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高人的难言之隐
南宫瑾看了眼地上现出原形的衣物,脸都绿了。
一眼便能确定,这是他女儿的衣物。
他冲着二楼高声道:“花九天,你要什么条件能放过我女儿,尽管说出来,我南宫瑾能满足的一定满足,还请高抬贵手不要再脱了……”
还没等南宫瑾把话说完,二楼再次有衣服撞破窗户飞出,南宫瑾可能是气晕了头,一个不留神,被那白色的衣服团正中胸口,一口老血喷出随即倒地,后脑勺磕碰在硬邦邦的砖石地面上,很快就有血溢了出来,看的箫剑生一阵阵揪心。
好在这南宫瑾年轻时候也曾练过,所以倒地后很快就挣扎着翻身而起。
南宫瑾顾不得后脑勺流血的伤口,颤抖着手抓起地上那件白色的衣物,嘴唇哆嗦,眼神震颤,急火攻心,一时之间连话都说不出来。
“我看就是活该,平时看他们一眼都的被南宫家人撵着打,今后看还怎么在米洛街头耀武扬威。”
“可不是,家里发生这种事情,南宫老头怕是再没脸见人喽。”
“水灵灵一个姑娘不便宜街坊邻居,今天便宜了一个淫贼,我看就是报应吧。”
……
各种对南宫家的不满和酸溜的声音渐渐传开,更有一些冷笑中的男子绘声绘色的说起那南宫花翎眼睛是多么的招人稀罕,鼻子是多么的小巧挺直,肌肤是多么的白嫩,仿佛是亲手摸过一般,令在场的不少围观者连连长呼短嘘。
或许,这就是很多人真实的心里,自己得不到宁可毁去才满意。
据说那花九天最近这段时间像在米洛扎了根,没少祸害米洛的黄花大小闺女,报官也不管用,花九天武功极高,轻功更是了得,来无踪去无影,官府倒是派过来几名腆着肚子的捕头,屁大的用不管,最多就是大摇大摆的在街上招摇一圈,花九天该逍遥谁家姑娘照旧,根本还不如一只看家狗叫唤几声来的实在。
南宫瑾强压着怒火:“花九天,我南宫先祖好歹也曾拜王封侯过,你今天放过我女儿,我南宫瑾保证不追究的你罪责,如何?”
“既然如此,那花某人岂不是更不能放人了?”
终于,随着一声刺耳的淫笑,二楼的窗户被人推开了。
一张坑坑洼洼的男人脸笑眯眯的探出窗户,同时,一个光洁如玉的女子后背也出现在众人的视线内,正被一只毛茸茸的大手环着柳腰。
这脸够花,确实配得上花九天的名字。
在场不少人都见过南宫花翎的花容月貌,在看到那背影的同时,顷刻间就六神无主了,不少男人偷偷的背过脸去,狠狠吞起了口水。
箫剑生看着那佳人的后背,脑海浮现出了上官雪那日在土地庙中的曼妙身影,他轻轻的皱起了眉头。
“花九天,老夫
再问你最后一遍,我女儿放还是不放?”
南宫瑾失声高呼,看到自己的宝贝女儿在众人眼皮底下光着后背,眼睛通红,登时举起颤抖的胳膊一挥,就听一阵动静后,顷刻间,南宫府院墙上,屋顶上登时有黑压压的护院跃上,手中的黑弓拉满瞄准了二楼的花九天。
忽然间,随着一阵令人发毛的笑声,又是一件女子衣服飞出窗外,向地面人群中飘落而去,眼看着那件淡粉色的衣物即将落向一名挑夫头顶,但那衣物却像被风吹了一下向陈申平飞了过来,几乎就在飘向陈申平头顶的一瞬间,陈申平不经意的一歪头,那件淡粉色的衣物正好挂住了箫剑生的包囊,再没飘起来。
箫剑生回头只看了一眼,俊俏的脸就通红一片,整个人像是被一座大山压制住了,连眼神都是直的。
箫剑生着急看着陈申平问道:“陈叔,现在怎么办?”
陈申平笑道:“还能怎么办,先收起来,一会还给人家姑娘就是。”
箫剑生犹豫了一下,在一双双怒目睽睽之下,赶紧将那间三角状的淡粉色衣物抓下来揉成一团塞进了怀里,然后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南宫瑾,发现南宫瑾早已气得胡子眉毛乱颤,哪还有心事关心这些,箫剑生这才感觉呼吸顺畅了不少。
终于,忍无可忍的南宫瑾厉声道:“放箭,但别伤了小姐。”
随着南宫瑾一声令下,嗖嗖的箭矢破空声登时响成一片,密密麻麻的箭枝争先恐后射向还在淫笑的花九天。
眼看要见血还可能死人,绝大多数的围观者开始惊慌失措的抱头鼠窜,但箫剑生那会放过这种观摩学习的机会,他不退反而还往前挪了几步,旁若无人的看着那破空而去的箭枝。
头顶之上,密集的箭枝像箭雨一般飞向二楼窗口处的花九天,花九天隔空一掌拍出,箭枝似是受到了极大的阻力在空中一滞,登时就有箭杆不堪两股力的挤压,纷纷折断掉落,但还有一箭,似乎没有受到花九天掌力的干扰,笔直穿过折断的箭杆,射向他一侧的肩头。
花九天瞬间脸色大变,知道这一箭真实的力道并非出自那群护院之手,便侧肩躲避,只是那支箭像长了眼睛一般,眨眼之间箭头转向,以更快的速度射向花九天。
花九天躲避不及,登时肩头暴起一朵血花。
花九天当即龇牙咧嘴,再没心情戏弄南宫瑾,目光在扫过人群,最终锁定其中一假装怕加血而捂住眼睛的人影。
花九天皱了下眉眼,利用这个间隙,他单臂搂着衣不遮体的南宫花翎纵身跃出二楼窗户,射向南宫府门楼,就在第二拨箭枝将至瞬间,花九天脚尖轻点门楼上的那块府扁,身体急转往西而去。
箭枝落空,府扁折断砸地,南宫瑾看了眼砸在砖石地面的府扁,眼睛翻动昏厥了过去。
箫剑生忽然焦急道:“陈叔,咱们追还是不追,那淫贼已经负伤,沿路肯定会留下血迹。”
陈申平看了眼花九天离去的方向:“随性便好,遵从本心,修行最讲求自然之性,如果连这个都做不到,还修个屁的道。”
箫剑生再度哑然,无话可说。
就在这时,南宫府内一股脑冲出几十匹高头大马,向西追去。
箫剑生压低声音看着陈申平:“陈叔,会骑马不?”
陈申平勉强的点了点。
此时,正好有两名精壮的护院拍马经过箫剑生,他忽然跳起趁其不备,分左右手将两名护院的扯下马背摔翻在地。
箫剑生翻上马背拍马而去,陈申平摇了摇头,翻上另一匹。
直到陈申平和箫剑生跑远,两名护院壮丁才捂着屁股,朝着陈申平离开的方向尖叫着喊道:“不好了,有人抢马……”
自家小姐都被人抢走了,再喊抢马了就显得很不合时宜了。
一年轻俊朗的男子狠狠的在这么不识货的护院后心踹了一脚,骂道:“两个废物,给本少爷跑着追。”
……
米洛镇外,一群人看着挡在视线前方的一片密林,个个如丧考妣,尤其是那名年轻人,恨恨的拍着马原地打转,双目失神,任由热汗横流。
路面上滴答的血迹已经不见,目标已经跟丢,偌大的一片林海,想要找到花九天已是不易,何况花九天虽然负伤,也不是他们几个人能应付的了。
如今,父亲急火攻心,不知道境况如何,如果再追不回小妹,他南宫正颜有何脸再入南宫家门。
南宫正颜目光游离,茫然的望着前方的密林。
就在这时,有两人从他眼前拍马而过,向着西南而去。
南宫正颜对下首护院急问道:“他们是谁?”
一众人面面相蹙,纷纷摇头。
南宫正颜决然说道:“罢了,但愿是友非敌吧。”
南宫正颜挥手间,几十名护院身负弓箭和手提长刀分兵三个方向追击而去。
……
还是那条河边,箫剑生和陈申平两人驻马站在河边。
箫剑生擦拭了把额头上滴答滴答的汗珠说道:“刚才射中花九天的一箭应该是被隐藏的高人加持了力道,不然不可能射到花九天近前,更别说射伤。”
陈申平不可否认:“是啊,这世界隐藏的高人太多了。”
箫剑生突然笑道:“高人是高人,就是有些缺德,缺大德了,明明可以将南宫小姐救下,偏偏装神弄鬼,屁个高人。”
陈申平面色阴沉,沉默了几息,小声道:“或许……高人也有高人的难言之隐吧。”
第三十二章 老夫并非君子
河水清澈见底,流的不紧不缓。
涓涓细流冲刷着马蹄上粘粘的泥土。
箫剑生看着河水想起了第一次过河时的场景,笑着道:“陈叔,侄儿有一事不解。”
陈申平冷道:“讲!”
