
晚到早归是可以的。
毕竟是非正式交流工作，没有工作上的职责交叉。
道别了贾主任，二人返回。
一天没干什么，却都觉得挺累，白明明道：“人啊，就是贱，忙得是累，闲下来还犯困，倒不如好好上班呢。”
“而且，我在周县骨科待得不自在啊，你还好，什么都能聊两句。”
周一生心里才郁闷，越聊越手痒，倒不如在中心院按部就班，时不时能从江主任手里捞到一台手术过过瘾。
至于什么年少被捧的优越感，周一生完全不在意。
短短一天时间，就将二人劝退。
“这样吧，咱们再待两天，到时候我给江主任说一声，咱们就回去。”
白明明点点头：“行，到时候你说，你跟主任关系好。”
……
翌日。
二人稍晚了一些出发，昨天跟贾主任达成共识，他们也不想太早过去。
各自在家吃了早饭，满足了白明明省下饭补的需求，但如果不出意料，两人明天再去一天，后天就回单位。
来到周县医院，车位依旧被塞满，但门房看了看车牌与奔驰标志就放行了，还给二人举手示意一下，应该是贾主任打好了招呼。
轻车熟路上了骨科，直接进入办公室，一群半熟不熟的人打招呼，有几个人的名字两人都没背熟。
等人数到齐，查房时二人跟着前往，回到办公室，研讨病情，两人也会跟着旁观，周一生有时候能提出一些建议，但也不能交浅言深，只是点到即止。
白明明纯粹抓瞎，昏昏欲睡，本想找小护士聊聊天，可骨科真的忙，病房全满，加床都挤满了过道，小护士们来回穿行，脚不沾地，他也就绝了插科打诨的心思。
中午吃饭，二人频频相视，约莫有了一种决绝。
最后还是周一生先道：“不然我晚上回去就跟主任说，让咱们回去？”
“我觉得可以有，真的熬不住了啊。”白明明欲哭无泪，“你知道那种无聊到想睡不敢睡的感觉？就跟小时候上不喜欢的课打瞌睡一样，难顶啊。”
做好了决定，二人打足精神，准备站好今天最后一班岗，明天说什么都不来了。
午后，一点半，距离上班时间还早。
突然楼下响起一阵急救车的鸣笛声，引得周一生与白明明下意识的起立，他么这么一动，还将其余人等吓了一跳。
好几秒后，他们才反应过来，“呵呵，我们还以为在急诊呢，条件反射，条件反射……”
大家会心一笑，也不鄙夷，只是觉得有意思。
大多数人轮转都待过急诊，约莫能明白他们那种精神紧绷的状态。
可是。
就在十几分钟后，急诊科来了一个中年，大步流星的闯了进来：“老贾，老贾……哎，你们贾主任呢？”
众人侧目，连忙问好：“陈主任，贾主任应该中午回家午休了。”
“哎呀，这个老贾啊！赶紧打电话，车祸重症病人，肋骨粉碎性骨折，肠胃等多处脏器穿孔，我们急诊搞不定，要你们骨科跟外1外2联合会诊！”
第397章 争吵不休
突发情况，令人措手不及。
但很快，就让周一生见识到了医生这个职业的紧急联动性是什么……
在中心院急诊科，这种体会不会太深，因为急诊室二十四小时轮值，当班医生中总有能担当重任的人存在，例如孙政这个手术狂魔，就住在医院后面的单身宿舍，随时可以召唤。
再譬如，熊主治在过年期间是机动加班名额，也就是说有任务就来，没任务可以放假，这种机动指标仅被允许在二十五分钟内见到人，但最后熊主治也没派上用场，那次手术被周一生解围。
而在当下……
全天属于工作时间，而医生的确可以中午回家午休，并没有硬性规则强制留院。
但如果发生了紧急情况，那不好意思，你不在，就是你的责任，出了医疗事故，轻则批评教育暂扣薪水，重则停薪留职回家反思。
要说，不是没有硬性规则吗？
嗯，是没有，但在生命面前，一切人情靠边站，而医院更是一个集体单位，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此作为就是告知所有人。
你可以松散对待自己，但你必须保证不出问题，只要出了问题，那你麻烦就大了。
所以。
仅仅十分钟后。
顶着地中海发型的中年老主任，就气喘喘的赶到了医院。
仅是一眼看去……
难啊。
医生太难了。
这把年纪的人午休太正常了，可真要出现紧急情况，就是要跟年轻人玩命似的奔来。
“快，留下几个人值守，其他人跟我走。”应当是来时就有过电话沟通，贾主任立即领人下楼，主治老王、副高老赵是主要力量，住院总、住院也不想错过机会。
联合会诊，病情重大，对低级医生而言，是难得的学习过程。
就事论事，就不提什么医生心思冷血了。
剩下的就是一群实习生。
周一生与白明明相视一眼，后者道：“咱们就不去凑热闹了吧？好不容易不再急诊当值，真不想去那地方。”
“联合会诊，普外、骨科一起去，你不好奇？”
说着，周一生先迈开了腿。
前几秒还说不要不要的白老师，跟着就走，“好奇好奇，你等我啊……主要我去没啥用。”
一楼。
急诊科。
重症病人引发的骚动不小，更有看病的病人以及家属围观，正在被保安与护士驱散。
一群稀疏毛发的领导也尽数到场，一二三四五，仅是贾主任同款发型的大佬就有五个，有人热出了汗，起手一捋，手上带下两根发丝……情况愈发危急。
“情况怎么样？”贾主任问道。
“造影做过了，脏器多处破裂，主要是断骨太严重了，骨头渣子看不太清，但肯定内嵌到脏器内，取出还好说，胸腹腔支撑需要骨科完成，最好是整体手术都一个能顶事儿的跟台。”
那就不用说了，贾主任临危受命：“还是我亲自来吧。”
“行，外1外2商量好了没？抓紧时间。”
外1外2一大帮人，这时候到不见抢攻了，隐约还有推脱之意，“梁院，侧方造影，一侧肾脏肯定完蛋，这种大出血环境下做肾摘除，没人敢来啊。”
“怎么不敢来？”梁院追问。
外1主任站了出来：“首先，脾胃大面积损伤是一定的，出血量已经超标，肾脏摘除牵扯通道止血问题，速度一定要追求到极致，否则只会导致休克死亡，而我们里面没人擅长啊，肾脏本来就不是咱们院强项，很多病人都推脱出去了。”
“啧。”梁院头疼，“那你什么意思？人抢救还是不抢救。”
怒喝声一出，全场都静了一下。
紧随其后，连忙有人跟着圆场：“老梁，消消气，咱们医院储备力量不足也是众所周知的。”
“那你告诉我怎么办？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
