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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饮马丰川     诸武争锋txt下载     诸武争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五章 夜来无风非好兆头

    从感受到大师姐身上那缕熟悉的清香开始,箫剑生沉重的眼皮便再也无力抬起。

    这一战,箫剑生挤尽了浑身每个角落的元阳之气,他的气海已经如一颗脱去鲜丽外衣的青果,出现了沟壑般的深纹,仿若一个年老的历经岁月的老人,气息微弱。

    或许是疲惫到了极致,纵深伤口深可见骨,剧痛传来他的眼球都在颤抖,但他仅仅是拧紧了眉头,两条剑眉似乎要连成了一线,却无力再疼痛出声。

    秦墨染哀叹一声,或许是感觉到了令她窒息的危机,仅仅是快速的封住了箫剑生身上几处要穴,让那咕咕冒血的伤口暂时看起来舒服一点,便抱起箫剑生打算离开这里。

    只是,在她刚刚有了这种想法的时候,已经迟了。

    “百里青山蒸蒸覆,万千苍木化牢笼,想走,破了青山苍木阵再说吧。”

    昼明冷笑一声,十指扣动间,裂缝内突然地动山摇起来,有一种怪异的声音自地下某处传来,令得罗浮山周遭八方不安。

    秦墨染和箫剑生所在的那处阵眼,顷刻间化作了一座无形的天牢,阵眼之下涛声震撼,阵眼之上,秦墨染抱着箫剑生仅仅双脚离开阵眼三尺高,身形突然凝滞。

    似乎是受到了某种挤压,很快,秦墨染感觉自己的心跳的越来越慢,受某种暗示,她的脸也越来越白,玉指紧握的长剑已经和她失去了联系,根本不为所动。

    秦墨染沉静了几息后,美眸凝结如霜,猛然间,那具曼妙的身躯爆发出一阵五彩的涟漪扩散四方,仿佛如一只彩凤欲要破开着牢笼展翅高飞,但那五彩的涟漪仅仅激荡了几秒,便黯然失色。

    秦墨染终于垂下眼帘看向箫剑生。

    她在聆听他的呼吸,她在用自己的身体感受他的身体,是否如常。

    此刻,箫剑生和一具尸体无二,滚热的身体渐渐变的冰冷,身体内的血流的由动到静,缓缓无声。

    秦墨染的脸色渐渐寒冷,从盛夏到寒冬,只是眨眼之间。

    秦墨

    染红唇微动,“小石头别睡着,师姐带你回泥井口看爷爷,看小林儿……”

    似乎受到了召唤,箫剑生的脸上闪过一丝温柔的笑,他的笑容就那么从容的停在了嘴角,他的嘴角翘起一个很自然的弧度。

    仓皇失措的石仟羽奔了过来,但却无法接近阵眼分毫,她捡起了他曾经用过的剑,含愤举过头顶,劈了下去。

    ……

    天色已黄昏。

    裂缝之上又传来了震天动地的碰撞声,战斗的双方已经换了人,一个是衣着破烂的周姓老头,另一个是掌教黄觉盛,两人联手向昼明施压。

    裂缝边缘处,几十号无极宫的弟子,用各种眼神盯着裂缝里面的动静,盯着那个紫衣老道。

    殷洪烈用肩膀碰了碰霍海,毫不掩饰脸上的快意之色,笑道:“刚才听四长老和月华长老谈起,这青山苍木阵早已失传,哪怕寻遍大良国也难觅破阵之人,霍师兄,你猜那两人还能坚持多久?”

    霍海脸上挂着些许的失望,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很是幼稚,只是用鼻子哼了一声。

    对他来说,这趟出行箫剑生终究要死,似乎就这么死了有些出乎他的意料,按照霍海的计划,箫剑生应该死在奉天王朝某个衙门的外面,死前还的受一番皮肉之苦才符合他的心意。

    此时,向源郎身边除了冷清秋,还有十一个诚惶诚恐的陌生面孔,他们是向家的死侍,受命保护箫剑生的周全,然而,他们没能尽到这份责任,显得很是胆战心惊。

    困在裂缝内的石仟羽和那两人已经脱困,只是平时傲人一等的石仟羽忽然沉默了许多。

    就在这时,向源郎叹息了一声,向不远处的四长老祝敏走了过去。

    ……

    裂缝之内,柳慕白姗姗来迟一步。

    或许是有一丝自责,此时出手丝毫不留手段,能想到的破阵之法全部试了个遍,但依然无法感应到阵眼里面的两人,他想过赶回重阳殿将老祖搬来,或许能轻易击碎这青山苍木阵,但一来一去,

    饶是他可以施展神通,已然误了那小子的性命。

    几息后,柳慕白脸上已经显出了艰难之色。

    又是几息后,柳慕白那双精细的眼瞳猛然睁圆,细密的汗水布满了额头。

    阵眼之内,箫剑生和秦墨染的身形同时模糊起来,似乎变的若隐若现起来,情急之下,柳慕白抖擞长袖猛然手臂探入虚空之中。

    此时,落日的余晖金灿灿的斜斜刺入裂缝之内,某个瞬间一束金光似受到了一种力量的牵引,忽然向裂缝深处弯曲过去,下一瞬间,柳慕白手持一柄十丈长的金色长剑,自高空劈落。

    一阵堪比天塌地陷的巨大动静过后,裂缝石壁上的巨石纷纷滚落,阵眼似乎出现了瞬间的松动,箫剑生和秦墨染终于摇晃了几下,但很快又没了动静。

    就在柳慕白决意斩下第二剑的时候。

    早已忍俊不禁的昼明哈哈乐道:“本座曾经说过,天下之大,不只你一个知道那小子的下落,贼老道,如今后悔也已经晚了。”

    柳慕白并未抬头,只是扫了眼昼明,说道:“今日过后,你的搬云山将彻底消失。”

    昼明神色略微顿了一下,冷冷道:“或许今日之后,你将自身难保,那奉天老儿还不的血洗了你的青云观?”

    似乎被点中了要害,柳慕白脸色忽然阴沉起来,就在他心思激荡的一瞬间,阵眼之下突然爆发出一阵水流旋转的声音,紧接着,处于阵眼之内的箫剑生和秦墨染两人的身影已经仿如一层薄雾,即将消失在这方天地之间。

    柳慕白对着夜空长长叹息一声,他的眼睛越来越小,几欲变成了一条细缝,然而,在他的松垮的眼皮之下,两颗带着隐忍的眼珠猛然间精光四射。

    他在来的路上碰到了一个苦行僧。

    苦行僧曾以施舍的口吻在他转身之际说了几个字:“夜来无风非好兆头。”

    柳慕白侧耳聆听,确实这山间没有一丝的风。

    但却有个很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第一百零六章 道心

    阵阵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似魔音缭绕,如鼓声轰鸣。

    这声音听起来枯燥,但令得在场每个人闻之色变的同时而产生了共鸣,踏步之声高深莫测,雷击心境,拷问道心。

    修行世界,修行者的天资聪颖固然重要,但大道朝天荆棘两边,为何要修,如何而行,行将多远,最是拷问修行者的道心,只有那些道心坚定者方能问鼎大道之巅。

    道心,简言之就是修行的意义。

    如青云观主柳慕白这般道心坚实如磐的修行者,此刻竟然道心被扰乱,无法凝神静气,甚至,他的道心开始无缘无故的出现了裂痕。

    柳慕白面无人色,他有些茫然的环顾四周,对于自己一心向往的道第一次发出了质疑之声。

    下一刻,柳慕白紧闭双目,自行封印所有的感知,但那沉重的脚步声如在他身体里面击鼓一般,他的心开始不受控制追逐那个节奏而去。

    柳慕白忽然自问:“贫道自出山以来,便谨记师尊教诲,以解救天下苍生为己任,视金钱为粪土,为助那少年早日问道,日思夜难眠,莫非有错?”

    回应他的是一记重重的踏步之声。

    柳慕白忽然双指戳向自己眉心,一股血线溅射而出,他目光坚定的望向箫剑生,喃喃道:“错也就错了,与其逆心而行,不如来个大解脱。”

    柳慕白再次举起了那柄金色巨剑。

    夜色已经降临下来,夜空之上悬着几个昏昏沉沉的闪星,显得有气无力。

    罗浮山顶某处,昼明以绝对的实力将周姓老头和黄觉盛两人逼的气喘吁吁,二人各有所伤,周姓老头还好点,似乎并未受重伤,但黄觉盛已经吐血几次,一条手臂垂落,似乎已经折断。

    在脚步声传来的那一刻,他已经停止了攻击,面朝无极宫方位站直身形,恭敬三鞠躬后发出一声长叹。

    周姓老者停止攻击后,目色复杂的朝向源郎走了过去。

    就在这时,昼明目色阴沉的望向裂缝之内,他的双目追着那脚本声移动,大手挥动间,五块黑色棺材板如飞剑一般召回,再以迅雷不及之势组合成一口巨大的黑棺。

    昼明本以为这样便能将那沉重的脚步声隔绝,但效果不佳,此刻,他的道心也受到了某种拷问,他感觉到了莫大的耻辱。

    昼明对着裂缝之内,厉声道:“本座追求至高无上的大道,以鲜血明志,以白骨筑路,杀几只蝼蚁莫非有错,不管你是何方人物,休要无耻干涉本座的道心,本座自幼便向往黑暗,今追随灵主大人左右奉为此生最大的心愿,挡道者必死。”

    昼明猛喝一声,对准那脚步声传来的方向推出一掌,枯掌之上风声呼呼而起,一团漆黑的雾气顷刻间席卷而去。然而,随着一声沉重的回应,昼明的枯掌从中间裂为两半,浓黑色的鲜血肆意流淌,任凭他如何催动经脉止

    血,那血依然不止。

    似乎就在他的耳边,有个声音说道:“你的血为谁而流?”

    昼明怒道:“这是本座的事。”

    下一刻,昼明一身修为突然间被禁锢,连同那口巨大黑棺一起向夜色之下翻滚而去。

    这一翻滚或许是十里百里,或许是千里之外。

    这一幕,令得多少人胆战心惊。

    此刻,祝敏双手捂着耳朵,紧紧咬合牙关,但却无济于事,该入耳的一声不减,他早已是面目狰狞大汗淋漓,他的道心已然遭到了严重的拷问,已经变的支离破碎。

    猛然间,他艰难的转身看向面色如纸的月华,目色狰狞道:“怎么回事,快命人查探。”

    月华面无人色的点了点头,但却无动于衷。

    这一刻几乎是所有的人,都受到了那脚步声的干扰,但情况却不尽相同,似乎那些实力低微的无极宫弟子神情就要自然的多,但他们的双眼已然被今夜的恐惧充实。

    柳慕白如此,昼明如此,就连自家长老都没能幸免。

    惊恐之余,总要找个宣泄的办法,心中免不了一问,这脚步声的主人是谁,莫非是柳慕白为救人搬来的救兵,然而,当他们看到柳慕白疯狂的劈剑动作后开始纷纷摇头。

    霍海战战兢兢的看向不远处的楚枫,尽量和气道:“楚师兄,可知发生了何事?”

    楚枫比他境界高,再加上楚枫一直和箫剑生在一起,霍海有此疑问也属正常。

    楚枫轻轻摇头,亦是不解。

    ……

    玄位的阵眼随着昼明离去自然关闭,阵眼之上两道虚幻缥缈的身影缓缓凝实了几分,箫剑生和秦墨染重新显于人前,两人双双跌落在阵眼之上,秦墨染在下,箫剑生在上,秦墨染还紧紧的抱着箫剑生,颇有永不分开的意思。

    人群之中,不知谁狠狠的说了句“狗男女”,很快便遭到石仟羽的白眼。

    柳慕白已经强行镇定下来,静静的看着这一幕,目色轻颤的望向四周,不见人影,但闻人动。

    不知过了多久,阵眼之上的箫剑生似乎听到了某种熟悉的动静,他长长的睫毛抖了一下,脸上显出痛苦的神色,他在挣扎,在某种可能与不可能之间做痛快的抉择。

    几息后,箫剑生缓缓张开嘴,长长的吸入一口气,又是几息后,他的手指动了动,缓缓的向秦墨染的手抓去。

    “师姐?”箫剑生似做了个噩梦,猛然惊醒。

    箫剑生醒来后的第一眼便看向了秦墨染,当看到秦墨染已经人事不省,身体也如冰一样寒冷,他的眼神之中显出了惊慌,无声的张了张嘴,然后吃力的起身将秦墨染抱了起来,神色忧伤的向柳慕白走了过去。

    声音低沉沙哑的祈求道:“柳前辈,救救我师姐,柳前辈,我师姐她不能死……”

    柳慕白先从

    头到脚看了一眼箫剑生,这才脸色中带着无限的安慰,目光沉甸甸的看向秦墨染,少倾,柳慕白正色道:“经脉全断,气海损毁严重,最后时刻,她把所有的元阳之气都给了你。”

    箫剑生沙哑道:“能救吗?”

    柳慕白失望的摇了摇头,委婉说道:“看天意。”

    箫剑生微微躬身,给柳慕白行了个礼向着那脚步声走去。

    既然柳慕白说看天意,他回无极宫也是一样道理。

    ……

    这一夜,发生了很多事。

    神羊宫内忙作一团,一楼大厅整整齐齐码着六具血污尸体,轻伤者十几人,重伤者三人。死者、伤者暂时用药后被马车拉着连夜启程赶回无极宫,包括断臂后的掌教黄觉盛和月华长老。

    四长老祝敏暂时驻扎在神羊宫,以防不测。

    柳慕白一直没有挪动地方,裂缝边缘处,向源郎、高有才、石仟羽几人面无表情坐着,半夜时分才向山下走去。

    青山苍木阵四处阵眼全部塌陷,裂缝内所有的石道、木墙全部倒塌。

    箫剑生抱着秦墨染神情恍惚的游走在碎石和断木之间,一直不停的跟着那道沉重的脚步声。

    两天后,神羊宫在四长老祝敏的主持下恢复了正常,开始陆续派人联络周边的各大宗门,商量下一步的计划。

    此时,距离神羊宫几百里之外的一处山坳里,箫剑生轻柔的将秦墨染放到在河边的一处草丛里,一边沾着温热的河水给秦墨染搓洗脚丫,一边在秦墨染的脚底认真的揉着几处大穴。

    这几日来,他很认真的做着这几件事。

    早晨太阳升起时分,他将大师姐抱出来,放在一张粗糙的躺椅上,让大师姐吸收山间一草一木一滴露水的精华,同时晒着暖烘烘的太阳,他在大师姐眼前不停的练剑。

    中午太阳最热的时候,他将大师姐放入用一块巨石凿出来的浴盆内,给大师姐美美的洗个热水澡,然后开始按摩身体。

    大师姐的身体很白净,透着一股天然的清香,然而,箫剑生的目光纯洁无瑕,毫无亵渎之意。

    晚上时分,箫剑生学着大师姐给他疏通经脉时的样子,以自己体内的元阳之气洗涤着大师姐的经脉,夜深人静时,他会讲起曾经发生在泥井口的点点滴滴给大师姐听。

    几日下来,箫剑生塌瘪的气海慢慢的充盈了起来,身上的伤已经好了个七七八八,他突破五境后的气息已经沉稳了许多,收益最多的还是他对剑气的理解,似乎已经隐隐约约触及到了一种微妙的东西,箫剑生不知道这算不算传说中的剑意。

    这天夜里,简陋的草棚外,冷月高挂,虫儿嘶鸣不停,箫剑生斜躺在那张躺椅上,回想着过往,当日他一直跟着那脚步声来到了这里,脚步声跟丢了。

    但他相信那人就在周围。

第一百零七章 讲道的理(一)

    一连几日下来,箫剑生等的人还未出现。

    所以他一直在等。

    大师姐也未苏醒,但在箫剑生的精心照料之下气色已好转不少,而且还胖了那么一点点,本来尖尖的下巴两侧肉嘟嘟起来,脸上的肌肤越发白皙水滑,最主要的是之前的细柳腰粗实了。

    大师姐不能自行吞咽,箫剑生便想方设法把采来的野果弄成汁一滴滴挤进她嘴里,为了给大师姐补充体力,他将石锅熬制的鲜美鱼汤一滴滴喂到她嘴里,一日多餐,不胖点似乎很没天理。

