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互不相欠
所以的东西只有一个极难分辨的轮廓,唯有那双眼睛看到非常真切,亮晶晶的好像有一层水膜。
山洞内有细细柔柔的风扑面而来,箫剑生感觉到不对劲,连着退了三步,结果又被人拉着退了五步,算是离开了洞口位置,里面那双大眼睛又缓缓的合了起来。
石仟羽小声埋怨道:“见着个漂亮女人连命都不要了,你可知那山洞里面是什么?”
箫剑生很好奇石仟羽说话的语气,好像天下没有她不知道的东西,不过他并没有追问那倒地是什么东西,低声说道:“我曾经救过南宫花翎一名,跟过来只是想试试她能不能卖我一个人情放了咱们。”
“你救过她……”
石仟羽说了半句话没词了,就在这时,箫剑生冲着山洞说道:“南宫大小姐,还记得不,去年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你被色魔花九天劫持一事。”
片刻之后,山洞内还是没有回音。
箫剑生担心声音传不进山洞,便让石仟羽在原地等候,摸黑往前挪了几位提高声音说道:“南宫花翎,你总该记得从山上离开时穿的那件补丁衣服吧,当然,我不是过来逼你还人情的,至少你该考虑一下得罪无极宫的后果。”
就在箫剑生和石仟羽忐忑不安的等着回音时,山洞内响起一阵轻柔的脚步声,紧接着南宫花翎冰冷道:“这就是你跟踪本山头的目的吗?凭啥相信你?”
“这个行不行?”箫剑生说话间花翎双剑飞出,根据刚才他对南宫花翎位置的判断,双剑隐约悬停在那里,箫剑生平静道:“此双剑是当日救你之后杀死花九天所得,因为和你有关,便取名花翎。”
山洞内十几丈远处突然亮起一团火光,一身黑衣的南宫花翎就坐在那里,她的身下是头披着青毛的独角兽,隐约能看到独角兽的脊梁,有两丈多长,健壮异常,花翎双剑就悬停在南宫花翎身前尺许处。
南宫花翎冷笑着看向花翎双剑,似乎对其中的黑剑颇有兴趣,忽然伸出一跟白玉般的手指轻点剑尖之上,轻笑一声,黑剑猛然推后丈许,同时这边的箫剑生感觉在刚才某一时刻,黑剑好似脱离了他的掌控。
片刻后,南宫花翎娇声笑道:“难怪本山头花重金都寻不到花九天的行踪,说吧,你有什么条件只要别过分了。”
箫剑生借着火光又往前走了几步,直接站在洞口的位置,沉默了几息,直截了当说道:“困在山谷中的人有一百名是我无极宫的弟子,请你高抬贵手……”
还没等箫剑生说完,山洞中火光噗呲一声熄灭。
南宫花翎突然娇喝道:“够了,本山头已经说过曾经的南宫花翎已经死了,别逼我重复第三遍,更别在我面前提什么无极宫,那样只会让你困死在这玉须山,与其在这里和我念旧,不如想想你们接下来的路,或许你的那些同伴此时已经变成了一具具血尸。”
就在南宫花翎脚步声再起时,箫剑生冲着山洞冷笑道:“我不管你走上了什么邪门歪道,只要一天没有还我的人情,说明你还没死,而且,我会带着花翎行走天下。”
箫剑生呵呵笑道:“花翎回来。”
黑白双剑径直飞回落在他手里,他转身向石仟羽位置走去。
石仟羽讥笑道:“和一个疯女人谈感情,恐怕这世界也就你一个人做得到,走吧,估计那边也需要人。”
两人按照原路返回,依然是箫剑生带路,虽然依然是摸黑但他走的很快,石仟羽只能小跑着跟上,干脆最后就扯着箫剑生的衣服角,跑了几步娇*喘道:“刚才跑的着急忘了留下记号了……不过留下也看不到,但愿咱们不会迷路吧。”
箫剑生确实满不在乎的淡淡道:“跟紧我就是,保证丢不了。”
石仟羽使劲拽了拽箫剑生衣角,三转两转,似乎有些晕头转向,但已经听到了远处吵杂的动静,颇好奇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箫剑生没有回答,忽然停了下来,说道:“仟羽师姐有没有发现刚才南宫花翎的控剑手法?似乎有些怪异。”
石仟羽嗯了一声,犹豫道:“你是说她的境界现在已经比你高?”
箫剑生扶着石仟羽翻过几块一人高的大石头,然后才说道:“去年我救南宫花翎的时候,她还是个柔弱女子。”
石仟羽低声道:“确实不应该,你已经是个怪才了,她不可能比你更怪的了,除非……”
石仟羽没有说下去,前面的路口却越来越狭窄了,一条小山沟里,吵杂的动静被无限的放大,几乎快掩盖了一切,就在这时,箫剑生感觉到前面隐约有人影在原地徘徊,走走停停。
似乎对方也听到了箫剑生和石仟羽的脚步声,扯着嗓子喊道:“剑哥,是你吗?”
箫剑生忍着笑高声回道:“胖子,你在找啥呢?”
双方同时大笑了起来。
四人在狭窄的山道里汇合,因为交流不方便,所以只能蒙着头向马车走去。
山谷中被斩杀的黑蝙蝠已经盖住了地面,但还有黑蝙蝠如飞蛾扑火一般涌过来,周姓老头还行,动作不紧不慢,出手便是一大片,但那十几名壮汉早就冒汗了,挥动器械的动作越来越僵硬,恐怕再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箫剑生能清晰的感知到有几名壮汉此时正在硬撑,他来不及细想,直接冲入山谷中,提起虬龙钝剑便准备加入战斗,但就在这时,山谷只是隐约出现了火光,一团,两团……
火光将整个山谷又重新照亮,成片的黑蝙蝠像着魔一样寻着火光飞了过去。
就在这时,南宫花翎的身影出现在几丈高的一处石沿上,静静的看着下方的人群,深深的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时面无表情说道:“告诉本山头,你叫什么名字?”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令得众人摸不清头脑,周姓老者已经收好马鞭,手里正抓着一把青草,一点一点的喂着有点惊慌失措的马儿,他缓缓的斜过头,挤眉弄眼的看着箫剑生似笑非笑。
车厢里的中人,正在感叹刚才的有惊无险,听到南宫花翎的声音后具是大眼瞪小眼,便有人大着胆子将头探出去,打趣道:“黑衣姑娘,你在问本公子吗?”
南宫花翎妖艳的目色根本就没有搭理,安静的看着即将钻入马车的箫剑生。
箫剑生下意识的抬起头,看着那张被火光映衬的忽暗忽明的妖艳脸蛋,冷笑道:“名字很重要吗?我可不想被你惦记。”
南宫花翎微微怒道:“除非你想死在这里。”
箫剑生无奈,只好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就在这时吊门出现了松动,伴随着一阵阵刺耳的响动,吊门缓缓升起,周姓老头赶紧冲那几名壮汉使眼色,几十辆马车碾压着满地的蝙蝠尸体飞速奔向石门。
就在箫剑生所乘马车即将走出那扇石门的时候,南宫花翎惨笑道:“箫剑生,你记住,本山头已经还清了你的人情,下次再见互不相欠。”
第九十一章 穿过那片花海
离开玉须山,车队点起了火把,借着火光又走了几十里,刚好在路边有一片灌木林,周姓老头这才勒停头马,车队依次停成一长列。
老头安顿好那些精壮汉子伺候马匹,自己则向后车走了过来,远远就喊道:“本来准备带你们出来吃点野味,结果在山谷里一耽搁就错过了打猎的时间,那就将就点吧,老夫像你们这个年龄四五天不吃不喝照样活得自在,另外,车顶上捆扎有几顶帐篷,记得晚上别窜窝,整出个娃来可就让天下人耻笑你们无极宫了。”
老头说完,一刻也没停又回到了自己的车上。
众人已经适应了老头的说话风格,也就没当一回事,纷纷离开了闷热的车厢。
车厢外,霍海和石仟羽简单的碰了个面。
差不多一炷香后,地面上依次在靠近马车的地方搭建起了白色的帐篷,经过玉须山一遭,有的人直到现在还没有从山谷中回过神来,激动的聚堆闲聊起来,一边聊一边往嘴里塞着各种干食,当然,聊的最多的还是那名黑衣女子。
正值盛夏时节,广阔的户外凉爽异常,不知不觉,一轮弯月已经升至中天。
箫剑生正在和向源郎他们胡侃,就在这时楚枫走了过来。
他还有些放不开,离着箫剑生几尺远处坐定,说道:“你们走后我又在山里御剑转了一圈,能明显感觉到山谷笼罩在一片死气之中,而且我发现他们中有很多人都不太正常。”
向源郎也说道:“正常人谁敢随便扣留无极宫弟子当杂役,显然背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把戏。”
箫剑生缓缓的抬起头,说道:“之前我追南宫花翎的时候追到了一个山洞前,发现里面有只青牛,大的有点离谱,而且那青牛好像已经开了灵性。”
就在这时,石仟羽绕了一圈走了过来,声音婉转道:“确实让你想不通,竟然还发生在皇城脚下,看来这回去有必要让无极宫派人查一查了,搞不好那里就是一个窝点。”
众人纷纷点头。
石仟羽拍了拍箫剑生肩头,说道:“说说你在半年前和南宫花翎的那点事吧,我感觉并没有你今天说的那么简单,比如说,她为什么会穿你的衣服。”
箫剑生干笑两声,似乎并不乐意提起。
高有才一直插不上话,石仟羽这么一说顿时来了精神头,直接和箫剑生面对面坐下,很热情的说道:“还有上官雪,据
说长的国色天香的,再比如咱们的石仟羽师姐,剑哥向来善于伪装,其实很有女人缘的,能不能让兄弟们取取经?”
高有才话音还没落,霍海可能是听到了风声,恶毒的瞪了高有才一眼,高有才越发说的带劲了:“我可听说上官雪也出自剑山,剑哥什么时候带兄弟见识一把,最好能手把手教教兄弟剑法,岂不美哉。”
箫剑生亦是感觉到了背后恶毒的眼神,虽回头和霍海对视了一眼,轻笑着收回了视线,无辜的瞅了石仟羽一眼,警告道:“你以后最好离我远点。”
石仟羽娇笑道:“为何?莫非担心师姐吃了你?”
箫剑生苦闷道:“不想树情敌太多。”
后半夜时分,人群逐渐散去,各自回到了帐篷。
箫剑生依然没有离开原地,细细的琢磨着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有些想不通,去而复返的石仟羽娇笑着站在箫剑生背后,懒洋洋说道:“今天你那两道飞剑仅仅是让南宫花翎看看嘛?还是起了杀心了。”
箫剑生犹豫了一下说道:“依你看呢?”
石仟羽已经收起了笑容,缓缓道:“你想杀她。”
箫剑生没有回避,直接道:“本来是想杀人的,只不过担心杀不死反而惹毛了那疯女人,如此一来,咱们的人就多了一份危险。”
“果然如此。”石仟羽吃惊的看着箫剑生的背影,低声道:“看来我以后真应该离你远点,保不齐哪天你的剑就指向了我心口。”
箫剑生只是笑了笑,未做解释,开始凝神调息,原地打坐。
天色亮起,车队行走在黄扑扑的小道上。
周姓老头提前对路线做了调整,基本都是绕道而行,这样就省去了拜山的时间,其实算下来只是比之前的行程晚了两天。
第四日的时候,车队已经远远离开了无极宫,道路两旁已经换发了绿油油的生机,野花野草遍地疯长,雨水也勤快了起来,刚刚就下了一场中雨,正好百十号人正在围着火堆分抢各种野味,结果火堆当场就灭了,害得众人空欢喜一场。
按照估计,最多一天时间就能进入大良国境内。
雨驻之后,天空向北清洗了一遍,分外湛蓝。
约莫快黄昏的时候,车队正前方出现了一片奇异的花海,崎岖小道到这里也分出了三条岔路,各色奇花异草争相绽放,远远的就能嗅到醉人的芳香,不少人处
于好奇,便就身子探出车外,目露赞叹之色,周姓老头也表现出了人情味,将车在一处高大的花树前停了下来。
老头跳下车后,拿出水囊灌了几口,擦拭完嘴角的水迹后对着车内的众人招了招手,待人到齐之后,老头说道:“按照路线设定,今夜修整一晚明天中午前差不多就能进入大良国境内,按照黄觉盛之前的安排,在进入大良国之前咱们要分开两拨行动,一来目标小,二来视眼宽些,老夫觉得可行,已经在地图上标号了汇合的地点,如果没人有意见,咱们现在就开始分队。”
众人也是意识到人太多不利于行动,而且还是黄掌教的安排,自然拍手称赞。
分队自然也是根据之前年轻教习的花名册来分,一队五十人随霍海,另一队专门奔箫剑生的自然跟了石仟羽,车队也将十几个壮汉一分为二,最主要的是周姓老头没有选择跟任何队伍,按照他的说法,只要进了大良国他就算这趟镖结束,接下来的事情只是将车辆以租赁的方式租借给了无极宫,几个壮汉亦是摇身一变成了向导,至于如何算钱,自然没人关心。
太阳西沉之后,两队车马分道扬镳而去。
车队穿越花海,箫剑生紧紧的闭上了眼睛,他没有去看,甚至整个人缩在了车厢一角,继续似睡非睡,直到闻不到那花草香,他才悠悠的睁开眼,望着远处的一片崇山峻岭露出了好奇的眼神。
车队在一条溪畔安营扎寨,向导将车辆安置好,各自奔向了远处的林间。
石仟羽开始指挥人群下河摸鱼,自己也光着雪白的玉足,提着裙角淌入了水中,箫剑生则是虽向源郎、高有才几人也进了林子,入了林子之后不久,向源郎低声说道:“这极有可能是黄觉盛和霍海给你设的一个局,不过你放心,我已在暗中联系了向家的十二死侍,他们估计会先咱们进入大良国,尽最大能力保护你的安全,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许家也会暗中派人,到时候就存在变数。”
箫剑生自顾自的攀上一棵枯死的大树,很娴熟的将粗大的枝叶劈砍下一堆,翻身跳下后,笑着说道:“我就知道你不打没有准备的仗。”
向源郎乐道:“先不要高兴的太早了,如果长老院那些老家伙真想让你死,恐怕几位老祖不出面,其他人很难化解杀局。”
箫剑生一边掰扯着树枝一边满不在乎道:“看来我的命比想象的要值钱。”
第九十二 力的较量
河边炊烟袅袅升起,河中有人追逐戏水,水花飞溅,笑声连连,还不断有人加入,仿佛又回到了儿时时候。
箫剑生安静的坐在河边的青石上,多数时间眼睛盯着那些溅水的身影,偶尔低下头咬一口烤鱼,远处向源郎牵着冷清秋在轻缓的河水中慢步,近处高有才不知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话,还是动手调戏了那对姐妹花,总之是很惨,浑身早已经湿透。
就在箫剑生打算精心对付手中的鱼尾时,高有才气急败坏的跑过来求救。
高有才哭丧着脸喊道:“剑哥救命啊,兄弟要溺水而亡了。”
箫剑生头也没抬,自顾自的在嘴里嚼着烤鱼尾,囫囵吞枣说道:“活该,知道老虎的屁股摸不得,还要招惹。”
这下高有才算是解脱了。
就在箫剑生往外吐鱼刺的时候,冷不丁被人推入水中,好一顿灌水。
最可气的是还有人叉着腰站在岸边笑着问道:“水甜不?”