“不然……”外2有人站出来了，“一起做吧，站台的时候，挤一挤，双创口两束合并……”
可他话还未落。
外2主任就大喊，“胡闹，挤一挤，你告诉我怎么挤？但凡一个轻微碰撞，就不是救人了，是你拿着刀子杀人。”
听到这话，竟然无人反驳。
对啊，多处创口，为什么不能上多人手术？事实上，超高标手术同台最多四人，这还是有特殊设备与手术台的情况，一旦站台人多了，就容易发生碰撞，稍微磕碰，手一抖，那锋利的手术刀瞬间就能切下点什么器官来，患者是躺着中刀。
场面一下子乱了。
院方领导开始推着人往会议室走，真要在这儿吵起来，传出去彻底完蛋。
等进了会议室，外1主任道：“叫人吧，从市区赶过来，顶多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你当开飞机呢？大白天的，秦中堵成什么样？从人民院来人，那条路简直丧心病狂。”
“嘿，你会不会说话？这不是想办法呢吗？”
“行了，都别吵了，我滴神啊，想办法，想办法，别在这吵吵。”
“不管了，先联络人，看看哪边能来人。”
“成，我给人民打。”
“三医院的普外主任之前来咱们这儿飞刀过。”
“不行，叫航空医院吧，从西边过来最近。”
一群人各自掏出电话，声音此起彼伏。
约莫三四分钟。
“敲定了，就航空医院的白主任，他现在开车赶过来，让咱们跟周县交警说一声，进城后直接开路。”
某人在旁小声嘀咕，“嘿，我本家啊。”
周一生白他一眼，懒得搭理，只是心里不断悸动，也不知该不该说话。
那边的吵杂还在继续，“多久能来？”
“至少一个小时，晚一些就一个半小时！”
“啧，手术方案，把方案定出来，快点！”
骨科的贾主任全程不说话，腹腔创伤不解决，他都没有出手的必要，现在负担全在两个外科身上，但他心里也焦急啊，人命关天。
“那就先做止血吧，拖时间。”
“能拖到一个半小时？”
“你来劲是吧，车主任？”
“要是不行，就先做肾动脉结扎啊。”
“呵呵，那你的意思，还是两束合并呗？万一做不了，开创后大出血，血压不稳，能拖到人来吗？”
“这事儿本来就没有万全的办法。”
得，外1外2又吵起来了。
梁院长挠头，真心快疯了，“就按外2的做法，选人上！”
院长拍板，一下子都安静了，领导发话，也就别争了了，抢救是存在失败概率的，现在也只能是放手一搏，再高明的医生面对这种情况，也很难说有百分百的把握救治成功。
第398章 外2看完了？！
外2被点名。
其实也就是主任接受了保守的治疗办法。
先做腹腔手术、止血、稳压，而肾脏那边暂缓，算是赌一个未知情况不会太糟糕的结果，最后就是等着飞刀救场了。
外2车主任主刀，副高一助，骨科老贾上了三助，临场还有急诊主任在旁站台。
至于说，为什么不让外1外2主任同台。
这种情况就别提了。
同台一个主刀足够，真要在台上起了分歧，那才是灾难性的状况。
外2副高姓何，临危受命，有些发憷，“这台子真不好做啊，不然……不然我们自己做肾摘吧！”
一时间，刚刚才尘埃落定的场面，各个面孔中都出现了挣扎。
这的确是一个可选项，但问题就在于，其中的人是能做，但做得技术规格不高，风险自然跟着拔高。
可换言之……
a选择、b选择其实都有极大的赌博成分在内，那么请问c选项为什么就不能被考虑？而且赌的也是医生的技术，而并非等待飞刀救场患者不会死的概率。
事在人为啊。
梁院长已经到了抓狂边缘了，这种重大事故死亡，就算有抢救失败率，但对医院的口碑是有极大影响，他年纪还不算大，还想往上走一走，可不想毁在这儿了。
“你们都是各专业的行家，我也不好指手画脚，我就问，这台手术能不能做？有没有人敢站出来承担责任！”
“如果没有，那就按照之前的安排进行，患者没有时间等你们在这儿吵架了！”
梁院长算是一语中的了。
担责任。
谁要去做肾摘，谁就要肩负责任，但在座的哪一位都不想担责任。
小型县区医院，进取思维真不强，就如之前所说，来县区稳定发育效果良好，没人会愿意拼搏，万一拼出事故，反而遭受影响。
而在大医院，敢拼就能上位。
其实从某些方面来说，周一生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未执业，上手术，赢得信任，所以他就能当主刀，碾压白老师这个带教。
众人面面相觑，无人应声。
很显然，c计划失败了。
“那就开始吧，按照刚才的布置进行，我去联系交警部门。”梁院长做了最后的指示，重大事故，让警车开道很常见，但就现在的情况而言，能取得的效果很小。
真正堵车的地方在秦中市区，但病人在周县啊。
眼看细节敲定，旁观的大夫们都松了口气。
外2张聪，住院总。
在这场手术里，他也只有学习的份儿。
等会的手术，势必要有一群人旁观学习。
“您好。”
忽然，张聪耳边响起一道声音，侧目就看到一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你是，昨天中午跟骨科老王一块的吧？新来的？”
“不是不是，中心院急诊过来交流的。”
“哎，没听说这事儿啊。”
“领导安排。”
“哦。”张聪只当是他没人闲聊，找自己面熟的搭话，“你急诊的？要这情况放你们中心院，你们能处理不？”
“手术抢救是可以，但是能不能救活不一定。”中心院配套足够强，医护资源也有，也就是说可以直接进手术室，至少不用跟周县医院一样这么慌乱，临场了才去请飞刀。
“那什么，我主要想问你件事儿……”
张聪听那人话音一转，心里跟着疑惑，但也干脆点头，“你问吧。”
“就是，就是……”
那人犹犹豫豫，好像不好意思开口。
可等他看一眼那边正在做最后制定方案的外2手术小组，还是一横眉道：“那本期刊你看完了吧？”
“啊？！”张聪莫名奇妙，“什么期刊？”
他是真没懂什么意思。
“就那本柳叶刀期刊，你再图书馆借的那本。”
张聪这才明白，哭笑不得。
这都什么时候了，外来的交流医生真是心大啊，还在想着期刊？
“你要借啊？不是我不借你，你们骨科老王也说了要借，可原因不是告诉了么？我们外2看完就给外1了，免得闹矛盾。”
可那人一听登时狂喜：“所以意思是，你们外2看完了？”