    他很担心大师姐苏醒之后,看到自己身体的变化,会不会找他玩命。

    溪谷里,山好、水好、炊烟直,空气清新恰的安宁,比那传说中的桃源之地也不相上下,所以,在大师姐苏醒之前,箫剑生暂时并没有离去的意思。

    罗浮山一事,柳慕白亲自出面营救,几乎已经告诉世人,箫剑生就是十六年前那个得天眷顾之人,消息一旦传出,必将撼动天下,很可能当日在筠天城演武场柳慕白认人一事也将败露,可以想象帝王一怒的后果。

    或许,未来的某天,柳慕白所在的青云观将血流成河,而柳慕白本人也将定以欺君之罪,命运曲折可想而知,如此一来,箫剑生有意无意的已经被逼到了深渊边缘,他除了强大自己以防不测之外,似乎别无他法。

    他甚至想过,将身上背负的那份天运还之于天,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习剑只为强身健体,修行只为延年益寿,他不想身边的亲人和曾经帮助过他的人一个个因他而改变了命运,遭到无缘的屠杀,他不想未来的无极宫也因为他而遭受灭顶之灾。

    这些天,他常在夜间睡梦中被一片血色的世界惊醒。

    所以,箫剑生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开始彻彻底底的反思,对他曾经认准的道产生了逆反和质疑。

    弱肉强食的世界,没有绝对的实力,将寸步难行,既然已经面临深渊,是一步跨过去还是跌落万丈深渊,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箫剑生终于想通了。

    这天夜里,他走出了草棚,对着亿万雨滴肆意而笑,或许他在笑自己自不量力,但他笑的很舒畅,笑的肆无忌惮,随之,一道金色的鎏金长剑破开雨幕直上天穹,与那真正的风雷展开了一场无休止的追杀。

    箫剑生闭眼矗立在风雨之中,一直到天色亮起,风雨驻停。

    这一日,位于大良国某个深山老林之中,多了一个疯疯癫癫的清瘦少年,溪谷之中,那条潺潺而动的溪流出现了无数次的断流,两侧的山头被一剑剑削平,山中的苍木似经历了寒风瑟瑟的深秋,生机渐失。

    箫剑生凝神望着手中的虬龙钝剑,念力如蚕丝般缠绕而上,他不知道这柄剑在之前经历过多少次的杀伐,砍掉了多少颗头颅,他此时能清晰的感知到长剑之内狂暴的血液流动,浩然之气自放。

    箫剑生紧握剑柄,长剑清脆悲愤而鸣。

    似乎它的高贵受到了亵渎,它的冷傲受到了拷问,它的犀利受到了约束,剑鸣,或许便是它的意志。

    箫剑生冷笑一声,将虬龙钝剑抛出潺潺流水之中,转身而去。

    他走到粗糙的躺椅前,目色柔和的看着大师姐那张仿佛静止了一样的脸,不由想起了大师姐曾经对他的冷,对他的苛刻,对他诸般的好,感觉心里酸酸的,他不知道大师姐还能不能苏醒过来,或许就这样在沉睡中花龄凋谢,他已经想好认

    认真真照顾大师姐一辈子,直到她老去的那一天。

    箫剑生恭恭敬敬给大师姐行了一礼,像唠家常一样,声音平静道:“曾经以为自己会平庸终身,但随着爷爷和妹妹的离去这一切都改变了,很多人很多事再也回不到过去,黑暗角域崛起,天下迎来乱世,那么,就让师弟以手中的剑来理清这个乱世,这也是师傅愿意看到的,曾经那个苦行僧和师弟说过,他说天下将因我而灭,无极宫将因师弟而平,唯一的解决之道便是在天下将乱之前寻得葬山河图中那位女子,或许,师弟是该离开无极宫的时候了,不过请师姐放心,师弟的道不曾改变,依然是永恒。”

    就在这时,秦墨染的眼角滑下一滴清泪。

    箫剑生调整了一下情绪,松了一下心中那张弓弦说道:“师姐……如果不愿意醒来,那师弟便照顾你一生一世。”

    又是夜深人静时分,夜空分外深远,一轮圆月笼罩四方,洒下柔和的光线,北方天空一颗肉眼不可察觉的遥远星星,正幽静的闪烁着紫色的光芒。

    箫剑生平躺在那张椅子上仰望深空,仰望那颗不知何时出现的紫色星辰,他目不转睛的盯着,直到陷入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

    天色微亮,紫色星辰渐渐隐藏于深空,箫剑生自动醒了过来,他回到草棚将虬龙钝剑和师姐的秀气长剑用一块布缠裹严实系在后背,然后将大师姐放在一把特制的椅子上,箫剑生躬身背起椅子沿着溪谷顺流而去,他曾经看过仟羽师姐手里的地图,知道溪谷外面有个叫庆阳的小镇,在来大良国的路上,他曾听人说过,青阳镇盛产一种清雪桃花粉的女子敷面之物,据说是用最细嫩的桃花花瓣碾碎配以香料等物调制而成,不仅美颜,还芳香怡人。

    ……

    庆阳镇规模不大,寥寥千户,但历史久远,可称得上一座小有名气的古镇,小镇建在一个平缓的山坡之上,隐藏在一片绿色之间,全镇最高的楼只有二层,因为交通不是很便利的缘故,这里的民风还没有受到世俗的污染,很淳朴,保留了很多世俗的东西。

    中午时分,箫剑生背着秦墨染已经在庆阳小镇转了小半圈,走在凸凹不平的青石板路上,细细体会着庆阳镇的民风,这里的路四通八达,几乎没有死胡同,也没有街道这一称呼,石板路两侧商家不多,有的商家直接就开在自家的院子里。

    因为不熟悉,箫剑生便背着大师姐不停的转悠,两人凌乱的装束和别致的举动引来不少人的注目,但大多都是友善的,或许这便是世俗之外的东西。

    在一个高大院墙外,箫剑生被一个清脆婉转的小女孩叫声吸引了过去,小女孩十一二岁,油头粉面的,一看就是胭脂水粉摸的过量了,手里举着一摞精致的木盒子,小嘴巴巴说个不停,基本都是重复着几句话,辛记的胭脂天下一绝,辛记的桃花粉全镇最好。

    小女孩老远看到箫剑生快步走来,顿时笑脸相迎,当那双笑眯眯的眼睛看清秦墨染的长相后,先是一愣,旋即看着箫剑生吃惊道:“这位姐姐可真是漂亮,姐姐是病了吗?”

    箫剑生笑了笑只回答了上半句,“是不是用了你家的桃花粉会更漂亮。”

    似乎是觉得秦墨染太漂亮了,小女孩一时间忘了那些招揽客户的用词,声音清脆道:“姐姐不用也漂亮,不过用了会更漂亮。”

    箫剑生点了点,被小女孩请入了大院里面。

    小院内,一位不

    算老的妇女不厌其烦的给箫剑生介绍琳琅满目的胭脂水粉,箫剑生第一次买这种东西,根本无从下手,只好挨个的闻过去细细端详起来,最后他选购了两个香木小盒装的桃花粉,一盒清香淡雅,粉质细腻偏桃红,另一盒香味略重,粉质偏桃粉。

    付了些许碎银,箫剑生离开了香气喷喷的小院,随意的行走,简单的添置了一些紧缺物品,走了一程忽然感觉有些饿了,肚子里咕咕乱叫。

    在一个路角转弯处,一家卷饼店的招牌特别吸引人的目光,狗不理卷饼,不知道好不好吃,但味道很是诱人,生意也挺火,不大的小店内几乎已经座无虚席,似乎他要是进去恐怕就再容不下两个人的地方了。

    箫剑生犹豫了一下,还是觉得进去看看好点,没地方吃他可以打包带着在路上吃。

    就在他刚来到小店门前,还没看清店内的老板娘脸上那颗痣上长没长毛,就在这时,墙角的位置一个身上油腻腻的老头忽然起身,小眼睛回头瞅了眼正在数着碎银子的老板娘,拔腿向小店外跑去,体态丰盈的老板娘似乎早有提防,就在老头刚冲出门槛的时候已经倒提着一把鸡毛掸子追了出来。

    箫剑生赶紧给这彪悍的老板娘让路。

    老头一只手里提着一个酒葫芦,另一只手里抓着半张吃剩下的卷饼,嘴里还叼着一颗烤鸭头。跑的中间还不忘啃一口干瘪的鸭头,但那体态丰盈的老板娘就有点力不从心了,白腻腻的脚腕感觉比老头的腰还粗一圈,跑起来左右摇晃胸前那两坨肉颠的箫剑生眼花缭乱。

    老板娘一边跑一边声音如泣如诉骂道:“你个天煞的白食鬼,老娘一个寡妇挣点钱容易吗,昨天一顿羊肉泡卷饼,今天又祸害老娘一只香喷喷的烤鸭五串羊腰子……”

    老头似乎有些慌不择路,根本就没有注意脚下坑坑洼洼的路面,一个不慎脚尖踢在一块石头上猛的一个踉跄,鸭头被甩飞了出去,脚下的破鞋掉了一只,狼狈至极。

    老板娘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眼看追不上老头,气急败坏之余,直径将那鸡毛掸子飞了出去,可能是太过用力,整个人像一座大山一样轰然倒地,震的地面上嵌在黄土中的碎石都飞了出来。

    老头拐进墙角的之后,然后探出头回头冲着老板娘乐道:“老夫说话从来都是板上钉钉,既然说好了两天的帐一起付给你,自然会有人给你付了那饭钱。”

    箫剑生暗自叹息了一声,那老头虽然可恨,但看那穿着显然符合吃白食的资格,而老板娘虽然吃的油脂外溢,但挣点钱似乎也不易,而且他还发现老头最后那句话是冲着他说的。

    箫剑生苦笑着走过去,似乎想将老板娘搀扶起来,不料那老板娘激灵了一下,就将那圆咕隆咚的手缩了回去。

    箫剑生笑道:“多少钱,我付。”

    老板娘趴在地上摸了一把脸上刚刚沾上的土尘,犹犹豫豫的伸出一个小拇指,然后目不转睛的盯着箫剑生,生怕他说了不算。

    箫剑生慷慨的摸出一块不大不小的碎银,直接放在了老板娘如莲花一样盛开的五指中心,然后瞅了眼老头掉落的鞋,知道这老头浑身上下也没有几件家当,如果没有鞋估计连吃白食的资格都没了。

    箫剑生看了眼那只破鞋,一块黑漆漆的鞋底板,四周绑着几根分不出颜色的带子,然后抓住一根带子打算将鞋提起来,这时候他才发现根本提不动那只鞋。

第一百零八章 讲道的理(二)

    肥硕的老板娘手里紧紧攥着一粒碎银,似乎摔的挺重,还在地上趴着没有起身。

    透过那扇门,几双目光看了一眼四平八稳的老板娘,然后一边往嘴里拔饭,一边谴责那个吃霸王餐的老头不地道,谴责完那老头,再用同情的口吻说那老板娘一个寡妇一家太不容易了。

    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愿意离座搀扶一下。

    就在这时,一个看上去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走过去,摸了摸油嘴,蹲下身子拉住老板娘沉甸甸的手臂将人搀扶了起来,小声的责怪道:“阿琼,摔摔平安,摔摔平安,别和一个叫花子怄气了,早和你说了,家里没个男人罩不住场子的,你偏偏不听。”

    中年男人无故叹了口气。

    老板娘揉着自己一侧的胯骨,另一只手一直没有放开中年男子的手,颇有些羞涩的低声道:“王哥,你吃好了吗,没有的话阿琼再给你加个蛋?”

    中年男子笑了几声,拉着那只胖乎乎的手向小店走去。

    临跨门槛的时候,老板娘回头瞅了一眼箫剑生,愤愤道:“给你爷爷带句话,以后别让我看见他,不然见一次打一次。”

    箫剑生和气的点了点,并未解释。

    第一次没将那只破鞋提起来,箫剑生并不觉得奇怪,他已经猜到了老头的身份,正是罗浮山裂缝内那脚步声的主人。

    只是这老头故意给他留下一只鞋是什么意思?

    是想告诉他鞋重,还是穿鞋的人脚重?

    看似一个很简单的问题,却令箫剑生焦头烂额,他足足在这里蹲了很长时间,也无端的遭受了很多的白眼,甚至还有人说他脑袋有毛病,这些对他已经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他必须解决掉眼前这个问题。

    或许,只有那样老头才肯与他想见。

    接下来,箫剑生又尝试了几次无果,这更肯定了他的想法。

    鞋是一只很普通的鞋,厚实的千层底,普通的布条,和他曾经做的草鞋差不多的简单,箫剑生特意用手指了扣,扣下一大块黑漆漆的污垢,露出了厚实的千层底,散发出一种令人作呕的味道。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已经见暗,箫剑生依然没有想明白这个问题。

    此时青阳镇内已经亮起了灯光,路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有出来纳凉的,有出来遛鸟的,总之形形色色,箫剑生周围的脚步声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各行其道。

    箫剑生缓

    缓的抬起头,望着那些在灯光下游走的人影,似乎看的久了,这些人影走过的线路全部变成了一条条黑色的线条,这些线条互相交织,无限的延伸,将这天地切割成一块一块,形如一张硕大的棋盘,每个人都是棋子。

    或许,人之生便是一场修行,只不过道不同,终点不同,落点不同,有的人只走了几步便成了死棋,有的人成为决定这盘棋胜负的关键。

    短短的时间,箫剑生思考了很多问题,他好像看到了那个襁褓中的孩子,一点点从爬行到直立行走,再到提刀杀人,然后一步步的逆着人潮而去,他的终点便是那颗闪烁的紫星。

    箫剑生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慢慢的将自己的鞋脱去,然后将那只鞋子穿了起来,似乎还正好,一点也不挤脚,他试着挪了挪脚,原来鞋子是穿在脚上的,和人饿了需要吃饭是一个道理,即便是高人没钱吃饭也可以吃寡妇的霸王餐,那么他杀人也有他杀人的道理,大师姐为了他可以舍弃自己的命那是大师姐的道理,道便是道理,狗屁道理也是道理,道存乎于心中,可以无理。

    其实是很简单的一个道理,害的他苦思了那么久。

    箫剑生面对着人群鞠了一躬,很快消失在人海之中。

    他出了庆阳镇,迎着那颗紫星而去,他的脚步声重重的叩击着大地,布带已经勒进了肉里,身上的衣衫也被汗水浇透,尽管如此,他一直没有停歇

    前方再次出现了那沉重的脚步声。

    老头的脚步声很慢,但箫剑生就是撵不上,他的脑海中缓慢的显出了那高人的形象,被人当叫花子撵的像条狗一般,似乎很符合箫剑生心中对高人的定义。

    那柳慕白不也是个猥琐老道,还有那黄放翁似乎也讲究不了多少,还有那苦行僧。

    貌似高人越高,离人间烟火气越近。

    月色之下,那沉重的脚步声一直不紧不慢的走着,翻过一片山林后沿着一条连绵不绝的山岭而上,山岭越来越高,两侧的深渊越来越陡,耳边风声呼呼,最后山岭变成了山脊,只能容一个人通过,山脊的正上方便是那颗紫星。

    饶是箫剑生走惯了山路,此时腿也有点打颤,一方面那鞋很重,每挪动一下都需要极大的力气,另一方面风大夜黑,他总感觉下一步迈出去有可能被山风吹落悬崖,然而,那脚步声不停,他只能咬着牙往前走。

    再往前走山脊也变的越来越窄,仅有一脚之宽,如

    刀削的一般,箫剑生摇摇晃晃的往前挪着猫步,身体被风吹的几次险些跌落山崖之下。

    约莫半柱香时间后,箫剑生迎着风擦了一把汗,抬起一脚再无法落脚,月色之下,脚下的路依然变成了一条黑漆漆的刀刃,而且还是有豁口的刀刃,下一个落脚点在百丈之外,脚下便是黑漆漆的一条裂缝,对于不会御剑而行的他已经完全无能为力。

    此时,那沉重的脚步声已经停了下来,吃霸王餐的老头就在不远处,也已经停了下来,身体像悬浮在刀刃之上。

    箫剑生试着喊道:“前辈,我若掉下去是生还是死?”