鹿家姐妹可谓是神勇无敌,鹿小跳骑在箫剑生背上,鹿小立按住箫剑生的头,只要他一反抗,直接就将脑袋摁入水中,直到箫剑生头晕眼花的举双手求饶。
其实他想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将鹿小跳翻身按入水中戏耍一番,但想想那场景很是少儿不宜,便作罢了。
箫剑生爬上岸后,看着鹿家姐妹湿透的衣服紧紧裹着胸前的山峰,挑衅似的取笑道:“一山更比一山高。”
趁着姐妹两羞怒的同时,他已经找了个没人草高的地方,开始一件件的拧着衣服上的水迹,结果等他回来的时候那边已经干上了,离帐篷不远的草地上此刻正围了一群人,一边津津有味的嚼着烤鱼头,一边指指点点评头论足,一时间刀光剑影,碎草屑乱飞,好不热闹。
原来是有人看着那几个牛高马大的向导整天拉着一张死人脸不顺眼,故挑起了战火。
箫剑生也是闲来无事便凑了过去,只见圆形场间一个大胡子精壮汉子手里舞着一条精铁打造的铁棍,足有人的胳膊粗细,重量自不必说,少说也在三百斤往上,抡圆了简直就是风雨不透,十几丈范围内寸草不生,再看无极宫那名弟子,手捏一柄银光闪闪的长剑,虽然招式巧妙,或飞剑偷敌,或剑走偏锋,但在这种纯以炼体见长的汉子面前都是花花草草不值得一提,几个照面之后,那名提剑少年已经是汗流浃背,气喘如牛。
几息之后,那大胡子猛扫一棍,无极宫弟子以灵巧的跳跃闪躲避开,不料却被那汉子一脚踢飞,向沙包一样越过众人头顶跌落河水中。
大胡子看都没看狼狈至极的少年,直接将精铁棍子插入地下几尺深,扯开嗓门趾高气扬说道:“还有人吗,再来几个供哥们出出汗。”
人群中大眼瞪小眼,但不少人心有灵犀一般同时看向了楚枫,楚枫已经是合五境大圆满强者,已能冥想观天,感悟星辰之力,对天道之理的理解要比现场这些合五境大圆满之前的弟子高出一个台阶,如果他肯出场,至少能和那大胡子战个平局,甚至击败。
但楚枫坚定的摇摇头不去,似乎是自持境界高不想欺负人,人群又看向了场中唯一一个可以抗衡那精铁棍的高有才。高有才身宽体胖一身肥肉,起码在体格上毫不逊色那大胡子,但高有才也不是傻子,已经有了前车之鉴,他哪敢再登场,但耐不住一堆少女娇滴滴的喊着他的名字。
“有才哥哥快上啊,咱们这些人里数你能耐大呢。”
“有才师兄,让大胡子见识见识你的威风。”
……
高有才真的挤出人群,大义凛然的站在那里怒视着大胡子。
高有才笑眯眯喊道:“过来,本公子陪你洒洒水。”
大胡子二话不说论起铁棍就砸。
结局比上一个无极宫弟子好看一点,高有才起码多坚持了几息,最后时刻也是英雄气概的弃剑抢夺,大胡子手中的精铁棍险些被他抢跑,不料就在高有才沾沾自喜的时候,冷不丁被大胡子结结实实的一棍挑飞,气的高有才嗷嗷直叫:“你他娘耍赖,这局不算。”
大胡子继续站在场中喧嚣:“世界修行之法千万,但唯独炼体者最是稀缺,为何?因为炼体需要自幼体格强健,需具备天生神力,你们无极宫在天下间名头独傲,但唯独炼体者不多,听闻那许相依能算一个,但估计也就被女人掏空了身子,很可惜,话不多说,来来来,还有哪位不服气过来发发汗。”
大胡子意味深长的目视全场,颇有一番打遍全场无敌手才肯罢休,一点也不懂得见好就收。
人群中本来正在哗然,在大胡子的不屑笑声中旋即都低下了头。
大家都半斤八两的,既然连高有才都输了,其他人上去最多也就是多送几个沙包,所以没人乐意当众出丑。
就在这时,有人拍拍箫剑生的肩头,说道:“师弟上去给他点好看,再这样下去我无极宫的面子可就丢完了。”
箫剑生转身白了眼石仟羽,不悦道:“请问仟羽师姐,无极宫的面子重要还是师弟的命重要?”
石仟羽毫不犹豫说道:“你的命固然重要,但和无极宫的面子比起来,稍微差了点火候。”
石仟羽又补充道:“你不是七鼎之力吗?现在应该有九鼎了吧,何不让师姐开开眼。”
箫剑生越发奇怪的看着石仟羽,感觉这女人简直就是自己肚里的虫子,也不知道在那收集来的消息,箫剑生将头摇的像拨浪鼓似的,笑着道:“仟羽师姐,你总该放师弟一马了吧。”
石仟羽笑得花枝招展,说道:“师姐不会让你白白挨揍,晚上给你讲故事,关于黑暗角域的。”
箫剑生眼睛滴溜一转,乐道:“真的?”
石仟羽正儿八经的点了点头,但当箫剑生挤过人群进入大胡子的视线后,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箫剑生登场,人群仅仅是觉得稀奇,毕竟很多人都是奔着他来的,都想见识一下他的身手,但这并不等同于人群会认为他就能赢得了大胡子,本来箫剑生就没在乎过输赢,所以在人群诧异的注视下,直接将背后的虬龙钝剑取下扔给了远处的向源郎。
这厮竟然不打算用武器,人群哗然。
大胡子更是似乎受到了挑衅,微微不悦道:“你找死找错地方了吧?”
箫剑生先仔细打量了一番大胡子,约莫三十岁刚出头,生的虎背熊腰,一身精肉,按照这个年龄计算至少炼体有近二十五年时间,刚才那些无极宫弟子输的也不冤。
就在大胡子有些不耐烦的时候,箫剑生笑道:“既然你口口声声要出出汗,那咱们换个比法如何,我保证让你出汗湿了裤裆。”
大胡子闻言,好奇道:“如何?”
箫剑生说道:“我若将你的手中的铁棒抢到手算我赢,如果被你一棍揍飞算我倒霉,敢吗?”
大胡子登时眉开眼笑道:“一言为定。”
人群再
度沸腾,但其中不少人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他们都听说过,这届无极宫大考,出的最大一个怪胎就是箫剑生,听闻他没有修行之前已经力达七鼎,今天倒要见识一下真伪。
大胡子足足比箫剑生高出半颗脑袋,他居高临下的望着眼前这个比他小了一圈的少年,将手间的精铁长棍横过来,说了一声开始,手中的铁棍猛然间抡起扫向箫剑生腰部,刹那间如一道飓风而过,将地下的周围的野草连根拔起,一时间草屑、泥土块全部卷至空中,一并袭向箫剑生。
箫剑生定了定神,在一堆杂物中锁定铁棍的气机,感觉这力道非常精纯,和他猜想的炼体年数差不多,所以他没敢硬接,铁棍扫过时他猛的高高跃起躲过,但铁棍舞出的飓风还是将他冲撞出一丈有余。
箫剑生倒着滑步而出,如老牛犁地一般,双脚在地下划出两条深达尺许的沟。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只有真正炼体的人才知道箫剑生脚下的力道有多可怕,换做一般人绝对是飞着出去的,很难做到如此稳健的下盘。
大胡子收起了之前的不屑,紧了紧手间的铁棍,还不待箫剑生站稳脚跟,第二棍接踵而至,以竖劈的方式砸向箫剑生脑袋,棍落如山岳压顶,棍的正下方早已出现了一道深沟,此时的箫剑生随着他脚下的地面一起下陷,刹那间地面上只剩下了半个身子。
旁边的石仟羽最是关心战局,箫剑生是他诱惑上去的,如果出点差错他没法回无极宫交代,他也看出来了,这惊天一棍大胡子用尽了全力,土沟里的箫剑生似乎已经被锁定,完全无处躲闪,就在人们的惊呼声中,石仟羽不顾身份,娇喝道:“住手!”
然而,大胡子完全似没有听到一半,双臂依然是增粗了一圈,全身力量力达棍端,双目露狰狞之色,显然不给箫剑生反抗的余地。
其实,箫剑生也没料到这大胡子竟然动真的,殊不知这已经超出了切磋的范围,稍有不慎便会让他脑浆迸裂,就在人群紧张的连呼吸都忘记的时候,箫剑生怒了,他完全没做躲闪,双脚猛踩地面整个人化作一道虚影高高跃起,刹那间双手探出牢牢的抓住棍端,待双脚落地之时,更是催动离世经同时点燃五盏灯。
待草屑和泥土落尽时,箫剑生依然站在土沟里,只有脑袋露在地面 ,他双目圆睁,双臂高举,脸色却挂着冷笑。
箫剑生冲着大胡子冷笑道:“出汗了吗?”
大胡子没反应,不可思议的盯着沟壑里的少年,他在认真的思考,回想着刚才那一幕,这厮是如何做到的。
大胡子忽然憨笑道:“还差一点。”
箫剑生点了点头说了个好。
大胡子笑得意兴阑珊,猛然嘶吼一声双臂使力,想将箫剑生挑飞出去,但下一刻他就脸色变的铁青了,因为在他使力的同时,箫剑生也在暗中叫劲,两人各执铁棍一端不断的移动着脚步,想要摆脱对方,几息过后,大胡子已经是汗流浃背,鼻孔喷着粗气,就在他吃惊眼前这少年力道的刹那间,箫剑生冲着他乐了起来。
下一刻,箫剑生双手握铁棍,用自己的肩头猛的撞击棍头,不可察觉的一道涟漪沿着棍身蔓延,大胡子本想抓紧手里的铁棍,但还是经不起那股磅礴大力的震荡,撒手飞了出去。
大胡子起身后抖了抖身上的杂物,心情平静后看着箫剑生,认真问了一句,能否指点一下炼体的法门。
箫剑生笑而不语,穿过人群离去。
第九十三章 逐日
天色已暗,欢声笑语散去。
流淌的河,青色的草,洁白的帐篷,四周一片静悄悄。
箫剑生来到河边,弯腰将手伸入河中,任清凉的河水带走手上的血迹,他轻轻咳嗽了几声吐出一口血痰,然后又回到那块石头边,静静的坐下来听着河水哗哗。
“你受伤了,要不要包扎?”
有人乘着夜色走过来,站在箫剑生后面,借着夜色看着那颗安静的头顶,一缕长发飘下来,落在箫剑生头顶之上。
箫剑生淡淡道:“他很强,但为了无极宫的面子,我尽力去做了。”
“如果有一天,你会不会为了我受伤?”
那人用手指弹着自己的长发,凝神静气的等着箫剑生的答案。
箫剑生轻笑道:“你应该回去睡觉了,睡晚了对女人皮肤不好。”
那人呼出一口气,犹自笑了笑,笑道:“过几天我会再问你,直到你给了我答案为之。”
箫剑生站起身,无所谓的笑了笑,沿着河岸向远处走去,他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或许是在跟着心走。
几里地外,有一处长满野花的小山,箫剑生一口气攀上了山顶,在山顶上又找到一块石头,便又坐了下来,他举头望着幽怨的黑色天空,看着远处闪闪星辰,一缕夜风吹过,他感觉很舒服,情不自禁的笑了出来。
他忽然想家了,想那个破烂的院子,想年迈的爷爷,想他最不愿意去想的妹妹,也想养父。
似乎觉得这里容易想起家,他起身离去,继续远走,不知道走了多远,他来到一条深沟前,沟内有水声,他静静的在沟沿上站立了一会,他又想起了上官雪,他接着再走,翻过沟盯着闪闪的星空,漫无目的的行走着。
“曾经我也喜欢这样的夜晚,也曾独自一人行走,但那样只会让自己找不到终点,所以,我更喜欢看日出,看的多了,我便知道自己的起点在哪里,落点又在哪里。”
箫剑生没有刻意的回头去看,只是觉得有人远远跟着也不错,起码不用担心会走丢,他开始穿过河流向更远的地方走去,他淌过了泥潭,翻过了更高的山,在一处到处是巨石的陌生地方停了下来,随意的找到一块石头坐了上去。
“你为什么喜欢跟着我,你不觉得我是一个很无趣的人吗?我也给不了你想要的答案。”
“你不讨厌我便是答案啊。”
箫剑生摇了摇头,回过头,静静的端详着裙装的女子,她的头发也被夜风吹乱了,她的腿上也沾满了泥巴,她敞开了心扉肆无忌惮的在没人的夜晚冲着他微笑。
箫剑生确实讨厌不起来。
不知过了过久,箫剑生轻缓说道:“陪我看个日出吧。”
女子甜甜的笑出了声,使劲的点了点头。
……
时间过得很快,又好似长夜无期,但浓重的夜色还是缓缓褪去了,磨盘大的一轮红日跳出地平线。
箫剑生静静的看着那轮红日缓慢的离开地面,越升越高,他试着看着日出呼吸,试着想象自己是个奔向那轮红日的孩子,在他的脑海里,他离着红日越来越近,看着那轮红日越来越大,他看到像心脏一样跳动的火苗,不多时红色已经取代了这方碧蓝色的晴空,红色遮挡了他的视线,他感觉很热,开始敞开胸前的衣衫,开始尝试着和那些火苗保持一致的心跳,尝试呼吸那些炙热的气流,他头顶上红色的天空渐渐的向紫色在转变。
箫剑生开始控制不住的吸收那些火苗,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他的心跳快似一列脱缰狂奔的野马,他一口接着一口的吐血,浓浓的血液染红了衣衫,染红了他身下的巨石,他忽然感觉害怕了开始浑身控制不住的颤抖,但他无法再停止自己的心跳,无法停止追逐红日的步伐。
他已经无法看到自己,在他看不到的身前,他的心跳惊动了在躺在他怀里熟睡中的女子,他吐出的鲜血也染红了女子的鹅黄色裙装。
女子开始颤抖着双手抱着箫剑生的脑袋摇晃,开始用自己的裙摆擦拭他嘴角的鲜血,开始将他的头埋在自己的胸前以此来挡住他的视线,不让他再去直视那轮红日,但这都无济于事,他闷吼一声,轻而易举的将女子震飞出几丈远,女子的头撞击在一块巨石上血流不止,但她没有犹豫继续奔过去,使劲的摇晃着箫剑生的头,希望把他摇醒。
清晨的小河边显得格外的美丽,连河水都是绿色的,本该是出发的时候,却忽然不见了石仟羽和箫剑生两人,人群开始散开四处寻找,他们找遍了河流两侧,找遍了十里八里每一个可能的地方,日近中午的时候,所有出去找的人都回来了。
人群中生出了种种不详的猜测。
有人说箫剑生昨天和大胡子较力,可能是受了重伤,怕丢人选择了远走。
有人说他可能是得罪了什么大人物,被抓走暗中杀害了。
还有人说可能马上要进大良国了,箫剑生可能胆怯偷偷的溜回去了。
更有人说他早盯着仟羽师姐的美貌……
这人没将后面的话说下去,留给人无限的遐想,一个自进入无极宫就被各种话题缠绕,一个貌美如花,即便是在无极宫的百花丛中也能独树一帜,似乎便让
这种猜测很接近了真实。
高有才累的上气不接下气,依然瞪着双眼盯着那些人,厉声说道:“都放你娘的屁,谁在瞎猜小心进不来大良国就死在外面。”
很多人不服气,但向源郎适时的站了出来,摆了摆手,声音清亮说道:“猜来猜去没什么意思,以我的看法咱们另立队长继续赶路,当然谁愿意继续寻找箫剑生那是他的想法。”
向源郎说完头也不回的拉着冷清秋的手走了,高有才冷哼了一声也走了,还有几人在犹豫,就在这时陈一鸣指着远处喊道:“他两回来了。”
在人群的视线远处,箫剑生背着石仟羽快速的走来,两个血人显得特别刺眼,尤其是石仟羽,等走近人们才发现身上到处是伤口,头上、腿上、胳膊上。
就在这时,有几个男弟子一窝蜂的围住了箫剑生,纷纷指着他的鼻子说道:“仟羽师姐怎么了,你小子是不是没安什么好心?”