张聪此时有些不爽了，总觉得这人神叨叨的：“对啊，看完了。”
“那，那外1呢？外1也看了吧？”
“大概吧，这我哪知道啊，我还逼着他们看？反正我们科室都看了……”说着说着，张聪彻底不爽了，“不是，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啊？有病吧。”
这边一声低呼，其他人跟着望来。
主治老王连忙过来问：“怎么了？”
张聪立即就道：“你们这人神叨叨的，一直问我期刊看完没……”
他指着旁边，可回头一看，人已经不见了。
而老王更是心急：“小周，小周，你别出去，你干嘛啊！”
那神叨叨的一人，自然就是周一生了。
只见他从旁观队伍里走出去，径直走到了手术小组的桌子前，老王这时候阻拦已经来不及了……
与此同时。
其余人的目光也相继落在了他的身上。
周一生来到桌前，面对贾主任，深吸一口气道：“贾主任，肾脏摘除，我能做！”
场面寂静中，这一道声音无比清晰。
贾主任看着面前的小周医生，整个人都凌乱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而外2车主任，与何副高亦是皱眉，想着外边看去，意思是从哪来的小白菜，怎么还给放进来了？
梁院长忍不住走了过来：“又怎么了？小贾，这谁啊。”
贾主任苦笑：“院长，就是，就是中心院来实习的那位……”
“啊？”梁院长跟着一呆，转头凝视周一生：“哎，小周是吧？你，你先别在这儿添乱了，这忙着呢。”
此时此刻。
白明明已经冲了过来，连忙拉着周一生：“小周老师，你，你这是干什么啊！”
外围，所有人目光所致。
周一生现在仅有两种选择……
一、硬着头皮干。
二、承认自己是个煞笔，乖乖退回去，然后明天彻底结束实习，回到中心院，与周县医院老死不相往来，永远隔绝这一段惨痛的煞笔记忆。
周一生会愿意当煞笔，做这么丢脸的第二种选择吗？
答案是
“我说，肾脏摘除我能做！”
“车主任，您看过最新一期柳叶刀吧？”
“首页，宣传稿……”
“那是我写的。”
“我是”
“msf.。”
第399章 我TM哪知道？
周一生的话落，手术小组的几人皆是茫然呆愣，也不知是听清没有。
但看表情，应该是听清了。
就如同整个会议室内的人一样，只是带着复杂表情，似乎正在消化着这句话的意义所在……
看似短暂的停顿，实则在会议室内仿佛按下了减速按钮。
白明明度日如年，脸颊臊得通红……
“小周老师，小周，周一生！”
“你，你别胡闹了！”
“人命关天，人家主任都在抢时间，你干嘛呀你！”
白明明的话音一出，就好像让困倦的时间流速，一下子苏醒过来，场间陡然炸开一阵议论纷纷，压力随之扑面而来。
可就算如此，周一生心里想得也是一不做二不休，道：“我没胡闹。”
“没胡闹，你，你……我给江主任打电话了？！”白明明威胁。
但谁知，周一生正色点头：“你打，正好我跟江主任汇报一下。”
“汇报？汇报什么？”
“汇报这里的情况，不过在此之前……”周一生看向手术小组，“车主任，车主任？您有听到我的话吗？”
所有人大跌下巴，张大了嘴，眼睁睁看着周一生抬起手，在外科号称脾气最爆裂的车主任眼前挥舞着。
“把，把他给我轰出去！”梁院长彻底飙了。
情况够紧急了，怎么还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这年轻人是要闹哪样啊。
可怒喝声出，无人响应，梁院长只得再次喊道，“愣着干什么？赶紧把人拉出去啊！”
这一下总算有人动了，撸起袖子就走了过来，三个人合围，加上一个白明明，半拽半推，扯着周一生就迅速出了会议室的大门。
砰。
门关了。
贾主任与梁院长苦笑，眼神中又是滑稽，又是无奈，人是他们找来的，事后归根结底，肯定要在院内造成非议。
而会议室内的其他人，也还在议论着。
“那人有病吧。”
“从哪儿来的人？中心院？中心院医生素质这么差吗？’
“刚才吓我一跳，我以为哪来的疯子呢。”
可就在这时，车主任猛地回过神来，浑身打了个激灵，“贾主任。”
“啊？”贾主任微怔，又被车主任的凝视吓了一跳。
“刚才那人是……”
“交流实习生。”贾主任解释。
“不，我说，他，他是哪来的？是……非洲吗？”车主任明显开始了追问，话音都急切了几分，还带着一些虚飘飘的颤抖。
“非洲？”贾主任又愣了半秒，放之前他可能不太明白车主任的意思，但在听过第一天周一生来时的自我介绍，却是有了明悟，“额，他说他是在非洲援助过半年，跟着两个带教一起手术。”
“哎，不对，你怎么知道的？他不会跑你们外2还宣传了一下自己吧？”
“他叫什么？”
“周一生。”
“周啊，周，zhou？zhou……”车主任嘀咕起来，神情明显越来越复杂了，“不可能啊，这……这不太可能啊！”
“车主任，你又怎么了？什么不可能？”梁院长懵了，心说难道疯病会传染，车主任跟着也疯了？
“我说，期刊，他写的……不可能啊！”车主人还在嘀咕。
而此时，就连何副高也神情震撼的看向了贾主任，“贾主任，你，你知道他在非洲时的带教叫什么吗？”
事到如今。
众人已然意识到，这里头恐怕有事儿。
贾主任挠了挠头，仔细回想，可半天想不起来，连忙喊道，“老王、老张，小周那天说在非洲，跟着两个带教做手术，叫什么名字？’
老王一时间有些发怔，而另一名张姓医生则道：“国立医院嘛，杰克斯考特……”
“还有一个，说是无国界医生组织的人，一个女的……咝，我也想不起来叫什么了。”
然而。
话音刚落。
车主任竟然脱口而出，“是不是，是不是叫迪莉娅？”
“嘿，还真是这个名字！”
刹那间。
车主任与何副高目光对视在一起，似乎相互都感受到彼此身上的颤栗
一个说：“msf.delia&！！”
另一个则道：“msf.？？”
二人更是回忆起方才那年轻医生的举动
肾脏摘除我能做！
车主任，您看过最新一期柳叶刀吧？
首页，宣传稿……
那是我写的。
我是msf.。
“卧槽！！”
“叫人，叫人！叫人回来！！”
所有人：？？？
梁院长急忙道：“不是，车主任，你，你这是怎么了？”