    一阵夜风吹过,霸王餐老头不动声色的戏谑道:“老天真是瞎了眼,怎会降运一个胆小鬼,若是怕死趁早回去吧,大不了老夫背后说你一句好狗不吃回头屎,总比你丢了性命要好。”

    箫剑生似乎被霸王餐老头逼急了,试着往前迈了一下脚,他的脚刚探出,身体猛然失去了平衡,眼看着就要往山崖下掉,箫剑生赶紧往后仰了一下身体,一屁股坐了下来,这才稳住了身体。

    夜色中,箫剑生气喘如牛说道:“前辈可别望谁替你出的酒钱了,一两银子换前辈一句话,似乎你也不亏吧。”

    霸王餐老头哈哈笑道:“那女娃子挺好,胸大屁股翘,老夫建议你还是回去两人过日子吧,保不准能给你生一堆带把的。”

    箫剑生登时就有点脸上挂不住了,他知道大师姐虽然还没有醒来,但应该能听到他和这个老头的对话,他试着回头看了一眼,见大师姐完美的侧脸上并没有表情,便小声说道:“师姐,师弟已经走上了一条绝路,下一步或许就会粉身碎骨,师弟生死倒是小事,害的师姐还的跟着陪葬,要不师姐暗示一下,若是你觉得师弟应该冒这个风险,就眨一下睫毛如何?”

    箫剑生认真的盯着秦墨染的侧脸,秦墨染那长长的睫毛不知道是不是被风吹的,竟然真的眨动了几下。

    箫剑生登时就叹了口气,低声道:“连你也这么疯,看来师弟真没活路了。”

    就在此时,那霸王餐老头开始往前挪动,这下箫剑生真是有点急了,张了张嘴没有问出那句话,干脆闭着眼睛站起身来,脑海里没有去想眼前的山崖,而是把他美化成了小师姐在雾隐谷中围起来的那一片花园,索性就踏空迈出了一步。

    一步迈出,箫剑生登时就失去了平衡,身体猛然向下倒去。

第一百零九章 杀气腾腾

    箫剑生并没有真的坠落山崖。

    而是双脚踏空之后,下坠了没多久,似乎踩到了一些他之前没有接触过的东西。

    具体是什么东西,他看不清楚也看不到,也不敢分心去看,只感觉柔软的像棉花,轻柔的似风一样,一股柔然而强劲之力将他和身后的秦墨染托了起来。

    箫剑生吃惊的看了那位老人一眼,忽然想起了一些东西。

    记得那次随陈申平教习出行,他曾经打坐冥想的时候,有过那么一刻的错觉,那时候的他好像脱离的大地的束缚,身轻如风,可以随意而动,实在美妙至极。

    箫剑生迈出第二步,第三步……双腿交换的频率越来越快,犹如在空中随性的漫步,实实在在体会了一把类似于御剑的刺激,之前他通过大师姐飞上过百丈高空,那时候的感觉远非现在亲自体验可比,有一种极其逍遥的感觉。

    终于脚落实地,箫剑生这才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拍着自己的脸颊,回首望去有些不敢相信。

    箫剑生借着月色怔怔的看着眼前的老人,看了很长时间,老人长着一张极其普通的脸,仿佛如泥井口的庄稼汉一样,完全看不出高人的气势。岁月已经在那张普通的脸上刻画了太多的纹路,他的眉毛白了,像瀑布一样垂了下来,他的头发也白了,大部分都擀了毡,一身粗布衣服十几个窟窿,但没有打补丁,隐隐露着那如枯树一样的皮。

    但箫剑生知道老人真的是高人,甚至可能在无极宫几位老祖之上,所以他诚心诚意的给老人行了一礼,说道:“老前辈这一路来帮衬令晚辈感激不尽,今日应约而来,想必前辈有一些事要嘱托。”

    老人嗯了一声,慢慢收了之前戏谑的目光,伸手捋了捋下巴上有些上翘的银须,开始认真的打量这个清瘦的少年,他的目光从上到下,然后又从下到上反复一遍,看的很是仔细,时而,频频点头,时而,紧皱眉头。

    箫剑生能清晰的感受到老人的目光穿透了他的身体,在他身体里不停的游走,当老人的目光在他身体里面游走的同时,他体内的五盏青灯逐一点燃,他的气海也变的温热起来,变的极不宁静,他的额头开始有汗珠渗出。

    箫剑生下意识的擦了一把汗,擦汗的那只手有些抖,声音低沉道:“前辈是不是对晚辈很失望?”

    老人微微的点了点,如实

    说道:“中庸之才,能走到今天心性尚可,谈不上失望,只是境界太低了,和地下的蚂蚁差不多,老夫担心这天下未乱你先夭折,好比喝酒,刚喝道尽兴的时候,发现酒葫芦空了,到头来终是一场空。”

    老人摘下腰间的酒葫芦闻了闻,并未往嘴里灌,又挂了回去。

    箫剑生平静了一下心情,说道:“前辈评价得当,在一年之前,晚辈只是一个每天上山砍柴的少年,根本未曾想到会走到今天。”

    老人轻声笑了笑道:“天将大任于你,必有天意,你逢时而生,或许是冥冥中的安排,既是天意,谁能一言说尽。”

    箫剑生笑着点头。

    少倾,箫剑生说道:“前辈姓甚名谁,不知晚辈可否一问?”

    老人轻描淡写的看了箫剑生一眼,缓缓摇头。

    箫剑生略显失望,但并未表现在脸上。

    就在这时,老人在箫剑生面前晃了晃脏兮兮的脚板,示意箫剑生将鞋给他套上,箫剑生腼腆一笑:“这只鞋晚辈穿起来也合脚,看来和晚辈很有缘分。”

    几息后,老人白眼道:“宁铁鞋,告诉你也无妨,反正江湖上没老夫这号人。”

    箫剑生偷偷窃笑,确实挺般配的名字,至于是不是真如宁铁鞋说的在江湖上籍籍无名,箫剑生并不关心,他此刻关心的是如何让宁铁鞋帮大师姐治疗,同时再帮他指点一番,让他在修行之路上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如今他已经是合五境圆满,再往前跨一大步便是大圆满,以后再遇到像周陵那样的对手,也不至于处心积虑的取巧,就在箫剑生拧着眉头打着小算盘的时候,宁铁鞋早已看透了箫剑生的心思。

    干脆警告道:“孩子,须知做人要厚道,要懂得收放自如,切记贪。”

    箫剑生朝着宁铁鞋恭敬一礼,轻笑道:“宁前辈教诲的是,只是晚辈在想,宁前辈应该是山珍海味早已吃腻,是不是应该尝一尝那山间的野味了,比如那山兔脊梁处的那块肉最适宜下酒,再比如那泥炉子鱼不用任何的调味也是香脆可口,绝对是跑遍西荒怕也寻不着,而我大师姐又特别善于这个,可惜宁前辈怕是没有这种口福了。”

    宁铁鞋冷笑一声,他岂能不知这小子的心思,然而,有一点确实被那小子说中了,他不仅在青阳镇吃霸王餐,几乎每去一个地方都要享受一下白

    吃白喝,似乎觉得那样才过瘾,细想一下,这天下间的美食确实有点吃腻了,就连西荒龙炎城的御膳房也被他偷吃了个遍。

    宁铁鞋不动声色的咽口吐沫,冲着箫剑生冷笑一声,箫剑生突然感觉阴嗖嗖的,等他反应过来之后才发现身后的椅子和大师姐一起消失了。

    箫剑生冲着宁铁鞋急道:“宁前辈这是……”

    ……

    此刻,位于大良国深山某处的一条溪谷里,小溪流潺潺而动,时有鱼儿逆流而上,在水中翻着清澈的水花嬉戏。

    约莫中午时分,溪谷中突然闯入一队人马,马儿飞奔,重重的践踏着脆嫩的野草和野花,人数少说也在百人之上,他们统一着装,个个杀气腾腾。

    就在这时,一个看上去四十岁上下的男子,忽然跃马来到那处小溪边,扫了眼轻缓的河水,缓缓抬头,带着浓浓杀气的目光穿过山林,猛然抬头看向远处的山头,忽然间拧紧了眉头。

    中年男子冷笑道:“山清水秀,倒是处藏身的好地方。”

    中年男子领着大队人马继续在溪谷中奔走,差不多一炷香时间后,他远远的看着溪边的那处简陋草棚,忽然狞笑出声,与此同时,腰间的长剑自行出鞘而去,化作一道黑线消失不见。

    几乎是同时,溪边的简易草棚被一道凌冽的剑气斩过,顷刻间化作了满地的草屑散落满地。

    中年男子挥手示意众人跟上,他独自拍马往前,在那处草屑散落的地方驻停,中年男子跳下马后随意走动,在一个很大的石槽边停了下来。

    石槽里呈现长方形,是由一整块巨石开凿而成,正好能容得下一个成年人,周围可见清晰的剑斩痕迹,石槽中还有不少的清水,中年男子用手指在水中划了一圈,待他转身之际,那石槽依然破碎成几块碎石。

    少倾,中年男子摆手示意。

    一名手下走过来,朝着中年男子小心询问道:“云阁老,咱们是不是要咱先在这里安营扎寨?”

    中年男子顿了一下,神色傲然的看着身后那些跃跃欲试的手下缓缓数道:“这里既然没有拆除,想必重返的可能性很大,暂且留下几十人秘密守候,若有消息便传书给少山主。”

    中年男子又补充道:“不排除此子身边可能高手守护,切记打草惊蛇。”

第一百一十章 天罗地网

    此刻,中年男子志得意满,骑在马背上沿着溪流随意而行。

    他身后的那群手下警觉的看着两侧的山林,他们根本猜不透这位年轻的剑山阁主此时的心思,在剑山,除了山主和少山主,阁主便是最高,总共十二位阁主,他们各守一阁,将剑山打理的井井有条。

    中年男子姓云,名承希,浓眉卷发,仪表堂堂,因常年修剑的缘故,整个入不论行、停、站、坐都有一股勃然的剑气,尤其是浓眉下的那双眼睛,异常闪烁,如天下最锋利的剑。

    他是剑山星辰阁阁主,也是最年轻的阁主。

    在十二阁主中实力虽不是最强,但如今已是鸿蒙境的高手,隐隐约约正在窥探临天境的门槛,一直以来深得山主霍青城的青睐,此次下山两肩担重任。

    云承希这段时间一直在打听箫剑生的下落,他用各种手段终于找到了这里,此时看着那少年在溪谷间留下的斑斑剑痕,轻笑出声:“有人说你是逢时而生之人,我看未必,以我看你只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而已,在本阁主面前你只配一死,本阁主已经给你布下天罗地网,咱们走着瞧便是。”

    云承希目光闪烁间突然想起一人,轻笑了一声。

    她是当今天下少有的剑法奇才,被不少人尊为剑女,曾经这人被剑山认为是最有可能的成为山主人选,后来却阴差阳错离开了剑山,一代剑女再无音讯。

    云承希不止一次的想起这个人,这人虽然离开剑山已经多年,但剑山依然有她的传说,很闹心,他很期盼遇到这个人,一举摧毁属于她的神话。

    在离开溪谷前,云承希在草棚的旧址上精心布置了一番,又在附近留下了数十道眼线,这才拍马而去。

    离此不足千里,便是大良国与奉天王朝的边线。

    此时此刻,位于边线一处平坦之地,有一片稀稀拉拉的林地,林地里面,明哨暗哨无数,更是在林地远处有一支千人的铁甲骑兵已经严阵以待,这些铁甲兵全部以战时的规格装备,独属于奉天王朝的斩马*刀,用于远程袭敌的强劲弓弩,一应俱全。统领之人是一位须发皆花的老将,他受四公主赵凌霜懿旨在此伺机而动。

    大良国乃中立国,拥兵很少,除了皇宫有为数不多的护卫队,各地方府衙几乎每年都在精简兵力,这便导致了这次事件朝廷显得无能为力,在不便与邻国调

    兵谴将的时候只好将求援信发至了名声显外的无极宫,以及一些实力卓然的大宗门派,诸如剑山,重阳殿,太白山等,然而真正愿意伸出援手的似乎只有无极宫,剑山的人一直驻扎在凤凰山一带按兵不动,这让大良国那些当权者显得很是无奈,一方面得罪不起,他们早已听闻剑山归属了奉天王朝朝廷,另一方面因无极宫的出面事态差不多也平息了,也就作罢。

    随着昼明的受伤和逃走,如今的大良国总算是暂时的安宁了下来,略大的宗门加紧了防御,各残余的小宗门派开始了选址重建,势头良好。

    然而,奉天王朝这支千人铁甲压的大良国朝廷惶惶不可终日,第一时间就派出了善于游说的重臣出面交涉,游说的结果令大良国当朝者颇感颜面无光。

    允许这支铁甲压境五百里,不得扰民,不得无故屠杀大良国民众,当然,事后免不了做一些真金白银的补偿。

    位于罗浮山的那处大裂缝在青山苍木阵被毁之后,大良国朝廷开始着手填平,重新在山头上植树造林,如今的神羊宫旧址已经剩下寥寥十几人,除了留下一部分人时刻留意昼明残余的势力再度反扑,其他人已经随着祝敏和月华两位长老回了无极宫,着手安排即将临近的天下英雄会。

    ……

    一处清幽的湖边,秦墨染正双目紧闭的靠在椅背上,清风徐来,拂面而过,荡漾在那张略带忧伤的俏脸上,轻柔的摩擦着她的嘴角,长长的睫毛如孔雀开屏一般缓缓散开,她的长发随着清风一起飞舞。

    湖边的垂柳被微风高高荡起,轻柔的擦过她的脸,几条五彩的鲤鱼在湖面很远的地方欢腾的翻跃起清澈的水花,万缕光束如圣光一样洒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经过湖面的折射,那些光束直射入秦墨染的双眼之中。

    似乎过了很短暂的时间,秦墨染红唇微动,眸子缓缓的睁开一线。

    秦墨染的身体还很虚弱,她醒了,但并没有立刻起身,只是感觉身边好像缺了什么东西,便悠悠的向四周看去,她看到了湖面上随波浮动的莲叶,看到了似在舒展开的莲花,看了湖对岸的古塔,湖中的拱形石桥,看到了一块立在湖岸的立石,迷迷糊糊的看清了立石上的几个字,西子湖。

    但唯独看不到那个人。

    ……

    这天晴空万里,山幽鸟鸣,处处生机无限。

    两道轻纱罩面的曼妙身影一路穿绿而行,偶尔会停下来欣赏一会周围的美景,尤其是那白纱女子,似乎一路上都心事重重。

    就在前几天她们打听到了一些消息,无极宫和搬云山在罗浮山有过一次规模很大的交手,双方各有死伤,而且师叔也说曾感受到了一股令她熟悉的剑气,虽出手帮衬了一二,这越发让白纱之后那张绝色的女子想起了某个人,一年不曾相见,不知道那家伙如今怎么样。

    远远有座被剑气荡平的山头,两人一气翻山顶,满目疮痍让让眼前的风景失去了色彩,青纱女子显得有些心情不佳,她沿着山坡居高望向山下的溪谷,一条银色的溪流潺潺而动,令人心情舒缓。

    就在这时,青纱罩面的女子眼波流转间看着溪谷某处神色显得有些愤怒,冷笑说道:“霍青城的野心越来越大了,如此这般下去,剑山几千年的基业迟早一日毁在他手里。”

    白纱罩面的女子不解的看着青纱女子,小声问道:“师叔发现了什么,莫非剑山有人来过这里?”

    青纱女子轻嗯一声,素手往前指了指,说道:“哪里被人布下了天罡诛魔杀阵,此阵若是开启,怕是难有幸存之人,剑山这次过分了。”

    白纱女子扎扎实实吃惊了一下,几息后她缓缓叹了口气。

    天罡诛魔杀阵她自然非常熟悉,此杀阵乃剑山的护山阵之一,能习得此阵者只有寥寥几人,按照剑山几千年来不成文的规定,此阵因为杀伐太过阴毒,严禁对外使用,然而剑山今此破了这规矩,是要对付谁?

    似乎出身在剑山的缘故,白纱罩面女子脸色有些冷。

    几息后,白纱女子声音婉转道:“师叔有什么打算,是不是要插手此事?”

    青纱女子叹气道:“算不上插手,只不过不想剑山走入末路,咱们虽然已经远离了剑山,但根依然在剑山,便由不得这些无耻之人毁了剑山几千年的清誉。”

    这一刻,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青涩的过去。

    剑山曾有一女,名苏剑凝,她的青春留在了剑山,她的心留在了快刀门,十几年后,她还是苏剑凝,但剑山已经不在是那个回忆朦胧的剑山。

    十七年不再相见,你还好吗?