甚至已经有人拔出了武器。
箫剑生犹豫着,不知该如何说起,因为有些事情他也记忆很模糊,他只能记起两人等着看日出,后来石仟羽在他身上睡着了,再后来他好像穿越了万万里距离来到了红日跟前,等他想起来的时候石仟羽已经倒在他身上了,浑身是血,接下来的场面他也无法形容。
就在箫剑生面对几十双质疑的目光无从说起时,背后的石仟羽声音虚弱道:“昨晚箫剑生师弟陪我等着看日出,结果遇到了一只像牛一样庞然大物,幸亏师弟他力气异于常人堪堪将那青牛怪赶跑,我们才得以捡了一命。”
就在这时,楚枫补出了一句:“当日在玉须山,我也见到那个大家伙了,应该很难对付,你两能捡条命回来也属幸运,既然人没事,那便万事大吉,出发吧。”
箫剑生平静的看了眼楚枫,背着石仟羽上了马车。
马车启程,沿着河道走了一程,直接向前面那座深山走去,山不高但很纵深,山路如蛇形一般错乱复杂,按照地图所绘,应该叫昆吾山,传说为天下众山之母,各朝各代气运的发源地,龙脉的归一之地,昆吾山远观黑如墨斗,近看确实深红色,山石坚硬如铁,用碎石敲击伴随清脆的金属声。
因为山脉地形太过复杂多变,本来计划好的日落之前穿山而过是不可能了,马队只好借着天色尚有一丝亮光,又小心翼翼的走了一程,终于在接近昆吾山主峰苦蟾峰时不得不停车扎营。
第九十四章 苦行僧
营地在苦蟾峰下一处狭长的空地上,周围除了石头和苍劲的野草再也没有其他东西,石仟羽安排众弟子吃过野餐,安顿好几个精壮汉子轮流值夜,令其他人早早歇息。
石仟羽的伤势已无大碍,据她自己说都是些皮外伤,但箫剑生似乎并不怎么认为,他在路上的时候试着问了几次,但石仟羽就是不说,这让箫剑生有些无奈,他总觉得石仟羽对他隐瞒了什么。
这一夜帐篷外面风大,人们在帐篷内睡的要比平时都香甜,但箫剑生躺在薄薄的棉被上一直睁着眼睛,和之前一样,过了很久他才闭上眼睛,进入了一种半睡半醒的状态,开始用意念观悟那一剑。
按照二师兄的交代,那一剑是用来保命的,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使出,而且也只能使用一次,所以,他这段时间一直没敢耽误修行,哪怕在颠簸的路上也是如此,经过几天的悟剑,他已经将二师兄借给他的那一剑领悟到了精熟的地步,只要他闭上眼睛,便能清晰的感知到那柄青剑的存在。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帐篷外响起了激烈的争吵声,似乎闹腾的越来越凶,帐篷内不少人开始警觉的睁开眼睛,纷纷起身向帐篷外走去。
第一个出去的是石仟羽,作为领队她自然要比别人操心的多。
石仟羽刚出帐篷就被眼前一幕惊得停住了脚步,只见负责值夜的五六名精壮汉子已经龇牙咧嘴的倒在地上,只有那个大胡子还手持精铁棍还没有倒下,但也在节节败退。
清冷的月光下,一个身材高硕,浑身黝黑,裤裆间只挂片缕的年迈老人正一步步向大胡子走来,大胡子可能是紧张的缘故,不断做着抓握铁棍的动作,手间传来一阵阵令人牙痒的摩擦声。
眼看就要被逼到帐篷位置,大胡子猛喝一声:“站住,你这蛮人,别逼我对你动粗。”
对面那人只是面无表情的用眼角笑了笑,对于大胡子的话却是充耳不闻,光着的两脚继续前行,仿佛什么东西都阻挡不了他的路,大胡子实在气恼不过,双眉紧锁,对准那人的脑袋猛的下劈一棍,铁棍带着呼呼的风声,化作一道黑影霹雳而下,怪异的是那人根本不做躲闪招架,任由那三百多斤的精铁棍子砸中头顶,叮当,伴随着一阵金石相击的闷响,大胡子手里的长棍直接弯曲后撒手飞出,大胡子本人也被震的撞穿了帐篷,跌了进去。
此时,几乎所有的人都走出了帐篷,
纷纷手摁各自的随身武器跃跃欲试,但没有一个人敢走近一步,刚才那一幕就发生在众人眼前,若是那一闷棍落在谁头上保证的脑袋开花,然而,这黑大个像挠痒痒似的面不改色一步一步继续走来。
事到如今,石仟羽只好皱了皱眉脚尖连点,飘落在那人身前,声音冷冷问道:“你这人好不讲理,擅闯我们营地又打伤我们的人,所谓何事?”
那人依然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石仟羽像在端详一个老熟人一眼,低了一下头,往近了凑了凑,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紧盯石仟羽的脸颊细细的端详了几息,似乎是失望的摇摇头直接向帐篷方向走去。
石仟羽冷哼一声,长剑出鞘,剑指来人警告说道:“你在踏前一步,别怪本姑娘出手伤人。”
但那人依然保持那副脸孔,一步步走向石仟羽。
就在他离着石仟羽不足五六步的时候,石仟羽左手下意识的掩住了口鼻,右手猛的往前递出一剑,剑尖如一条灵蛇般点向来人咽喉,那人依然只是用眼角笑了笑没做任何的躲闪,任凭锋利无匹的剑尖突袭而来。
刹那间,石仟羽只感觉手中长剑如入一片黑暗的汪洋,根本找不到要刺杀的目标,而且她整个人变的忽然轻飘飘起来,似乎正脚踩独木在汪洋的狂风暴雨中行走,一剑刺出便是身不由己,仿佛脚下的独木舟马上要被风浪打翻。
顷刻间,石仟羽心头骇然,脸色煞白,额头之上沁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她手臂颤抖带动着长剑也跟着嗡嗡作响,仅仅是几息后长剑便化为一截破铜烂铁,再变成铁渣沸沸扬扬落在地上。
而她更有一种生命正在流失的错觉,随着那人越近,这种感觉越明显,那人走的很慢,仅仅是又迈出一步,石仟羽额头上的汗珠就消失不见,但她已经无法再收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来人一步步走过来。
营区变的一片寂静,众人虽说没有出手,但从石仟羽的脸色已经看到了一种可怕的死静,不知谁喊了一声,一起上杀了他,同时有好几道人影递出手中武器落向那人身上,结果和石仟羽下场一样,出手之后就再收不了手,几个呼吸间,各自手里只剩下一截手柄,表情基本和石仟羽一致,僵硬而无声。
似乎还有人不甘心,各自紧握长剑,眼看就要步石仟羽他们的后尘。
一直没有轻易出手,在暗中观察石仟羽脸色变化的箫剑生终于在惊颤中回过神来
,忽然说道:“退后,都别轻举妄动。”
这和他在无极仙尸金身前修炼是何其相似的一幕,只不过这人没有无极仙尸金身那股力量强劲,众人还能近身,他当初在离无极仙尸十几丈的范围内已经能感觉到那种荒芜的力量,仿佛生命也在跟着那荒芜一起在枯竭。
箫剑生喝退众人,再来不及细想,刹那间点燃全部青灯,以离世经护体一步跨向石仟羽,将她挡在身后,再猛起一掌推向那人胸口,仿佛那一掌也似落在了暗无边际的汪洋大海之上,他目不能视,脚底悬浮,唯有身体里面的青灯长燃,然而也是被一股强烈的荒芜感觉冲击的摇摇晃晃。
如他的猜测,他的一掌如石沉大海一样,他根本感觉不到面前这人的身体温度,此时的箫剑生也如刚才的石仟羽一样,脸色煞白,大汗淋漓,浑身颤抖,但他依然没忘看着来人,认真的说道:“前辈,我们都来自无极宫,本是赶赴大良国帮助剿灭那些神秘组织,此番得罪也属无奈,还望前辈能网开一面。”
不知道是不是他这番恳切的言词打动了那位神秘人,还是他提及的无极宫让对方感到了压力,几息后,其他几名无极宫弟子俱是被震退出去。
但箫剑生还是收不回手掌,他的面色越来越白,身上的汗水随着神秘人连走两步彻底被蒸干。
帐篷周围的几十号人已经陷入了慌乱之中,但又没人敢对这位神秘老者出手,他们只能远远的看着这一幕,他们看到了箫剑生身体一直在颤抖,此时不光他的脸在变的像死人一样的无血色,他的手臂也是如此。
刚刚脱离噩梦的石仟羽更是眼神轻颤的看着箫剑生,不是她细心,而是她能感同身受的发现箫剑生的手臂正在变的干枯。
平时和箫剑生走的比较近的向源郎和高有才他们越发的无助起来,他们试着冲杀,但都被周围的人拦挡了下来。
向源郎焦急的看着石仟羽,石仟羽同样焦急的看了他一眼。
箫剑生用实际行动给了她答案,但她完全高兴不起来。
这一夜注定会很长。
尽管如此,但箫剑生一直还在观察眼前的神秘老者,枯干的长发如麻绳一样披在身后,大长脸尖下巴,看样子像似传说中的苦行僧,手里还抓着一卷皱皱巴巴的纸,纸很浅薄,隐隐能透出里面的内容,像是一副山河画。
第九十五章 苦行僧的预言
修行世界无奇不有,苦行僧便是一个特殊的群体,他们饮风食露,居无定所,喜怒无常,更无形象可言,以历经千辛万苦为乐,行在世界,修在心间,为达彼岸对修行有着近乎疯狂的痴迷。
就如眼前这位身着片缕的老人,神色万古不便,少言寡语,你永远不知道他此刻脑袋里所想。
就在所有人无计可施的时候,苦行僧忽然抓住了箫剑生的手臂,像提着一只小鸡般轻松拎起,箫剑生脸色大变,看似很配合的不敢正在,其实是他根本动不了,那一只干瘦如柴火的大手蕴涵了无上的威力,能将箫剑生的一身元阳之气和脑海里的意念都禁锢。
他恍惚间有一种被缓缓拽入鬼门关的错觉,已经能清晰的感知到体内的元阳之气像泄洪一样在流逝。
情急之余,箫剑生强行镇定,不慌不忙问道:“前辈手里拿着的可是葬山河图?”
苦行僧黑黢黢的眼睛无神的看着箫剑生一言不发,一时间,箫剑生的脸色阴暗无比,但他没有沉寂在恐惧之中,而是看着苦行僧的眼睛,他在寻着下手机会,他意念微动,一直孕养在气海内的那柄青剑猛然增长几分。
这是一柄无形的剑,没箫剑生孕样在气海在内,换句话说,这柄剑只是一个剑影,只有箫剑生一人能够看到,最初青剑仅长寸余,但随着孕养时间的增加,青剑也在发生实质性的变化,青剑的虚影越来越凝实,仿如真实一般,剑长已增到了三寸有余,专门攻击修行者的原神,原神乃修行者意念发源地,如果原神受损必将心神大乱,境界也会暂时跌落。
如果这一剑乘其不备,绝对能重创敌方。
但如眼前这苦行僧,箫剑生没有把握,毕竟双方的实力相差堪比天与地。
青剑依然初具规模,此刻他与苦行僧的距离也符合攻击条件,就在箫剑生凝神静气,眉心微动决意冒险一试之际,苦行僧突然说道:“你想试一试吗?”
可能是很久没有说话了,苦行僧的声音很低,很沙哑,似乎那沙哑的声音发自他的胸口位置。
箫剑生登时目色震颤,身体难以控制的哆嗦了一下,马上放弃了偷袭的念头,他仅仅只是一个念头都被苦行僧看出了端倪,这
种偷袭就显得没有意义了。
箫剑生也没有隐藏想法,索性大大咧咧说道:“前辈夜闯我们营地,而且还出手伤人,这种以大欺小的手段若是传入江湖,恐怕会令人不齿吧,所以,既然如此,作晚辈的做出什么样的举动也属正常,前辈可听过狗急跳墙?”
可怕的沉寂之后,苦行僧第一次脸上有了表情,注目式的看了箫剑生一眼,然后向丢东西一样将他扔在地上,然后很嫌弃的瞥了一眼,抖手将那画卷展开,声音沙哑道:“我要找个人。”
箫剑生顾不上被摔的昏头转向,赶紧起身看向画卷,又看了眼苦行僧,已经初步判定此人脑子有毛病,竟然拿着一副画找画中人,不过,他虽有此想法,但脸色却一点痕迹也不敢表露出来,而且还陪着笑脸说道:“请恕晚辈无能,前辈若是嫌弃这画卷老旧,晚辈可以找人重新临摹,但若找这画中女子,恐怕……”
“恐怕……”
苦行僧猛的踏出一步,顷刻间方圆千丈范围内地动山摇,尘埃升腾而起,包括远在云端之上的苦蟾峰顶都轰隆之声不断,顷刻间无数的山石如高天之上的奔雷一样滚滚而下,顷刻间马儿受惊长鸣不绝,人群慌乱不知所向,大惊失色之余来不及收拾帐篷内的东西向远处奔去。
慌乱之下,石仟羽冲着箫剑生急急说道:“师弟快跑,苦蟾峰要崩塌,再晚就来不及了。”
石仟羽拽着箫剑生就跑,但他忽然想起了帐篷内的包囊,正要冲入帐篷的时候,就见苦行僧拦住他和石仟羽的去路,再一步踏出,所有的动静全部消失不见。
一脚山崩地裂,这是什么样的手段,恐怕天下间也没有几人能如此放肆了,这让那些慌乱的人群一时间驻足再不敢挪动,他们静静的看着被苦行僧拦下的箫剑生个石仟羽,面面相觑不敢言语。
“她从冥冥之中而来,如莲花般清洁不染,如天边的云端与世无争,她不食人间烟火方修的月般容貌,本僧踏遍万里山河却觅她不见,悲哉。”
“她朝冥冥之中而去,如恶魔一般现世,本僧如若寻她不见,大地将撼动,血将流成河,末法将重现。”
苦行僧脸色楚楚举头望向山巅之上的云天之外,如诵读
古经文一般说着所有人听不懂的疯话,声音低沉却震耳发聩,仿佛响彻在每个人的耳边,忽然,山间的风停了,虫鸣之声绝了,似乎都在倾听他一个人的独音。
箫剑生下意识的将石仟羽推开,然后等苦行僧念叨完,这才惊愕的回过神来,平复了一下心境,说道:“晚辈不知道前辈说的那个她是谁,我们所有的人都在这里,有没有您要找的人一目了然,如果前辈觉得麻烦,我便将他们叫过来让您一个一个查看。”
苦行僧悠悠转身看向不知所措的人群,那双黑黢黢的眼睛扫过冷清秋,扫过鹿家姐妹,扫过在场每一个女子,似乎显得很疲惫,最后又看了眼不肯离开箫剑生的石仟羽,看着众人叹了口气,道:“末法洪荒将临,她既是灵主,她也是她。”
她既是灵主,她也是她,她到底是谁?