“哎呀，误会啊，误会啊！刚才那年轻人，能做肾脏摘除，赶紧叫回来！”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我跟你解释不通，赶紧，叫人，他真能做肾摘！”
“可是……”
车主任抓狂，三两步走到外1跟前，指着外1高主任道：“老高，柳叶刀你们拿去看了吧？”
高主任也懵逼，搞不清状况，“看，看了啊！”
“首页，宣传稿，看了没看？！”
高主任继续点头：“也看了啊。”
“标题是什么？”
“急救医学（野外）论单双通道肾脏摘除的可行性。”
“作者是谁？”
“两个无国界医……”高主任说着说着，声音愈发低沉，似乎一边说，一边陷入了沉沉的思考，直到着最后一句猛然一顿，紧随其后竟然话锋一转，那脸上神情竟然变得与车主任、何副高如出一辙。
仿佛又千言万语说不出口。
最后总结两个字
“卧，卧槽！！！”
车主任松了口气：“现在，懂了吧？”
“懂了懂了。”高主任点头如捣蒜。
“那还等什么，帮我给院长说啊。”
高主任一听，猛地凝视梁院：“院长，那年轻人真能做肾脏摘除！”
疯了，彻底疯了。
梁院长的面孔五官，干脆挤成了一团，大步走来：“那你们起码告诉我，他为什么能做，凭什么能做吧？啊？一个个都是怎么回事啊？疯了？工作不干了？病人不救了？你们他娘的都抽风了啊？”
高主任、车主任对视，知道如果不过了院长在这关根本没法谈。
二人深吸一口气，干脆连着说道：“柳叶刀期刊，最新一期出来了。”
“我看了，对，高主任也看了。”
“首页，有一篇宣传稿，两名作者并列第一署名。”
“其中一个是咱们国人，大陆人，自己人！！”
“我们觉得……”
“那人，就是刚才的……周医生！”
梁院长，呆愣。
却不想，一旁同样看过期刊的张聪，已然明白了两位主任的意思，接着就是猛一声怪叫：“可，可他才那么年轻？”
两位主任相视一眼，同样一副见了鬼的亚子
“我tm哪知道啊！”
第400章 您能证明吗？
“走，走，现在就走……”
“小周，我算服了你了，你今天有病吧！”
“你是不是精神不太好？”
“不是，你怎么能做出那样的事情？”
“我看你回去怎么给主任交代……”
医院大楼外，白明明揪着周一生不放手，扯着他往停车场走。
周一生，始终无言。
尴尬是有的，无奈也是有的，丧气、苦恼、愤怒、羞恼，一系列的负面情绪交杂，但他偏偏还无计可施！
而白明明，现在也彻底慌了。
小周不言不语，他怕这小子真出了什么问题，干脆站住了脚步，“你倒是给我说句话啊。”
周一生抬头，眼神失落：“嗯。”
“嗯？嗯就完事了？你知道你刚才干什么了吗？”白明明松了口气，但火气跟着又上来了。
周一生：“我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什么？”
“我在请求手术权，但他们不相信我！”
“他们不相信你，我也不相信，肾摘，你能做？你搞笑吧！不是，小周啊，我一直觉得你挺稳重的，也乐意捧着你，你看，我是带教吧，可我叫你一声‘小周老师’也是发自内心的，从没有丝毫鄙夷，因为你在手术方面，的确高于我。”
“我现在是跟你掏心窝子说话，你还年轻，未来可期……但，但咱们不能胡来对不对？你能做肾脏摘除？你是什么人？华佗在世？指着曹操说要开颅？你想死吧。”
周一生皱眉：“华佗并没有给曹操治疗过头风病，所谓开颅一说，是杜撰的，在后汉书华佗传中并没有提及此事……”
白明明：“……”
你tm在逗我？
我跟你说什么，你跟我说什么？
但偏偏，白明明傻眼之后，又笑了，气极而笑：“我，我佛了，周一生，你有东西的。”
嗯。
小周童鞋的确是故意插科打诨，为得只是为这遭争执，画上一个休止符。
白明明冷静片刻，无奈道：“说说吧，到底怎么想的？”
“说了，你可能不信！”周一生道。
“那你总要有个解释吧？闹完这一出，回去总要给主任坦白，你告诉我原因，我也好给你说话啊。”
周一生想了想：“好。”但他掏出了手机。
白明明不能理解，却也不好催促。
至少就现在看来，能反驳他华佗与曹操典故的周一生，其实没有神经病，所以尽管着急，也只能等待。
而周一生，操作手机，折腾半天，才登陆了相关网站。
白明明凑着头看：“怎么还翻出去了？”
“不翻出去看不到。”
页面刷新，msf主页。
白明明一见就微愣，纯英文的网页，他有些迷，但仔细琢磨一阵，还是认了出来：“这是，无国界医生组织的官网？”
“嗯。”周一生还在操作着，他依稀记得柳叶刀发刊后，官网上也发出了相关信息栏目，终于他凭着记忆找到了一个月前的更新，正好是过年那段时间的。
“诺，你看。”周一生把手机递给白明明。
可白明明根本没接，“你直接说，我也看不懂啊。”
“啧，那你看不懂，我怎么跟你说？”
白明明硬着头皮道：“你直接说，这东西是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跟你胡闹又有什么关系。”
周一生挫败啊。
“首先，我没有胡闹，而这个东西，是一篇无国界医生组织的站内新闻，写两名无国界医生写了一篇学术期刊宣传稿，发表在了柳叶刀期刊上。”
“嗯？然后呢？”白明明不解，甚至有些生气。
周一生就知道，他要看不懂，就没法聊，干脆也不解释了，直接道：“论文宣传稿，两个医生并列第一作者，其中一个是我。”
“是你？然后呢……等等，是你？你，发表柳叶刀？你，你逗我吧？”
“看，你不信，那我问你，昨天在图书馆，我脸为什么红？”
“气流不通啊，暖气热啊。”
“不是，我是看到人家借阅期刊，为得是看我……我写的宣传稿。”
白明明：“……”
周一生继续道：“你知道我刚才为什么开头第一句话，对车主任说，你看过柳叶刀最新一期吗？”
“因为，他们如果看了，就应该能想到，那个人是我……”
手机上，周一生最终还是打开了那片站内新闻，翻到最后，作者署名上，指着两个名字，继续问白明明：“记得我说，我在非洲，跟我两个带教吧？”
“一个是国立医院的杰克。”
“一个是无国界医生组织的迪莉娅。”
“你看这儿……”
白明明眼神发直的看去，一瞬间如遭雷击，呆愣在了原地。
不可能？！
他是想这么说，可说不出口啊。
周一生逻辑清晰，条理守序，更有网站作证，就正常推理而言，白明明想不到反驳他的理由。