    苏剑凝眸色有些清冷,脑海中缓缓浮现出了那个青涩的身影。

    ……

第一百一十一章 昊然之境

    对于外界发生之事,箫剑生全然不知。

    自那日大师姐无故失踪,宁铁鞋只说了句她游山玩水去了,箫剑生虽然不信,但也没有追问。

    虽然和宁铁鞋是第一次见面,但基于对方的强大和数次出手帮忙,这点信任还是有的。

    接下来,宁铁鞋带着箫剑生一路沿着山脊而行,穿越了上百处大大小小的断崖,而那种特别的感觉伴随了他一路。

    从陌生到熟悉,再到一念既来,箫剑生收获颇丰。

    最后几次,他只需一个念头,那种飘然的东西便会自行在脚下出现,载着他远循而去,可谓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奇妙无比,似乎和御剑有异曲同工之妙。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的身形感觉到了一种空灵之感。

    眼前山刃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眼望不到边的云海奇观,一老一少仿佛踏入仙境一般,脚下升腾起层层卷云,壮观无法形容。

    在一块方圆十几里的硕大卷云之上,两人停下脚步,箫剑生缓了口气问道:“宁前辈,这里可是天上?”

    宁铁鞋瞥了一眼箫剑生,点了点头说道:“既是天,也是地,如果按照扶摇直上九万里的说法,那这里远远算不做天,就看你如何理解。”

    宁铁鞋看起来心情不错,就在箫剑生心思波动之时,又补充说道:“准确来说这里是昊然之境,位于天和地之间一种特殊的存在。”

    昊然之境?

    箫剑生突然长大了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毫不掩饰自己的吃惊。

    这里确实与众不同,身在昊然之境,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也感觉不到空间不同,仿佛远离了喧闹的人间,任何你之前有过的东西在这一刻都被洗涤干净,就连灵魂都变的飘逸起来。

    这里很安静,寂静无声,白天圣光万束,将整个天地照的犹如一个银色的世界。

    夜间月亮大如斗,红彤彤的如磨盘大小,柔和的光线洒在缓缓卷动的云层之上,遥远处星辰闪亮,尤其是那颗紫星,仿佛就是谁家屋子里的灯火,不经意透过窗户映射了出来,让箫剑生凭空生出一种想去扣响那家人门板的冲动。

    似乎过了很久,箫剑生终于从哪种吃惊之中回过神来,依然还是吃惊问道:“刚才在过山涧之时,晚辈脚下感觉到的那种东西,莫非也属于昊然之境?”

    宁铁鞋斜眼道:“非也,那是老夫所凝的昊然之气,助你踏上昊然之境,道教有一种失传已久的飞行诀叫逍遥游,可御空,可青云直上,便是需要借助昊然之气来修炼。”

    箫剑生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心中满是疑问和不解,但又不知从何处问起。

    宁铁鞋呵呵笑道:“小子,在昊然之境修行,妙不可言,要不要试试?”

    箫剑生恍恍惚惚的点了点头盘腿坐下,凝神静气,双眼缓缓闭实,吸纳有度。

    夜晚时分,箫剑生对着那颗紫星冥想,偶尔会听到宁铁鞋如诵经一样的声音,而这个时

    候往往都是他身心最难集中的时候。

    清晨时分,他会盯着那轮从卷云之下升起的红日冥想,他会继续逐日。

    白天时分,他的思绪如那圣洁的光束一般充满了整个天地,他能清晰的感受到每一块浮云中所含的雨滴。

    箫剑生已经陷入一种绝妙的境地,他周身飞云摆渡,日月交替隐显周而复始,箫剑生这一坐便是九天。

    第一日,他如坐针毯,浑身燥热难耐。

    第二日,他窥视了自己体内,发现一张密集大网。

    第三日,他的气海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个白色的气旋圣洁无暇,如那九天之上的白云凝结而成,美妙无穷。

    第四日,他的身体空灵如无物,仿佛一间空旷威严的宫殿,宫殿之中只有七盏离世青灯在燃烧。

    ……

    第七日,他身下的卷云开始变得阴暗起来,伴随着阵阵不安的动静。

    第八日,遥远的天穹之上传来剧烈的轰鸣,满天的闪电如一颗苍天大树的树根,令人胆战心惊。

    第九日,箫剑生所处的这片昊然之境开始电闪雷鸣,某一时刻,来自天穹之上的雷电和卷云之中迸发的雷电交汇于天穹某处,雷声滚滚翻出千里之外,无数道闪电将夜空照的通亮一片,而这一异动就发生在大良国上空,几乎将半个大良国照的亮如白昼。

    此刻,正有大良国五灵台监管夜观天象,忽见天将流火,惶恐之下赤脚赶往御书房,令得正在为奉天王朝大兵压境一事焦头烂额的皇帝猛然对天长叹,这是天要亡我大良国不成?

    与此同时,大良国某处深山降下流火,山火绵延数百里,死伤极其惨重。

    凤凰山某处,剑山星辰阁阁主云承希,正在借着烛火细细的品着一副地图,这几日来,那个少年一直没有出现让他有些颇感不悦,就在他愁苦之余,忽然天空之上闷雷阵阵,天穹之上大如斗的流火降入山间。

    云承希略一皱眉,御剑飞入夜空,感受着天穹之上令他心悸的动静,碎碎念道:“如此方式的破境,闻所未闻,恐怕这人在劫难逃。”

    云承希冷哼一声,转身而去。

    他始终疏忽了一点,如果这人破境成功,又将做何讲。

    这一幕,也被远在千万里之外的大修行者看着眼里,震撼在心。

    这一夜,天现异象,将注定将被载入修行界的史册。

    位于昊然之境某处,弥漫着一股浓浓的烤焦味道,不知过了多久,箫剑生终于睁开了眼睛,他先是摊开双手看着手掌之上几条流动的闪烁的纹路,然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感受了一下气海内磅礴的能量流动,和从身形到灵魂上的跃然。

    难怪合五境大圆满是一条难以逾越的分水岭,让无数的修行者望而止步,确实有其道理,现在他只需闭目沉思,便能遥感夜空之上的斗转星移,沟通那些星辰之上的伟力。

    就在箫剑生情不自禁之时,忽然觉的有些不对劲,他猛然转头,

    看到一个疯疯癫癫的老头冲了过来。

    “小混蛋,你可知这是在玩火**,稍有不慎,你便身死道消,你死了也就罢了,老夫修习了几千年也就给你做了陪葬……”

    宁铁鞋怒气冲冲的从一团黑烟中走了出来,满脸烟熏妆,只留一双愤怒的眼睛,身上的衣服再填几十处窟窿,满头银发丝丝直立。

    箫剑生急忙起身,朝着宁铁鞋连连施礼,但脸上却洋溢着无法控制的畅快淋漓。

    箫剑生谨慎道:“宁前辈,晚辈知错了,下次破境一定先找个鬼都找不到的地方。”

    宁铁鞋冷笑一声,最终没有将那只鞋丢在箫剑生脸色,过了几息,待心情平静了一些才说道:“其实……也怪老夫……本以为选择在昊然之境内破境会好一些,罢了,这哑巴亏老夫自认了。”

    翌日一早,一老两少离开了昊然之境,三人进入了溪谷的山口,沿着溪流而上,追逐着最肥美的鱼儿,三人不谈道不谈修行,有说有笑只论吃喝,他们沿着溪流而居,足足过了两天的逍遥日子。

    第三天宁铁鞋离开,箫剑生和秦墨染目送出几十里。

    快中午时分,两人并排坐在溪边随意的拔着水花,箫剑生这才好奇说道:“听宁前辈说师姐这几日游山玩水去了,不知真假。”

    秦墨染笑着道:“宁前辈没有骗你,师姐这几日确实在一个叫西子湖的地方游玩去了,比任何地方都要安静。”

    秦墨染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洋溢着陶醉之色。

    西子湖是什么地方,箫剑生没有听说过,陌生的和昊然之境一样。

    箫剑生没有问,秦墨染也没有说。

    两人默默前行,似乎快走到那处草棚的时候,箫剑生才说道:“师姐,师弟打算拿了包囊先不回无极宫,直接去借兵山试一试。”

    秦墨染下意识的看了看周围,略显的有点激动,又有点伤感,声音微弱道:“你如今也已经合五境大圆满,论境界只比师姐低一境,论战力应该在师姐之上了,师姐气海受损之后虽然在宁前辈的帮扶下恢复了不少,但要回复巅峰时期还的静养一段时间,所以师姐这次就不能陪你去了,省的给你徒增烦恼,你当尽力而为将那件神兵利器拿到手,对你来说便是如虎添翼一般,但也切记莽撞,师傅说那万姑不是寻常人可以理解。”

    箫剑生点头应是,犹豫了一下道:“四师兄和五师兄哪里……”

    秦墨染轻笑道:“这个不必你挂心,昼明受伤已逃,应该已没有大碍。”

    两人沿着小溪缓缓而行,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曾经暂居的地方,只是看到那处草棚已经被人毁去,箫剑生忽然心间升腾起一阵无名之火,看着那满地的草屑手指轻轻颤抖。

    秦墨染缓步走向那个被损坏的石槽,似乎想起了某些事,幽怨的瞪了箫剑生一眼。

    就在这时,忽然间一只温暖而有力的手臂紧紧的搂住了她的柳腰,秦墨染心跳突兀加速。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不退将如何

    这一刻,秦墨染和箫剑生彼此之间心有灵犀,心照不宣,不用任何的言语交流,秦墨染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出于某种不可启齿的原因,在被箫剑生搂住的那一刻,她的心底如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颗卵石,泛起了阵阵涟漪。

    几乎是箫剑生将秦墨染搂过来的瞬间,溪谷之内嗖嗖之声破空而来。

    数以百计的箭支像黑色的雨点,其中不乏有用于穿甲的强劲弩箭,箭头一旦射入人体,锋利的倒刺第一时间嵌入骨缝之中,几乎不可能再拔出,只能等死,可见背后之人对他的痛恨程度。

    其实,箫剑生从进入溪谷口的时候已经发现了不对劲,他之所以还若无其事的走进来,觉得有些事情靠躲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诸如他和霍海的矛盾,沉寂只会让矛盾加剧,只会让血越流越多,但终有一天是要摆在台面上解决的,就比如是现在。

    同时,他也很想知道五境大圆满后的自己会有多强,能砍下敌人多少颗头颅。

    此时此刻,箫剑生还未出剑,他的后背上缚着两柄剑,一柄虬龙一柄属于大师姐的青色长剑,而且他也没有去看两侧的山头有多少敌人,似乎是不屑,似乎是等着敌人主动站出来,总之,他依然挡在大师姐身后,替她挡风挡雨挡箭支。

    两人贴的很紧,看着那个被人震碎的石槽。

    箫剑生在冷笑,笑的肆无忌惮,冷的犹如寒冬的天,某一块破碎的石槽里已然留着一汪浅浅的清水,不知何时,那汪清水已经变的浑浊起来,里面结满了晶莹锋利的冰精。

    忽然间,一股冷冽的寒气至箫剑生体内释放而出,将他和秦墨染包裹在内,随着那寒气源源不断的释放,某一时刻那些最先破空来的箭支好像闯入了触摸到了某种可怕的东西,先是减速,箭支发出不甘的刺耳动静,随之急停,笔直的箭杆在两种的相反力量的加持下,顷刻间箭杆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裂纹,嚓嚓……

    半息之后,箭杆、箭羽、箭头被一层蓝色的冰精覆盖,冰碎,箭支也碎成冰一样棱角分明的东西,悬浮在空中。

    后面追赶过来的箭支也是如此,在离箫剑生一丈之外,再无法精进一寸,在空中爆成冰精。

    这一刻,整个溪谷处于一种绝对安静的状态,就连那颤颤而动的小溪都被蓝色的冰精覆盖,似乎只有并没之下的一席空间,还有水声在婉转叮咚。

    秦墨染紧了紧一身崭新的洁白长裙,双手环抱于胸前,嘴唇覆盖着一层细细的白色冰粒,小声道:“两侧的山头上至少有一千人,其中有两道强大的气息,一个是鸿蒙境的高手,另一个是五境大圆满的高手,到时候师姐帮你拖住那个鸿蒙境的,你以最快的速度将那五境大圆满的斩杀,咱们便能突围出去。”

    箫剑生知道他身上那股寒气已经影响到了大师姐,所以将她搂的更紧实了一点,轻笑一声道:“师姐身上有伤,这就不用你帮忙了,待会师弟给你制造一个逃离的机会

    ,你回无极宫便是。”

    秦墨染幽怨道:“你别逞能。”

    箫剑生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位于山顶某处,一个身穿铠甲的老将看着他身边的中间剑士吹胡子瞪眼说道:“云阁主,是你的情报有误还是本将军看花了眼,此子不像似合五境的境界,倒是像合五境大圆满。”

    云承希迸出一缕念力穿透那些浮在半空的碎屑,很快回道:“应该是合五境,消息来自我们少剑主应该可靠,只不过那逆贼身负气运体质有些特殊而已,但境界已经不至于突破的如此快,若是李将军担心折损手下,不妨本阁主亲自走一趟便是。”

    姓李的将军摆摆手冷笑道:“云阁主的好意本将军心领了,但此子涉及到我奉天王朝的颜面,所以还是由我出面较好一点,你且观敌便是,若真是到了那一步……”

    姓李的将军朝着云承希神秘一笑,似乎也是心照不宣。

    姓李的将军狠狠的皱了皱眉头,既然弓箭无法建树,只能采取人海战术了,修行者也是人,终有体力耗尽的那一刻,如此一来,他便可大摇大摆的下山擒贼,何愁临老了不能再往上窜一窜呢。

    少倾,绝对的安静被一个浑厚的声音打破。

    山头之上,姓李的将军起身之后,猛然拔出腰间的指挥刀,向着天空一指,口中喝道:“拔刀迎敌!”

    姓李的将军本身也属合五境的修行者,他的声音如播撒一般在溪谷中回荡。

    就在箫剑生抬头凝神之时,只见溪谷两侧的山腰处已然站满了密密麻麻披甲身影,这些人同时起身,同时拔刀,呐喊着同一口号向溪谷下方冲杀,气势如虹。

    尤其是那千人同时拔刀的场景,长刀出鞘,刀与鞘的摩擦声仿佛撕裂了天地,似一道闪电劈裂了长空,令得箫剑生感慨万千,剑有剑意,刀有刀势,两相触类旁通。

    箫剑生似突然开窍,原来他所追求的那些微妙的剑意竟然在此处浮现。

    箫剑生深深的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时,眸色凌冽的看着近千的军卒身着奉天王朝的戎装向自己冲杀而来,他的手已经握住了剑柄,但迟迟无法拔出,似乎还差一线。

    那些军卒自上而下冲杀的很快,眼看着即将冲到溪谷底部,就这这时秦墨染手掌微微展开,箫剑生身后的青色长剑已经自行飞入秦墨染的手中。

    秦墨染似乎是看出了端倪,小声道:“遵从本心便好,既然无法拔剑,那便交由师姐好了。”

    箫剑生轻轻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他伸手压住了大师姐手中的长剑,目光直视冲在最前方的一人,那是一个身穿黑甲的魁梧汉子,手中的斩马*刀迎着烈日闪闪发光,当那人与箫剑生之间的距离不足三十丈时,魁梧汉子的身影突然加速冲杀而来,当他距箫剑生不足二十丈时,箫剑生依然没有出剑反而缓缓闭上了眼睛,这一刻,他的虬龙钝剑在自行颤抖,似乎在等待一道

    指令。

    当那魁梧汉子离箫剑生约莫十丈时,箫剑生猛然睁开眼睛,那人似乎感受了生死之间的一线间隔,下意识的看了看两侧的同伴,似乎是想几人结成阵营,然而就在他转头的那一瞬间,虬龙钝剑在箫剑生后背上顿了一下,魁梧汉子的头颅已经高高的飞了出去。

    同伴的鲜血没有唤醒其他人的驻步,反而让他们的目光中隐隐迸发出了仇恨的光芒,千人千把刀冲杀的场面何其的壮观,这场发生在异国土地上的屠杀注定会成为后世的记忆。

    箫剑生冷笑一声,随即一步重重踏出,伴随着一阵阵令人心悸的轰隆声,悠长的溪谷内如山崩地裂一般,顷刻间飞沙走石再不见人,沙石间上百的奉天王朝军卒晕晕乎乎间被有的被震上了十几丈的高空,有的干脆被碎石击穿了铁甲,更有的被地下裂开的缝隙埋葬,之前齐齐的喊杀声早已被天崩地裂声遮掩。

    约莫一炷香时间后,尘埃落定,大地合拢,地面之上尸体很少,但鲜血几乎染红了青色的野草,浓浓的血腥味代替了山间的花香。

    箫剑生持剑而立,目色平静的看着源源不断用过了来的人影,沿着溪谷间的河流最是人多,他们面无表情,踩踏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冲锋,如此这样的悍不畏死越发让箫剑生心寒。

    他开始闭上眼睛,不再去看散落在地上的残肢断臂,只管超控着虬龙钝剑在人群中来来回回的收个人头,他看不到鲜血在飞溅,他刻意的不去听那些撕心裂肺的喊痛声,刻意不去理会那些颈部离断后的咔嚓声,他的虬龙长剑已经具备了某种灵性,在沾染了第一滴血之后已经发出了欢快的鸣叫,到此时已经势不可挡,几乎在眨眼睛,已经又倒下百十号人。

    似乎是听到了另一种杀伐的动静,箫剑生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箫剑生的目光穿过那些黑森森铁甲人群,最终落在一群人身上,他看到了向源郎,看到了高有才,还有鹿家姐妹,还有兴源镖局的周姓老头,还有几个陌生的身影,有男有女,还有无极宫的几位随他一起来学习杀人本领的弟子,林林总总二三十号人。

    其中高有才最是引人注目,怀里抱着一颗腿粗的大树,几乎就是一路横扫了过来,但凡被哪树枝、树叶剐蹭着的俱是震飞出去,此时高有才似乎到了狼见血的地步,根本不管不顾的往前了冲锋,而向源郎杀的最是轻巧,笔直的在他们和箫剑生跟前杀出一条直线,向家的意拳在这个时候几乎是看不到拳影的,只能感觉到他周围的人越来越稀少。

    随着这二三十人在外缘展开绞杀,近千人的铁甲军终于有些耐不住这种腹背受敌的夹击,冲杀速度锐减。

    就在这时,山顶之上传来一道威严的声音:“下面何人,敢阻我奉天王朝擒拿反贼,速速退去还罪不至死。”

    向源郎清澈响亮的声音回道:“西荒向家向源郎,不退将如何?”