箫剑生说道:“如你所说,修行要遵从本心,但你侄儿我光有一颗忧国忧民之心,但打不过那花九天救不了那南宫小姐?莫非我应该死在花九天手下,以死明志?”
这个问题似乎有点难,陈申平一时无言以对。
箫剑生再道:“如果今天放过那花九天,我这道心就算不完美了,日后对修行肯定不利,本来能做天下第一,结果混不进前五,又该如何?”
陈申平继续沉默。
箫剑生接着再道:“陈叔,这一路上我悟出一点东西,你要不要听?”
陈申平老气横秋道:“讲!”
箫剑生认真说:“修行如磨刀,将一柄钝刀磨砺出锋,是不是这个道理。”
陈申平歪了一下脖子,算是点头认同。
“陈叔……”
“贤侄,咱们还是抓紧时间找人吧,那花九天可不是什么好货色,说不定那姑娘现在已经被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了。”
箫剑生苦恼道:“找又谈何容易,这里山山沟沟林林水水的,不比大海捞针容易啊。”
陈申平犹豫片刻说道:“那花九天既是御空而去,必然要动用元阳之气,如此一来,便有轨迹可循,势必周遭会留下蛛丝马迹,如果能循着,找人就容易多了。”
箫剑生有点恼火道:“陈叔早说就好了,咱们何必耽误这么多时间呢。”
陈申平看着箫剑生被风荡起的衣襟,心中一时冲动,想把这混蛋再扔进河中,不过,他想了想也就作罢,白眼道:“你也没问啊。”
接下来,箫剑生没有再理会陈申平。
他端坐马背开始闭目凝神,任由意念飘忽不定玄妙而出。
这一刻,箫剑生完全处于一种说不清理不清的无我忘我状态,他的意念无孔不入,细致入微的感受着周围气机的变幻,原来天地之间的那层轻薄之气并非一成不变,它有疏密之分,有方向之辩,也有形状上的区分,如那河水溪流,气机便随着水形而动,如那一草一木,气机便围绕着草木周而复始的流转,再如那远处的美女峰,气机万千,复杂之极。
差不多几息之后,箫剑生的身体开始悬空而起,离开马背一丈多高,仿佛他的身体下方有快浮动的云,托着箫剑生开始行云而动,这让一旁的陈申平为止震撼,这小混蛋还没有突破那一层境,竟然意念已经强大到可以循走的地步,如果到了合五境之后,岂不能成就传说的中一念急转三千里。
陈申平有些眼热,但更多的是欣慰。
这一刻他容光焕发,再不是那个温文尔雅的教习,眉宇间浩气波动。
又是几息后,箫剑生还没从那微妙境中脱身出来。
他仿佛在笑,笑世界的渺小,笑人间的冷漠,笑天地间的凄凉。
然而,他又似在哭诉,哭诉这万千年来人间的不作为,杀戮无处不在,战火无处不蔓延,苍生一命如蝼蚁。
忽然间,箫剑生大笑了起来,身形再度拔高,他笑苍生不自力,他笑万民如飞蛾,他仿佛高居星辰日月之上,俯瞰这人世间的沧桑变迁。
就在这时,陈申平脸色大变,猛的飞身而起,将箫剑生从漂浮状态打入冰冷的河水之中,就在刚才,他看着小混蛋周身上下散发着淡淡的紫色光芒,这让谨小慎微了的陈申平登时热汗滚流,身形俱颤,他不能任由这小混蛋再继续冥想下去。
刚才,陈申平看的清清楚楚,箫剑生已经由合五境之前的靠意念沟通这方天地,成功跨入了冥想状态,而冥想状态只有突破了合五境之后,才能领略到的沟通星辰之力的一种微妙境界。
陈申平紧张的看着四周,他的意念在刚才那一瞬间覆盖了方圆百里,以此来保证箫剑生的绝对安全,他抹了一把汗,又一把汗,但也是擦拭不尽。
太可怕了!如果他刚才不强行打断箫剑生从意念到冥想的飞升,一个不慎,无极宫也在难保他,这人世间怕也难有他立锥之地。
回去之后,他将如何向胧月交代。
百年之后,他将如何面对好友箫文。
……
已是深秋,河水冰凉
箫剑生兴奋的从河水中站起身来,但脸色的笑容马上变成了要杀人的冲动,那表情不亚于他正在做一场春梦,绝色的可人儿已经层层褪去衣衫钻入了温暖的被窝,就在他刚刚撩起被叫的一瞬间,被人浇了一瓢凉水,他如何能不怒?
箫剑生感觉头顶火烧火燎的疼痛难忍,恼火的看着陈申平背影说道:“陈叔,你有些不为人师表啊?第一次将我扔进水里也还情有可原,但第二次,你总的给我个说法吧?”
陈申平板着脸说道:“贤侄,你冤枉陈叔了,刚才你是不知,你在马背上打坐,是那马儿看你不顺眼才将你抛入水中的。”
箫剑生似在怒火中燃烧,他看着那浑身溅满水花的马匹,骂道:“畜生就是畜生,回去之后就将你杀掉,包张大号馅饼吃掉。”
马儿似乎听懂了箫剑生的话,先是可怜楚楚的看了陈申平一眼。
然后滴答滴答的来的箫剑生近前,用头轻轻的蹭这他湿漉漉的衣衫。
箫剑生终于耐不住一匹马的撒娇,叹气道:“
下不为例啊。”
马儿一阵欢快的嘶鸣。
陈申平再次抹了把汗水。
就在这时,箫剑生兴奋道:“陈叔,我知道花九天藏身在哪了。”
陈申平急道:“在哪?”
“随我来便是。”
箫剑生并没有说出具体方位,直接翻身上马,过河水后向着远处的一道山坳里奔去,陈申平紧随其后,不到半柱香时间,两人奔至里山坳前,小心翼翼的弃马而行,然后攀上一个小土坡,居高临下看去。
就见一块半人高的山石后面,南宫花翎浑身不着片缕平躺而卧在一处杂草从中,神色平静,嘴角微微勾起,只是雪白的肌肤显得有点白惨的厉害,似乎是身受重伤失血过多。
花九天已不知去向,这让箫剑生有些恼火。
箫剑生摸了摸怀里那件衣物,忽然转头看着陈申平说道:“陈叔,现在怎么办?”
陈申平瞪了箫剑生一眼:“这还用教吗?”
箫剑生用手捂着眼睛,只透过指缝看着南宫花翎,小步往前挪去。
差不多半个时辰后,箫剑生抱着南宫花翎走出山坳。
此刻的南宫花翎穿着箫剑生之前的打补丁衣服,好在这姑娘现在还处于昏睡状态,醒来之后会不会和箫剑生急眼,陈申平很担心。
陈申平正目色凝重的看着几十里外的一片山林。
山林内半人多高的秋后枯黄野草,随风而舞。
密集的野草从中,花九天正气喘吁吁的透过缝隙看着远处的陈申平。
箫剑生将南宫花翎放置在一平坦之处,独自向那片草丛走去。
身后的陈申平担心道:“贤侄,他能像拍苍蝇似的拍死你。”
箫剑生头也不会说道:“这不有你吗?”
被揭穿的陈申平并没有尴尬,紧随箫剑生而去。
花九天似乎也觉得躲躲藏藏太无趣,便主动现身,化作一道人影御空而来,在离箫剑生和陈申平几丈处站定,抱着侥幸说道:“自古君子不成人之美,但也不夺人所爱,老前辈,可否行个方便,日后花某定当回报。”
陈申平一本正经说道:“老夫不是君子,不用遵守那些条条框框。”
花九天还是不甘心说道:“花某可以改邪归正,不再修炼邪淫之法,何况花某也并未玷污那姑娘身子,还望前辈念在一脉江湖,放我一马。”
花九天冲着陈申平恭恭敬敬作揖到低。
陈申平似乎是被花九天的诚心所动,叹了口气指着箫剑生说道:“并不是老夫难为你,只是我这侄儿爱慕南宫小姐多年,如今她变成这样日后还如何见人,你说,你还能活命吗?”