可，可他才这么年轻……
柳叶刀发表？
加入msf？
见他呆愣，周一生干脆收起了手机：“是，你不信，但无所谓了，我只是尽量争取而已……可能在你们看来，我就是个煞笔吧。”
“不！”白明明下意识的开了口，“小，小周，你，你真能做？”
“嗯。”
“你做过？”
“做过。”周一生苦笑，“那篇论文，其实不是我写的，但主刀人是我，具体的……哎，等你回去看期刊吧，本来就是宣传稿，里面多余描写我手术的原因与细节，事情都写在里面的。”
白明明心中翻江倒海，已然说不出话来……
可就在这时。
远处。
大队人马冲来。
贾主任、车主任、高主任、梁院长以及无数面目震撼，脸色煞白的各科医生。
周一生回头，愕然一愣。
而他愣神时，人已经冲到了面前，车主任张口便道：“你，你真是柳叶刀那篇宣传稿的作者？”
事情，竟然有转机了？
周一生想着，心跳陡然加速，重重点头：“是。”
“肾摘，你能做？”
“能做。”
“您，您能证明一下身份吗？”
周一生想了想，摇头。
可他不甘心，忽然有了新想法：“msf的……证件，在我家。”
“我让家人拍照发来……”
“行吗？”
至此一刻。
咝。
全场倒抽一口凉气……
而那车主任，更是拉着周一生的手，激动地热泪盈眶，“发，一边发……一边准备手术！快，患者等不及了！！”
第401章 我一个人做
周县医院的手术室示教室，还是前年开辟出来的，算是趋于国内一线技术，但使用次数着实不多，县医院对后备人才的培养，实在有心无力；加之各科老医生也没有太大进取心，外1外2与骨科都有技术层面的重叠，相互学习是不可能的。
真要某一科室在示教室手术，保准又能掀起一阵争吵不休，你这儿做得不对，你那儿思路有问题……文人相轻啊！
毕竟，周县医院实力不强，没有那种高层次的‘老祖’存在。
这么说吧……
在秦中中心医院，程惠民要是开一台手术，各科主任都要跪舔，当年京西神外三把刀，到了现在也有人慕名而来，请求程院主持手术；除此外，普外也略有研究，一辈子的钻研沉淀，实力强悍如斯。
所以，环境真的很重要。
周县医院成立于六十年代，如今也没有什么老祖老怪，那位梁院长多于行政职能，技术方面跟三个主要科室主任根本没法比，就算若干年前的确有人崛起‘成圣’，但人家圣阶高手早就换地图了，根本看不上周县医院这新手村。
此时。
大队人马赶至，将不大的示教室填得水泄不通。
梁院长捋了捋日渐稀疏的发丝，喘气道：“快，把那个什么期刊拿来，给我看看。”
其实不用梁院长发话，张聪早在重新进入医院大门，就拉着外1的人去科室取期刊了，这回正好赶来，将期刊从最后排一点点传了过去。
期刊入手，梁院长悉心抚摸，眼神狂热，又带着几分匪夷所思，其实到了现在，他还有些怀疑，那么年轻的实习生，真能在柳叶刀上发表论文？
此时所做决定，完全是被外1外2两位主任带了节奏。
翻开书页，一水的英文难倒了梁院长，只能求助一旁的高主任：“高主任，你给说说，这上面都写着什么？”
一时间，背后一群医生都侧耳听着。
高主任莫名觉得与有荣焉，大概是那种‘事件见证者’的心态：“咳……嗯，上面讲述两名无国界医生在原始部族内接到原住民的请求帮助后，日夜兼程……”
宣传稿本就在说故事，而高主任如今也少不得添油加醋，将原文中的细节更加丰满了一些，总而言之是惊心动魄，动人心弦，到了最后才是肾摘的过程描述与学术性探讨申引。
不管后面的内容被人听不听得懂，但只要知道前面过程，就足够他们兴奋了。
“手术是成功的，但因为抢救时间过晚，患者还是死亡了。”
后方，唏嘘成片。
感受类似于观看一个现代英雄主义悲情片，前期焦心，中期兴奋，后期归入现实残酷与无奈，拿这片宣传稿当做剧本初稿，绝对能拍出精品来。
“白医生啊，你们小周老师的照片发来了吗？”
白明明就在二人身边，方才也光顾着听故事了，整个人处于懵逼状态，现在听到声响，才低头看向周一生留下的手机，微信上一大通留言
“东西在哪儿啊？”
“衣柜我找过了……”
“哦哦，在旁边的小柜子是吧，你说你这孩子藏那么深干嘛！”
“图片1。”
“光要这个资料吗？杂志社给你发来的信函要不要，我都给你装裱好了……”
“图片2。”
“发过去了，你倒是说句话啊。”
不用想，电话那头的人只能是老爹。
白明明也不敢私自回复，就现在而言，白明明认为应该把‘小周老师’前面的‘小’取掉了，心中的崇拜是难言的。
“发来了，您看！”
这话一出。
后排凳子接连作响，不用回头就知道，所有人都站起身子，眯着眼，竭尽所能想要看到手机上的图片内容。
梁院长与高主任看后，又是倒抽一口凉气
咝。
“是真的。”
全场跟着泛起一阵震撼的稀疏响动，如今早已不是惊讶了，从他们冲出会议室那一刻起，心里依然将周一生的身份肯定了下来，最后车主任的询问，可没有别人授意，只是形式上的一种证明。
如果真的证明不了，他们也会选择相信。
“进来了！”有人低呼，单层玻璃后就是手术室的景致。
五人入内。
车主任在前，后面是周一生，何副高、贾主任与急诊科主任跟着前来。
“谁主刀啊？”
“会不会是周医生？”
言辞中，‘医生’的发音确凿，带着敬重与仰望。
但谁主刀，大家真说不好，肯定还是要以患者情况而定，如果肾脏问题为主，肯定要以周一生的意志为主，可要是其他腹腔部位，车主任肯定当先。
何副高与贾主任就不用抢了。
妥妥的助理。
手术室内。
车主任等人也在尽量平复着心情，面对患者，多余的情绪就不能再发散了，但下意识的，他们还是忍不住将目光在周一生身上停留。
而周一生。
早已平稳了心境。
非洲的历练，对他不只是技术层面的提升，最主要的还是心态上的升华。
多么艰难的环境他也见识过了，更加紧急的状况也曾发生过，有系统傍身，只要患者体征能扛过去，他会以超标准的手术进行救治治疗。
“小周啊，肾脏方面……你熟，你也发表一下意见吧。”车主任深吸一口气，口吻中明显带着请教的意思，但他也觉得有些不适应，毕竟那张年轻又帅气的面孔，与手术技能完全不挂钩。
周一生早已甩出了a级检测扫描系统。
所的答案……
“两束合并吧，大创伤严重，多处出血需要抑制，车主任与何副高完成腹腔排疑，尽可能快速止血，肾脏摘除并时进行，我会用最快速度完成。”