第一百一十三章 解不开的结

    前段时间,向家十一个死侍进入青山苍木阵中寻找箫剑生下落,进去之后便迷失了方向,那次箫剑生险些死于非命,这件事让向源郎一直耿耿于怀。

    这几日,他一直在暗中寻找箫剑生的下落,同时派人盯梢霍海的一举一动,今日终于见到箫剑生,他如何能退?

    一向做事谨慎的向源郎,今日不得不扛出了向家这杆大旗,至于能不能奏效,他心里也没有底。但这场修行者对普通军卒的杀伐终于因为奉天王朝军卒死伤严重而鸣金收兵,近千军卒死伤已经快过半,显然是向源郎他们的加入彻底打乱了山顶之上那位将军的计划,想靠人海战术来耗尽箫剑生最后一口力气显然是行不通的。

    随着那李姓将军令旗摆动,剩下的军卒已经开始收兵向山上撤退。

    几息后,山头上那位李姓将军和云承希窃窃私语一阵,对着向源郎等人喊话道:“箫剑生乃我奉天王朝罪人,这厮心胸狭隘,以下犯上,以残忍手段杀害我朝军职人员,罪不可赦,本将军认为向家乃西荒四大家族之一,在西荒地位超然,还不至于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如此鲁莽行事,何况,你说你是向家向源郎,有何凭证,如今这世道什么阿猫阿狗都在往脸上贴金,倒是你们和那贼子蛇鼠一窝扰乱本将军行事,今日之后一同回我奉天王朝领罪便是。”

    这位李姓将军当然不相信山下那少年乃是西荒向家的人,话说回来,他是奉旨行事,即便真是向家又如何,天塌下来还有陛下顶着,他有什么好担心的?

    何况,这里不是西荒。

    就在这时,一只通体雪白的海东青像箭一样至高空射向向源郎,向源郎第一时间取下海东青脚环上的纸条,粗略的扫了一眼,脸色登时大变。

    这是向家潜伏在这一带的死侍传过来的密信,可能是时间紧迫,密信上字迹潦草,且只有三字,有剑阵!

    周姓老头作为向家十二死侍中资格最老的一个,他时刻跟随在向源郎左右,老头瞥了眼向源郎手里的纸条,没有和任何人商量,身形化作一道流光直奔箫剑生而去。

    与此同时,他急着喊道:“小子,速速撤离。”

    箫剑生在看清周姓老者疾驰的身影后,也已经料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招呼了大师姐以最快的速度向周姓老者那边行去,但已经迟了几步。

    随着周姓老者突兀的被一阵罡风阻挡在外,他的身影似乎受到了天地间的排斥,再难进半分,在他面前忽然多出了一道纯由剑气凝出来的罡风,威力极大,饶是周姓老者修为不俗也无法突破。

    “天罡诛魔杀阵,剑山果然够不要脸的。”周姓老者面色惊颤的看着处于剑阵之内的箫剑生说道:“小子撑一会,千万别死了,老夫想办法救你出去。”

    周姓老者话虽这样说,但面对剑山的护山大阵之一的天罡诛魔杀阵他也无从下手,更谈不上破阵,曾经听过这阵法乃剑山不出世的护山阵,想不到今日挪作他用。

    接下来周姓老头抽出那条马鞭拼了一生修为,想在罡风之外劈出一线间隙,但几息之后,他的人已经被剑阵反噬的连连吐血,整个人忽然苍老了好几岁。

    周姓老者倒下,向源郎他们接着继续冲击剑阵……

    山顶之上,云承希看着这一幕呵呵大笑道:“反贼箫剑生,尝尝本阁主为你设下的天罗地网,这便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在天罡诛魔杀阵

    面前不管你是合五境还是合五境大圆满,终究只有一条路,随本阁回去认罪伏法。”

    剑阵似乎除了杀伐之外,还有一定的隔音效果,周姓老者和云承希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入箫剑生的耳中,这让箫剑生的脸色越来越冷,心越来越寒,他知道,从今天开始,他与奉天王朝这个结再难解开。

    其实在周姓老者第一次冲击剑阵的时候,箫剑生已经感受到了这阵法的威力。

    刹那之间,溪谷开始扭曲变形,在他正前方出现了一个十几丈大小飞速旋转的漩涡,漩涡便是这些制造罡风的恐怖机器,纯由剑气凝结成的罡风威力巨大无匹,饶是箫剑生如今已经合五境大圆满,但在这这些凌冽的罡风面前也也的节节后退,几息之后,箫剑生和秦墨染两人浑身已经被汗水湿透。

    秦墨染本身大伤未全愈,修为不在巅峰,仅仅是全力舞出了几剑,脸色已经雪白一片,嘴角挂着丝丝血线。

    杀阵之内,罡风无处不在,曾经熟悉的一草一木都变成了杀人的利剑,原先草棚被毁后的草屑也已经变成了锋利的飞剑,剑阵之内最为恐怖的当属那条清澈的溪流,溪流早已不在缓缓流动,而是变成了像一条挥舞在天地之间的白色丝带,时时刻刻欲将箫剑生和秦墨染置于死地。

    剑阵之外,向源郎他们已经乱做了一团,为了破阵几乎是人人受伤,他们已经看不到剑阵之内的箫剑生和大师姐,里面俨然已经变成了一个混沌模糊罡风呼啸的世界,而且天罡诛魔杀阵还在不断的扩大,仿佛已经幻化成了一股沿着溪谷滚滚而下的巨大洪流,洪流之内伴随着断木碎石无数。

    剑阵之内,箫剑生和秦墨染一边躲避着能透过筋骨和脏腑之内的凌冽剑气,一边随着那股洪流节节而退,值得庆幸的是箫剑生和秦墨染两人还并未受到大的伤害,尤其是箫剑生在突破合五境大圆满之后,体内那张大网随着他境界的增长带来的防御力也增长了不少,还有他如今离世经九盏青灯已经点燃了七盏,另外两盏正好位于他双膝处,只要青灯燃起,他进退的速度也暴增。

    尤其是经过那九天之后,箫剑生的心性也已不可同日而语,他脸色始终镇定如常,并未见半分慌乱。

    山顶之上,李姓将军并没有因为折损了大批手下而懊恼,反而气定神闲的看着云承希手演繁奥的法诀。

    片刻后,李姓将军笑道:“想必那厮已经被绞杀的没了人样,敢问云阁主打算什么时候撤阵拿人?”

    云承希皱了皱眉,摇头道:“恐怕一时半会还不行,咱们都错估了那小子的境界,罡风虽猛,但那小子似乎还看不上眼啊。”

    李姓将军吃惊道:“那将如何,再拖恐怕……大良国这边不好交代。”

    云承希倒是脸色平平,似乎不急,只见他朝着对方神秘笑了一下,随即摘下自己的佩剑在空中点点画画几许,俨然是一道繁奥复杂的阵符,就在李姓将军诧异之时,那柄佩剑剑尖之上突然光芒闪烁自行朝杀阵飞了过去。

    与此同时,位于剑阵之内的箫剑生和秦墨染同时感觉到一股莫大的危机,秦墨染瞬间迸发出秋水剑法的最强一击,一剑凝成数十道剑影,剑尖朝外形成一个大圆形,将她和箫剑生护在大圆之内。

    箫剑生也是没有丝毫迟疑,以合五境大圆满的修为凝出一柄长约四丈的鎏金大剑,剑尖直指头顶上方剑阵的结界处,他朝大师姐使了

    个眼色,两人借着鎏金巨剑开路,两道身影在巨剑破开的空隙内一飞冲天。

    下一刻,鎏金巨剑的剑尖直接破开剑阵的结界,露出半丈长的金色剑尖,一时间向源郎他们激动的不能自言,高有才使劲的掐了一下他身边的鹿小立,声音轻颤道:“剑哥他还没死,我就说了剑哥失踪的这几天肯定是闭关去了,你们偏不信。”

    向源郎亦是振奋道:“我早就说过,这厮属野草的命,没那么容易死的。”

    山顶之上,众人越发看的清楚,一道金光灿灿的鎏金巨剑不停的在结界上留下破口,天罡诛魔杀阵在鎏金巨剑萧杀的气势之下,已经气势减弱了几分,或许下一刻,天罡诛魔杀阵将彻底破碎。

    云承希的身影猛然往后仰了一下,似乎遭到剑阵的反噬,他以一指急速点压眉心处,堪堪将那股眩晕之感压下,狠狠的咬了咬呀说道:“怎么可能如此强大。”

    就在那位李姓将军失神之时,云承希突然笑道:“抓不成活的,死的也行,总之这厮的命,我云承希要定了。”

    李姓将军捋这花胡须厉声道:“战场之上瞬息万变,本将军行军几十年最是晓得,云阁主你且不要有后顾之忧,只要能将那逆贼拿下,死活不论,到时候老夫陪你一起面圣。”

    云承希等的就是这句话。

    只见他目色狰狞的看着远处的青山,大手对着青山遥遥一握,豁然一道四五丈长的翠绿色大剑成型,似破开了空间一般转瞬而来,对准箫剑生所持的那柄金色巨剑撞了过去。

    两柄巨剑相撞,几乎是同时爆发出璀璨的光芒,同时消失于无形。剑阵之内,箫剑生突然感觉有万剑穿心而过,顷刻间脑海里嗡嗡作响,眼前混沌一片。

    此时,在对方的山顶之上,两道轻纱罩面的人影默默的看着这一切。

    白纱女子尽管隔着一层纱,依然能阻挡不了她心急如焚的眼神,她握紧剑柄的手早已颤抖不已,然而师叔一再说,那小子如今已经合五境大圆满,这样的磨砺对那小子有天大好处,将来如果能兼修阵道,这一次的经历必将受益终身。

    然而,在那翠绿色长剑加持了剑阵之后,这已经不是五境大圆满这个境界能抵抗下的杀阵,所以,就在她执意出手之时,青纱女子早已在虚空之上凝出了一柄虚无之剑,这剑无形无色,无剑气流转,无剑柄,只有九丈长的剑身。

    在那剑阵加持到最强的一刻,虚无大剑瞬间斩落,结界瞬间破碎。

    这一剑何其的惊骇,令得在场的所有人心神不守,冥冥之中感觉到似乎联想起了自己的百年之后的凄凉,溪水被迫倒流,山间青草渐渐褪去嫩色,绿叶开始枯萎变黄,仿佛刹那间经历一场深秋。

    周姓老者神色萎靡的闭上了眼睛,感叹道:“她……还是选择出世了。”

    溪谷之中,安静了片刻之后,箫剑生清瘦的身影至那破碎的结界之中一飞冲天而去,身在百丈高空,箫剑生毫不犹豫的对着那个山头轰出了一拳。

    顷刻间仿佛如一座大山撞去,李姓将军和云承希所在的位置轰然塌陷了下去,还似在做梦一般的老将军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刚刚才看清那逆贼的身影,忽然感觉一口气憋在胸间再也换不上来了,他的眼睛也死死的盯着那道身影,随着一阵阵刺耳的骨裂声,他的眼睛最先爆裂,随之是脑袋,然后是心脏。

第一百一十四章 无情

    李姓将军原名李崇山,最早之前是一名普通的修行者,偶然机会进入军中,一直在骑尉这个位置上默默无闻十几年,后来举证上官云庭叛国有功,这才在仕途上开始平步青云,升迁今日的位置,更是在去年的时候随四公主趁着踏青之际,于不可能之中觅得大道之音,成功晋入合五境大圆满,老则老矣,百尺竿头还能更进一大步。

    谁能料到世事无常,今日却客死在大良国,令人唏嘘不已。

    能一拳秒杀合五境大圆满的高手,同时令得数百手下陪葬,即便可以理解为李崇山这些年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再不济加个毫无防备之心,但也是实打实的合五境强者,那箫剑生到底是什么境界?

    此时,脸色最为难堪的当属云承希。

    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拳着实也令他头疼了一番,虽未受到大的伤害,却也被震的不轻。

    但相比较而言,他更对破了杀阵的一剑感兴趣,也可以说这人的存在已经对他擒拿箫剑生形成了阻力,如果不将这人解决掉,此次大良国之行怕是要让山主失望了。在云承希眼里,那一剑够霸道,够凌冽,够无情,似乎就剑山目前的底蕴,很难有人能使出这一剑。

    云承希忽然皱眉,情不自禁的冷笑出声:“莫非是她?”

    确实是她,曾经的剑女苏剑凝,久不露面,今日突然出山。

    云承希不屑的瞅了一眼乱石堆里李崇山尸体,悠悠的抬头看向对面的山头,与那青纱罩面的女子隔着溪谷对望,青纱女子此刻也看着云承希,青纱后的那张脸面无表情。

    而那白纱女子早已冲到了山下,她一步步走向箫剑生,最后离着箫剑生十几丈左右的位置停了下来。

    他变了,变的有些让她紧张,有些不安,他再不是那个为了逃命而抱着她摸着黑没命的奔跑少年,再不是那个任人随意羞辱的少年,今时的他或许一剑就能荡平曾经的敌人,但仅仅才过去了一年时间,很难想象这一年中他经历了什么。

    箫剑生对大师姐耳语了几句,在见到白纱女子的一瞬间心底的那些怨气都消散于无形,她还是那么的安静。

    箫剑生轻笑着走了过去,离着白纱女子一丈外的时候,他深深的鞠了一躬,小声道:“上官姐姐,你的伤痊愈了吗?”

    他的声音没变,但有些疲惫。

    上官雪重重的点了点头,轻轻的揭开白纱,在他面前再不用伪装,缓缓的笑道:“你这小混蛋过的还好吗?都合五境大圆满了,真是令姐姐嫉妒恨啊,曾经担心你入不了无极宫,担心你不能修行,担心你……”

    渐渐的,上官雪眼角挂着几颗晶莹的清泪。

    箫剑生笑的很灿烂,上去牵过上官雪的手,将她领到了秦墨染跟前,一对璧人,都是那么的耀眼,都有点拘谨,但因为有箫剑生的缘故,又显得那么的亲近。

    秦墨染主动牵起上官雪的手,笑道:“妹妹应该便是上官雪,真是美艳动人,难怪小师弟常把你挂在嘴边。”

    上官雪莞尔一笑,这一刻显得很是满足。

    转瞬,他和箫剑生说道:“师叔也来了,所以你不需要担心剑山那位阁主,她老人家自会清理门户,你只需要应付他带来的那些喽就是。”

    箫剑生点头应是。

    其实,自上官雪走来的那一刻他就联想到了刚才那惊天一剑的主人,曾经上官雪和他不止一次的提过苏剑凝这个名字,此时那位前辈一直站在山顶之上,似乎正在和对面山顶之上的那位鸿蒙境高手隔空对望,颇有你不动我自逍遥的感觉。

    本来箫剑生也挺头疼那位鸿蒙

    境高手的,如此一来便轻松了不少。

    秦墨染和上官雪在这边细聊,箫剑生向向源郎他们走了过去,按照长幼关系,他先给周姓老头行了个礼,然后又询问了一下老头有没有受伤,这才憨笑着看着向源郎,叹了气说道:“多谢向兄在危难之时出手,希望这件事不会对向家产生负面的影响,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箫剑生定会……”

    向源郎知道箫剑生要说什么,所以没有让他说下去,使劲的擂了箫剑生一拳笑道:“向家的事不需要你担心,照顾好自己便是,接下来的路会越来越难走,如今你已经破了合五境大圆满,我这个当兄长的自愧不如,或许以后能帮上的忙越来越少,这个留在身边,说不定以后还能顶点用的。”

    向源郎将一块十分精致的碧玉腰牌交给了箫剑生,玉牌两个面都阳刻着篆字,一面西荒向府,一面客卿长老。

    箫剑生知道这腰牌的分量,自然也知道向源郎的用意,他犹豫着想还给向源郎,但向源郎满不在乎的说道:“向家家大业大,麻烦事肯定也不少,多你一个麻烦无所谓,如果你觉得过意不去,那便尽快成长到一个高度,也好让我们在你这颗大树底下好乘凉。”

    箫剑生点头笑了笑,将腰牌收好,他又转过身在高有才圆咕隆咚的肚子上点了一手指。

    高有才抱怨道:“剑哥,早知道你已经破了合五境大圆满,我便不来凑这个热闹了,害的本少爷几天时间就掉了一堆膘,你忍心吗?”