第三十三章 江湖规矩
箫剑生看着陈申平认真的表情,有种如坐云端的错觉。
他有些琢磨不透,陈申平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为人师表肯定算不上,文质彬彬也徒有其表,貌似老奸巨猾还沾点边,信口雌黄是经常的事,或许因为养父那层关系,对他还过得去。
不过,这就行了,他不强求太多。
但就是这样一个心眼不是很大的老头,刚才张嘴就说要杀人,杀人的理由也是随口捏来,也就是说他要想杀人,总会有理由的,而且箫剑生有种感觉,这老头不打没有准备的仗,他要是吃不准的事,估计跑的比兔子还快。
这要是放在以前,他肯定不信,甚至可能还会挖苦几句,但就在前几天,他突然发现陈申平一直在隐藏自己的实力,不知为的那般,莫非这就是江湖中传言的如假包换,说起谎话脸不红心不跳的世外高人?
不过,那花九天真的应该千刀万剐,不为别的,就冲他当众羞辱一单薄女子。
接下来,陈申平和花九天再没有言语上的交锋,彼此间的距离也有几丈拉开到百丈,眼看要动手,箫剑生一口气也退出百十来丈,感觉不会波及到自己,然后才找了处高的位置等待有人出手。
在临危之前求生,这是人最原始的本能,尽管此刻的花九天知道再没了退路,但还是心存侥幸说道:“前辈,当真要动手?”
陈申平表情很夸张的看着花九天,那神色完全就是我都准备好了,你还和我说这个,有没有点江湖规矩?
花九天见陈申平铁了心要他死,也没有了侥幸心理,脸色开始变得铁青,长长的吸入一口气,双手交叉探入袖中,自宽大的袖口间抽出一红一白两柄尺许小剑,然后将两柄小剑剑尖相抵置于胸前一尺处。
突然间,随着花九天衣服的鼓动,他体内的阴寒之气宣泄而出,顺着他的手臂再通过两柄小剑,眨眼间萦绕在两柄小剑的剑尖处,形成一云状的蓝色光团,花九天神色由铁青转为阴冷,他看着不算远处的陈申平,挥剑而出,那团蓝色云状物被挑上高空,眨眼之间,周围的温度俱降,同时有飕飕的风声自他袖中而出,以花九天为中心方圆百丈内地面上山石,枯草,断枝落满了晶莹的白霜。
陈申平身上也布满了白霜,但他还没出手,他只是细心的看,认真的听,安静的等。
看白霜凝结成无数的冰针,听白霜冰封这四周的空气,传来如老鼠啃木蹭蹭般细微杂音。
周遭的天气一瞬由深秋进入阴风呼啸的寒冬,
箫剑生眉毛和睫毛和头发上也出现了结霜的迹象,他感觉寒气入体有些不舒服,便快速起身裹紧衣物再退百丈。
在他这个位置看去,前方出现了一座蓝莹莹的像鸟笼般的冰雪囚笼,将陈申平囚在笼中。
箫剑生的目力极好,尽管离着远,但他能清楚看到,那蓝莹莹的囚笼由无数柄晶莹剔透的修长冰针凝结而成,针芒寒光闪闪全部朝向陈申平。
随着花九天一阵阵比寒风还入骨的冷笑,无数的冰针刹那间脱离了囚笼,飞向陈申平,但陈申平依然未动,任由数也数不清的冰针刺向身体。
箫剑生使劲的皱着眉头,看着落在手背上的白霜不是熔化,而是如白色的虫子一般,向皮肤之下钻去,一阵冰冷刻骨的痛由外入内,同时手背之上出现了万千针眼,往外渗出细如牛毛的血珠。
箫剑生很细细的感受着那沁入骨髓的冰寒与虫咬般的疼痛,快速调整好坐姿,一边观摩一边催发自己的气海抵抗落在身上的白霜。他气海之内的元阳之气少的可怜,将将能抵抗住一部分白霜。
但他又不想错过这场战斗,只能咬牙坚持。
箫剑生使劲摸了把脸,将挂在眼角睫毛上挡着视线的白霜抹掉,看着陈申平逐渐迷糊的身影,嘴角狠狠的抽了一下,尽管他不相信陈申平会败,但战场之上瞬息千变,生死亦在眨眼之间。
就在箫剑生眯着眼睛在冰针内寻找陈申平的身影时,就听囚笼中的陈申平高声说道:“贤侄记好,这套淫*乱功法最忌讳纯正的元阳之气,你以后对敌,遇到这种倒霉蛋,一定先以念力压制,再以元阳之气冲散他的邪气,这样他就成了秋后的蚂蚱了。”
箫剑生一一牢记在心。
因为只有一个围观者,还有些自顾不暇,也就没有人会注意到花九天刚才那愤怒一瞥的表情,这是他利用近一千个女子的阴寒之体才练成的一套神功,竟然在那老匹夫嘴里成了淫*乱功法。
花九天怒不可瑟,手中两剑化作两道闪光,以难以形容的速度悄无声息的飞向陈申平,陈申平轻笑,目光中一抹白芒闪过,字正腔圆口出六字真言:“沉锋,斗罡,毙帐。”
这一刻,似乎天穹之上有剑斩下,落在囚笼之上,地表之上有罡风生起,掀起无数细沙碎石冲向囚笼,两者呈现天与地合拢之势将那高耸的囚笼夹在中间,随着一阵阵令人头皮都发麻的咔嚓声,无数冰针顷刻间化为袅袅白气被驱散,两柄小剑也被震飞不止踪影。
花九天被震退十数丈,口喷鲜血,
肩头那处箭伤更是再度撕裂,血流如注。
震动的余波将毫无准备的箫剑生掀翻在地。
陈申平若无其事道:“花九天,不打算请出你的灵主让老夫开开眼界?”
箫剑生嘴里嘟囔着,狠狠的瞥了眼陈申平。
虽然身上的白霜已经褪尽,但嘴里、鼻孔里塞满了沙土,脑袋翻江倒海似的难受,刚才一席话他也只听清灵主二字,但他能隐约猜到肯定是花九天压箱底的手段,他便忍着钻心的疼起身,往前挪了十几丈,再度坐下。
花九天脸色纠结了一下,痛快道:“好,那就让你所愿。”
陈申平负手而立严阵以待,深邃的目光似乎能穿透一切,细细的打量着自花九天背后凭空浮现出的一尊模糊人像,人像由虚凝实,竟是高达二三十丈,犹如一尊威严的天神下凡,寸步不离的守护在花九天身后。
人像黑色衣裙,裙摆随风而舞,头顶花翎羽冠,细腰腿长,胸前饱满,一切都很真实,唯独面孔若隐若现不好辨识。
陈申平朝箫剑生挥手道:“后退百步!”
箫剑生再没敢迟疑,身形急速后退,一口气后退了二百步,这才敢端详那人像的招展身姿。
就见花九天探出食指,咬破指肚,点向自己眉心处,同时冲着人像躬身施礼低声唤道:“三代弟子花九天,请灵主助我灭掉那一老一少。”
陈申平却是冷笑道:“装神弄鬼,如果是她本尊,老夫倒还忌惮一二。”
箫剑生听说连他也要灭掉,顿时有些心神不宁,只见那灵主的人像遽然间双目光芒绽放,双臂探向虚空似要将那浮动的云多扯下来,陈申平仰头望去,灵主人像已经手握两条和身高等长的墨黑色长矛,随着花九天退让到一边,人像手中的长矛向着下方的大地投射而去,一支朝向负手而立的陈申平,另一支射向远处的箫剑生。
那长矛亦是阴寒之物,上面结满了如狼牙般的尖冰,携带着足以将空气的冻僵阴寒之气,所过之处连周遭的气机都被冰封的一滞。
箫剑生想要躲避发现已经晚了,他的双脚和这方大地连为了一体,根本动不了丝毫,此时,他只能亲眼看着大地之上的尖冰眨眼之间蔓延而来,顺着他的双脚再蔓延而上,但凡被冰齿翻盖之下,衣服俱碎成粉末。
箫剑生幽怨的看了眼陈申平,既然跑不掉就只能自救了。
他回想起在河边时,进入的那种微妙境界,闭上了眼睛。
第三十四章 浴血重生之路
箫剑生选择在黑色长矛夺命之际闭眼完全出于感觉,一种他也说不清的自我本能保护,之前,他从哪个奇妙的境界中能看清万物的气机流转,只是其一,最重要的一点是,他在那种状态下获得了安神。
这好比在他年少最无助的时候,多想牵一下父亲宽大有力的手,然而,他的童年里只有养父,尽管养父对他也是千般的好万般的疼爱,但有种情叫血浓于水。
黑色长矛不分先后刹那而知,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间,陈申平目色复杂了的看了箫剑生一眼,突然双手置于气海之上猛然下压,一股至纯至刚的元阳之气由他的气海而发,通过他的嗓子,最终在冲开嘴的瞬间变化成了一个字:“散!”