众人一听，面面相觑。
就连示教室内，一众无资格参与手术的医生也道：“安排不对吧，肋骨多处粉碎骨折，车主任跟贾主任做腹腔排疑，毕竟在普外与肾脏方面，何主任比贾主任强太多了，用来一助肾摘最合适不过……”
同时。
手术室的贾主任也是这么说的：“我跟老车做腹腔，小周……小周老师带着老何做肾摘吧。”
谁知，周一生坚决摇头：“不行，腹腔问题大于肾脏问题，车主任你需要何主任的配合，肋骨问题最后解决……”
“那你是想让急诊老杨给你一助？”
急诊杨主任吓得挥手，“别，别，我可不行，小周医生你不知道，我对肾脏没研究的。”
周一生狐疑：“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啊？”众人懵逼。
只见周一生笃定道：“肾摘我一个人做。”
“什么？！”
第402章 极端术式
手术室内呆愣时，示教室早已炸开了锅……
“他，他疯了吧？”
“肾摘一个人怎么做？”
“就算他自信于自己的技术水平，可一个人的力量有限，怎么也比不上两个人的行动力啊？！”
梁院长也忍不住迟疑：“这，这有些胡来啊。”
可就在这时，两道声音，一内一外，在手术室与示教室内回荡
周一生：“期刊论文上……”
高主任：“期刊论文上的手术案例，就是他一个人完成的。”
什么？！
又是惊呼！！
此时此刻，车主任苦笑无奈，跟着点了头：“听小周医生的吧，时间不多了，手术开始！”
一个人怎么做肾摘？！
当然不是一个人，包括在鬣狗部完成的肾摘手术中，也是有迪莉娅在旁辅助的，但这里辅助也只是提供一个器械帮助，当时的迪莉娅已经完全放弃了，也只有周一生还在坚持。
所以周一生现在所需的，也只是一个器械护士而已。
加之其他手术护士的协调助力，以及手术无菌环境与器械的完备，就前一次手术与眼下场景的对比，已经无限拔高了手术可操作性，以及稳定性。
肾摘手术，周一生一个人就可以完成。
反而，按照车主任的试想，何副高一助的作用着实不大，因为他也没做过肾摘，与其做多错多，倒不如在熟悉的领域中，尽早解决腹腔问题。
至于贾主任与急诊主任就更别提了，比老何还差劲。
一语落下。
手术正式开始。
而示教室内，早已鸦雀无声，设备科的人立即调试好了手术第一镜头，只等着周一生与车主任切开后，对焦手术视角。
所有准备就绪，台上几人相视一眼。
周一生与车主任几乎同时抬手：“手术刀。”
分侧两边的护士分别递出工具。
车主任开创。
周一生的精准切开也顺势启动。
镜头画面上，仅是一个漂亮的切开，就令所有旁观者头皮发麻。
唯有‘见多识广’的白明明，反应稍缓，“这就是我们小周老师啊，厉害！”
而旁人，在面对柳叶刀发表者、全院唯一肾摘可执行人、年轻实习生等多重身份的加持下，俨然被情绪化带动，正如那句话所说……
牛皮的人做出牛皮的事情，只会显得愈发牛皮啊。
此时此刻，再无吵杂，所有人都被2号镜头的肾摘所吸引，周县对肾摘领域完全没有探索，一众普外医生其实也幻想过，自己能以此成为院内肾外的一把刀。
可上级医生在这方面都没有造诣，如何对下级医生进行调教培养呢？
连锁反应如是乎。
技术不可靠，医生没把握做，患者一个个被推掉，久而久之也就没人会来周县进行肾脏方面的相关手术了。
而且，周县本就距离秦中不远，但凡是家里有条件的，都希望去省城的大医院会诊。
就以京西为例……
全国排名前五，传说中的超一线医院就在家门口，真要有大病，肯定都去那儿啊；每天的挂号排队从凌晨三点就开始了，最早期的挂号黄牛头子，早就因为这门生意奔小康了。
除了京西，航空医院，人民系医院，早期各职工单位医院，力量都比县区医院强太多太多了。
地域限制发展，不只是说说而已。
因为是两束合并，一处为腹腔正中开口，所以患者势必要进行正仰体位手术，以至于周一生的开创位置便非常特殊，只能从斜侧上方，打开一个扇叶状创口，并且已然达到开创大小的极限。
“抽吸！”
“固定止血钳。”
腹腔出血点探索启动。
仅是器械入手，下一刻周一生便完成了出血点的抑制工作，随着护士的抽吸完成，视野一下子清晰起来。
示教室内，又荡起一连片的惊叹。
他们在镜头画面上看得最为直观，因为一边是周一生，另一边就是车主任与何主任，两边的手术进度明显有着极大的对比。
一边还血肉模糊，分离组织，一边已经将手术视野完全打开，肾脏的轮廓已经出现。
“太快了。”
“发挥极其稳健。”
而在手术台旁，贾主任与杨主任早已忍不住频频对视，他们的注意力更多放在周一生身上，也因此近距离见证了他一步步推进的过程。
“妖孽，太妖孽了，这样的手术过程，至少京西肾外专家层次的。”
“难怪能被柳叶刀推选上宣传稿啊。”
二人到底对普外与肾脏相对陌生。
外1高主任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更是在不断推算着自己的实践表现，以及从肾外医学的逻辑思维出发，将后续手术进程归纳，再进行对比。
“可怕！”
“这根本不是常规手术啊……”
高主任发出了感慨。
也引得众人侧目，旁人不好多问，但梁院长却道：“连你也佩服？”
高主任竟然红了老脸，苦笑道：“佩服？我是望尘莫及！小周医生根本没把这当成是常规肾摘来做，而是为了追求速度，省略化了许多步骤，大概……嗯，我也只能用期刊上的文字来解释了，就是单纯为了追求快，而开发的手术术式。”
“就算航天医院飞刀来了，也只能按部就班。”
“但是小周，能将肾摘的手术时间缩短整整三分之一。”
“我当初看论文时，没有仔细思考，但现在看到小周的手术，我才明白为什么他能登上柳叶刀，行家只要一看他的手术过程，恐怕就在心中进行了模拟，试验其可行性。”
“也就是说，这种术式思路，是创新的，能为急救医学在肾摘方面，提供一个崭新的进步！”
话落。
室内一众人全部冒起了鸡皮疙瘩。
听起来夸张吗？
是的。
但就算高主任有吹捧得成分在，可想得到一个外科主任的吹捧，也实在不简单了，更别提高主任言辞中的敬佩也不是虚无缥缈的，能听出那股真诚。
而事实上。
高主任分析的不错。