    箫剑生接着又在高有才胸口上戳了一指,然后扫了眼看着旁边的鹿小跳,对高有才说道:“别人修行长境界,但你修习长肥膘,而且肉要长对了地方才行,瞧瞧鹿姐姐……”

    就在箫剑生和高有才互相淫笑之时,鹿小立直接拔剑横眉立目道:“再欺负我姐姐信不信本小姐让你俩做不成男人?”

    箫剑生知道这娘们不好惹,顿时吓的一个哆嗦。

    他本来还想和这群昔日的好有寒暄几句,高有才咧着嘴一副意犹未尽的表情,但就在这时,溪谷的上空传来了阵阵剑鸣之声,一百多号身着剑袍的剑山弟子自山腰密林中走出,如虎豹下山之势向箫剑生包围了过来。

    这些人都是修行者,身上自带着一股傲气,自带着一股不屑,远远的就能看出这些身着剑袍的修行者和那些军卒完全是两股气势,似乎是志在必得。

    向源郎向箫剑生使了个眼色,笑道:“你又来活了。”

    箫剑生笑着扫了眼那几位跃跃欲试的无极宫弟子,提醒道:“这些人都是霍海娘家人,你们最好不要参与进来,免得回到无极宫被哪厮针对。”

    其中一少年爽朗笑道:“箫师兄,我们几个已经想好了,既然是修行便不能看着别人的脸色行事,更不能畏惧生死,这样便失了道心。”

    箫剑生轻轻的拍了拍少年的肩头,说道:“话虽如此,但有命在才能修行,不是吗?”

    身着剑袍的修行者越来越近,箫剑生再没多言,带着一群人向秦墨染和上官雪那边汇合了过去,眨眼之间,箫剑生他们二三十人被哪一百多号修行者围困在中间。

    此时,云承希和青纱女子各自离开了所在的山头,在溪谷上空御空而行,彼此的距离越来越近,当两人的距离不足十丈时,云承希冷笑道:“剑女苏剑凝,你终于肯出山了,世人传你剑无情,人绝情,今天剑山星辰阁阁主云承希向你讨一剑,如何?”

    苏剑凝抿嘴轻笑一声,悠悠的摘去了青色面色,轻轻的甩了甩瀑布般的长发,心情有些复杂。

    曾经,苏剑凝创造了剑修者的神话,被后世人尊为

    剑女,传说她人美剑无情,然而,传说终归是传说,十七年了,这个传说一直保持着神秘的面纱,从未再有人目睹一眼当年剑女的绝代芳华,今日,随着那块青纱落地,这个神话该是续写,还是被戳破,溪谷之中全部的人都屏住了呼吸,包括来自剑山的弟子。

    尤其是秦墨染,此刻失神的看着上空的苏剑凝,手中青剑再无法抬起。

    周姓老者叹息一声,似乎想说的话都在那身叹息中。

    箫剑生早已在上官雪口中听闻了苏剑凝的名字,今日见到其人,似乎也有些激动,尤其是当他看清苏剑凝眉宇间那丝淡淡的忧伤后,仿若在梦中似曾相识。

    苏剑凝平静道:“这一剑你想证明什么?”

    云承希继续冷笑道:“证明没了你的剑山依然强大无匹,如何?”

    苏剑凝话语中略带嘲讽道:“是奉天王朝给了你们强大的底气吗?”

    云承希无言以对,刹那间,他手中多出了一柄丈许长剑,剑身通红,仿若在燃烧,云承希并指点在剑身之上,燃烧的长剑猛然吐出一条水龙,绕剑而行。

    就在苏剑凝冷眸之时,燃烧的长剑刹那间封锁了苏剑凝所在的那片天地,伴随着一阵若有若无的龙吟之声,长剑出,一剑封喉刺向苏剑凝咽喉。

    苏剑凝静静的看着那华丽的剑尖,并未出剑,她手中根本就没有剑,通红的长剑在她那双秀美的双目之中凝成了一个红色的圆点,她只是在看,在细思这剑上沾染了多少无辜的鲜血,才能凝出怎么血淋漓的一剑。

    长剑一往无前而去,在距离苏剑凝尺许出猛然爆出一团烈焰,血红色的烈焰随着云承希的心思而扩张,像一张血盆大口一样似要将苏剑凝吞噬掉,那条水龙便是舌头,已经绕到了苏剑凝身后。

    就在这时,云承希突然大笑道:“苍血一剑,你如何躲?”

    秦墨染虽在观战,但已经浑身被汗水湿透,她曾听闻过剑山苍血剑的可怕,今日亲见果然名不虚传,但她出汗的真正原因却是为苏剑凝担心,她不由的看了上官雪一眼,希望再上官雪身上找到些许的答案。

    上官雪心思玲珑,快速凑近秦墨染小声道:“大师姐莫要担心,师叔修的秋水剑法早已剑在心中”

    然而,云承希哪一件实在气势逼人,唤做是她顶多三分把握……秦墨染将信将疑的轻嗯了一声。

    几息之后,苏剑凝所在的那片空间已然被一片火海吞没,她的人也变的模糊起来,就在众人都为一代剑女捏了一把汗的时候,忽然看到火海之中的苏剑凝突然往后退出一步,与此同时,一道毫无气势可言的剑气之她体内激射而出,以摧枯拉巧之意在那火海中肆意的突破……

    这一刻间,天地之间有悲鸣萧杀之声在这一瞬间传出了百里千里之外。但凡是修剑之人,或腰间,或手间,或空中,他们的长剑在这一刻都发出了阵阵的悲鸣之声,似不受控制一般……

    剑气传回了剑山,剑山山主霍青城第一个听到,他登时就紧皱眉头,狠狠的一拳砸向面前的厅柱,口中喃喃道:“师妹,十几年不见,你还是那么的绝情,你为何还和师兄过不去,莫非那人对你还那么重要吗?”

    几息后,潇潇杀气落尽,云承希只感觉一阵无来由的寂静、空灵,恍恍惚惚间,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然后愤怒的看着对面的苏剑凝声音凄凉道:“你的剑……通灵?”

    苏剑凝目色平静的看着将死的云承希,冷笑道:“你死的一点不怨。”

    云承希至百丈空中砸下,在落地之前,他的心已经被剑气搅碎。

第一百一十五章 惜别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有些人空有一身境界,但内里早已腐烂,譬如李崇山,早年前花酒喝多了,女人睡多了,坏事做绝了,今日惨死在大良国,冥冥之中便应了那两个字,因果。

    再譬如苏剑凝,隐世十七年,今朝再出世,境界虽还是鸿蒙,但她在剑道一途的造诣早已超越了自己的境界,实在令人唏嘘不已。

    随着李崇山惨死,云承希暴毙,他们带来的那些手下已是树倒猢狲散,再无心恋战,匆匆忙忙将各自的主将和阁主尸体收拾完毕,各自散去。

    只是来自剑山的一名中年修行者,在临走的时候看着上官雪,欲言又止,终于叹息一声道:“上官雪师妹,前路遥遥还请保重。”

    或许是同出一门的缘故,上官雪也动了恻隐之心,冲着那中年修行者叮嘱道:“曲风师兄,如今的剑山已经不再是曾经的剑山,你也请保重……”

    上官雪并没有把话说完。

    但曲风已经将上官雪的意思全部领会,他目色凝重的看了眼箫剑生,摇了摇头转身而去。

    至此,溪谷恢复了原本的清净,但山林毁坏,溪水浑浊,山头被平等等这不堪入目的一切,犹如一条巨大的伤疤,已经烙在了箫剑生心间。

    不知何时,一阵清凉的山风吹过,带走了那些浓浓的血腥味,众人顿觉得一身轻松,溪水也缓缓由浊变清。

    溪水一侧,箫剑生和向源郎等人席地而坐,大聊特聊,从无极宫聊到大良国,再聊到溪谷间发生的事,似乎要说的话还有很多。

    溪水另一侧,秦墨染和上官雪两人手牵手越走越远,两女的笑声时不时的回荡在溪谷之间。

    苏剑凝则是重新登上了山顶,在人们注意不到的地方,曾经的剑女心思起伏,借着树木的遮掩,那双依然还美艳的眸子大多数时间都停留在箫剑生身上。曾经上官雪和她说过箫剑生的生世,包括他姓甚名谁家住何方,今天她隐隐在箫剑生身上感觉到了一丝熟悉的东西,他的眉和眼像极了某个人,尤其是他的一个侧影,他皱眉时的神情……

    或许是和那个地方有关让她浮想联翩,仅仅是巧合而已,苏剑凝尽量用这个理由说服了自己,而且,当年那个孩子已经夭折了,已经十七年过去了……

    苏剑凝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变的有点黯然伤神,清风拂面而过,她的那张脸还是那么的高贵,那么的光彩照人,但她的眼睛不知何时变的湿湿的。

    世人都说她绝情、无情,然后才有了秋水剑法的真章,绝情剑和无

    情剑,殊不知天下最绝情的女子恰恰是最深情的,情到深处人孤独,说的很在理。

    下午时分,箫剑生送别了向源郎和高有才等人。

    互道珍重后,箫剑生望着那些曾经熟悉的身影,想着曾经的点点滴滴,他目送他们远去的身影变的越来越模糊。

    溪谷内少了一些打闹声,多了一些静默。

    不知过了多久,箫剑生缓缓的放下挥动的手臂,看着缓缓流动的溪水,心情有些复杂,原地驻足眉头紧皱。

    就在这时,一道轻柔的脚步声走近,一道柔和的气息迎面而来。

    箫剑生这才回过神来,将头压低冲着苏剑凝行了个晚辈礼,声音略显疲惫道:“多亏前辈及时赶到短时间内平息了这场战事,若非前辈出手帮忙,或许今日会流更多血,还会死更多的人。”

    或许是苏剑凝并不想多谈剑山的事情,她轻轻的摆了摆手,简单说道: “算不上帮忙,只是不希望剑山的臭名彻底远播罢了。”

    面对苏剑凝,箫剑生说不出有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似乎有些熟悉,似乎有些紧张,紧张的脑海里空空如也,话到嘴边却不知如何说起。

    然而,箫剑生不知道的是,这样一位剑道大家,此时的心情比他还要紧张、复杂。

    几息后,箫剑生调整了一下情绪,说道:“不知前辈接下来打算回临云山,还是继续带着上官姐姐游历天下?”

    苏剑凝只是有意无意的轻嗯一声。

    箫剑生不知苏剑凝这一声嗯是什么意思,他也不便去问。

    不料,苏剑凝突然犹豫道:“你自幼生长在泥井口,应该对哪里很熟悉才对,我且问你一事,泥井口往西几里有颗老榆树,不知现在还健在?”

    苏剑凝故作轻松的看着箫剑生。

    说起那颗老榆树,箫剑生回忆颇多,他听养父说过,他就是养父在那颗老榆树下捡回来的,而且他也经常会去光顾那颗老榆树,老榆树很高很大,足有五人合抱那么粗,听老人们老榆树早已成精,上面挂满了红色的祈福布条。

    但是有一年,天特别的旱,连老井里的水都快见底了,正是这一年,老榆树枯死了,但它的枝干还在,没人敢砍回家烧火做饭,至此他再没去过那里。

    在泥井口人们管老榆树叫帝王榆树,至于这里面的说道他就不得而知了。

    提起泥井口,回忆起帝王榆,箫剑生眼角挂着一丝浓浓的思乡情节,他叹息一声道:“九年前那场大旱,帝王榆枯死了。”

    这一年,正

    好养父也过世了,箫剑生记得特别清楚。

    “意料之中的事。”

    苏剑凝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然后趁着箫剑生看向渐渐走近的上官雪和秦墨染时,她瞥了眼箫剑生的眉眼,语气略显沉重道:“你现在的处境,最好不要离开无极宫,以我对霍青城的了解,他不可能放过你,仅仅是死了一个阁主而已,或许不久以后,还会有更多的阁主,甚至江湖中人找你的麻烦。”

    箫剑生犹豫道:“前辈也知道了那件事?”

    苏剑凝轻笑道:“不仅是我,怕是很多人已经开始行动上了,这么大的动静都和你有关,我如何能不知,而且雪儿这孩子……她一直对你念念不忘,那天我们截获了霍青城送给云承希的一封密信……”

    箫剑生深深的皱了皱眉,仿佛一夜之间他成了世人惦记的香饽饽,但这并不是好事,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的脸忽然变的很冷。

    秦墨染和上官雪已经沿着溪畔走了过来,两女似乎很是投缘,看得出一路上聊的甚是开心。

    上官雪说道:“秦姐姐说你打算去借兵山?”

    箫剑生笑道:“同去?”

    上官雪莞尔一笑,随即被苏剑凝眼角的余光扫了一下,当时有些失望道:“姐姐要和师叔学最上乘的秋水剑法,恕不奉陪,记得借兵山天高皇帝远,凡事不要逞能。”

    箫剑生轻轻点头。

    快黄昏时分,溪谷中越发显得安静异常,一行四人默默向溪谷外走去,算是送别箫剑生一程。

    快到溪谷山口的时候,箫剑生眼角扫了下大师姐,终于鼓足勇气看着苏剑凝说道:“大师姐一直对前辈的秋水剑法爱不释手,对前辈更是仰慕已久,前辈以为我大师姐的剑法如何?若是前辈能细心调教一番,定不辱前辈的威名。”

    这一马匹拍的太过突然,让秦墨染脸色登时就通红,而苏剑凝显然并不习惯被人拍马屁,脸色沉了沉,默默的看着溪谷远处的风景,并未回应。

    箫剑生紧张的看了看上官雪,上官雪白了他一眼,独自偷乐。

    不知过了多久,苏剑凝才回过神,细细的打量了一番秦墨染,说道:“是个练剑的好苗子,不然那晚我也不会借剑于你,但你毕竟是无极宫的弟子师出有们,我不好插手。”

    秦墨染默默的点了点,对于这个答案,她已经想到了,但脸色依然带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失落,呼吸略显沉重。

    只是,走出山口的时候,苏剑凝突然说道:“但临云山随时欢迎你。”

第一章 江湖令

    奉天王朝诸武十七年,正值盛夏,阳光明媚,百鸟争鸣。

    都城中京偏西百十余里,一片古槐包围之地,曾被誉为天下离天子最近的道门,而天子确实也经常光顾这里,问道求长生,占卜求运数,令得这里香火常年不断。

    然而此时却被三千御林军和一股神秘的力量铁桶般的围困,戒备森严,刀光闪闪,几乎连只鸟都飞不出去。

    正午时分,远远一骑疾步而来,有宫中某位得宠公公传口传天子圣旨,先是三千御林军用攻城之法攻破了青云观的大门和青砖院墙,紧接着御林军和那股神秘力量开始鱼贯而入,展开了一场骇人听闻的血洗。

    血洗足足进行了三天三夜,最后更是将传承了几千年的道教名观青云观付之一炬,大火又烧了三天三夜,曾经以道闻名天下的青云观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山头和一堵堵残破的院墙,实在令人感叹赵氏朝廷的威严。

    据知情人透露,青云观全观上下近三百余众,除了观主柳慕白近几日未归,其他人无一幸免,事后观主柳慕白不知去向,很快赵氏朝廷的矛头直指柳慕白曾经悟道的重阳殿,以一纸欺君之罪逼迫重阳老祖交人。

    一时之间,天下哗然,素有北武当南重阳的重阳殿尚且如此,其他道观、道门可想而知,在奉天王朝,一时间修道人士成了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

    消息不胫而走,短短数日已经传遍了整个天下。

    ……

    大良国最南端,一处依山傍水规模尚可的饭庄内,此时已经过了吃饭的正点,里面七零八落的坐着几个人,边吃喝边消磨这时间。

    墙角旮旯里,一张油亮的暗红木桌后,一个身披黑袍斗笠下压的少年正悠悠的喝着粗瓷大碗里的白开水,跑堂伙计此时也开始歇脚了,悠悠的眯着眼靠在一根柱子上,从上下眼皮的缝隙中打量着那黑袍少年。

    跑堂伙计似乎有些不悦,嘴唇不动,牙缝间挤出一连窜只有他自己能听清的声音:“太抠了,头一次见识这么抠的货色,吃一白米饭也就罢了,还捎带了三碗水,像这种客人多来几个,本饭庄恐怕就的关门大吉了……”

    就在跑堂伙计斟酌最上口的词语时,店门外进来三人,猛地一看还以为是一群人呢,头前带路的是一个白花花的胖子,身后跟着两个精干的瘦子,胖子二三十岁,脖子上的五花肉一层又一层,少说也有四百斤左右的肥膘,几乎是擦着门进来的。

    胖子一进门,先是把跑堂的伙计吓了一条。

    跑堂伙计激灵了一下,赶紧在衣服上擦干净手掌,准备上前迎客,不料刚到跟前就被胖子一只手抓住衣襟提了起来,胖子口吐唾沫星子骂道:“听说这就是贵地最豪华的饭庄,你倒是给本少爷说说哪里豪华了?”