简简单单一个字,包含了这些年来他对天道的另一种认识,这种认识凌驾于同境界的修士之上,和普通的修行有很大不同,被他称之为言之道。
道可道之言,言可言之道。
所谓言之道并非以言语扰乱人心,更有别于佛修的闭口禅,十年不开口,一遭吐言天地灭,只是将他对天道的认识付诸于三言两语之中,天道亦是一种道理,只不过绝大大多数修行着将这个道理付诸于剑尖刀刃之上,而他将这大道理归纳总结为几句简言。
说来也巧,这个散字便是前几天箫剑生在给他念书是心有所悟而来,出自箫文的那本《醉心贴》,三千大道鸿蒙紫气,我以草木皆应之,虽然是箫文酒后乱言,但又何尝不是这个道理。
所以,这个‘散’字,并非让那黑色的长矛散去,而是灵主的人像被一字驱散,没了本源,那黑色的长矛便成了无源之水,无本之木,无基石之墙,有型而无神,杀伤力俱减。
巨大的灵主像随着陈申平一字出口,如瓦解的山头,倾斜而倒,那看似无坚不摧的黑色长矛被陈申平屈指轻弹,化作一道黑烟消弭于无形。
但箫剑生那边就没有如此的轻描淡写了。
黑色的长矛直接穿进了他的身体,但没有透出来,在他身体里面化作了一股极其阴冷的寒气,肆意的游走于他的五脏六腑之间,血液之间,箫剑生面色狰狞跌跌撞撞起身,踉踉跄跄摔倒,再艰难起身,再摔倒,如此反反复复。
他本意是想往陈申平身边靠拢,但百丈的距离,他摔倒了无数次,凭他现在的意念完全压制不住那股阴寒之气。
陈申平突然说道:“手结天盖,谨守心神,用意念封印七窍,化掉那缕阴寒气,便是你的造
化。”
箫剑生闻听赶紧就地而坐,至于天盖印,上官雪之前教过他。左手拳右手掌,掌心向下,盖以拳之上,此印可以宁神守心散郁。
此时的箫剑生脸色惨白如纸,双目墨黑如斗,就连白眼仁都变成了黑色,耳垂通红,眼角上挑,鼻流黑水,满嘴的银牙咬的嘎吱嘎吱响,他的身体时而前倾,时而后仰,消瘦的脸颊扭曲的完全没了人样,谁也不知道此刻的箫剑生正在经受一场多么残酷的磨练。
既然选择了修行之路,便也选择了一条浴血重生之路,没有人能帮了他,强大只能靠自己。
陈申平仅仅是轻描淡写的看了箫剑生一眼,便看向了远处的花九天。
此时的花九天虽然还站的笔直,但已是强弩之末,身前的衣服已经被血水染红,灵主像崩散,对他的反噬很大,正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便是这个道理,他看着陈申平过来,并未挪动脚步,也并未再做没有结果的求情,也仅仅盘腿坐下,眼睛半睁半闭,似乎在等着陈申平结果他的性命。
然而陈申平并未这么做,“你现在的战力只有三境,等会让我侄儿与你一战,你若能赢了他,算你运气好,我便放你一条生路,若你输了,就不用我说后果了。”
花九天悠悠说道:“为何会这样,你是在羞辱我技不如人,还是怕杀了我得罪灵主大人,将来找你算账。”
陈申平笑道:“你想的太美了,可惜都不是,老夫只是借你的命让我侄儿突破一下而已。”
“老混蛋,灵主不会放过你的。”
“那也要看他有没有留住我的本事才行,我若想跑比兔子还快。”陈申平继续笑道:“对了,你们灵主身材不错啊,长发飘飘,柳腰细腿。”
花九天虽然脸上表现的大无畏,但既然陈申平给了他活命的机会,他怎么可能不去珍惜。他第一时间往嘴里塞了一把药丸,红色的,黑色的,白色的都有,然后开始闭目养神,颐养静摄。
再看箫剑生那边,此刻他还没有消化掉那缕阴寒之气,身体还在剧烈的颤抖,但他脸色已经非常的平静,并没有因为体内的那股黑气的冲撞而失守本心,他的结印手势也是如山岳般毫无动摇。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风中夹着浓浓的雨水腥味凉飕飕吹来,箫剑生终于睁了一下眼睛,冲着陈申平笑了一下之后再度闭上,而此时花九天的脸色已经归于正常,他也在陈申平授意点头后巡回了两柄小剑,正摆放于双腿之上
,以中指划过锋利的剑锋,有血渗入剑身之内。
并没有电闪雷鸣,毛毛细雨斜着从天而降,滴落在人间,渗入黑黄的泥土。
就在这时,箫剑生抹了把脸色的雨珠,突然说道:“陈叔,我好了,可以一战。”
陈申平点头道:“一会杀了花九天,那两柄剑就名正言顺的归你了,虽然有些拿不出手,但学习奴剑术还能凑合,等日后修为有成,可以去借兵山找适合你的武器便可。”
箫剑生并没有问借兵山是什么地方,怎么走,终究要走,到时候再问也不迟。
花九天一直在听着那爷俩的对话,脸色极其难看,杀意浓烈。
他猛的站起身,来到箫剑生跟前,直言道:“你凭什么杀我?凭拳头,凭胆量,还是凭有人给你撑腰?”
箫剑生笑着起身摇头道:“凭心,凭你该死。”
花九天不屑一笑,将红色小剑从袖中抽出。
陈申平脸色平静的退出箫剑生和花九天的战场,找了块平整的地方坐下,将鞋子脱掉后倒出里面的泥沙,然后倒扣在地下,又随手捋出根干硬的草茎,开始剔起了牙豁子。
就在这时,花九天袖口微动,忽然黑剑飞出,直刺十几丈外箫剑生的咽喉,同时他的人也化作一个残影直奔箫剑生而去。
箫剑生身形未动,突然喝道:“凝!”
这个散字学的有板有眼,字正腔圆,理所应当,似乎比陈申平那个‘散’字还多了一份刚猛。
陈申平猛的抬头看向箫剑生,满脸的震惊很快变作了想扔鞋砸人的怒气冲冲。
花九天并没有因为一个‘凝’字身体停滞,反而冲杀的更快杀心更浓,几乎距离那柄红剑也就五步距离,就在红剑将至之时,箫剑生猛的出拳相应,以拳头的平面砸向红剑的剑尖,剑没有飞出箫剑生的拳头却有血飞溅,就在箫剑生拔剑在手,目光牢牢锁定花九天极快的身影之时,花九天突然从他眼前消失不见。
陈申平目色凝重,但并未提醒箫剑生,此刻花九天正在他头顶上空。
箫剑生脸色微变,突然意识到身后有人,他猛的转身,将手中的红剑以他能发挥出最快的速度向后刺去,然而却刺在一道黑影之上。
“小子,你可以去死了!”
等箫剑生分辨出花九天已经出现在他身前时,他果断转身,惊愕之间,一道黑色的剑芒已切向他的咽喉。
第三十五章 雨停,天晴
花九天之所以敢近身击杀箫剑生,首先,少年不是那老头,如果他刚才和老头对战是也敢近战,无异于等于自杀,光是对方磅礴的气机就能将他绞杀身亡,更不用提那包含了天道玄机的真言,字字诛心,远比他手中的两柄归兮要锋利的多。
其次,这要源于他对箫剑生的暗中观察和年龄上的判断。
他在与陈申平对战的时候发现,这少年根本就没有表现出修行者的痕迹,不然也不至于离着几百丈身上还挂满白霜。
这少年顶多刚刚突破宁息境,身上根本就没有丰盈的气机波动。
事实确实如此,箫剑生现在还是修行的门外汉。
所以,花九天出剑并无取巧之法,直接就是杀招,一剑封喉。
箫剑生也没有让花九天失望,在黑剑还未袭来时,他并没有把握住剑气流转的先机,眼看剑尖已经抵近咽喉,也没有做出规避的动作,仅仅是很笨拙的用手中的红剑沉力隔档,但还没有收到应有的效果,黑剑的剑尖如黑蛇吐信般划过箫剑生的颈部,留下一条猩红的血槽。
一剑得手,花九天悄然后退,静静的看着雨水冲刷过少年的颈部,狰狞的切口处雨水混着血水细细流淌。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远处的少年,叹息中黑剑自行收入袖中,好整以暇的等着少年气绝身亡。
然而,箫剑生并没有如花九天预料的那般轰然倒地。
箫剑生只是感觉脖子处凉飕飕的一下,似乎有一股极寒的气流沿着伤口灌进了体内,感觉呼吸有些困难。
箫剑生感受到那双诧异的目光后皱了皱眉,并没有去看远处的花九天,而是在细细的回味着刚才那一剑包含的气机,如瀑布倾泻,气机浑厚,一气呵成。
这算是他走出泥井口之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与人对敌,对方还是合五境之上的修行者,压力之大可见一斑,但他并没有给自己压力,一切顺其自然。
在秦荒古道时,那黑心的店老板的那一刀让他感悟良多,两相对比之下,同样是正面突袭,一个是人猛刀也刚烈,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要举刀砍过来,而花九天则是本身气机内敛,将一切都收放在一剑之上,高下立判。
箫剑生又想起了那老者的话,华而不实。
几息后,花九天不可思议的看了陈申平一眼,但陈申平根本就没有看他,呆呆的坐在雨幕下,安静的享受着远方的密云浮动。
等花九天再看对面少年时,少年正在擦拭着脖子上的血水。
似乎很疼,少年一直死死的咬着自己发白的嘴唇,但脸色很平静,他从那张脸色看出少年的心里活动。
花九天好奇说道:“你很让花某意外,能告诉我你是如何做到的吗?”