在欧阳教授看到这片论文时，就花了许久的时间进行复盘模拟。
也正如他所说，手术时间被大大缩短，对急救方向的肾摘有着举足轻重的创新意义。
可在这之中，也有一个大方面的限制问题存在……
手术无法普及。
专家看过后，会对此术式耳目一新，也有那个实力去尝试。
因为整个手术过程在进行简化省略后，对主刀医生的技术实力要求，简直是‘偏执性’的，没有一定实力，根本不可能做到。
而在大多数肾摘手术中，却更多为了求稳。
所以，一句话概括。
年轻医生无法学习使用。
专家医生求稳而不屑于使用。
所能使用的范围……
可能就是在紧急抢救中，为患者争取时间的一种极端术式。
第403章 周县外科空白
走极端褒贬之意，依情况而定。
周一生兑换的系统技能经验非常全面，正常的操作术式他能做，但又因为鬣狗部肾脏患者的紧急性，临场做了变动，加快了手术进程速度，所以这个术式算是他独创的。
也因为系统的存在，他有所依仗，所以敢于冒风险。
眼下的患者情况也不乐观，系统病危评级高达a+，这是一场抢夺时间的战役，但凡患者情况能好一些，他都不会选择用这种极端术式去完成救治。
“准备静动脉结扎。”
忽然。
周一生话音响起，也让所有人恍惚回来，‘这就到了……摘除部分了？时间才过去多久？’有人抬头看了一眼手术计时器，刚好三十分钟。
如果摘除部分不出差错，全部手术过程可能会低于一个小时。
器械护士递来器具，静脉动脉双通道一次性完成结扎切除，速度快得令人发指，示教屏幕上，所有人看得清楚，如何切除、如何缝合血管，一步一步推进到分离肾床组织。
高主任往座椅后背上一靠，浑身轻松，“肾脏这边稳了，接下来就看车主任他们的了。”
梁院长振奋，这例患者救治成功，也算近年来第一例重大成功急救案例了。
肾摘与腹腔两术合并。
周县医院完全可以围绕这次手术，展开一个新的学科项目。
但思维蔓延，他又跟着傻眼，真要展开，谁来带头，貌似肾摘主刀人就在眼前，可致命的关键问题在于……小周医生，不是他们的人，而是前往骨科的实习交流生。
等等，骨科？！
梁院长又猛地想起在唐局长回忆上看过的录像，一时间愈发毛骨悚然。
骨科做的漂亮，没想到肾摘也是专家级别的？
那他到底更精通哪一个？
心中徘徊片刻，他还是认定眼前的手术现场，“肾摘，一定是肾摘！！”
周县医院的外科空白，就在肾脏方面，辐射全县的肾脏病人其实非常之多，但多数患者都外流去了市区，倘若真能引流回来，又能在周县医院带起一个大火科室。
再过几年，努努力，将其余空白小型科室补齐，申请三甲也不是没可能的。
不知不觉，他想的有些远了，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得在小周身上想想办法啊，如果能留下……”
咝。
梁院长一个人自顾自联想，想得都快‘高朝’的那种，浑身颤抖。
坐在他身边的高主任隐约感受到了这种情绪，心里也有同样想法，真要能操作，对外1外2都有好处，新项目是要调人的，人从哪儿来？还是外1外2，包括两位正高主任，就是最先上手的学生……好吧，一把年纪当学生，也没什么可丢人的。
但还是那句话，小周是关键因素。
“哎，白大夫啊。”高主任忽然开口，“你们过来交流几天了。”
白明明一愣，看着高主任探出身子，越过中间的梁院长询问自己，有些受宠若惊，“今天，第二天。”
“计划是待几天呢？”高主任说着，还有意无意用腿关节碰了碰梁院长的腿。
放在往时，这种动作很是腻歪。
但梁院长是何许人也，一点就透，方才只顾着‘自潮’了，爽得差点忘了正事儿，他立即开口道，“嗯，这个是我跟卫生局唐局长商定的，还没有具体时间，反正小周还是实习生嘛……在你们中心院也没有太多事。”
白明明不明所以，总觉得哪里不对，但还是点了点头，“嗯，最近中心院提格，是闲了一些，大家热情都高嘛，原来我和小周老师一天三台手术，多得时候四台，现在好几天才有一台，还是主任不做留下来给我们的。”
三四台到一台的锐减，可谓是质变啊。
同为医生，梁院长与高主任太懂了，就小周这水平，估计巴不得天天手术呢。
中心院现在几天才给他一台暖手……
这事儿，似乎有戏啊。
此遭闲聊时，手术室内已然有了新的进展，周一生完成组织分离，受创的肾脏被成功取出，最后开始进行引流、造瘘、缝合处理。
等一切做完。
周一生的声音再次响起，“体征数值……”
“正常。”
呼。
全场人都松了口气，肾脏摘除后，体征稳定，接下来就全是车主任那边的事情了。
贾主任连忙上前，“小周医生啊，要不你先出去歇会？”
周一生摇了摇头，“车主任这边要帮忙吗？”
他们的手术才进行一半，出血点难寻，手术视野极差，虽说在正常节奏内，但对比起周一生而言，显得太过拖沓，货比货得扔啊。
车主任想了想，“要不，老何先下去？我跟小周试试？”
“行！”何副高当然不会拒绝，旁边一尊‘小大神’，真要能尽快结束手术，对患者的好处不言而喻，且他在整个过程中内心受压，现在还调整的不是太好。
重新消毒，更换无菌手套，周一生站在了一助的位置。
腹腔出血点探测启动。
片刻后，几处出血点全部被标记出来，依次展开缝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提高手术进程。
示教室内的旁观者们，早已无言。
被震撼的次数太多，也已经麻木了。
梁院长与高主任看后，微微点头，腹腔技能也不差啊，这小子太妖孽了，难怪能被唐局如此看重，不惜作为典型宣传，要知道……
他还没有执业呢。
后续过程，持续一个半小时。
胆囊损坏严重摘除，胃缝合，多处肠道切除缝合，一个稀碎的腹腔逐渐变得完整。
到了最后，才是肋骨支撑的调校，骨科贾主任上台，断骨取出，支撑点以内固定打入，而不发生粘黏部位尽可能不操作，毕竟肋骨本身是防护作用，内固定异物植入，难免触及脏器造成损伤。
这时候，周一生与车主任已然下了台，但却没有离开。
患者情况很不稳定，万一有什么突发状况，他们还要及时抢救。
一直到贾主任的手术完成，麻醉开始做唤醒，体征数据无疑，所有人才真正松了口气，车主任拉着周一生转身，笑着对单面玻璃道，“手术成功了！！”