    跑堂伙计翻了个白眼紧张道:“不瞒这位公子,本店在风月镇确实是最大,口碑也是最好的,不信……”

    “小爷实在是饿了,不然……”

    就在跑堂伙计滔滔不绝时,胖子一把将他推了出去。

    胖子瞪着铜铃般的眼珠子左顾右盼一圈,最终眼睛落在了黑袍少年那张桌子上。

    三人四张凳子坐定,先掏出一把银子往桌子上一摆,也不急着点菜,跑堂伙计也不敢过来吱声,几息后,胖子先看了眼黑袍少年面前溜光的粗瓷大碗,然后伸出圆咕隆咚的手便去揭黑袍男子的斗笠。

    胖子一边伸手,一边嘴里污言碎语的说道:“哎呀,细皮嫩肉的,看着架势肯定是个漂亮妞,那有大老爷们光天化日之下装神弄鬼的,何不让本少爷瞧瞧。”

    黑袍少年手里一直抓着块碎银,他瞥了眼那只白花花的手,丝毫没有躲闪的意思,眼看着那只胖乎乎的手马上就碰着斗笠的边沿,依然也没有吭一声。

    就在这时,其中一个瘦子用两根手指夹住了胖子的手腕,赔笑道:“少爷,家主有言在先,出门在外以和为贵,切不可莽撞。”

    胖子犹豫了一下将手收了回去,脸上略显不悦,然后吼来跑堂伙计开始三荤两素的点菜,捡着名字上口的点酒。

    饭菜上齐,三人可能是饿极了,开始狼吞虎咽起来,频频举杯,唾沫星子和酒水开始乱飞,黑袍少年皱了皱眉头刚要起身,就听胖子清了清嘴里的饭食说道:“常在,你倒是给本少爷说说,那江湖令到底是啥玩意,听着玄乎楞登的,如果能得此令是不是就可以在江湖上横着走了,逛青楼也不用和别人争抢了?”

    叫常在的瘦子赶紧放下酒杯,憋着笑低声道:“少爷,你可理解错了,那江湖令只是武榜放出来的一道追杀令,里面封印了被追杀者的一些信息,不过确实在江湖上有些妙用,至于在青楼好不好使难说。”

    听闻和武榜有关,胖少爷悻悻然的喝了口酒,顿时来了精神头:“既是追杀令,你们可知要追杀的人姓甚名谁,要不,常在你给本少爷弄个过来,让少爷我开开眼?”

    常在一脸苦闷,假装低着头喝酒权当没有听见。

    胖少爷有些急不可耐的看向了另一个瘦子,拍了拍瘦子的肩膀问道:“富贵,你说。”

    富贵本来正吃的津津有味,突然愣了一下,有些难为情的说道:“少爷,这个事关掉脑袋的事,况且家主说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咱不说行不?”

    胖子冷笑道:“行,不说就不说,本少爷这就给我爹飞鸽传书,就说你俩克扣本少爷的银子逛青楼。”

    富贵见机呵呵一乐,扫了眼刚才又自行盛满一大碗水的黑袍人,将油乎乎的嘴贴近胖子的耳边叽里呱啦一顿。

    富贵刚直起腰,就见胖少爷突然道:“那柳慕白本少爷知道,听说犯了欺君之罪,被血洗了青云观,但这箫剑生是个什么玩意,值得武榜追杀,难道他比本少爷还出名?”

    常在和富贵赶紧向四周看了看,发现没有人偷听,这才喝了口酒压压惊。

    常在压低声音道:“我的亲少爷啊,咱们先填饱肚子再说,成不,荤菜凉了就对肠胃不好。”

    就在这时,黑袍少年缓缓起身,眼睛余光扫了一眼木桌上的那堆银子,面无表情的向跑堂伙计走去。

    当他刚走到门口的时候,就听那胖少爷打趣道:“要不你们两个猴崽子给本少爷相相面,说说本少爷能不能配上赵凌雪那小美人,如果配不上,本少爷也懒得争那天下英雄会的武榜了,没个卵用,干脆你俩将人给本少爷抢来先入了洞房再说。”

    瘦子尴尬的笑道:“少爷,您将来可是做将军的料,绝对配得上那小公主,可是……家主的意思是想让少爷在天下人面前露个脸,至于那武榜,咱们怕是挤破脑袋也争不来啊。”

    黑袍少年离开了饭庄,继续向南走去,直至离开了风月镇来到一片林地内,这才将头上的斗笠拿在手里,一边靠着树干上用斗笠驱赶着炎炎热气,一边细细的琢磨着刚才那胖子的话。

    少倾,他缓缓的闭上了眼睛,顷刻间,脑海里充满了浓浓的血光,似乎正有无数柄长刀对着他砍了过来,少年猛然睁开了眼,远远的看着那血色的残阳,脸色痛苦无比。

    按照大师姐所说,借兵山还在大良国南,大良国再往南便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大海之上分布着大大小小不计其数的岛屿,借兵山就位于其中一个岛屿之上。

    少年离开了林地,目色坚定的继续向南走去。

第二章 白衣出世

    大师兄奕平生昨天传达了一个重要消息,说翌日上午有重要事情宣布,但第二天快日上三竿的时候,那些师弟师妹还没有到齐。

    此时,奕平生站在小师妹那片快要凋零了小花圃前,脸色平平,但心里有些不悦。

    这段时间,雾隐谷内气氛显得有些沉闷,原因众多,但主要原因还是来自那份江湖令和小师弟真实身份一事,这两个消息已经在无极宫传开了,几乎是人人皆知。

    箫剑生竟然是十七年前那个紫运少年,对于无极宫来说,显然这是一个晴天霹雳,太过震撼了,这让不少人都想起了去年的那次大考,箫剑生的大名被挂在鲜艳的榜单之上,后面清晰的标注了挂名二字,一时之间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料和谈资。

    那个时候的箫剑生还不会奴剑,还不会修行,受尽了人们的白眼,最后,箫剑生还被宫主收归门下,更令得很多人愤愤不平,仿佛一切历历在目。

    然而,人们终于知道了真相,理解了宫主胧月为何会收箫剑生为亲传弟子,那么一个平平的少年竟然得天眷顾,命运似乎有些不公。

    消息准确无误,人们无声的接纳了。

    而且奉天王朝青云观被血洗一事也已经映射到了箫剑生身上,箫剑生到底是人还是魔鬼,人们在恐怖的同时,隐隐想起了那句话,紫运降,天下乱。

    这几日,无极宫从上到下一片声讨之声,已经有部分弟子联名请求长老院将箫剑生除名。

    关于这件事情长老院一时还无法决断,主要是来自长老院的声音不够统一。

    其中有几个长老提出了强烈的反对,理由也很充分,箫剑生并没有触犯宫规,历来除名的弟子都是十恶不赦之人,视无极宫宫规为儿戏,所以,除名一说显然不符合无极宫立宫根本,只要箫剑生是无极宫的弟子一天,无极宫便有责任和他同生共死。

    关于是否对箫剑生除名一事,在无极宫弟子内部也形成了鲜明的两派,以许相依和霍海为首的一些人建议生擒箫剑生,然后交于武榜发落,武榜历来已久,虽然久不问世事,但谁敢不承认武榜的强大,武榜之上都是一些妖孽人才,兴许哪一天便盯上了无极宫。

    但以向源郎为首的一伙,还有此次前往大良国的一些弟子坚决反对将箫剑生除名一说。

    一时间,关于是否将箫剑生逐出无极宫或除名一事,争论的不可开交。

    关于箫剑生紫运一事,不仅普通弟子和那些掌教、教习、执事门不知情,就连他的师兄师姐们知者也甚少,所以,奕平生今日要说的事便和这两件事有关。

    小师妹陶芊芊从早到午都拉着脸子无精打采的坐在河边,一副生人勿进的表情。这几日她疏于打理小花园,导致那些花苗几日之内死了大半,如霜打的茄子一般再没了往昔的鲜艳。

    快午时的时候,人总算是聚齐了,秦墨染、李陌离、勾天成、青玄、陶芊芊……

    奕平生目色沉沉的一个个看过去,目光最后落在了陶芊芊身上,奕平生低沉道:“沾花惹草,不务正业,荒度光阴。”

    陶芊芊撅着小嘴不敢吭声,过了一会才委屈道:“大师兄冤枉芊芊了,芊芊何曾荒度光阴,人家种花养草也是一种修行。”

    奕平生反问道:“大道三千,可曾有沾花惹草一道?”

    陶芊芊平复了一下心情,亦是反问道:“师傅曾说,大道本无根无叶,怎会说尽,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千道,现在没有不等于以后没有,说不定哪日便生出一个花仙子道。”

    奕平生瞥了一眼陶芊芊满头的花花草草,平复了一下心中浊气,再懒得和这丫头计较,都怪师傅将她宠的没边没际的。

    奕平生清了清嗓子对着众人说道:“现在看来小师弟是对的,无极宫太安逸了,终究少了血雨腥风的洗礼。”

    李陌离吃惊的看着奕平生,声音怪怪道:“大师兄要出世?”

    奕平生重重的点了点头:“或许江湖会多一个奕平生其人,或许多一座奕平生的墓碑,不管如何。”

    奕平生郑重其事的给秦墨染行了一礼,说道:“墨染,你辛苦了。”

    秦墨染突然感觉鼻子有些酸楚,嘴唇动了动,声音低沉道:“师兄要出世本是好事,只是现在这个时间……师兄是打算前往中京城参加天下英雄会吗?”

    奕平生说道:“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秦墨染接着道:“师妹听说天下英雄会前三甲的名单可以参加武榜重新排序,莫非师兄想晋级武榜?”

    奕平生说道:“以小师弟有仇必报的性格,既然武榜发出了江湖令追杀他,有朝一日他势必会杀回去的,在小师弟没有成长起来之前,他的路还很长,到处都是陷进,这时候必须有人替他清理出一条道来,我是大师兄,这件事我来做最合适。”

    众人忽然感觉心里沉甸甸的,齐齐抬头看向奕平生,第一次这么认真的对着大师兄行了一个大礼,奕平生摆摆手满不在乎的笑道:“我们不能被困死在一张盘棋内。”

    ……

    这一日,白衣奕平生一人独行离开了无极宫。

    恰好也是这一日,一首高大的楼船迎风破浪离开了这片陆地,向深海最近的一处岛屿行去。

    ……

    此时,一艘长达百丈的红木楼船内,身穿黑袍的箫剑生正迎着海风站在船头之上,他一手压着斗笠防止被海风吹走,一手扶着围栏目光伸向了大海的深处,他一边呼吸着湿湿的海风,一边憧憬着下一站的风景,不知不觉一轮皓月从东方升起。

    皓月明亮的令人无限遐想,感觉既近但又是那么的遥不可及,箫剑生脑海内忽然映出了一幅幅模糊的画面。

    就在这时,箫剑生身后有一轻微的脚步声走了过来,很快,一道人影离着箫剑生几步处站定。

    几息后,那人叹息了一声说道:“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声音虽小,但箫剑生颇有触动,轻轻的皱了皱眉头,下意识的向对方看了一眼,或许是对方一直在看着他,两道凌厉的目光对在了一起,他这才发现对方也不过二十岁上下,一身青衣生的眉清目秀文质彬彬的,一眼看去便是那种读书人模样,但他身后的弓囊和箭囊又让箫剑生很快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箫剑生轻笑一声道:“有情有景,尤其适合咱们这些远行的路人,很是触动人。”

    青衣男子很有礼貌的报以一笑,说道:“既是

    远行,莫非这位兄弟也是前往神冢?”

    箫剑生点头道:“正是,听闻借兵山的神冢里面藏着一些不出世的神兵利器,便萌发了想法。”

    青衣男子忽然说道:“请问这位小兄弟如何称呼?”

    箫剑生犹豫了一下回道:“箫剑生,来自西荒无极宫。”

    说话的同时,箫剑生已经将气海内重新蕴养的青剑如行气一般悄悄逼至了胸腔之内,眼前这青衣男子虽然没有表现出敌意,但他不得不防。

    青衣男子畅快淋漓的笑了笑,抱拳道:“箫兄弟看来也是爽快之人,鄙人神箭羽,羽既是姓也是名,来自极北之地,久于世间走动,箫兄可能没有听说过,当年先祖善于骑射曾追随鹰主南征北战,便赐予神箭家族一说。”

    箫剑生看了眼青衣男子身后的弓囊,说道:“抱歉,确实没有听过,箫某只听说过位于大金帝国之北有一片荒凉之地,那里地处严寒人烟稀少,如此苛刻之地,必出稀缺人才吧。”

    神箭羽轻轻用手摩挲了一下弓囊,颇有一丝傲然的说道:“这张弓好久没有拉开过了,箫兄弟有没有兴趣见识一番?”

    箫剑生饶有兴致的点了点:“好。”

    少倾,神箭羽从身后探出一张看似极其普通的弓,然后抽出的箭支也是普通的箭,甚至都不如当日溪谷内奉天王朝那些军卒们手中的弓箭华丽。

    然而就是这么一张普通的弓搭上普通的箭,在弓满的那一刻,箫剑生突然感知到了一丝难以言明的危机,就在这时,神箭羽转头看了箫剑生一眼,轻笑道:“箫兄弟可有话要对无极宫某个人说起,比如你的朋友或红颜知己。”

    箫剑生摇了摇头。

    少倾,神箭羽冲着箫剑生神秘一笑,已然箭支离弦而去。

    百丈之外,箭支猛然爆出一团青色的火焰,向盛开在天空之上绚丽的烟花般,千丈之外,青色的火焰之外似乎又泛起了一团蓝色的光芒,非常绚丽,就在箫剑生看的有些眼睛发直的时候,燃烧的箭支突然循入了云层之上。

    这一幕让箫剑生忽然想起了昊然之境,或许此时那支燃烧的箭已经贴着昊然之境的卷云,迎着圣光开始加速远去了。

    几息后,箫剑生正色道:“羽兄,这箭去了哪里?”

    神箭羽回道:“听闻无极宫有座三圣殿,三圣殿内有令世人垂涎的无极仙尸,神箭羽并没有冒犯的意思,只是想试试你们无极宫有没有人能拦下这一箭。”

    箫剑生呵呵笑出了声,并没有因为这个骄傲的家伙敢当着他的面放肆而感到不悦,相反他很欣赏神箭羽这份玩世不恭的胆量,如果他有这个本事,怕是早就一箭射向了剑山,说不定能一剑射穿霍青城的脑袋。

    神箭羽无奈的看着箫剑生道:“箫兄弟觉得很好笑吗?”