箫剑生平静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花九天轻轻的点了点头,也学陈申平的样子坐在雨幕中,但他不是看天,也不看地,却是目光深沉的看着远处的少年,他不知道少年身上藏着什么样的秘密,能逼着他亮出现在最强的手段。
花九天若有所
思的看着自虚空而下的雨幕,心神激荡,只感叹这贼老天待他也不薄,真是天时地利人和,这个人便是他决意要杀死的那个少年。
花九天手掐斗状发诀,黑剑自他袖中再次飞出,红剑也趁着箫剑生不注意脱手而出,一黑一红两柄小剑,如那心心相惜的男女紧紧缠绕在一起,逆着雨幕旋转而上,一飞冲天直至百丈高空,调转剑头后盘旋而下,瞬息间竟是形成一道形如龙卷风般的旋涡。
旋涡急速而下声势渐长,将周围本要坠地的雨滴也卷进风暴中心。虽然声势大不如前,但却是花九天此刻能发挥出最强的一击,如今他实力大跌,但对天道的认识还在,这就不影响他的手段百出,他不相信一个还没有突破一层境的少年能承受这么强的一击,不然他花九天真的就可以去死了。
风暴自百丈高空旋转而下,风暴中心不计其数的雨滴被拉伸的犹如一柄柄锋利的小剑,透着怪异的光芒,随着雨滴的集聚增加,风暴已由最初的透明变成了墨黑色,乍一看如那传说中行风布雨的黑龙无二。
天空上传来阵阵沉闷的雷鸣,风呼啸而过,将箫剑生的破烂的衣袍吹的噼啪作响,他束发的绳子早已挣断,任由那头黑发随风乱舞,箫剑生脸色平静如常,除了身体偶尔会被风吹的后仰一下,几乎是稳如山岳一般。
此刻的黑色风暴距他头顶不足五十丈,如万把利剑悬于头顶,但箫剑生都没有抬眼去看,他只是在试着用意念判断哪些复杂的气机流动,他先是抽丝剥茧般的找到两柄小剑的位置,再用意念锁定,如此反复,似乎所有的雨滴都在他脑海里清晰可见。
风暴的声势越来越大,在离箫剑生头顶十几丈的时候,已经有十几人合抱粗细,处于风暴正下方的箫剑生显得是那么的渺小,似乎下一刻就会被风暴碾压成渣。
在花九天眼中,如果这时候箫剑生选择起身躲避,或者向陈申平求救,完全可以不用急着去死,然而那傻傻的少年并没有,他只是在安静中等待着被风暴淹没,绞死在其中。
周围的亿万雨滴凭空消失,偶尔还会有小水珠坠落渗入泥土之下,大部分都被旋风或卷或吸了过去,陈申平本来沉浸在雨中发呆,雨幕的消失令他极度反感,他看了眼那道旋风,气呼呼的指着花九天说道:“快点结束,不然我要反悔了。”
花九天平静的笑道:“应该……该结束了,希望你能信守承诺。”
就在他说话的同时,箫剑生整个人已经在地面上消失了,他原先的位置只有一道令地面砂石都不安的黑色风暴,游走在方圆几百丈范围之内,或急或缓,风暴所过之处,寸草不留,只剩下光秃秃的地面显得显得凄凉无比。
陈申平再没了立锥之地,冲花九天瞪了一眼,拍了拍屁股上的沙土,骂骂咧咧扬长而去,原地只留下花九天平静的看着那旋风在地面上肆意的扫荡。
十几息后,旋涡声势渐小,花九天意念冲入风暴中心,但却找不到少年的人影。
花九天撩起衣服擦了一把汗,他的脸色看起来苍白了很多,脸上的坑坑洼
洼之间已经堆满了汗迹,犹如一个个小湖泊,任他怎么擦都擦不干净,那双已经布满血丝的目光中已经出现了阵阵不安,他继续盯着旋风中心位置,但还是察觉不到少年的气息。
找不到既是生机全无,亦或者是少年有什么本事能隔绝他意念的探视,花九天当然不会相信一个连一境都不到的少年能身怀这等奇遇,按照他的判断,那少年应该已经死于非命了,而且多数是被风暴中的归兮两剑绞杀的体无完肤,支离破碎。
但按照他对刚才那老头的判断,他又觉得不可能,太不合乎常理了。
花九天显得有些心烦意乱,坐卧不安。
他强迫自己又等待了几息,便决然起身,向着风暴走去。
就在花九天再掐手诀,打算驱散风暴收回归兮的时候,突然间,那黑色的风暴竟是不受控制的一个急转将他也卷了进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陈申平回到原地坐下了,冲着那风暴频频点头。
他半眯着眼瞅着那碍眼的风暴中心喊道:“贤侄,收获不小吧?”
回答他的是一声声风吼,和几声撕心裂肺的惨叫,陈申平皱了下眉,感觉有些不对劲,情急之下大袖挥动,像赶饭桌上的苍蝇一般将那旋风冲撞的支离破碎,顷刻间,黑色的旋风渐停,露出中间的两人,一个如血人,浑身布满了像蛋裂的伤口,一个如白纸人,胸口插着一柄精巧的小剑,剑身已经没入了白纸人的身体里面,只留剑柄和剑格在外面。
就在这时,花九天艰难的开口道:“其实,我已经猜到了结果,但也无妨,能死在你手里也算我花九天没有白死,现在能告诉花某是怎么回事了吧?”
箫剑生摸了把挡住视线的血水,声音颤抖道:“因为我想你死,就会想尽办法让你死。”
花九天显得很不甘心:“仅此而已?”
箫剑生龇牙咧嘴一番,强忍着身上难以计算的伤口带来的痛楚,开心笑道:“突破算不算?”