就在众人心惊胆战的看向苦行僧,希望他能继续解惑,但苦行僧却没有再看向众人,他最后看了一眼箫剑生,嘴唇微动,神情严肃,似在传经道法,又似在平平常常的拉家常。
箫剑生只感觉脑袋昏昏沉沉,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几息后,他下意识的后退两步,顷刻间脸色比刚才陷入汪洋大海时还要痛楚,使劲的锤了锤眉心位置,这才出神的看着苦行僧弯腰道谢,静静的看着苦行僧脚趾缝里长出来的那一刻嫩黄的青苗,心神骇然之际。
就在这时,苦行僧一步踏出,修长的身躯化作一道夜影而去,落脚之时已经跃上一座峰顶,再一步跨出,又是一座山顶。
石仟羽小心翼翼的推了下箫剑生,小声道:“他走了。”
箫剑生这才小心的直起腰,使劲摸了一把汗。
箫剑生独自返回帐篷取了自己的包囊,独自返回了马车,他感觉很累,好像睡个十天半月,他随意的找了个角落躺好,闭上眼睛后就发出了轻微的声。
此刻天色已经微亮,那几名精壮汉子也已经起身,实则苦行僧并没有让他们受伤,只是以一种罕见的手法让他们一时间动弹不得。
其他人也都反应了过来,纷纷动手将帐篷拆解捆好绑在马车顶部,一番折腾后这才向大良国的方向赶去。
第九十六章 夜探罗浮山(一)
路上再无闲杂事耽搁,快中午时分,车队顺利穿越昆吾山脉进入大良国地界,一行人总算是舒了一口气。
车厢内本来处于半醒半睡状态的箫剑生似乎嗅到了某种熟悉的味道,嗓子里哼出一个极其舒服的音调,揉了揉眼睛,撩开挡在车厢帘布眯眼看向车外好一顿细看。
就在他浅睡之际,车厢内其他人开始议论起刚才的遭遇,尤其是苦行僧和箫剑生的那番不为人知的暗语,令很多人猜测不休,一番大胆的猜测终究得不到正主肯定,觉得无聊便又大聊特聊起大良国的风土人情,箫剑生迷迷糊糊间听到了一些。
大良国虽然地域不大,但老天似乎眷顾这片土地,大良国山地多,各种飞禽走兽也多喜欢在这里栖居,因为偏南方一年四季山丘山林常绿,据说在大良国很难看到雪景。
箫剑生认真的看着连绵不断起伏的山丘,嗅着山间微风送来的的野花野草的馨香仿佛又回到了泥井口,尤其看到那些比泥井口更为高大的鸽子花树,思绪万千。
此时,石仟羽下巴搁在两腿膝盖上,一双清莹透澈的眼睛仿佛一汪清泉般闪耀,似乎一直保持这个姿势静静的盯着箫剑生看了很久,大大圆圆的眸色里带着一丝迷离的睡意,看到箫剑生醒了,石仟羽莞尔一笑,幽怨说道:“你终于舍得醒了,要不要师姐给你介绍一下大良国的风土人情?”
箫剑生像看白痴一样的看了眼石仟羽,不解风情的回道:“大良国……美女多吗?仟羽师姐给介绍介绍。”
石仟羽哼了一声,气的嘴唇发白,决定再不理会箫剑生。
石仟羽和车厢内其他说道:“按照黄觉盛掌教的安排,先去罗浮山安营扎寨,然后再派人去和罗浮山的霍海取得联系,这段时间的出行只能靠走了,所以大家务必做好劳其筋骨的准备。”
石仟羽刚刚说完,箫剑生就是噗呲一笑,笑的很是天真,像他这种自幼便在大山里摸爬滚打的孩子,真不知道什么是劳其筋骨,反倒是可以好好借助这山林里充裕的气息好好的修行。
石仟羽轻轻的拍了拍胸口,仅仅是白了眼箫剑生。
罗浮山不高,远远的就能看到整座山的真容,山体浓绿,各种树木遍布,形如一只陷入大地里面的半截马身,马头、马背、马尾样样清晰可辨,山间湿气大云遮雾罩,看起来整座山就像被云雾托起来一般。
车队还没有经过罗浮山脚下的时候,其实已经没路可寻了,剩下的路程全靠几名壮汉硬生生的赶着马车在绿草和林地之间压出一条道来。
按照石仟羽手中地图标注,罗浮山有一处废弃的宗门,正好做暂时的落脚点,刚入山不久,果然在不远处发现一处依山而建的破烂建筑,现在已是人走茶凉,陡峭的石阶上和那些暗无人气的建筑上长满了苍劲的野草,所有的亭台楼阁也只剩下最后一座二层楼阁,楼阁气势还算恢弘,只不过破败的厉害。
人群下车落地,几名向导将马车赶入山脚下的马厩内喂养,
石仟羽朝众人挥手道:“这里原先是神羊宫的地盘,几年前神羊宫被几个大门派联合起来铲平,这里也就荒落了,正好咱们简单的收拾一下,以后就暂时在这里落脚了。”
人群中一个女子忽然说道:“仟羽师姐,这里是不是死过很多人?”
还没等石仟羽解释,便有人说道:“是啊,这里晚上特别的阴森恐怕,如果琳师妹晚上有什么不便,可以找师兄们帮忙啊。”
叫韩琳的少女气呼呼道:“想得美,我晚上找仟羽师姐。”
就在一行人快攀上一半石阶的时候,不知道谁戏说道:“我看你才想的美呢,仟羽师姐还不一定找谁呢。”
登时引起哄笑一片。
石仟羽脸色微红走在头前,一行人沿着石阶而上,直达位于百丈高处的那灰色二层楼阁,楼阁门头上的牌匾已经被毁坏,两扇脱漆严重的大门也是敞开着的,楼阁内一片狼藉,各种断裂的刀剑、桌椅、灯柱等等散落一地。
箫剑生没有随着众人进去,他在楼阁前的一石栏处停了下来,举目远望,就在这时位于千丈高空上的一个黑点引起了他的注意,黑点久久的盘旋在这座破旧的宗门上空,差不多半柱香时间后才隐入山后。
箫剑生只是笑了笑,未作理会,他也没法理会,那只大鸟远在千丈之外,即便手里有弓也拿它没有办法,索性就沿着石阶向下走去。
箫剑生在马厩那里和大胡子好说歹说借了一匹快马,别看这些壮汉生的粗鲁,但心思一点不比正常人差,最初大胡子并不同意借马,并且列举了一堆兴源镖局的规矩,箫剑生只好说有时间和他们切磋交流一下炼体心得,大胡子这才眉开眼笑,将一匹黝黑色的神骏马儿牵了出来。
马儿认生,最初根本不搭理箫剑生,还腾着蹄子直往他腿上招呼,箫剑生只好使出看家的本领,在草丛里捡了一些最嫩的青草,这才骗的那黑骏马乖乖就范。
箫剑生翻身上马直奔罗浮山深处,既然要打算在这里安营扎寨,那周边的环境必须了解一下。
一人一马穿过了好几道山涧的溪流,中途也碰到一些当地的修行者,在箫剑生看来这些人都是一些二境、三境的修行者,资质也一般般,似乎正在勤能补拙,对于那些人来说,箫剑生身上有股子陌生又强大的东西,所以很多人都是避之不及,只有一些胆大的会过来小心翼翼的攀谈几句,箫剑生始终保持微笑,尽可能的和这些人打探一些东西。
比如这些修行者所在的宗门或者门派最近晚上夜深人静时分常常听到些动静,所以他们每当晚上天黑前定时会紧闭宫门,谢绝任何访客,再比如他们之前修行一般都在山里,但最近山里来了一批人,个个横眉立目,让人不敢靠近,他们修炼的地方也由山上转到了山下。
接下来,箫剑生又在罗浮山转悠了一会,再没有发现异常。罗浮山虽然没有昆吾山脉的气势,但也蜿蜒绵延数百里,别说藏几个人,即便暗藏一直军队也绰绰有余。
天色快黑的时候,箫剑生在一处小宗门前停了下来,厚重的山门紧闭,里面死静一片,只有若隐若现的光线说明里面还有人在活动,很好的应证了刚才几名修行者的话。
箫剑生本想看看这小宗门叫什么名字,结果转了一圈并没有任何的挂匾和题字,他有些想不通。
夜幕降临后,箫剑生回到了神羊宫遗址,二层楼阁已经收拾完毕,门后立着一排灯烛,光线不是很亮刚好能将一楼大厅照亮,众人见箫剑生回来便围了上去。
石仟羽分开人群看着箫剑生不悦道:“你知不知道现在罗浮山外界不安全,你一个人溜号害的所有人担心。”
很快便有人笑道:“是仟羽师姐一个人担心吧,我们可从未担心过这位师弟的安全,我们倒是担心别人的安全。”
箫剑生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说道:“这位师兄说的没错,其实我在山里会更安全。”
接下来,箫剑生将沿路打听来的情况一五一十的和众人说起,众人在不解之余免不了长呼短吁。
晚上时分,石仟羽专门召集众人开了个简短的小会,重点就是安顿大家在无极宫还没有派来坐镇的高手之前晚上尽量不要外出,如有需要可以结伴,以及一些琐事,比如晚上如何值夜换班,如何分派男女住宿等等。
半夜时分,弯月照射下清冷的光束将山间映的朦朦胧胧,按理说夜间的罗浮山应该很安静才对,但却给你一种萧杀之意,箫剑生因为白天休息的太充足,晚间全无睡意,便趁着别人熟睡的时候,悄悄一个人提剑走下了二楼。他在楼阁前的平台上打坐,但一直无法安静心神,索性就向石阶下走去,在之前那些建筑坍塌的地方,他将地下的杂物简单清理一番便练起了剑,练剑确实可以让他心思平静。
而他练的也是大师姐教授的剑法基础,一些最基本的招式,几趟下来已是满头大汗,夜风一吹精神越发抖擞,箫剑生索性没做休息,长剑继续舞动带起邪风无数。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推开二楼的门,一步跃起飘落箫剑生跟前,来人笑道:“这一剑能杀死华堂春,那厮死的也不冤。”
这话明显就带有吹捧之意,箫剑生没做理会。
他刚才出剑收剑动作都是相当缓慢,没有刻意追求所谓的剑意,旨在体会一下这柄剑本身的威力,他也听说了虬龙钝剑沾染了太多人的鲜血,如此一柄好剑怕是早已有了自己的灵性。
箫剑生没有点破楚枫的话,回头说道:“你应该不是来夸我的,有事直说。”
楚枫尴尬的指了指罗浮山深处,笑道:“有没有兴趣一探究竟?”
箫剑生看了看楚枫,一身黑色夜行服,为了方便行动腰间只配了一柄短剑,准备的倒是充分。
箫剑生点了点头。
夜色之下,箫剑生和楚枫两人沿着石阶而下,身影很快就消失夜色之中。
就在这时,二楼的一个窗户被人推开了。
第九十七章 夜探罗浮山(二)
夜色之下,箫剑生和楚枫鬼魅而行,时而攀岩直上,时而借着树藤高高跃起,两人在陡峭的山石间奔走起来。
箫剑生自幼在深山里摸爬滚打,自然对这种山地特别熟悉,如履平地也差不多,楚枫是合五境大圆满的高手,身形早已轻便如风,速度自然也不差,虽说是夜间,但对这两人基本没有影响。
几乎没废多少时间,两人已越过了山腰。
似乎是听到了某种动静,两人直接寻着声音急转而去。
随着离山顶越近,那种萧杀之意亦越强,时不时传来一阵阵像闷雷翻滚的轰隆声,紧接着便是一阵地动山摇,听声音好像来自于大山深处的山石之下。
楚枫没敢利用意念探视,侧耳倾听一刻,皱了皱眉小心说道:“莫非有人在挖矿?”
箫剑生摇了摇头。
联想到下午时分见到的那几个修行者,箫剑生将他们的话再次琢磨一番,疑惑道:“怕是没那么简单,不管如何,三更半夜制造出这么大的动静肯定不是好事。”
楚枫赞同的点了点头,两人继续前行。
差不多半柱香时间后,两人同时停了下来。
只见山林里土尘弥漫,本该茂密的山林忽然稀拉起来,粗大的参天古木被砍伐无数,只留下一些长势不好的树木还苟活着,放眼望去地面上到处是半人高的断树桩,夜色之下犹如一个个蹲在地上的人,阴森森的。
到这里那种轰隆声也越发的清晰起来,轰隆声过后,脚下的山石连续震颤,碎石、沙土飒飒而响,清晰的在脚下缓缓流动。
箫剑生和楚枫两人略作停顿,又都加快了脚步。
突然,正前方出现了一阵阵沉重的脚步声。
借着月色望过去,足足十六七人,正踏着有力的步伐向箫剑生和楚枫走了过来,统一样式的黑色长袍,长袍很特别能将人脑袋也一并罩在其中,手里提着笨重的黑色长刀,似乎为了便于隐藏,连刀刃也是黑色的。
黑衣人站在箫剑生和楚枫的头顶位置俯身下看,没有发现东西便转身而去。
黑衣人走远后,楚枫才小声道:“阵势挺大,光几个喽就全部都达到意守境。”
箫剑生亦是长出一口气小声道:“这些人脑袋都有问题,空有一身修为,但不会学着正常人判断,不然咱们就暴露了。”
楚枫同意的点了点头。
除了这十几个黑衣人外,貌似四周还有,远远就能听到那种沉重的脚步声,这越发让箫剑生和楚枫感觉不对劲了,就罗浮山和凤凰山一带总共加起来也没有多少四境修行者,大良国人不注重修行,本身就是以阵法为主,不然何至于屡屡给无极宫发求援信。
端倪已发现,这更激发了两人一探究竟的兴趣。
几息后,楚枫小声道:“箫师弟,要不你回去搬点人手来,万一对上了咱们也不吃亏。”
箫剑生犹豫了一下道:“还是楚枫师兄回去合适,你直接御剑回去这样节省时间,我先慢慢往前挪一挪,探探动静。”
楚枫没有坚持,拍了拍箫剑生肩头,谨慎说道:“记得一个人别轻举妄动,以免吃亏。”
箫剑生轻嗯一声,楚枫直接跃上夜空御剑而去,箫剑生有些羡慕的咂了咂嘴,躲在一个树桩后观察了起来。
他在脑海里将刚才那十几个黑衣人的一举一动都过滤了一遍,发现黑衣人虽然矫健如飞,但肢体显得僵硬,而且他们步伐的频率也基本是固定的。
箫剑生暗自皱了皱眉,有些不解,索性就没再去想,将背后的虬龙长剑往结实了绑了绑,快速的从腰后抽出一柄锋利的柴斧,用手指试了试柴斧的锋利程度,满意的点了点。
楚枫回去之后,一楼大厅早已聚集了很多人。
石仟羽第一句就是箫剑生那兔崽子呢。
楚枫无奈的笑了笑,将山上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说与众人,当他说到那些黑衣人的时候,石仟羽吃惊道:“莫非是黑暗角域的人?”
众人一阵倒吸凉气,便有人好奇问道:“如此说来那些灭宗门的凶手就是黑暗角域没错了,只是这些人是怎么回事,服用了某种丹药?”