    箫剑生乐道:“箭走昊然之境,算是取巧,也算是一份不俗的实力,不过箫某还是善意的提醒一句,小心偷鸡不成蚀把米。”

    神箭羽似乎觉得可笑,冷笑着摇头。

    仅仅是几息后,神箭羽就皱了皱眉,与此同时,神箭羽那张带着些许高傲的脸庞忽然变的狰狞了起来。

第三章 南国安公子的剑(一)

    看到这一幕,箫剑生毫无同情心的笑出了声。

    再看神箭羽,血涌头顶脸色涨红,束发挣断长发凌乱,他脚下的船板发出了像老鼠啃木板的刺耳动静,刚才的傲然已不再,显然身心正在经受着某种巨大的压力。

    几息后,神箭羽一脸的不可思议,双目失神的望着箫剑生,嗓子里发出一连窜耐人寻味的声音。

    嗖的一声,一枚箭头擦着神箭羽的脸而过,在他还算俊俏的脸上划出一条血痕,箭头穿透了整艘楼船激射入海,好在此时是晚上,船头之上没有其他人,这种动静也被大海的咆哮声遮掩的传不出去,不然这船主还不的心疼死。

    神箭羽终于缓过神来,擦了一下脸上的血迹,吃惊道:“好强大,箫兄弟可知这是哪位前辈的手段?将来从借兵山返回,神箭羽定当前往无极宫领罪。”

    箫剑生抿嘴笑了笑,突然想起了瞎子黄放翁,至今那三招剑式已经滚瓜烂熟,但那本剑谱还未还,不知道黄老祖有没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骂过他不守信。

    箫剑生笑道:“羽兄没必要知道,那位前辈本就无心要你的命,不然刚才那枚箭头早就穿过了你的头颅,如此只不过是给你一点小小的警告,羽兄有心便可,若真去领罪,说不定那位前辈一下子后悔了怎么办?”

    神箭羽尴尬的笑了笑,冲着箫剑生抱拳道:“箫兄弟说的在理,想必那位前辈也是位性情清淡的人物,应该不喜欢被人打扰。”

    箫剑生点点头,说道:“确实如此,那位前辈喜欢面对黑暗。”

    楼船顶着清月乘风破浪而行,不知不觉已经是深夜。

    夜风之中,箫剑生和神箭羽相谈甚欢,一直到那轮明月绕过中天,西沉而去,俩人经过小半夜的接触似乎挺投缘,慢慢的谈吐越来越自然,颇有些相见恨晚。

    这一夜,两人从庙堂谈到江湖,着实让箫剑生没少增长见识,他还从神箭羽的口中得知,他还有个剑痴妹妹就在楼船内,此次前往借兵山真正的目的也是为了陪着妹妹而来。

    天色快亮起时分,神箭羽让箫剑生稍待片刻,转身离开,此时海天之间,已经出现了一个岛屿的轮廓,如果按照这个速度,一天之内应该能赶到那个岛屿,而这也是这次出行的必经之地,楼船需要靠岸清理船底,全船几百乘客也需要借着这处海岛修整一下晃晃悠悠的神经。

    很快,神箭羽领着一位脸色清淡的少女走了出来,可能

    是出自极北之地的缘故,少女的肌肤略显的有点粗糙,但长相不俗,有股子大家小姐的气质,尤其是那头秀发编织的小辫子。

    少女似乎是刚睡醒,眼神朦胧,一路上挽着神箭羽的手臂缓缓而行,长裙在海风中大起大落,当看到前面有人时,略微正了正身子,双眼凝神瞅来,却是一对五彩的眸子,甚至稀缺。

    箫剑生和少女对视了一眼,在感受到那双五彩眸子中的冷淡后,识趣的收回了视线,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也不知道如何招呼,只是大大方方的冲着神箭羽和他妹妹二人行了个礼。

    神箭羽似乎和箫剑生熟络的已经不拘小节,轻轻的拍了拍自家妹妹,说道:“给箫兄弟认识一下,自家舍妹神箭宁,自幼酷爱剑法,痴于剑道,以后箫兄弟直呼宁儿便可。”

    箫剑生别别扭扭的喊了一声“宁儿早”,再没了下文。

    神箭宁清冷的声音回应道:“听哥哥说,箫兄来自西荒无极宫?”

    箫剑生点头称是,他本以为神箭宁会对无极宫夸赞一番,毕竟如神箭宁这个年龄的修行者应该仰慕无极宫这个庞然大物才对,不料,神箭宁撇了撇殷红的小嘴,笑道:“世人都说无极宫千好万好,藏龙卧虎,但宁儿却觉得无极宫空有其名而已。”

    神箭羽悄悄的瞪了妹妹一眼,用眼神示意她小心说话,但神箭宁却看着神箭羽说道:“宁儿只是实话实说,去年家族不少族老建议宁儿去参加无极宫大考,宁儿觉得根本没有必要,宁儿的剑在心中,在眼中,而他们的剑只是在手中,两者无法相融,也便无法相近。”

    箫剑生下意识的瞟了一眼神箭宁,虽然不是很认同对方的话,但第一次见面还没必要针锋相对,况且他也不认为自己是纯粹剑修,对剑道的理解不是很深刻,便没有插话。

    不料,神箭宁轻笑一声,看着箫剑生说道:“箫兄以为宁儿说的如何?”

    箫剑生皱了皱眉头,正色道:“儿不嫌弃母丑,我自出身在无极宫,自然会念及无极宫的诸般好处,至于宁儿姑娘说的那些,不想做任何评论。”

    似乎这一回答很符合神箭宁的胃口,少女盯着箫剑生看了片刻,认真道:“至少武榜十人,没有无极宫一人,而且宁儿也不曾听过无极宫哪个年轻辈敢在江湖上崭露头角,当然,除了箫兄你名声在外。”

    箫剑生知道神箭宁话里有话,这让他觉得很是不爽,而且他也不喜欢神箭宁的说

    话语气,便主动退后几步,准备离开船头位置。

    就在他准备转身时,神箭宁冷笑道:“听哥哥说箫兄也修剑。”

    箫剑生平静道:“是用剑,非修剑。”

    神箭宁冷冷道:“可否容宁儿见识一下箫兄的手中剑。”

    神箭宁那双五彩的眸子说话的时候,一直都盯着箫剑生的脸,这让箫剑生别扭的同时,心底已经升腾起了戒备。

    神箭宁虽然说话时的神情带着对无极宫一丝轻蔑,但这还不足以让箫剑生产生戒备心理,无极宫如何,他仅仅入宫一年时间,自然不敢妄加评断,只是苏神箭宁提到“武榜”二字,箫剑生的脸色忽然冷了下来,他感觉神箭宁似乎已经知道了江湖令的内容。

    箫剑生对神箭宁冷冷道:“道不同可以不相为谋,剑不同也是一样的道理,告辞。”

    箫剑生转身而去。

    但他刚走几步,就感觉束在黑袍内的虬龙长剑发出了阵阵剑鸣之声,箫剑生猛然转身,迎着神箭宁五彩的眸子看了过去,只见对方嘴角挂着一丝浓浓的冷笑。

    箫剑生对着神箭羽冷笑道:“家妹好古怪的性子,如此剑痴便可以称作痴儿了。”

    虽然这话充满了冷冷的嘲讽,但神箭羽面带微笑冲着箫剑生抱拳道:“箫兄莫怪,家妹确实太痴迷剑道了,如果箫兄愿意卖神箭羽一个面子,还请出剑,让家妹开开眼。”

    箫剑生果断摇头而去。

    只是在他快接近那处通往楼船内部的楼梯时,忽然大海之上起了一阵风,狂风怒吼,卷起千重浪,整首楼船猛然偏向了一边,此时海面之上靠近楼船的位置出现了一个漆黑的漩涡,漩涡之大足以吞没几十首这样的楼船,船体倾斜着向那个恐怕的漩涡而去。

    箫剑生下意识的停了下来,在他的感知下那个漩涡之上正浮着一柄长剑,最初他以为这是神箭宁在用一些手段逼他出剑,但很快他便意识到了不是那么回事,这一剑自远方而来,沿路上还留着长剑的剑气。

    情况紧急,楼船离着漩涡越来越近,已经有不少人冲上了甲板,紧紧的靠在围栏处看着那个黑漆漆的漩涡,有的人脸上已经显出了惊恐之色,开始哭爹喊娘的惊叫起来,就在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快步冲到船头位置,看了眼那处漩涡和那柄长剑,忽然喊道:“不知是哪位贵客惊动了南国安公子的剑,务必速速下船,我等可不陪着葬身大海。”

第四章 南国安公子的剑(二)

    这高大的身影,正是该船船主柯海。

    柯海年过五旬,因为常年在海面上风吹日晒的缘故肌肤黝黑粗糙犹显得老面一点,但那副体格却是异常的结实,这几年柯海的海上生意做的可是风生水起,如滚雪球一般越做越大。

    生意做大了,自然愿意和他结交的天南地北的朋友也多了,各式各样的人都有,按理说生意做到这个份上,应该放开手脚干才对。

    然而,就在几天前行船途中,一柄突然而来的飞剑直接钉在船头最显眼的位置,任凭桨手如何出力都没能前进毫厘,这让柯海在这几天海上行船的时候异常谨慎起来。

    那是一柄锈迹斑斑的长剑,长剑之上缚着一封信,信的署名是南国安公子。

    所谓南国自然便是陆地之南,大海之上,和极北之地遥相对应,而这位自称南国安公子的人如横空出世一般,同样的信同样的内容不仅柯海收到了,来往于这条线上的其他船只也都收到了。

    信函是在警告这些穿梭的船只,有些人是不能为客的,否则将船毁人亡。

    至于什么人不能为客,信函上没有说,柯海也猜不到,在情急之下,柯海便托人打听了一番南国安公子的消息,结果将他吓个半死。

    南国安公子,身份神秘,只能打听到是武榜上的人,而且位置靠前,在前五之内。柯海虽然不在修行之列,但常年的混迹于江湖自然需对修行界有所了解,光南国安公子武榜这个身份,就足矣说明船毁人亡并非虚言。

    武榜并非什么神秘的江湖组织,之前一直隐藏在江湖的湖底,只是近年来世道开始混乱,尤其随着那份江湖令的出世,武榜这个庞然大物开始慢慢浮出了水面,武榜十人有来自各大宗门派的,也有来自那些野修,还有来自神秘之地,这十人扛着天下为公的大旗,意在维持江湖这个庞大机构的秩序,至于武榜十人的能耐如何,肯定是站在修行界顶尖上的存在。

    诸如这个安公子,仅仅是前五,便在南国处于擎天一般的人物,这种实力完全可以一剑破开那首楼船。

    有人说这位安公子是位貌美的神秘女子,也有人说他配得上公子称谓,自然是英俊潇洒的男儿身,是男是女并不是柯海关注的重点,重点是自己一个常年混迹在南国的船家,如何才能在这位大人物面前安度春秋。

    除此之外,柯海还打听到了一些别的消息,那个最近传的沸沸扬扬的江湖令,实则是武榜要击杀两人,至于是什么人他就不得而知了。

    此时,柯海目色阴沉,冷汗直流,可能是出门没看老黄历,他知道自己今天摊上大事了,搞不好真的就将船毁人亡,他如何能

    不急,然而,柯海毕竟混迹于江湖这么多年,遇事自然有自己应对之法。

    好比他刚才那句话,他先拿南国安公子压人,好稳定人心,接着如何再行事,就是水到渠成之事。

    此刻,楼船方形的船头上聚集的人头越来越多,这些人大多没有听过安公子这一称谓,所以就不知所云,面面相觑,这些人中大部分都是往来于诸岛之间的商人,说是金主也不为过,虽然大多数金主身边都跟着孔武有力的随从,但面对这种情况也都束手无策,只能一个劲的朝着船主柯海施压。

    眼看着楼船离那处足以船毁人亡的漩涡越来越近,柯海再次喊道:“是谁冒犯了安公子请站出来,别让柯某为难。”

    人群东张西望,随着船体的倾斜越发不安起来,船体猛然一阵颤抖,随之便是一声巨大的动静,甲板之上出现了数条很宽的裂缝。

    柯海是船主,船主有义务保驾护航,这是其一,其二,他做的是迎来送往的营生,自然不能得罪下这帮金主,不然以后坏了道上的规矩,就等于断了自己的财路,其三,也是最重要一条,这首楼船的造价不菲,在船主看来,说句掏心窝的话,全船人的性命加起来可能也不及这首楼船的价格,换句话说,他比任何人都要急。

    当然,此时的柯海并没有时间想那么多,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这次着走了眼,一时不测竟然混入了安公子的冒犯者。

    据说那位安公子不缺银子,也不稀罕银子,柯海一时怒从胆别生,在利益和金钱面前最能考验一个人的本性,此时的柯海,脸色越来越冷,眼神越来越残忍,如血一般眼红,他的理智正在一点点被蚕食。

    本就人高马大的柯海,那双血红的眼睛在人群之中扫了一圈,猛然间盯着一位蹲在甲板上的老人,老人似乎很难受,面如白纸一般单膝跪在甲板上,双手紧紧的抱着头,仿佛很是痛苦。

    莫非这老家伙便是武榜击杀的人?

    柯海冷哼一声,直接奔向那位老人,不问青红皂白,拍了拍那位老人的肩头,狠狠道:“装神弄鬼,我看就是你了。”

    老人看起来有七十岁左右,此时因为某种原因看起来有些神志不清,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忽然就被柯海提了起来向船头方向走去。

    在船头护栏的位置,老人浑浑噩噩的瞅了一眼大海,已经猜到了柯海的意图,登时被吓的脸色煞白,他本能的想要抓住护栏,但吃力的一抓竟然因为慌乱抓空了,迷迷糊糊中急道:“好汉饶命,老朽身上有的是银子、银票全给你便是。”

    柯海不为所动,将老人高高的举起过护栏,作势就要抛出去,就在这时,一个

    黑袍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的柯海身后,冷冷道:“安公子是什么人,是人是鬼,你这船家为何如此黑心。”

    柯海猛然回头,看到一个白白净净的少年,本想不做理会,奈何这少年咄咄逼人的眼神让他凭空生出一种胆怯的感觉。

    关键的一点,黑袍少年并未碰到他,他已经感觉自己挪不动步了,柯海心思百转间,知道眼前黑袍少年极有可能是为不俗的修行者。

    柯海赶紧将老人放下,看着黑袍少年吞吞吐吐道:“小兄弟,并非老哥没有人情味,这一百多号人命……”

    黑袍少年不容柯海牢骚,再问道:“安公子倒地什么人?”

    柯海看了眼已经倾斜的船体,哭丧着脸道:“能上天能入海,南国这片海域安公子一人说了算,他给我们这些船家定了规矩……”

    黑袍少年似乎对这些毫无兴趣,继续打断柯海的话,逼问道:“这位安公子可与武榜有联系?”

    柯海猛然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恍然大悟道:“有有有,安公子乃是武榜前五的存在。”

    就在这时,楼船又是一阵剧烈的摇晃,甲板上的裂缝再次增多,同时加速向那处漩涡拐了过去,眼看着就要被卷入激流之中,柯海突然双腿打弯,扑通一声瘫软在黑袍少年面前,急道:“小兄弟,老哥知道你有办法的,老哥免你全部吃穿行的一切费用,老哥……”

    黑袍少年挑衅似的看了眼神箭宁,声音低沉道:“剑痴,该你了。”

    神箭宁冷笑一声道:“箫兄,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出剑,安公子的剑是对你不是对我的。”

    整首楼船已经倾斜的厉害,很多乘客已经向甲板的最高处涌去,包括船主柯海,眼看着即将出现在漩涡的边缘处,再往前数丈,便是那个可能通向海底的黑洞。

    黑袍少年笑的很是灿烂道:“因为你是剑痴,只对剑不对人,如果你不出手,你的道心便会受到挫折,何况这一剑未必是针对我的。”

    神箭羽安静的看着自己家妹,平静道:“宁儿三思。”

    神箭羽知道,如果妹妹一旦出剑,不管这位安公子是什么来头,她已经站到了对方的对立面。

    既是剑痴,何须三思。

    神箭宁五彩眸子猛然闪亮,那婀娜的身子高高跃起,隔着近百丈距离,一只纤柔之手遥遥抓向那柄锈迹斑斑的长剑。

    与此同时,黑袍少年重重的踏出一步,本是摇摇欲坠的百丈楼船船体传来一阵似要解体的感觉,令得所有的人登时惊叫起来,只是下一刻,他们才发现,脚下的楼船船头高高的仰出水面,向漩涡之外爬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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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狂名,两肩道义,负尽天下,终不负你诸武争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诸武争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诸武争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