花九天已经摇摇欲坠,但他没有再吃下那疗伤的丹药,摇了摇头继续等着下文。
箫剑生想了一下说道:“你的剑气刁钻怪异,但正好碰到一个不会用剑的人,你想急着杀死我,但巧的很,我并不担心自己会死,起码就你现在三层境的实力,很难杀死我,所以我有很多时间去琢磨你的手段。”
箫剑生接着再道:“我承认你很强,如果你的实力不是三境而是四境的话,接下来死的可能就是我。”
花九天已经眼球深陷,目光游离不定,似乎只剩下最后一口气还憋在喉间不肯咽下,他极其艰难的朝着箫剑生轻轻的摇了头。
箫剑生犹豫了一下说道:“如果你是想问自己精心布局的风暴为何会转向主人,你只有问他了。”
箫剑生指了指远处的陈申平。
花九天翻了下眼睛,缓缓的扭过头看向陈申平,利用最后一丝力气张开嘴,但他发现陈申平已经起身,悠哉的背着双手向远处走去。
此时,雨停,天晴。
第三十六章 花翎
花九天还有一句话憋在喉间没来得及说出,便一命呜呼了。
眼睛死死的盯着陈申平的背影直到眸子里混沌一片,算是死的很安静。
箫剑生身上尽管伤痕累累,从头到脚不知道被那两柄小剑和雨滴划开了多少道血口子,但眼神比之前更清亮了,看起来精神也很饱满,这便是突破一层境的好处,整个人焕然一新,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凌厉劲,比喻成浴血重生也差不多。
然而他心头总有那么一丝沉重,如果花九天以四境的实力来和他战斗,会是什么结果;如果最后关头,不是陈申平暗使手法又会如何,对于箫剑生来说,这是两个恐怕永远琢磨不透的问题了。
但总的来说,能亲手杀死花九天,兑现了他之前的说下话,兴奋要多过于那丝沉重。
宁息境或许对于那些天才少年来说不值得一提,对箫剑生来说却是意义非凡,虽然这一天来的晚了几年,但终究是入了修行的门槛。
为了这一刻的到来,他曾害怕过,也曾焦虑过,因为他曾听到别人议论,十五六岁已经过了修行的黄金年龄,即便天赋再出众,但想触摸缥缈的天道已经失了先机,被拒之门外。
或许自己是个例外吧,箫剑生表情轻松写意,显得很无所谓。
他一边走,一边还原着当时的情景。
当他被黑色的风暴卷上高空那一刻,四周暗黑一片,感受着四周雨滴都变成了杀人的利器,他内心极度恐惧和挣扎,感觉到自己只剩一口气了,全身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动,心跳都逐渐的放慢减弱,对他来说这是一个接近于死亡的过程。
然而,当他被风暴卷向最高处时,他的脑海里混沌一片,那种伤痛已经发展到了制高点,似乎随时都能让他疼的昏厥过去,好在他的意念非常清晰,一直锁定这两柄小剑的气机,他本就是穷人家的孩子,吃过的苦何其之多,自然他能忍受别人不能承受的苦楚,再加上他从小体力超于常人,所以在那段最难捱的时候,他刻意让自己去感受那伤痛,来保持脑海里最后一丝清明,直到他清楚的看到一扇安静的大门。
大门古老而浑厚,带着一种难以言明的沧桑,大门还未开启便有耀眼的光线自缝隙间穿透而出,那光线很刺眼很温暖,犹如万丈光芒从天穹照到地面,然后随着一阵悠扬的推门声,大门洞开,耀眼的光束穿过他的身体,以极快的速度修补着他身体上的伤痕,直到再感受不到伤口的疼痛,没有教科书式的指引,这扇大门对他来说就有点意外和突然。
在下降的过程中,箫剑生手臂穿透雨滴和旋风,将一柄红剑抓在了手里,然后在风暴的中他看到了披头散发的花九天,此时的花九天已经完全没有了抵抗的能力。
他记得在养父的《醉心贴》中,有一句话令他触动过。
这句话的大
意就是,不管你生前是皇帝老子,还是文臣武将、王爷皇后,亦或者是庶民百姓,但死后便是死人,生前可以等级森严,可以富贵贫穷,但死后终将是一捧黄土埋一堆白骨。
生是前世结下的果,死是为后世埋下的因,如此无尽循环。
他想把这句话用在此处,没什么来由,符合不符合情景都无所谓。
这便是他突破后的感悟,或者是对生与死体验后的一丝理解,这让他有些理解陈申平曾经说出的‘散’字,和他后期突然想到的‘凝’,生为凝,死为散,貌似很有道理。
箫剑生认真的思考一番,抬头见那雨后的白云悠悠,便对着天空高呼道:“散!”
云真的散了,不过是被风吹散的。
箫剑生又对着地下一个有蚂蚁爬进爬出的小洞说道:“凝!”
不知道是不是真起了作用,那些黑色亮晶晶的蚂蚁竟是一股脑往小洞里爬去。
‘散!’
‘凝!’
……
箫剑生乐此不彼的变幻这口型,虽然收不到什么效果,但很符合他现在的心境。
他随手从袖间抽出两把小剑,翻来覆去的端详了几遍,擦掉上面的血迹,手指从剑尖划过剑脊,越过剑格,最后停留在玉质的剑柄上,做完这些他感觉心情平静了不少,似乎身上的伤口也不怎么疼了。
可惜那短命鬼死的太快,他都没来得及问出剑的名字。
如今这两柄剑有了新的主人,总的有个名字才对,箫剑生脑海里涌现出很多响当当的字眼,不乏那些通天彻地泣鬼神的词语,比如牛鬼,蛇神,赤胆,越秀等等。
但都被箫剑生一一否定,不是这些名字不好听,而是离他满意还差了一点点,最后,他忽然脑洞大开,想起了南宫花翎,感觉这个名字还挺上口,而且也很符合两柄小剑的来历,索性就叫花翎吧。
箫剑生脸色终于绽放出满意笑意。
他小心翼翼的收起花翎,精气神饱满的向远处的陈申平走去。
他很感激陈申平特意给他安排的一场搏杀,他也隐隐猜到了陈申平带他此行的目的,他一边走,一边想着类似于感激的词语。
他还想起了上官雪,想起了上官雪的那只手,总是让他有种青春勃发的冲动。
陈申平看着精神焕发的箫剑生,笑道:“算你还不笨,有陈叔当年一半的聪慧劲,照此下去再勤能补拙一些,应该不会止步于合五境。”
箫剑生同样笑着道:“陈叔,那你现在是几层境,我的成就总不能低于你吧,不是说长江后浪推前浪,把前浪推在沙滩上吗?”
陈申平摇头苦笑,笑而不语。
这让箫剑生有点不快,他很讨厌那种装清高的人,也不喜欢那种装高人的高人。
箫剑生撇了撇嘴再道
:“既然不说,我权当你羞于启口好了。”
陈申平突然转过头,很认真的说道:“大概六层是有了,但离七境还差临门一脚。”
箫剑生好奇道:“修行修到穷途末路是几境?”
这是一个很令陈申平纠结的问题,他也的琢磨很长时间才行,而且什么叫穷途末路,不应该叫前途一片光明吗?
少顷,陈申平才说道:“有史以来的记载是八境通玄境,也就意味着对天道的理解达到了玄妙的境界,不过这种人已是活宝贝般的存在了,稀缺的可怜,整个人世间加起来也不够两巴掌数,咱们无极宫就有一位,你们奉天王朝的重阳老祖算一位,武当山好像也有一位,西荒的许家应该藏着半个,至于其他,如那圣人域应该该有,而远在大陆南方的南海归墟应该也有,至于夷人域、神冢、东杲这等小地方,有没有就不知道了。”
陈申平又补充道:“如果花九天嘴里的灵主还在世,按照我的了解,也差不多进入八境了,至于再往上……”
陈申平茫然的抬起头,看着那虚无缥缈的一处天空,目色中带着一份孩子般的憧憬。
箫剑生一副孺子可教的神情,受教的点了点头,随后惊讶问道:“无极宫这位通玄境的老人家不知道收不收徒弟?”
陈申平用看白痴的眼神瞥了眼箫剑生,继续发呆。
箫剑生根本就不在乎这些,接着问道:“那陈叔你找到那扇门了没有?”
陈申平忽然将一个药瓶丢给了箫剑生,同时没好气的说道:“你该吃药了,刚刚突破一层境根基不稳,小心留下后遗症,到时候别说七境,合五境都找不到门。”
箫剑生被这句话吓的愣了一下,当即拔开药瓶木塞子,直接瓶口对嘴往嗓子眼里倾倒,似乎药丸有股让他很不习惯的味道,他咽的很是勉强。
就在这时,箫剑生忽然想起了一事,便问道:“陈叔,那个南宫花翎……”
陈申平有些可惜的说道:“走了,经此一事,估计再不可能回到南宫府了,或许人世间会多个光棍,或许会多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总之,世事难料。”
……
还是那条河,箫剑生简单的清洗了一下伤口,将身上血渣冲洗干净,白衣已经快变成血衣了,索性就忍着心疼团在一处用石头压实了,然后快速的从包囊里翻出那身他参加考核时穿过的粗布长袍,穿上之后,简单的清理了一下乱糟糟的头发,这才恢复了一丝人样。
就在这时,陈申平目光中远处收回来,拍着箫剑生瘦弱的肩膀说道:“又该下雨了,这次恐怕是瓢泼大雨,咱们的找个好的避雨地方才行。”
这一天,距离西荒都城龙炎五十里外,一老一少正悠闲的穿行在被车马碾的平平整整的官道上。
第三十七章 河边有人独饮
官道很宽,至少能并驾五辆马车,太阳斜着照下来,将箫剑生和陈申平的身影拉的无限长,再有五六十里便是西荒的都城龙炎,庞大浑厚的城池轮廓早已映入视线,箫剑生开始精细盘算起来,进城之后先找家便宜客栈歇脚,然后抓紧时间修练,争取将最近感悟到的东西巩固一番,再利用闲暇时间好好的逛一逛素有三大名都的龙炎城。
就在这时,走在前面的陈申平忽然停了下来。
等一列全副戎装的马队远离之后,陈申平拍着箫剑生的肩膀,说道:“贤侄啊,陈叔有事要先行一步,如果事情办的顺利,七天后龙炎城的青麻街,有家百年老字号董记铁匠铺,到时候记得去那里找我,如果那时候陈叔还没去,你千万别等我,出了龙炎城往西北方向走,到时候我会找到你,切记不要在城中耽搁时间。”
可能是事发突兀,箫剑生毫无心理准备,似懂非懂的点了点。
他的直觉告诉他两人肯定是遇到大麻烦了,陈叔之所以选择独行,应该是觉得带着他处理起来碍手,这已经超出了历练的范围,虽然箫剑生从陈申平脸上看不出了端倪,但那番话语已经能说明问题,至少不会是访朋会友这么简单,再加上前几日陈申平无来由的说要找地方避雨,箫剑生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箫剑生犹豫了一下,并没有询问陈叔到底是何事,即使问了陈申平不见得会说,其实分开走虽然没了陈申平这个便宜保镖,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情,既是出来磨砺,就得独自去面对这个纷杂的世界。
箫剑生笑着目送陈申平离去:“陈叔一路保重!”