石仟羽略微思索一番,认真说道:“丹药确实可以暂时提升一个人的实力,但还有一种方法比丹药更加可怕,比如制作傀儡,据我所知,黑暗角域确实有这种秘法。”
众人了然,因为时间紧急也没有详细问下去,石仟羽也有点心不在焉,急急忙忙在人群中挑选了十几号合五境弟子,简单准备一番,由楚枫带队直接带人向罗浮山而去。
因为人多动静也大,所以一行人一边走一边观察周围的动静,几乎很快就来到楚枫离开的位置,但没有见到箫剑生的人影,楚枫皱了皱眉,领着众人又往前走了一程,就在这时陈一鸣忽然停下不动了,因为天黑也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陈一鸣声音颤抖着小声道:“我脚下有个人。”
众人回头看去陈一鸣,根本就没发现人,地下全是松软的落叶和坚硬的石头,但陈一鸣就是不敢挪动位置,而且一直用手指了指地下。
不知道是谁小声说道:“莫非是箫……”
众人本来不愿意往这方面想,但被这个声音一提醒,顿时心都卡在嗓子眼了,石仟羽直接奔过来,用力推开陈一鸣颤抖着向松软的落叶下摸去,就在众人凝神静气的时候,伴随着一阵哗哗的落叶声,一个完整的人被从地下拽
了出来,黑色的衣服,手里依然提着长刀,似乎脑袋和身体只连着一点皮肉了,歪在了一边。
石仟羽抹了把汗,声音略带沙哑道:“继续搜索那厮。”
一行人小心翼翼的在树桩间前行,少倾,走在最前的楚枫停下来又从树桩后拉出两具尸体,他踹了下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小声骂道:“这家伙,还杀的上瘾了。”
正如楚枫所说,沿路上又发现了五六具尸体,有的进行了简单的淹埋,有的干脆就凉在了石头缝里,这群人中不少人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尸体,不免心里慌的厉害,再联想到平时那个沉默寡言的同门,越发觉得这人有些可怕,楚枫回去搬人前前后后也没多少时间,箫剑生直接就撂倒了七八人,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这人的有多血腥?
事实证明箫剑生确实很血腥,一路上黑衣人的尸体不断出现,周围的土腥味中早已掺杂了一股浓浓的血腥味,貌似已经走出了很远,地面的晃动越来越频繁,越来越厉害,就在众人停下来打算喘口气的时候,忽然间远处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似乎那些人也是寻着血腥味过来的。
月色之下,五个黑衣人提着长刀正在快速逼近。
石仟羽下意识的看了楚枫一眼,楚枫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来:“我来解决。”
楚枫起了杀心的那一瞬间,手里已经多出了五柄黑色短小的飞剑,同样是通体黝黑没有光泽,然而就在楚枫意念微转的时候,远处的树桩后冷不丁闪出一道人影。
一行人齐齐的长大了嘴巴,这是箫剑生?
不光是石仟羽和楚枫他们没有反应过来,那群黑衣人也是在原地停了那么一瞬间,也就是这一瞬间要了他们的命。箫剑生的身影快如闪电,没有任何的犹豫,没有任何的气机可以捕捉,没有任何的蓄力可供黑衣人判断他下手的位置,纯粹就是野蛮到蛮不讲理的贴身战斗,可怜那些黑衣人个个境界都不低,但反应却慢了一拍,几乎就在举刀准备应敌的瞬间,箫剑生已然在黑衣人身上留下了无数道血口,这一幕完全就像砍柴断木一样没有任何花哨的招式,就是三个字,狠、准、快,毫不拖泥带水。
陈一鸣似乎也觉得刚才有些太丢人,此时看到箫剑生斧影翻飞,杀几个黑衣人像看菜一般轻声,也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紧紧的抓着腰间的剑柄,恨不得一步冲过去。
楚枫不屑的扫了眼陈一鸣,冷冷的低声道:“但论杀人咱们和箫师弟没法比,哪怕你的境界高于他,只要被他贴身缠住,照样难逃一死。”
陈一鸣颇不服气,说道:“为何?”
石仟羽笑了笑,替楚枫说道:“因为你没有他那样的经历。”
第就九十八章 青山苍木阵
箫剑生杀死最后一个黑衣人,自己也是从头到脚满身血,让人不忍目睹,浑身上下散发着浓浓的血腥味,简直令在场的每一个人作呕。
而且,他身上的血除了黑衣人的还有自己的,在不易察觉的衣服之下,也是遍体鳞伤。
众人神色复杂的迎了过去,箫剑生忍着疼凄惨的笑了笑,说道:“很奇怪,这些黑衣人虽然都是意守境,但真正的战力距意守境还差点,我猜他们肯定是通过捷径获得的修为,一时半会还没有适应这具身体。”
箫剑生说完便找了个树桩坐下来开始调息。
石仟羽给他递过来一个丹药瓶,安顿道:“一些止血丹药,先吃了稳定伤势。”
箫剑生犹豫了一下没接。
石仟羽不悦道:“别逞能……”
箫剑生愣了一下,乖乖的从石仟羽手中接过了丹药瓶,用牙咬开瓶塞往嘴里倒了一颗,直接用口水服下,其实,他本想说我这点伤根本不需要,只是忽然想起了那句话,别逞能,这句话妹妹活着的时候和他说的最多,所以他不忍心再拒绝石仟羽的好意。
箫剑生在这边休息,楚枫他们开始翻看那几句尸体,夜色太暗,翻来翻去也找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便有些丧气的说道:“如果能抓个活得就好了,等无极宫来人好好的研究一番,肯定能看出点端倪。”
石仟羽嗯了一声,说道:“如果单靠这些黑衣人的实力,想灭掉大良国那些小宗门派还是有点悬,背后肯定站着几位高人。”
众人同意的点了点头。
楚枫忽然看着箫剑生好奇道:“你是如何做到的?”
箫剑生知道楚枫想知道什么,便正色道:“用他们的血吸引他们过来,只要杀死一个,其他的人就会嗅着血腥味过来,他们的血有问题,不信你闻闻看。”
楚枫皱了皱眉头瞪了箫剑生一眼。
箫剑生说简单,脸色没有任何的情绪,仿佛像在诉述刚刚踩死了几只蚂蚁一事,但就是这种简单让在场的所有人无法理解,更不会从这方面去琢磨,或许对他们来说杀人就是互相摆开架势论高低,但对箫剑生来说,杀人就是让人死,可以不择手段,所以,他们才显得惊讶,很多双目光吃惊的看着箫剑生。
就在这时,陈一鸣狠狠的踹了一脚尸体,颇有些不自然说道:“箫师兄,下次有机会,给师弟留一个练练胆。”
箫剑生嗯了一声,然后冲着众人说道:“路上的障碍基本扫清,还是抓紧时间上山吧,争取在天亮之前返回神羊宫。”
众人回过神来看向箫剑生,这才让箫剑生带路,其他人尾随。
此时,天色已经微微亮起,山的轮廓和树的轮廓影影绰绰的
清晰了起来,一行十几人以最快的速度向山顶攀去,沿途只遇到了一拔黑衣人,这次箫剑生没有动手,全部由其他人飞剑射杀,其中就有陈一鸣的份。
简单的处理过尸体,众人接着攀山。
差不多一炷香时间后,一行人终于爬上了山顶位置,远远眺望,山顶之上烟雾缭绕,能见度极低,那种剧烈的地动越发的震撼,众人小心翼翼继续前进,直到被一条冒着热气的裂缝挡住了去路。
黑漆漆的裂缝似乎通往了地心深不见底,宽达几百丈,长度更是不可预计,裂缝深处幽蓝色的火光在里面快速的移动,能借着火光模模糊糊看到一些排列整齐的巨石和砌墙一样堆积起来粗壮苍木,裂缝里时不时传来轰隆作响的惊天动静,震的四周的碎石纷纷坠落,为了防止出现意外,石仟羽没让大批人全部过去,只带了几个人小心谨慎的接近那道裂缝,其中就有箫剑生和楚枫,几人屏住呼吸将头探出去俯身向下看去,似乎在那阴暗的地方正有人来回的挪动,还有成群的劳工喊着低沉沙哑的口号正在搬运苍木和巨石块。
随着一根根粗壮的滚木落地,裂缝底部顿时传来的轰隆声连绵不绝的回荡起来,震的众人身下的碎石簌簌坠落,就在这时,箫剑生低声道:“如果能下去就好了,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石仟羽马上反驳道:“你不要命了?”
随着天色越来越亮,裂缝底部的情况越发明朗起来,从山顶俯瞰下去,里面的人如蚂蚁大小,就在这时,楚枫吃惊道:“看起来确实像某种大型的工事,只是想不通如此大的工程会用作何用。”
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陈一鸣接话道:“或许是一个大阵,大良国不是盛产阵法吗,既然在这里选址,就值得推敲。”
算是一语点醒众人,似乎这个答案算是很合理的。
“既然是阵法,会是什么阵呢?”
就在众人思量之间,忽然间,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一口黑色的棺材重重砸在裂缝底部,随着天崩地裂一声巨响,裂缝口周围的石块纷纷松动,一圈圈往下崩坍,箫剑生第一时间搂住石仟羽的腰向山下翻滚而去,楚枫也在情急之下提着陈一鸣和另外一人跃上高空,超负荷的御剑飘落在地,其他人群也是嗅到了危险气息纷纷向山下奔跑。
一行人堪堪退出百十来丈,在地动山摇中强行稳住身形开始轻点人数,好在一个没少,刚才那口黑棺不少人都看到了,瞬间就想到了去年大考时,活死人昼明驾驭黑棺去无极宫借人一事,石仟羽刚想召集大伙以最快的速度下山,但黑棺已然是冲出了裂缝,眨眼的功夫已经出现在众人头顶之上。
昼明出现肯定没有好事,不然就不叫活死人了,情急之下,
箫剑生自作主张冲众人喊道:“大家分头跑,分散他的注意力。”
似乎觉得在理,众人没有犹豫开始沿着山下分头逃窜。
“想跑吗?”黑棺中昼明哈哈大笑道:“正好本座的青山苍木阵缺少人祭阵眼,既然主动送上门,一个都别想走了。”
大笑之中,只见十几道纯由黑色烟雾凝成的锁链至黑棺中飞出袭向所有人,锁链所到之处,,狂风大作,地上的落叶顷刻间化为乌有,碎石化为粉末,锁链之上莫名的带着一股死亡的气息,让人不寒而栗。
众人终于回过神来,知道跑不了便各自拿出了自己的武器,有长剑,有长刀,纷纷迎着锁链砍了过去,人群之中楚枫境界最高,他也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毫不迟疑御剑跃上高空,轻巧的身影在黑色的锁链间穿行,就在这时,黑棺中传来不屑的声音:“你很蠢,本可以借着合五境大圆满逃跑,却偏偏来送死。”
楚枫一脸认真,不理不睬依然飘摇而上,和黑棺隔着几丈的时候,已经再难近身,索性一掌拍出,他的掌风很凌厉,有种玉石俱焚的刚烈劲,同时,随着他掌风而去的还有一束飞剑,飞剑在飞出丈许后猛然如天女散花般炸开。
楚枫的手段已经尽出,但实力上的巨大差距,他的掌风吹在黑棺上没有起到任何作用,飞剑还没有到达黑棺就已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折。
楚枫依然显得不甘心,御剑再上高空猛然双脚踏在虚空,长剑入手的瞬间化作一道几丈长的弧光劈向黑棺,剑光依然是那种金石般的闪耀,咔嚓一声,金石般的剑光似乎碰到了更为刚烈的力量,猛然蹦碎,楚枫的身影亦是摇摇欲坠,半空之中喷出一口血,摔落而下。
楚枫如此,地面之上的人群越发凄惨,尽管已经拼尽了全力,但依然无法击毁那些看似缥缈的锁链,陈一鸣拼尽了全力堪堪将锁链挡在身前几尺外,浑身上下到处是被黑锁链袭击留下的伤口,锈迹斑斑,其他弟子也差不多是这个情况。
几息之后,已经有力竭的弟子被锁链束缚拖上了高空,他们的嘶喊声渐渐平息,此时地面上真真还有一站之力的人已经不多,除了箫剑生还有一个圆头圆脑的少年似乎很猛,他没有选择硬拼,而是随即的游走在人群之间,险而又险的躲避这锁链的追击。
人群之中最为惊险的莫过于箫剑生和石仟羽两人。
最初,石仟羽要照顾大局,一柄长剑舞的风雨不透,曼妙的身影在人群之中来回的穿梭,但最终被锁链击中后腰,此时连自保的能力都没了。
一道锁链游蛇般而来,直接袭向石仟羽头部,箫剑生刚刚用虬龙长剑将袭向自己的黑锁链击退,眼睛瞟向石仟羽时脸色大变。
第九十九章 怒气化成河
有些人该杀,他杀的连眼都不眨,可谓心狠手辣。
有些人该救,比如石仟羽,他知道这个丫头对他好,所以他义无反顾的出手,没有考虑任何后果。
当那墨黑的锁链眨眼间袭向石仟羽时,箫剑生目色阴寒,一步冲出直接挡住石仟羽,手中虬龙钝剑以最笨拙的手法击向锁链,可谓是去尽华丽,纯以力量抵挡,锁链如实质的金石制成一般,与剑碰撞出剧烈的动静,锁链缩了回去,像一条被打了七寸的蟒蛇,箫剑生也被震的飞了出去。
还没等他起身,又是一道墨黑锁链伴随着一阵戏谑的怪笑声接踵飞来,中间只留给他一口喘气的机会。
黑棺之中昼明放荡笑道:“可笑,愚蠢,自不量力,本座仅仅是喂你们几个傀儡,这就上钩了。”
听到此话,箫剑生犹自冷笑,原来如此。
他只感觉胸间翻腾似海,但他的目色未曾收敛半分,依然是那么的阴和寒。
他还记得去年时分,活死人闯无极宫和柳慕白借人。
至于借谁,出于什么阴险考虑。
没人比箫剑生更清楚,那一夜黄放翁揭开一个天大的秘密,许多事都向他靠了过来,紫运降世人尽皆知,但那个吃苦长大的襁褓孩子却不为人知,但这不能成为隐藏身份的保障,如今各种矛头已经隐隐指向了无极宫,包括长老院几大长老,也包括此时的活死人昼明,所以,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尽最大可能隐忍。
在隐忍中崛起,获得足够自保的力量。
此时此刻,石仟羽很痛,痛的贝齿紧咬,目色轻颤,从小到大她从未受过这么重的伤,刚才腰部那一击,她险些昏死过去,若非眼前这少年拼死相救,后果不敢想象,但她不能丢下他一个人战斗,只要自己有一口气在。
但石仟羽看向箫剑生时她立刻换了脸色,她还是那么的骄傲,哪怕生死关头,那道曼妙的身影没有丝毫停歇的冲了过来,箫剑生微微一怔,反手又将她推了出去,直接冲着所有人喊道:“都走!”
他要以一己之力,为众人赢得一次逃脱的机会。
人群被这一嗓子震醒,除了那几个已经被墨黑锁链捆绑的无法动弹,其他人都双眼惊愕的看向箫剑生,楚枫最先反应过来,他和箫剑生两人的目光进行了极短暂的碰撞,义无反顾的拉起两人向山下冲去,后面还跟着几个跌跌撞撞的狼狈身影。
此时,箫剑生已经祭出一柄长达两丈的巨剑,巨剑之上风雷之声不断,蓝色的火花,黄色的风暴刹那间如藤蔓一样攀上锁链,鎏金长剑剑指黑色巨棺刹那而走
,似乎这还不够,箫剑生吐血怒目,再一剑破夫,沟壑如一道黑色的闪电而出,将越来越疯狂的墨黑锁链放逐在沟壑之内,凌乱的剑气击打在墨黑锁链之上,犹如雨滴溅落在雨伞之上噼啪作响。
箫剑生很累,前所未有的累。
但他担心楚枫他们跑步远又被缠身,担心仟羽师姐无力抵抗。
箫剑生怒喝一声,最后一剑出。
当日,黄放翁教授他的三剑此时毫无保留的全部祭出。
他记得黄放翁意味深长的说过,这第三剑不到性命攸关,切不开乱来,伤人伤己,得不偿失……
第三剑名枯剑。
当日他杀华堂春便是用的这一剑,但当日的一剑枯,和今日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一剑枯,万剑朽,地下青草似了却了生机,如秋风扫过一般青色褪去,变枯黄一片奄奄一息,几十丈范围的气流在这一瞬间被抽离剥夺,全部缠绕在虬龙钝剑之上。
黑棺中的昼明最初仅仅是好奇这小子的胆大妄为,但此时他突然喜欢这小子的愚蠢,蚂蚁撼大树吗?