手术室内，其实二人只能看到自己的影子而已。
而另一头的示教室，振奋感慨，掀起一阵阵欢呼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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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4章我也成飞刀了？！
患者送去病房，周一生等人也离开了手术室。
示教室的一众人早已等候多时，只见他们出来，梁院长就带头鼓掌，“好啊！做得漂亮！！”
哗哗哗。
整个手术通道，掌声雷动。
一群小护士们看着周一生拉下口罩，更是眼冒金星……
帅，除了帅就是帅。
柳叶刀发表人，前途无量。
谁要能嫁给他，一辈子都值了。
周一生有些脸红，但还算镇定，梁院长上前亲切地搂着他，“走，咱们一道去探讨一下预后方案。”似乎，他已经忘了几个小时前，对周一生的那句‘把他给我撵出去！’
当然，小周童鞋也不会怪，那种情况下，自己的确鲁莽。
若非是外1外2正好看了柳叶刀，周一生如今早已在中心院对江主任述职了，过程中少不得写一份检讨报告出来。
来到外科办公室。
探讨过程进行到很快，两术合并，也都是大创口手术，绝对卧床时间从七天提高至十五天，整整半个月，患者是一动都不能动的，吃喝拉撒全在床上。
手术成功，患者家属也随之到来，周一生一看那情况，就对几位领导道：“额，我能不能回避一下，这种场面不太适应。”
众人一听，还觉得诧异，“小周啊，这是好事啊。”
白明明帮着说话，“我们小周老师真不喜欢这一套，觉得应付不来。”
哦。
有白明明帮腔，他们也就信了，没让周一生露面，能解决了家属的问题，才回头道，“也到下班时间了，走，咱们这些人出去吃一顿，庆祝庆祝。”
“小周，白医生啊，你们也别着急走了，今天你们可是帮了大忙，总要让我们表示一下，放心不喝酒，知道你们开车呢。”梁院长邀请。
但白明明做不了决定，只能看向周一生。
说实话，白明明是想去的，多光荣啊，跟一群老前辈院方领导把酒言欢，但他也知道周一生的脾性，不敢说不通人情世故，但是比较少于交际的类型。
如此一幕，周一生犹豫了片刻，还是点了头：“那就，少吃一点，回去还得陪家人呢。”
“哈哈哈，女朋友吧，贾主任都跟我们说了。”
一群人，浩浩荡荡出发。
梁院长直接坐上了周一生的奔驰引路，其他医生一个载一个，向着目的地出发。
在听说小周医生去非洲援助，就是家境不俗，现在看来更不简单。
梁院长悄悄摸了摸公文包内的事物，一时间……
有些拿不出手啊。
到了地方，周县鸿宾大酒店，档次全县最高。
周一生与白明明被簇拥着先进去了，梁院长找来几个人在门外商量一阵，才跟着走了进来。
点菜、上酒，席间就别提多热情了。
一个个询问着周一生非洲往事，之前贾主任听来，就是小打小闹，但周一生已经用实力说明了一切，加入msf，发表柳叶刀，可都是在非洲发生的事情。
而在听到周一生与中心院的关系后。
呵呵呵。
论及培养，中心院屁都没干，纯粹捡漏。
虽说在白明明言辞中，江主任与程院长对周一生极为照顾，但要真照顾，这么一个好苗子，怎么会几天才漏一台手术出来？
越听，梁院长与两位外科主任越是激动啊。
人才，谁不喜欢？
约莫八点。
大家还没尽兴，但主人公是周一生，他要着急回市区，大家也不好阻拦。
下楼，贾主任有意无意牵引着白明明闲聊。
梁院长拉着周一生走到一旁，笑嘻嘻从公文包里摸出一个信封，“呐，小周医生啊，这是你今天的报酬。”
报酬？！
周一生还没反应过来，信封就塞进了手里，厚厚的沉甸甸，一估摸大概有一万。
这钱他哪里敢收，连忙想要退回。
可梁院长毋庸置疑，佯装严肃：“拿着！都是这规矩，今天要不是你，请飞刀来也是五千，更别提能不能把人救活了，你可是超水平发挥啊，值这个价钱，咱们做医生的辛苦，只有同行才知道，用技术治病赚钱，这钱不烫手，也是咱们业内的规矩，就小周你的技术，未来这种事儿肯定少不了，要提前习惯。”
“你也放心，后续的手术，我就不给飞刀费了，按照医院的正常手术台费给你算，你看这样行吗？”
这一下。
周一生愣住了。
我也成飞刀了？？
而钱，其实都不是大事儿。
重点在于梁院长最后的一句话，他当时就急切道：“梁院，您说后续我还能手术？”
“当然啦。”梁院长笑起来，像一只狡猾的狐狸。
他早就算准了啊。
小周家庭富裕，根本不差钱，奔驰开着，还能去非洲援助，妥妥的家里有矿。
所以，以钱笼络不靠谱，靠谱的在于手术上。
但钱也不能不给，给了才算重视。
“交流实习还要继续嘛，你有技术傍身，当然不能浪费贤才，我跟他们都商量好了，明天开始你就去普外，如果骨科有手术，你也可以参与嘛，但最好是能做肾脏方面的手术，到时候咱们再商量。”
周一生早已兴奋的说不出话来，有手术一切好谈嘛。
普外、骨科随便挑，这tm是什么的待遇？！
而梁院长继续道：“还有啊，你这天天来回跑也不是事儿吧？毕竟手术做起来，太辛苦了。”
周一生沉默了一下，道：“主要是，我女朋友在，她再过几天就要去外地，我的陪她几天。”
“几天啊？”梁院长乐了，“那好啊，等她走了，你干脆就暂时住下吧，来回跑太累。”
周一生点了点头，完全不知梁院长深意。
开玩笑。
真要让周一生得出空闲，万一他得空回单位述职，一走了之，交流实习岂不是落空了？要打长线作战，肯定捆绑在身边最好，真要抢人主场作战才有优势嘛。
当初的交流实习也没有一个具体时间，但至少一两周是没问题的。
等有了一两周的相处后，再抛出橄榄枝来……
大事可期啊。
别看周县医院是县区医院，正因此一家独大，财政拨款加上医院自营体系收入，根本不差钱，而且院内也是梁院的一言堂，不似程惠民还要受制于人，束手束脚。
真要比待遇。
呵呵，咱们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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