陈申平走出了十几步后,身影顿住语重心长叮咛道:“花翎能不露尽量别露,免的给自己带来不便,如果董记铁匠铺的老板和你有眼缘,到时候你可以找他给你将花翎改造一番,还有就是,如果碰到与你攀谈之人,切记不要透漏挂名弟子的身份。”
陈申平越说越玄乎,箫剑生心里有些没底了,好在这是西荒的地界,他并不担心碰到奉天的官兵,而且他也初来乍到,并没有几个熟人,所以就心宽道:“陈叔放心办事就成,你侄儿我也是从小到大欺负人长大,有事我会自己处理好。”
陈申平放心的点了点,放开步伐扬长而去,眨眼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日渐西下,秋风萧萧,带着深秋浓浓的寒意。
箫剑生孤身上路,心情有几分沉重,沿着官道向龙炎走去。
官道上普通行人稀疏,行走期间的大部分都是些进城回报军务的官员轿车和一对对列装整齐的马队,为了不妨碍通行,箫剑生一直贴着路边走,因为整条官道只有他一个人,偶尔会有高大的军官停下马好奇的瞅过来,箫剑生亦是面带微笑的回望一眼,然后再低下头步伐从容的往前走。
可能是觉得他穿着普通,加之
年龄也不大,所以那些人仅仅是警觉的看上几眼,便匆忙打马而去。
在离龙炎城不足二十里的时候,高耸的青黑色城墙已经显出了狰狞,各种防御搂也是很好的起到了威慑的作用,至少让箫剑生看着很不舒服,似乎里面正有一双威严的目光盯着他肆无忌惮的审视。
箫剑生掏出随身的水葫芦,猛灌几口,将水葫芦放好后继续赶路,差不多半柱香过后,他身后传来了稀稀拉拉杂乱的马蹄声,马蹄声由远而近,由快而缓,从声音分辨应该是四五个人的样子,既是路就少不了路人,这一路上也遇到了好几拨,箫剑生便没放在心上继续悠哉的赶路。
马蹄声很近后,有一匹马踏着零碎的步子朝箫剑生走了过来。
箫剑生感觉马要停下,便停下脚步往后看去,只见一个英姿勃发的中年男子正投来询问的目光:“少侠,可否也是赶往龙炎城?”
箫剑生见中年男子长的仪表堂堂,穿着也很讲究,尤其是头上的精致的发髻,和坐下的青眼雪白高头大马,一看就是出身富贵之家,出于谨慎箫剑生又目光扫过中年男子身后几人,总共三匹马四个人,一个和中年男子年龄匹配的美妇,怀里紧紧抱着一个三四岁的男童,男童可能是路上染了疾病,被中年美妇用薄被子裹实抱在怀里,中年美妇身后是两名女子,一大一小,年龄大些的有十**岁,似乎有心事不愿意正脸视人,但通过侧脸也能看出女子长的可圈可点,年龄稍小三四岁的女子,长相中等偏上,正好奇的看着箫剑生,两女子穿着也很体面。
感觉像一家子,气氛很和谐,箫剑生也就放松了警惕,冲着男子抱拳说道:“城里的远方舅舅捎信说最近生意挺好,需要增一个拉风箱的伙计,小子合计着在家里待着纯属荒废青春,顺便也出来见识一下世面,所以便在此偶遇大叔,大叔可是也赶往龙炎城?”
这便是寒暄,明明都要进城了,还要多此一举的问问是不是赶往龙炎城,但箫剑生和中年男子都没有表现出不妥之意,就见中年男子挑了挑浓黑的眉毛,叹了口气说道:“是啊,其实在路上已经有人告诉我最近龙炎城因为护城大阵一事严禁,已经三天没有开启城门了,但我想着都快到了,不过来看看心理不踏实,真是赶的早不如赶的巧,早知如此,便迟些日子动身好了。”
箫剑生也是皱了皱眉头,想着这一路上果真没看到普通的路人,进进出出的都是些有身份的人,原来是城禁,也难怪了。
但箫剑生想不通这中年男子为何要找他寒暄几句,应该不会是为了找个心理平衡才对,就在箫剑生想打问下这城门还的几天开启,以免耽误了和陈叔的约定时间,就在这时,中年美妇小心的拍马过来,先是上下打量了箫剑生几眼,然后冲着他温婉一笑说道:“敢问少侠,你家远方舅舅可是开铁匠铺的?”
剑生早已想好了说词,点了点头道:“正是,听说拉风箱是个卖力的活,我还担心我这小身体能不能吃的肖。”
中年美妇竟是愣了一下,没想到这对面的少年倒是机灵,一出口便猜到她要说什么话,便换了个赞赏的口吻说道:“龙炎城大小铁匠铺近千家,重名重姓的也不止二三百家,不知少侠找的是那家,光城西的燕儿巷就有不下十家,城南丹青街就更多了,光姚记的分铺就多达十二家,再说青麻街的,似乎也不少于十五六家,看少侠应该是第一次来龙炎城,如果没有准确的位置找起来就有些困难了。”
箫剑生故作吃惊的挠了挠头,没想到一个妇道人家已经把这种男人的粗活了解的这么透彻,竟是不知该如何应对,他只好拱手说道:“婶婶倒是对这些粗笨活计了解的甚详,到时候小子挨家挨户的找便是,反正这些铁匠铺也一时半会的搬不走,不需担心。”
“这就难说了。”
就见那一直不愿低头视人的女子抬起头自高而下的看着箫剑生平静说道:“现在龙炎城扩建护城大阵,最紧缺的就是铁匠和木匠,听说城西的燕儿巷挖地十余丈,内置各色弓箭不计其数,军中的弓箭又不能随意调用,最后还不得苦了这些铁匠,我猜现在的铁匠铺十之七八已经被征调了,你去了也等于白去。”
箫剑生这次是真吃惊了,如果真如这位姐姐所说,他和陈叔的约定岂不是就没有年月了,就在箫剑生一筹莫展间,中年男子忽然笑道:“咱们不妨先去了城下再合计,此时说来也徒增烦恼。”
女子安静回道:“舅舅说的是理。”
箫剑生也是抱拳说道:“如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
在中年男子的授意下,一行六人分乘四匹马赶往龙炎城下,刚才那名说话的女子将自己的骑乘大方的让了出来,箫剑生有幸自己独乘了一匹枣红马,倒也落得个腿脚轻快。
差不多天色将黑后,六人已经来到了龙炎城下护城河边,正如那中年男子所说,用以防御敌袭的跳桥已经升起,高大的城门紧闭,浑浊的护城河水散发着一股作呕的味道,青黑色的城墙犹如一张冷冰冰的脸,将除了箫剑生他们六人之外的几十号人拒之城外。
城外荒芜一片,便说农户田舍,就连简易的客栈也没有,看来这些人决定在护城河边过夜了,有的人呆呆的望着城墙,有的人斜躺着在护城河边已经睡去,更有人警惕的打量着四周的歇脚之人,似乎也有人注意到了箫剑生他们的加入。
箫剑生突然注意到,中年美妇刚跳下马背,便止步不前,美眸正穿过人群看着一个方向,就连怀中的孩童哭闹都似没有听到一般,清淡的夜色下,那里有个独饮的裸*胸中年汉子,旁若无人的吃着黑漆漆的肉干,喝着黑瓷坛里的美酒。
第三十八章 一口酒一条命(1)
箫剑生自幼在箫文身边长大,对于酒他有特别的感触。
也专门翻过相关的典籍,知道什么样的酒容易醉,什么样的酒温凉润喉,什么样的酒如穿肠毒药,都逃不过他敏锐的鼻子,诸如那生猛的男子此刻喝下的酒就无异于穿肠毒药。
辛辣中夹杂中一种桀骜不训的烈,第一口入喉下肚心脏会遽然减速,甚至骤停,这酒至少由三种烈酒勾兑而成,浓烈的酒气中还散发着一种辛酸**的味道,说明酒里面掺杂了活物,比如致毒的五步蝎,双齿蛇,红巾蚁等等这些令人生畏的毒虫毒物,普通人别说喝入肚里,就算是隔着瓶口瞅一眼,看着那枝枝茬茬的画面,保管你看一眼吐三天,如果是真喝到肚里……后果可想而知。
诸如这男子如此饮酒之法,必然有其特殊之处,所以,箫剑生第一眼看到这名中年男子,就生出了提防之心。
如今陈申平不在身边,凡事都的小心再小心。
中年男子抱着酒坛慢悠悠起身,嘴里还叼着没有嚼碎的肉干,闷声闷气的说道: “我是该叫你青柳呢,还是喊一声何夫人?罢了还是叫你青柳吧,这样显得亲近点。”
中年妇人不动声色的站在那里,脸色显得很苍白,但却异样的平静,似乎正在纠结一个问题,所以她第一时间没有给予抱酒坛男子回复,几息后,美丽的眸子轻松会意一笑,将怀中的孩子交给她身边的男子,细声细语道:“何少鸣,这是咱们的命吗?”