天空上笑傲之声不断……
三剑齐出,似要让这罗浮山也一同死去。
清晨的罗浮山本是青翠欲滴的,生机盎然的,但此时正有一个肉眼不可见的无底洞疯狂的吞噬着这些盎然生机。
所有的锁链终于悬停了下来,如蟒蛇遇到了天敌一般。
某一时刻,黑棺中昼明仰天骂道:“黄放翁,这死瞎子可恶、你可真该死……”
昼明忽然预感到一股莫名的危机斩破空间而来,他的脸色突然生出非常痛恨的忌惮,他没有接着痛快淋漓的骂下去,御驶着黑棺刹那离开,然而他还是小看了那一剑的威力。
一柄金灿灿的巨剑跨越千里裹着威压而来,穿过了不知何种材料铸成的黑棺,黑棺被震的飘逸不定,震颤不已,将那些不及收回的几道墨黑锁链齐齐斩断。
黑棺循走,卷走了几名无极宫弟子,其中便有石仟羽的身影。
黑棺中昼明很不甘心,他本可以一网打尽,气愤之余隔着千万重距离声音颤抖着骂道:“黄放翁,你个老不死的,你敢走出无极宫吗?你能耐我何?”
天色已经亮起,箫剑生没有下山,想起昼明说过祭青山苍木阵阵眼一事,箫剑生寻到那几具黑衣人尸体,拔下一套行头快速的穿戴整齐,将虬龙钝剑和柴斧隐藏好,不顾及一身疲惫和伤痛直奔裂缝而去。
神羊宫,此时已经炸开了锅。
除去几人的伤势不说,作为队长的石仟羽和
箫剑生等四名弟子失踪一事压在众人心头,像一块巨石一般。
在楚枫的临时组织下,一行人沉默之后开始动了起来,几匹单骑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凤凰山联络霍海,日上三竿时,神羊宫上空一只纯白色的海东青滑翔而落,向源郎看完海东青脚腕上的字条后火急火燎的出了神羊宫。
在罗浮山某处,向源郎以向家二少爷的身份,对着十二名死侍发出一条死命令,那个人必须活着,十二名死侍面无表情的离去,各奔东西。
晚上时分,祝敏长老、月华长老、掌教黄觉盛和大师姐秦墨染四人同时空降神羊宫,众人一下子感觉到了主心骨,各抒长短,三位无极宫高层亦是听的相当仔细,大师姐秦墨染则一直心事重重。
当楚枫说到青山苍木阵的时候,祝敏直接打断了他的话,目光忽然复杂起来。
祝敏目光灼灼的看着月华说道:“师妹向来对阵法颇有研究,可曾听说过青山苍木阵?”
月华长老抿了口清茶,轻轻落下茶杯,略作沉思。
几许后,疑惑道:“当年师傅还没有云游之前,曾经带我和小师妹拜访过大良国几位阵道大家,好像听他们听过有一种失传已久的阵法,阵法名字一时难以记起,但应该和楚枫说的有点像,以青山为阵基,千年古木修筑阵眼,可以达到瞬移的目的,堪比一念千里的大神通。”
祝敏下意识的推开黄觉盛递上前的茶盏,轻声念道:“瞬移,一念千里,如此说来倒是我等小看了这股势力了,如果这种阵法已经成熟,那岂不是世界之大,任由他们来去?”
月华郑重说道:“或许是你言重了,这种阵对阵眼要求极高,必须要有足够的修行者来祭阵眼。”
接下来,一众无极宫高层秘密上到二层楼,围绕破阵展开了一系列繁复的讨论,直到天亮也没有拿出可取的方法。
倒是粗暴的方法有一个,责令罗浮山附近的各宗门小派限期搬迁,然后以大神通手段摧毁这座山头,这种方法似乎可行,但冥冥之中又觉得欠妥了一些。
四长老祝敏目色阴沉的走下二楼,冷冷道:“昼明,这是明目张胆的投靠了黑暗角域,给那疯女子当走狗,真是好大的胆啊。”
这一夜,秦墨染几次御剑飞临那处大山裂缝,每次飞临停留的时间明显增长,夜太深,裂缝太深,她纵然神通在身,但面对长达百里的地缝也感受不到那个人的气息。
秦墨染第一次显得很无能,神色凄冷无比,怒气化成河。
小师弟,你在何处?
第一百章 诡异的脚步声
小师弟,你在何处?
这是秦墨染细腻温柔而又铿锵有力的呼唤。
然而,空旷的巨大裂缝中无人回应,秦墨染突然想起陪小师弟疏通经脉的那段日子,俏脸之上略显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涩,缓缓松开剑柄转身而去。
已是深夜,裂缝深处热气升腾而起,比之前白天还要炙热几分,地缝某处,披着黑皮的箫剑生似感知到了什么,他悠悠抬起头,看向那一线天空,夜空之上闪耀着几颗孤零零的星星。
秦墨染的身影去的很急,最终没能与那道冰冷的目光交集。
此时,裂缝内漆黑阴森,简直堪比人间地狱,到处是粗壮苍木堆砌的木墙和怪异的通道,犹如迷宫一样转折无数,地下的巨石缝间到处是尸体,有的新鲜还鲜血流淌,有的已经腐烂严重恶臭难挡,大山深处升腾起的热气燥热难耐,但这些都可以忍,不能忍的是他无从找起。
白天还好说,虽然到处是黑衣人的身影,但箫剑生可以靠着那黑皮小心翼翼的穿行。
晚上时分,他只能屈居在一个不知名堂的巷道内发呆。
一天一夜,他神经紧绷,却无法感知到石仟羽他们,这让箫剑生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就在刚才,箫剑生嗅到一批强大的存在,他们来的快去,去的也快,仿佛如一阵风来去自如,青山苍木阵可能要收工了,里面的动静越来越小,所有的土石已经填满,所有的苍木巷道和木墙也已经堆垒完毕,很多人也已经撤离,剩下的劳工全部被坑埋或者杀死,箫剑生在白天亲眼目睹。
足足几千人,在一片嚎天喊地声中渐渐断了声息。
仟羽师姐,你们还活着吗?
箫剑生蹲下身,将柴斧抽出来放在膝盖上。
他眼前一片黑暗,脑海中一片空白,他猛的单手握紧斧柄,柴斧劈进一根苍木中,柴火。
这些苍木已经脱过水,一点即着,他曾几次冲动,要将这里变成火海,但都没有下定决心。
箫剑生重新将斧头藏好,手握长刀缓缓起身,沿着苍木和巨石垒成的巷道摸着黑往前走去。
就在他要转入另一条狭窄的巷道时,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脚步声很重,比那些黑衣人的重了很多,箫剑生下意识的停下回退了几步,凝神静气,等着脚步声远去。
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箫剑生头皮越来越麻,这脚步声太重了,仿佛如巨石落在地上,摩擦着地面而行,箫剑生听的清清楚楚,这脚步声也进入了巷道内,
往前挪了几步停下了,再没动,也没有气息。
僵持了几息后,箫剑生终于耐不住又往后退了几步,用长刀护在身前。
沉重的脚步声跟着他往前挪了几步,又停了下来。
箫剑生继续挪,脚步是继续跟进,一步不差。
他之所以不像白天那般一刀劈过去,是感觉对方比他强大的太多,光那脚步声落在地上,给他的感觉就超过千万斤的分量,如何战斗,与其主动送死不如先等等。
箫剑生用两指掐了一下眉心处,就在这时,他忽然闻道了一股浓烈的酒气,似乎有人在喝酒,咕咚,咕咚……
箫剑生皱了皱眉,显然这里不是喝酒的好地方,到处是尸臭味和残肢断臂。
咕咚声过后,沉重的脚步声终于动了起来,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停下,然后再开始咕咚……
这是要玩猫抓老鼠的游戏?
箫剑生觉得这人有些古怪,明明已经感知到了他的位置,偏偏不动手,反而像在逗他乐似的。
箫剑生忍不住往前挪了几步,跟紧那沉重的步伐。
那人继续往前挪动脚步,箫剑生数着步数也跟着挪动,第一次挪了七步,第二次挪了十七步。
第三次,箫剑生习惯的跟了过去,挪了二十七步,第四次又挪了十七步,第五次仅挪了七步,似乎眼前的空间豁然开朗起来,四周的木墙变成了石墙。
那人接着挪动脚步,箫剑生接着跟随,步伐越来越复杂,但每次停下后场景都大不相同。
这一夜,箫剑生什么都没做,光是像被对方牵着遛狗了不停的变化方位,直到天色快亮起声,沉重的脚步声突然消失不见。
箫剑生并没有接着追赶,开始找了处僻静的地方回想一夜干的蠢事,七,十七,左拐,二十七,再左拐,十七,再七……右拐……
……
地缝某处,一条幽暗的石道内,三个疲惫的身影并没有睁开眼睛迎接天色亮起,灰锵锵的脸色一成不变,身上的细绳子已经深入了肌肤之下,似乎已生无可恋。
不多时,三人中的女子动了下眼睛,缓缓的睁开一条细缝,看了看石道两头,又看了看两名同伴,舔了舔布满血口的嘴唇缓缓合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石道外有人说道:“银座大人,来自无极宫的三人如何解决?”
很快便有一个粗重的声音说道:“按照金座大人的安排,应该是要祭阵眼的,如今玄位的阵眼还需要几十位四境以上的修行者,如果再
从罗浮山收罗一些,足够了。”
就在那人离开时,有人试探着问道:“银座大人,是活祭还是死祭,如果是死祭,要不要属下现在就将他们解决掉,毕竟是无极宫的人,免得夜长梦多。”
粗重的声音说道:“也好。”
然后转身而去。
少倾,有人走入石道内,先端详了一下地上的三人,然后将目光移向那名女子,啧啧了嘴,说道:“七年前,无极宫六年大考落榜,今天杀几个无极宫的弟子也算赚了,尤其是你,我想你死之后,会令很多痴情种发疯吧?”
女子缓缓抬起了头,依然骄傲的看了眼那名青衣长袍,似乎听到了动静,目色楚楚的看向石道一侧,却见有几名黑衣人手提长刀而入。
青衣长袍仰天笑道:“笨刀子杀人,慢慢磨吧。”
说完之后便退出了石道,双手背后站定,似乎在等着一场好戏开始。
黑衣人黑刀出鞘,在拢音的石道内带出飒飒的声音,他面无表情,仅仅是看了一眼女子,直接一刀刺来,刀尖直指女子肋下。
女子下意识的抬了一下腿,似乎想用脚将黑刀踢开,但她这个动作显得很苍白无力,黑色锋利的刀尖刹那而来,女子沾满灰尘和血迹的裙摆被刺穿,紧接着……
冰冷的刀尖忽然凝滞。
面无表情的黑衣人脸色一阵抽搐,他持刀的手臂已经离开了他的身体,还没等他脸色显出一个痛的表情,一只铁钩似的手已经至他后心刺入,刹那间捏爆了那颗慌乱的心脏,嘭的一声。
再接下来,又是一场贴身战斗。
锋利的刀刃紧紧贴着箫剑生的身体游走,但却无法穿透他的身体,胆他手中的柴斧却是像一个吸血的魔鬼般,肆意翻飞,几息之间,涌入石道的黑衣人彻底变成残缺不全的尸体。
石道另一头的青衣长袍本来面色精彩至极,他的双目之中重新燃起了当年离去时的仇恨,七年过去了,他对当年一事依旧无法释怀,他也是天才,无极宫凭啥不给他机会?
他眼睁睁的看着第一个黑衣人倒下,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当他看到最后,才发现原来出手之人同样一身黑皮。
“你是谁?无极宫派来的?”
青衣长袍一边走来,一边拔刀出鞘。
为了以假乱真,箫剑生这一路走来也是面无表情,此时也是面无表情的不说话,他从青衣长袍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气场,直接将柴斧扔在脚下,手上换了虬龙长剑。
第一百零一章 示敌以弱
石道内气氛瞬间凝固。
三人中,两名男子从绝望中回过神来,看着箫剑生几乎是异口同声说道:“剑哥救我们,他们说要把我们祭阵眼,但我们不想死在这里,剑哥……”
石仟羽看着黑衣箫剑生第一反应就是惊喜万分,但她很快又脸色大变,急道:“师弟快跑,你不可能是他的对手,快离开这里。”
箫剑生给石仟羽递了个耐人寻味的眼神,他既没跑,也没说话,一步步走了过去。
此时的石仟羽目光中的骄傲依然没有收敛,她就那么呆呆的看着箫剑生走向青衣长袍男子,呼吸越来越沉重。
箫剑生掀开了头上的黑色帽子,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他看着青衣长袍男子讥讽道:“无极宫真有眼光,如果当年真将你留下,必将祸害万代。”
青衣长袍男子愤怒的逼视着箫剑生,咂嘴道:“无妨,本座早已想明白,今日本座会将你们的头全部砍下来,扔进神龙湖,不知道所谓的江湖将如何看待无极宫。”
箫剑生伸出食指摇了摇,笑道:“恐怕你没有这个能力,你除了比我多修行几年,走上歪门邪道,一无是处,我可以捏爆别人的心脏,同样也可以捏爆你的,信不信?”
箫剑生虽是轻笑,但目光一直牢牢的盯着青衣长袍男子,他在对方身上嗅到了强大的味道,一如当日他以花翎双剑试探南宫花翎那般,这两种味道同出一辙。
他的一直在不停的说,也一直不停的往前走,离青衣长袍男子越来越近。
青衣长袍男子不屑笑道:“信不信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比我弱,这是弱肉强食的世界,弱者最好的归宿便是死在强者脚下,成为垫脚石,不光是你,总有一天无极宫也如此,所以,今天你必须死在这里。”
青衣长袍男子瞥了一眼箫剑生和他手中那柄虬龙长剑,再没给他近身的机会,狞笑一声,猛然间一刀劈出,狭窄的石道内刀影如一条阴毒的蟒蛇直奔箫剑生而来,箫剑生仓促的想以剑迎向刀刃,但他发现自己全身的元阳之气竟然无法调集起来,处于涣散状态,就连一身力量也显的迟缓无比,也就是说对方的气场远远大过于他。
然而,箫剑生的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心跳那么急躁。
他依然笑脸相迎那斩过来的一刀。
呲的一声,黑色的长刀切开了他的黑袍,切开了他的皮肉,继续向他身体里面精进
,最终停留在某个深度再难进分毫。
青衣长袍男子收刀而立,大感意外的看着箫剑生。
箫剑生使劲的眨了一下眼睛,短暂的瞬间,他将剧痛隐藏在心底最深处。
箫剑生突然满意的笑了起来:“你很没用,哪怕投靠黑暗角域也是废物一个。”
刚才那一刀斩落的很慢,这是石仟羽的错觉,似乎那一刀切割在自己的身上一般的痛楚,她拼尽一身修为想要挣脱开身上的细绳,而那无情的细绳在她挣扎最猛烈的时候,一点点陷入她的肌肤之下,在她雪白的肌肤上勒出了血淋漓的口子,她已经体弱到了极致,望着似乎永不停步的箫剑生祈求似的沙哑道:“你走,我不用你救我。”
箫剑生依然没有理会石仟羽,他的一颗心全在青衣男子身上,他说要捏爆对方的心脏,肯定要做到。
青衣长袍男子笑的很精彩,他目色怜惜的看着石仟羽冷笑道:“好一对痴情种,可惜,今天遇到了本座,本座就让你看着这小子如何流尽身上最后一滴血。”
接着,他又看向箫剑生乐道:“本座会在你死前,让你亲眼看看自己的女人被玷污的场景,想必那一刻一定很精彩。”
箫剑生皱了皱眉,继续向青衣长袍男子挪动脚步,他每动一下脚,地下都留下一个血脚印。
猛然间,青衣长袍男子再起一刀。
这一刀落在了箫剑生腰腹部,箫剑生下意思的弓了一下腰,他的身上爆出一串血花,那纵横交错的刀意早已渗入到他的身体里面,疯狂的绞杀他的经脉和脏腑,仿佛一刀几百刀的效果。
青衣长袍男子呵呵笑道:“你的炼体很成功,可以说是非常恐怖,但你依然抵挡不住本座的刀意侵蚀。”
箫剑生不动声色的继续往前挪步,同时,他嘴上阴森森的说道:“我会将你的刀意在身体内分解掉,最终成为杀死你的力量。”
箫剑生这一句并没有说谎,他的身体正在快速的消化分解那些纵横交错的刀意,一如他分解那些剑意一般的轻车熟路。
青衣长袍第三刀斜刺而来,势大力猛,想要一刀刺透箫剑生的胸膛,所以这一刀刺的很深,箫剑生被这疯狂的一刀推着连推了几步,黑刀还未拔出,青衣长袍男子阴沉着脸,手上青筋暴起,还在疯狂御力,誓要一刀将箫剑生的身体刺穿。
就在这时,箫剑生的双腿不堪重压的打了一下颤,他能清晰
的感受到刀尖还在一分一毫的前进,这是自许相依那一剑以来,第二次有人用利器破开他体内的防御,他清晰的感受到了离死不远的恐怖,但他也感受到了那青衣长袍男子身上的弱点。
刚而不精纯浑厚,易折。
青衣长袍男子每次挥刀,气海都要比正常人波动厉害,他似乎比别人更依赖于气海,所以,就在青衣男子拔刀换势的一瞬间,箫剑生猛然一剑刺向青衣长袍男子气海。
如箫剑生预想的那般,青衣长袍男子瞬间撤刀格挡箫剑生的虬龙长剑,就在一刀一剑以最强的力量相击的刹那间,箫剑生果断放开剑柄,双手变掌同时往前拍去。
就在青衣长袍男子微微愣神的瞬间,花翎双剑已经穿透了他的护体,如两枚钉子般钉入他的两侧两肋之间,完全没入了他的身体里面,也就是说,他一身超越合五境大圆满的实力,在纯力量的箫剑生面前像纸糊泥涅的一般,很轻易就被突破。
在场的人,谁也没有注意到箫剑生手里什么时候多了两柄短剑,青衣长袍男子也是一样,他本以为只是挨了对方两掌而已。
青衣长袍男子身体两侧像开了两个口子,不停的往外冒血,他快速后撤两步,痛苦的望着箫剑生,抬起手中的长刀颤巍巍指着箫剑生说道:“你一直在示敌以弱,试探本座的深浅,这是为何?”
箫剑生轻笑道:“因为我担心一下杀不死你,反而引来更多的臭虫,其实你的原本境界很低,在你死前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力量是如何获得的?黑暗角域是如何将你打造成一个杀人魔鬼的?”
“想知道吗,我来告诉你……如何变的更加强大……”
青衣长袍男子突然凄惨而笑,黑白分明的眼睛瞬间变成了漆黑的眼瞳,像两个黑洞一样痴迷的盯着箫剑生,箫剑生本能的觉得不对劲,急于闪躲,但还是和青衣长袍男子对视了一眼。
即便是一眼,也让他突然陷入了一种难以自拔的艰难境地,在这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忽然高大了起来,可以一步跨越一座山川,挥手便是一阵地动山摇的大神通,他脚下的所有一切都是那般的渺小。
他听不见石仟羽他们心急如焚的提醒,他看不到石仟羽眼神中的担忧……
就在这时,青衣长袍男子已经自行抽出了两肋上的花翎双剑,不屑的撇在地下,楚楚可怜的看着箫剑生,双手缓缓的举起了手中的黑刀。
第一百零二章 斩你一剑 哪怕成魔
此时,两名男同伴已经沉重的闭上了眼睛,嘴角一阵抽搐,石仟羽也已经芳心大乱,她的嘴里已经发不出声音,脸颊上挂着几滴晶莹的泪珠。
青衣长袍男子肆意而笑,志得满满的一刀落向箫剑生颈部,他不想再留着这个祸患了,想要杀之后快,然后再对付那名楚楚可怜的女子。
然而,他的刀最终没有完全落下,而是吃力的举在空中,他想落下,但有人打断了他的意志,他低头看向对面的黑衣少年,发现黑衣少年的一条胳膊已经插入了自己的胸膛。
“你……如何做到……”
青衣长袍男子眼帘开始无力的下垂,他的意识也在无力抗争中越来越模糊,整个人像被掏空了一般。
箫剑生缓缓抬起头,一字一字的说给他听:“我的世界你不懂,比你想象的还要可怕。”
青衣长袍男子痛苦扭曲的脸上写满了不解,他极尽全力从牙缝挤出几个极小的音调:“比黑暗角域还可怕?”
箫剑生笑了笑,极尽人性的点了点头,算是在青衣长袍男子临死之前满足了他的好奇心,但青衣长袍男子显然不信,箫剑生再没做解释,猛然间收紧了那只手。
……
此时,接近正午时间,罗浮山一带天色阴沉,小雨飘落,这方天地时不时传来轰隆声,但却不是天穹之上的雷霆之动。
接近山顶位置,以霍海为首的几十号无极宫弟子,正与一股黑色势力展开一场你死我活的血战,山坡便是战场,轰隆声便是战鼓,战场间飞剑如梭穿行于人群之间,很快染上血迹,很快又被雨水冲刷干净。
从地下雨水中掺杂的血水和横七竖八的尸体上看,战斗到此时双方各有损伤,也死了不少人。
罗浮山顶裂缝上空,四长老祝敏联手六长老月华,齐齐对阵活死人昼明,双方几乎是手段尽出,但昼明比之去年闯入无极宫时,似乎又强大了不少,竟是以一敌二也不落下风。
三人时而天上,时而地下,各种大神通手段震的山摇地动,令得罗浮山和凤凰山周围那些小宗门派惶惶不可终日,天要塌了吗?
三人的战场一直在罗浮山和凤凰山之间急转,几乎将凤凰山毁去半个山头,罗浮山的裂缝也坍塌严重,山顶之上的绿色早已变成了黑土,生灵涂炭。
似乎很久没有这般出力了,昼明显的异常兴奋,那口黑棺时而变成六块黑木板穿梭于祝敏和月华之间,时而飞上天穹代替了这方天空,昼明端坐一团黑雾之中,难见真容。
“如果无极宫执意要干涉黑暗角域之事,本座不介意先拿你们无极宫开刀,本座今日发下毒誓,早晚一天将血洗神龙湖,除非你们能将那个少年交出来。”
祝敏刚刚拍飞一片棺木板,长袍猎猎立于空中朗声笑道:“我无极宫乃天下正道楷模,插手剿灭邪门歪道是分内之事,有何不可,
倒是你搬云山,放弃光明步入黑暗,一意孤行终将死路一条,至于你说的少年,痴心妄想。”
“好,既然无极宫敢逆天而行,我黑暗角域血洗无极宫便是顺应天意了,哈哈……”
昼明阴笑不减,猛然以山间巨石凝成一柄长剑,斩向月华长老,月华目色冷冽发出一阵少女都有的清音,脚踏虚空巨剑,脚尖猛一使力,将巨大石剑踏碎。
……
“逆天而行,顺应天意……”
黄觉盛立于裂缝边缘一块巨石上,目色如电紧盯交战的双方,神色颇凝重的反复思量着刚才那句话,某一时刻他望向了裂缝之中。
大师姐秦墨染一如既往的脸色寒冷,只不过这种寒冷早已被血水掩饰了起来,她根本就没打算参与这场战斗,对于她来说小师弟命比任何东西都要重要。
裂缝之内,秦墨染几乎是逢人便杀,一身洁白长裙早已被血色尽染。
但苦于这青山苍木阵太过庞大复杂,秦墨染早已迷失了方向,像无头的苍蝇一般左冲右突,誓要将挡住她步伐的黑衣人和青衣长袍杀尽。
黑衣人倒是好说,秦墨染完全如入无人之境,但那些青衣长袍不光人多,而且其中不乏境界高深者,就在秦墨染即将摆脱那些青衣长袍的追踪时,忽然一条石道内冲出一坦胸中年男子,此人不仅长的磕碜,出手之间便有万钧之力,手间的各种招式亦是秦墨染闻所未闻,秦墨染加之不熟悉地形,缕缕被这中年男子沾了便宜,就在刚才,裙摆被中年汉子手间抛射出的一块巨石生生震碎。
裂缝内坍塌之声不断,或许用不了多久,裂缝便会彻底的被两侧坍塌的石块堵死,此时此刻的秦墨染依然决定剑走偏锋,再无意与其缠斗,某一时刻,中年汉子以手中酒坛泼出的酒剑刺向秦墨染,酒水化剑万万千之多,秦墨染将秋水剑法已然催化到了极致,浩然剑气如秋水泼墨般倾斜而下,将所有的酒剑掩埋其中,只是,她忽然感觉背后有一剑气如虹而来,就在她转身的瞬间,一剑正中她的柳腰,冰冷的剑尖对着她的蛮腰肆意割裂时,天外忽然飞来一剑,剑速之快已经跨越了空间,刹那而至。
这剑青色,苍翠欲滴,包含着难以琢磨的剑道领域。
青剑之下,万法皆虚,正中秦墨染腰身那一剑传来不甘的嗡嗡声,伴着一声清脆的剑鸣,那剑自行断裂无数。
周陵下意识的退了又退,顷刻间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他并非修剑之人,也感觉到了刚才那一剑的强大无匹,莫非是传说中的那个人……
此时,秦墨染双目平静的远望一线天外,心中默念:“晚辈秦墨染谢过前辈赐招,不知道可是苏前辈?”
刚才仓促一剑,才是真正包含了秋水剑法的真韵,让秦墨染感受良多。
……
就在刚才,箫剑生猛烈的一阵揪心裂肺,好在那个
染血的身影最终平安无事,他这才脸色恢复了平静。
裂缝某处一个像似祭台的地方,箫剑生正带着石仟羽等三人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大师姐身边,但苦于其他三人早已疲惫脱力,箫剑生无奈之余只好将石仟羽背了起来,至于其他两人,他根本无暇顾及。
青山苍木阵内部复杂多变,如果没有昨夜那沉重的脚步声,箫剑生不可能顺利的在阵中穿行,那人到底是谁,箫剑生只知道他是一位重人,走起来声音很重很重。
而这位重人,对青山苍木阵了若指掌。
七步,恰恰是一块方形巨石的长宽度。
十七步,正好是苍木的长度。
而二十七步正好是石道的长度,如此一窜枯燥的数字联系组合起来,即便是目不能视,箫剑生依然能自由行走在青山苍木阵中。
约莫一炷香多时间后,箫剑生背着石仟羽,带领着两个跟屁虫似的同门才赶到大师姐所在的区域,路上还顺带着取了几条黑衣人的小命,而此时的大师姐显然已经轻松了许多,而她的秋水剑法,似乎冥冥之中开始了脱变。
箫剑生目色冷冽的扫过将大师姐裙摆震碎的那人,瞅了一眼那口大酒坛,冷笑喝道:“周陵,还赌酒吗?”
周陵刚刚从那一剑中回过神来,看着走过来的少年,双眉拧巴了一下,咧嘴骂道:“是你……这小王八犊子……”
周陵似乎想起了什么,发疯一般朝箫剑生扑了过来,只是半道被秦墨染精纯的剑气挡了下来。
周陵看着箫剑生冷冷道:“今日你们注定走不出这青山苍木阵,不管谁来帮你,你们都将死在这里,乖乖的把那本阵谱交出来,本座让你死的痛快些,如何?”
箫剑生先将石仟羽放下,拱手给大师姐问了声好,直接凑过去开始翻看秦墨染的伤情,他翻看的很仔细,一处一处的从头到脚看过去,最后目光停留在秦墨染的双腿之上,小心翼翼的抚摸着秦墨染双腿之上触目惊心的刀伤。
秦墨染同样小心翼翼的撩开箫剑生身上的衣衫,目光颤抖的看了又看,嘴唇微动,这一刻,这对师兄妹如久别重逢的情人一般心疼着对方。
秦墨染小心的推了推箫剑生,嘴唇微动:“别像个孩子似的……放心吧,师姐没事。”
箫剑生这才点了点头,看向了周陵。
这一刻他想起了很多旧事,曾经他无能为力的看着何少鸣夫妇死在自己眼皮底下,所以,今天他无论如何要为何少鸣和青柳做些什么。
箫剑生一步一步走向周陵,脸色洋溢的温柔逐渐化作了阴寒。
秦墨染没有阻拦,她觉得小师弟应该如此。
石仟羽亦是没有说话,现在的箫剑生才是她心中的那个身影。
箫剑生低沉说道:“不管如何,今日我必斩你一剑,哪怕日后成魔。”
第一百零三章 击水三千 自当有悟
周陵托举起酒坛,就着滴答的雨水灌了一大口酒,用袖口擦了下嘴角,神情陶醉。
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而已,一年前还未曾修行,一年之后还能厉害到哪去,他当然不惧箫剑生的挑战。
换句话说,他乐意看到现在的场面,现在几人还处于青山苍木阵中,这便给了他足够的信心和勇气。
只要青山苍木阵在,他可以忘记刚才那青剑的危险,可以忽视秦墨染的存在,除非阵毁,然而,毁阵就那么简单吗?
这座青山苍木阵光选址就足足耗费了半年时间,正所谓青山处处埋白骨,苍木低泣索阴魂,在很久之前,这里一座凤凰山,这里曾是尸骸遍野的战场,曾有大神通者移山埋骨,罗,网也,浮,尸之堆积如浮状,故罗浮。
周陵看着越走越近的箫剑生,深沉笑道:“小子,那本阵谱可在你身上?”
箫剑生点了点头。
外面的雨还在淅淅沥沥下着不停,箫剑生缓缓从腋下衣服的夹层里掏出一本很旧的书,用身体挡住斜刺下的雨线,手指在嘴里沾了沾口水,当着周陵的面翻了几页。
“天下之初,始于风雷……九千雷动结三千雷劫……”
“不好意思,拿错了。”箫剑生冲着周陵腼腆一笑,重新换了另一本书继续念道:“焚金阵法,天地日月分五行,五行之金燃其尽……还有这个摄魂阵,貌似也挺邪乎的,专门杀灭那些青面獠牙的恶棍,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将你这恶人收罗其中。”
箫剑生再次看着周陵低沉而笑。
为了防止在战斗中遗失或者受损,箫剑生离开神羊宫后便将阵谱和剑谱都带了出来,一直夹在腋下部位的衣服夹层中,这本阵谱既然是别人以性命保存下来的书,他当然需小心保管,对得起那两条人命。
周陵看着箫剑生手里翻动的阵谱,眼神越来越炙热,嗓子不由自主滚动了几下,猛灌几口烈酒,誓要浇灭那升腾而起的占欲之火,然而,烈酒乃燃火之物,自似火上浇油。
周陵双目通红,狰狞怕人。
为了这本破烂书他杀入青峰岭,几乎灭了何少鸣满门,他曾想过这本阵谱何少鸣和青柳在死前交给了那个清瘦的少年,今日得知真相,心中那口气越发难平。
想到此处,周陵下意识的伸了下手,想要接过应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箫剑生冷笑着将手里的阵谱在空中晃了一下,笑道:“这本阵谱染了太多人的血,难道你就不怕那些被你杀死的冤魂找你索命?”
“索他娘个屁,老子做的就是阴狠事,何须惧那鬼叫门。”周陵平了下心中浊气,阴狠道:“他们死有余辜。”
他们死有余辜?
箫剑生紧皱眉头,脑海在闪现过何少鸣和青柳曾经在世时的容颜,那是一段血染的记忆,曾让他心疼。
箫剑生转身将阵谱交给了秦墨染保存,秦墨染接过阵谱并没有翻看,小心翼翼的揣入怀中,秦墨染捋了一下被雨水侵湿的乌黑长发小声安顿道:“师弟小心
脚下,这处平台应该就是其中一个阵眼。”
箫剑生轻轻点头,朝周陵冷笑一声,目光集中在不远处那个圆石之上。
这里地处青山苍木阵位于中间的位置,是处巨石铺成的平台,平台高出地面六尺左右,呈八面体,有十几丈大小,平台中间一整块两丈大小的血红色圆石上雕刻满了繁杂的图案,在这青山苍木阵中,这样的奇特地方有四处,秦墨染不擅长阵法,她之所以提醒,也是觉得这处平台有些怪异,万一箫剑生出现问题她可以第一时间施以援手。
“箫师弟小心应付……”
石仟羽当着秦墨染的面似乎有些不知如何称呼,故那一声师弟喊的有些别扭,她知道自己现在帮不上什么忙,反而碍手碍脚,所以一直退到石道口处,如今长剑已经丢失,她只好紧紧的握住拳头,紧张的看着箫剑生。
箫剑生将虬龙钝剑平伸出去,在雨水洗刷干净上面残留的血迹,开始踏着浅浅的积水走向周陵,雨水落进周陵手托的那口酒坛内,叮咚之声悦耳动听。
周陵一直立于那块血红色的圆石之上,双目直视着迎面走来的少年,朗声笑道:“山中有阵,阵中有眼,眼下有河,河中有灵,本座拭目以待,你这一剑。”
箫剑生已经进入了一种非常沉寂的状态,对于周陵他只是轻蔑的扫了一眼,踏水而行,跳上那处石台向那处血红色圆石走去。
正如周陵所说,阵眼之下有河流,当箫剑生走出第二步时,他已经清晰的听到了脚下的水流之声,初如小河潺潺,随着他脚步的前行,河水如江河奔流而动,当他离周陵不足五丈时,他猛然驻足,位于他脚下两侧的巨石板出来蹭蹭的摩擦声,几息后,石板突然裂开有黑色和青色的水柱冲天而起高达十丈,水柱落下之时,俨然已经成型,如九条粗壮的水莽袭向箫剑生。
箫剑生使劲凝了下剑眉,依照在大师姐传授的剑招尝试着斩断飞速而至的水莽,他对准袭来的水莽连出三剑,剑剑激起水花无数,但九条水莽依然向他缠绕而来,不曾有半分缓歇,几息后,九条水莽互相交织缠绕织成一晶莹剔透的樊笼,樊笼越收越小,很快,箫剑生的周围仅剩两丈大小空间。
箫剑生皱了皱眉,果断一剑风雷出,猛然将两丈长的鎏金巨剑至天而降劈裂樊笼,爆发出炸雷般的轰鸣声,轰鸣声仅仅坚持了几息樊笼便合二为一,同时,樊笼像受到了某种刺激一样猛然收缩成丈许大小。
九条水莽不时的分出无数的水剑刺向箫剑生全身各部,剑剑见血,眨眼的功夫,箫剑生浑身布满了可怕的血洞。
但他脸色始终如常,不曾皱一下眉头。
“师弟,切莫调用元阳之气相击……”
秦墨染嘴唇微动,但终究没将这句话说出。
其实对于箫剑生而已,他现在完全听不到外界的呼声,耳边唯有滔天的水声,箫剑生瞟了一眼压制过来的樊笼,心思急转间再出一剑,樊笼再次剧烈收缩成半丈大小。
随着箫剑生不停的劈砍刺,樊
笼越收越小,仅仅是几息的功夫,已经形同一水流化作的蚕茧,将箫剑生包裹其中,站在外面看,他的身影越来越模糊。
石仟羽目色之中的傲然早已变成了惶恐,她不顾及其他两位同行的阻拦,不顾及秦墨染冰寒的脸色,冲到秦墨染面前,急道:“求大师姐出手救人,师妹担心他会有危险。”
秦墨染单手握紧剑柄,她犹豫了一下,认真的打量了一眼面前姿色绝佳的石仟羽,迎着那双楚楚的双目冷冷道:“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既然选择了便要承受应该的后果。”
石仟羽瞪了一眼秦墨染,直接两手空空向樊笼冲去,但她刚扑出几步,便被秦墨染用剑挡住了去路。
秦墨染声音寒冷道:“不准去!”
石仟羽嘴唇哆嗦了一下,最终没讲那句伤人的话说出口,她目色轻颤的瞥了一眼秦墨染手中那口冷冰冰的长剑,所有的气力都化作了紧握的拳头,指缝清晰可见猩红的血迹。
其他两名无极宫弟子亦是紧张的看着秦墨染,其中一人皱眉道:“传闻大师姐冰冷,今日一见果然如此,连见死不救的事都能做出来,这可是他的亲师弟。”
就在石仟羽悲愤的凝视着秦墨染手的长剑之时,樊笼之内的箫剑生悠悠呼出一气,面露微弱笑容轻松挥出一剑,虬龙钝剑入水的刹那间,他剑走偏锋,并不刻意的加持力量,而是选择剑随水动,迎着水莽切割而上。
眨眼睛,樊笼中的一条水莽被一分为二,樊笼终于减弱了几分,收缩之势剧减,虬龙钝剑再起,樊笼再弱,某一时刻,樊笼的声势已然大减。
某个时刻,箫剑生悠悠闭上双眼,脑海豁然显出九条通天的白练带至天外而来,箫剑生双手背后,手中持剑站立于白练之下,聆听击水穿石,静悟水中大道之音,细细的体味着点滴的水流,在这一刻,他能清晰的感知到白练之内亿万水滴的存在,一粒一粒……排成一线,连成一面,堆积如山,化作一片汪洋之水。箫剑生抿嘴轻笑一声,迎着千重水压轻轻斜着拨出一剑,这一剑他将无数粒水滴斩为两半,一半黑色,一半青色。
箫剑生继续出剑,水滴继续细分,似永无止境……
周陵的双目已经恢复正常,此时正不可思议的看着樊笼中的少年,他狞笑一声手托酒坛往前迈出一步,与此同时,秦墨染迈出了两步,冰冷的目色直直的逼视着周陵,两人似在隔空对话。
不知什么时候,天空之上的雨停了,位于石台之上的水莽也已七零八落不成阵势,某一时刻,樊笼之中有人以长剑拨水,水莽与剑相触便猛然退缩而去,樊笼豁然显出一扇门的形状,几息后,箫剑生双眼炯炯有神的跨出樊笼。
箫剑生冷笑着看向圆台上的周陵,他的气势依然不可同日而语。
直到这时,石仟羽才不可置信的看向秦墨染,声音因为激动而变的沙哑道:“师弟……他破灵颢境了?”
秦墨染轻轻的揉了揉眉心,轻声道:“击水三千,自当有悟才是。”
第一百零四章 踏步而行
修行世界的确是奇妙无穷。
史料记载,有修行者隔河望柳,感受那青黄的枝叶被燕儿似剪刀般的翅膀轻轻裁剪,便悟到了大道秒音而破境。
还有,曾经圣人域的某位天才少女,坐观鲤鱼跃龙门有悟而心境有所感破镜。
甚至,还有人一夜春梦后,竟然也触动了某种妙不可言的东西,皇而堂之的破境。
刚才,箫剑生斩水莽而有所感悟,直接破入灵颢境,即在秦墨染意料之中,也在她意料之外,她对箫剑生身体的了解,从某些方面说要多过箫剑生本人。
所以,在场的人或许只有她知道,小师弟不是普通人,十六年前有紫运降于其身,一年时间连破五境,这种事或许发生在其他人身上是件奇事,但发生在小师弟身上便不足为奇了,他的修行是顺应了天意,冥冥之中受天眷顾。
当然,秦墨染最期待的还是小师弟合五境大圆满那天,那天或许他会羽翼丰满而展翅飞走,而她最担心的也是这天,那天或许他会引来真正的杀身之祸。
秦墨染忽然想起了师傅的话,那天,或,天将不天。
……
周陵朝箫剑生投来诧异一瞥,随之目光如电般冲着箫剑生咧嘴乐道:“很快,你将知道你的想法有多愚蠢。”
箫剑生只是面无表情的瞥了眼周陵,开始意念深入气海,奴剑而行,直达眉心处。
养剑多日,只为今日。
那么,今天便用周陵来磨砺他突破新境界后的崭新大道吧。
箫剑生猛然往前踏出一步,他主动发起了冲锋,按理说两强对决,实力强的一方应该占据主动,如此一来,箫剑生显得有点挑衅的味道。
随着箫剑生第一步踏出,他身上属于第五境的气势节节攀升,这一步不是迈,而是重重踏下,仿佛那一夜里他听到的沉重脚步声。
箫剑生脚与地面接触的那一瞬间溅起了无形的涟漪,一道刚猛的气流呈圆形向四周溅射而出,令的那些水莽渐渐色暗,摇摇欲坠,几欲溃不成军。
周陵终于肯认真的正视踏步走过来的箫剑生,但他并没有急着出手。
箫剑生将剑尖笔直指向周陵,踏出了第二步,同样很重,仿佛金石落地掷地有声,九条水莽彻底消失无形。
周陵愕然中带着一丝警觉,猛然手掌拍向酒坛底部,一条由坛中美酒凝聚而成的透明长枪已然成型,长丈余,臂腕粗,通体晶莹剔透,酒气氤氲,如虚似幻般。
就在这时,活死人御着一块黑色的棺材板如腾云一样飞来,黑雾之中,昼明悄悄睁开墨黑的眼珠,脸上似笑非笑的看着阵眼之中的箫剑生。
才玄位阵眼之中的变动,他的感受最为清晰。
他很好奇,竟然有人借着他的阵眼突破灵颢境,有些不道德啊,而且这灵颢境的气势有些不同于其他修行者的五境,似乎很强。
就在这时,又有两道人影踏虚空而来,身形有些狼狈,但精芒四射的目光透过地面裂缝落在箫剑生和秦墨染两人身上。
月华低声道:“这样做合适吗?”
祝敏低沉笑道:“没有合适与否一说,撕破脸是迟早一天的事,我没亲自动手已经很给她面子了。”
月华似乎有些不放心:“借刀杀人是好,但……”
祝敏冷冷道:“妇人之心难成大事。”
……
此时,阵眼之上的箫剑生气势已经攀升至了顶点,他目光冷冷迎着周陵第三次抬起脚,但脚尖并未落地,而是一步跨出身形遽然暴起化作一道黑影,虬龙钝剑斩向周陵颈部。
周陵狞笑着将酒坛抛在一边,双手握紧手中透明长枪,长枪猛然如蛇形一搬颤动而行,与此同时,一缕缕黑色的雾气至他手中怪异溢出,沿着长枪缠绕而上,长枪气势猛增。
强者之争,争的是毫秒,争的是气势,争的是一念之间的你死我活。
长枪于钝剑选择了最直接的交锋。
没有人闪避锋芒,闪避始终是弱者的选择,没有实力才避其锋芒。
周陵当然不会将箫剑生看在眼里,哪怕对方已经是五境强者,如今的他也已经不在是当初的那个周陵,归属了黑暗角域自然有众多好处,实力提升自不必说。
箫剑生明知现在还不是周陵的对手,但他依然选择了强硬出手,自然有他的道理。
在一旁观战的秦墨染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秀气长剑,美眸微凝,皓齿轻咬,这个最小的师弟总是让她又爱又恨,她何曾为谁如此提心吊胆过。
远处的石仟羽则干脆选择闭上了眼睛,视而不见,或许他便能安好?
剩下的两名无极宫弟子,开始了无来由的紧张。
铿锵一声,刹那交锋,长枪对长剑,如针尖对麦芒,似紫龙吐水,场面震撼人心。
这一刻,阵眼上浅浅的积水坑似沸腾一般,无数的水花激射而起,悬浮于空中悬停几息,化为水汽。
虬龙钝剑龙口对枪尖,两两相抵互不相让,几息后,虬龙钝剑突然发出阵阵嗡鸣声,似要蹦碎的兆头,长剑的主人,似乎已经和长剑的命运连为一体,随着长枪嗡鸣,箫剑生也开始气喘如牛,突然间,虎口激射出一道血线,他的虎口生生被撕开一条血口。
但箫剑生依然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周陵,包括他的长长的睫毛都不曾闪
动一下,像他的脚步一样,仿佛在地下扎了根。
再看周陵满脸的自在轻松,只是几息后,显得有点不耐烦的样子,双手微微使力将那长枪越发握的紧实了些,几息后,箫剑生的手臂开始一点点弯曲,他的后背开始慢慢拱起,似背起了一座大山般沉重。
虬龙钝剑的嗡鸣声越来越盛。
……
这一刻,秦墨染强作镇定,实则早已身心紧张到了极致,那双冰冷的美眸不仅要盯着裂缝上空的昼明和两位长老,同时,还的时刻留意那个小混蛋的一举一动。
昼明早已漆黑的双目中充满了闪动的精芒,与此同时,祝敏和月华两位长老四目交织,会意一笑。
几息之后,虬龙钝剑猛然崩飞出去,透明的长枪直线刺来,正中箫剑生肩头,箫剑生的身体跟着晃动了一下,但很快又静了下来,但随着长枪入体,他的脸上顷刻间汗流如注,嗓子里一阵剧烈的蠕动,似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开他的喉咙而出。
周陵笑道:“痴心妄想,小子认输吧,乖乖的交出阵谱,本座或许一高兴就放你一条生路,如何?”
箫剑生依旧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某一时刻,他的呼吸越来越重,他的脚终于动了,但不是后退,而是迎着枪尖上的巨大压力逆行而上,一寸一寸的往前挪。
伴随着咔嚓一声,箫剑生痛苦的皱了一下眉头,顶在他肩头的那支透明的长枪忽然间布满了细密的裂缝,裂缝中传出轻柔而清晰的嚓嚓声,箫剑生继续往前挪步,他的脚步还是那么的沉重,他每挪动一步,长枪上的裂缝就多了无数,如一块巨石落在冰面上,那种被震荡开的冰封由近及远。
周陵悠悠低头,看了眼手中的长枪,第一次脸上显出一丝慌乱,尽管是那么的短暂。
随着箫剑生不停的挪动脚步,他离周陵的距离越来越近,差不多在半丈的时候,箫剑生终于张开满是血污的嘴低沉道:“你去死吧。”
周陵冷笑一声,刚想说什么,只是动了动嘴角,还没有来得及吐出一个字,猛然间眉心拧紧,神情已然痛不欲生,他手中的长枪已经碎裂满地,化作扑鼻的酒气。
箫剑生一步跨出,五相龙虎拳最刚烈的一拳轰向周陵脑袋。
猛烈的头骨炸裂声,如晴空之中的一声闷雷,似那么的令人心悸。
似乎,天色快黑了,箫剑生缓缓抬起头看了看那一线天,他看到了那块棺板,看到了脸色僵硬的两位长老,还看到了黄觉盛掌教。
就在他摇摇欲坠的时候,秦墨染跃上阵眼将他搂入怀中,直到这时,箫剑生再也不用压制,一口猩红的鲜血喷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