叫何少鸣的中年男子犹自发笑出声,小心的将孩子接过来,将头压得很低,在孩子额头上蜻蜓点水般亲吻一口,又细细的替孩子紧了紧薄被子,边抬头边说道:“如此也好,总算不用再跑了,看样子小画儿也累了。”
何少鸣沉重的目光扫过在场诸人,颤抖着手将怀中孩子的薄被完全蒙上,再没去看那孩子一眼,叫青柳的中年妇女快速的偏过头不去看孩子挣扎出被角的小手,目色痛楚的看着身后两名女子,两名女子本想扑过来阻止何少鸣的动作,不料青柳突然伸手挡在她们身前:“都退后吧,画儿还小见不得血雨腥风,这样便最好了。”
年龄稍大的女子神色绝望的牵起旁边少女的手,果断退出了几十丈。
箫剑生也是感觉气氛不对劲,一步步往后退去。
就在这时何少鸣猛的抬起头,看着不远处抱着酒坛发笑的男子冷冷说道:“周陵,你好算计啊,你毁了青峰岭不说,还要抢夺阵谱,如果今天被你得逞,这老天真就该瞎了。”
箫剑生静静的看着着一切,已经明白了个七七八八,原来这真的是一家人,应该是出自叫青峰岭的地方,为了保住手里的阵谱,为了不让自己的孩子看到这个可怕的江湖,做父亲的忍着挖心之痛,结束了孩子早早的一生,他何尝不想阻止悲剧的发生,但他明白自己还没有那个能力,事情就是这么简单,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周陵看也不看何少鸣怀中已经不再挣扎的孩子,目光死死的盯着他身后的两名女子,冷笑道:“小儿子死了,不过你还有一个丫头,一个外甥女,何少鸣啊,何少鸣,莫非你就不担心我杀了你们两口子之后,将他俩卖到那春楼被天下男子逍遥快活,一本阵谱而已,放在你手里是死的,或许,放在我周某的手里还能将青家的祖传阵法发扬光大……”
今夜的月牙儿格外的明净,犹如一块打碎的明镜悬挂在城头之上,清冷的寒风吹过,青柳身上的衣裙裹紧那具朦胧的身躯,饱满的身体凸显在人群之下,尽管是半老徐娘一样的年纪了,但不少人还是投来了火热的目光,直到嗅到了不一样的味道,才开始沿着护城河远去。
何少鸣怀中的孩童已经没了气息,他还是那般镇定的抱紧在怀里,矗立在瑟瑟风中,似乎正在听着风儿的悲凉乱语,青柳往前迈出一步,如泣如诉的笑道:“我青家的东西不需要你这贼人染指,你便死了那条心吧。”
“我也就是随便问问,根本没指望你主动交出来,既然如此,该走的过场还的走走,好久没有杀过女人了,都忘了从哪里下手了。”
周陵手里托着黑色的酒坛缓缓走来,那双黑幽幽的脚上根本就没有穿鞋,光着脚板踩踏着地下的碎石嘎吱作响,脚板碾过,碎石又变成更碎的小石块,他脸色始终挂着一抹得意的笑,朝着青柳伸出了油乎乎的手掌。
就在周陵迈出第五步的时候,早有防备的青柳果断出手,婀娜的身段脚尖离地尺许滑出十丈远处,同时不知何时握在手心的五块彩石,突然绽放出五色之光,光线中隐约有像女儿针线一样精细的符文,青柳素腕翻抖间五彩石排成一直线,带出一道彩色亮光,如一柄无色的剑刺向周陵心窝。
一掌出,掌风呼啸而出,似乎是里面夹杂着肉眼看不见的刀剑,青柳胸前连续爆出好几团血雾,像迎风散开的朱砂吹散在夜色之下,猩红耀眼。
同时,青柳婀娜的身体毫无怜香惜玉的被震退十几丈才堪堪止步,已是血洒前襟,那位年龄尚轻的女子想冲过去护住他娘亲,但被何少
鸣一声喝退,她只能无声的任清泪横流。
周陵再出一掌,就当那掌风即将饱和之时,自何少鸣的马匹上有两剑飞出,如切割开夜空的闪电一般令人目眩,先至的一剑飞向周陵的咽喉,周陵轻笑一声并未做躲闪举动,但那一剑在离他喉咙一尺寸断为数截,后至一剑突兀的出现在周陵面前,正当周陵想以同样的手段震断时,那剑却怪异的凭空消失。
周陵看着何少鸣吃惊道:“你出身自鬼柔?”
何少鸣只是冷笑,并未给予对方答案。
那柄凭空消失的剑再出现时,已经如一条柔蛇缠上周陵的手腕,突然间,那锋利的剑头往前一突,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绕着周陵的右臂盘旋而上,剑走之处,血肉横飞。
周陵意识到上当,猛喝一声将剑震飞,但他那条胳膊亦是血肉模糊,白骨外露,好似在屠宰场绕了一圈回来,令人不忍直视。
借机缓了口气的青柳,猛抬素手,皓腕翻动间有五色光线袭向周陵面部,但被周陵以那只血手接住握在手间,他的左手依然托举着那个黑瓷酒坛。
箫剑生看的清楚,那五色光线并非什么稀奇之物,只不过是五块彩石。
周陵脸色狰狞,失望的摇头道:“你的小天罗阵对我没用。”
随着他冷笑,只听“嘎吱”一声,五彩石登时黯淡无光变成石粉。
青柳眼见彩石粉碎,但没有一丝惊慌,反而平静说道:“是吗?”
周陵似乎是哪里觉得不对劲,刚要纵身跃起时,以他为中心方圆几十丈范围内,地面开始塌陷,顷刻间,巨大的动静有如山崩地裂一般,成百块巨大的石块自地面飞起冲向周陵。
箫剑生随着受伤的青柳和何少鸣一推再退,直到感觉不到地面的震动,此刻的周陵已经被巨大的石块湮没期间,箫剑生本以为大局落定了,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刚才那一番打斗虽然和他没有半点关系,但那每一招每一式好像都击中了他的心中,震撼无比,尤其是何少鸣使出的那一手鬼柔剑法更是让他想起了当日玉影剑池考试时的一幕。
但青柳和何少鸣并没有放松警惕,四只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巨石堆。
猛然间,“轰隆”之声不断,上百块巨石冲天而起,已经越过了城墙的高度,乍一看还以为是天降巨石雨般,就在这时,一个浑身浴血之人从巨石雨中走出。
周陵手托酒坛,对着远处的何少鸣夫妇狂笑。
第三十九章 一口酒一条命(2)
周陵这一笑,竟让连带着周遭的气机变得紊乱起来,护城河的水也跟着哗哗作响。
箫剑生终于意识到,这是一个修行痴人。
事实确实如此,周陵在西荒有个响当当的名头,周痴,世人皆说他修行修的走火入了魔,修的人性颠倒,修的好歹不分,杀人全凭一念间。
周痴有个天大的爱好,就是喜欢收集些稀奇武学典籍,失传的阵法阵谱等等,只要他认为有用的,可以增加自己实力的,都要抢过来据为己有,至于死多少他从来不关心,那怕是皇帝老子的御书房他也敢闯一闯,似乎这个世界就没有他畏惧的东西。
就在前些天,他不知道听谁说起,青峰岭有传自大良国阵法大家青氏一脉的阵谱,周痴不吃不喝直奔青峰岭,几乎是一口气杀进青峰岭,当时正值何少鸣和青柳有事外出,只有两个儿子值守,结果可想而知,年轻人不知道这周痴的威名,硬是把命搭了进去,等何少鸣和青柳回到青峰岭之后,青峰岭已是狼藉一片。
后来得知这行凶者正是周痴,面对杀子之仇,何少鸣和青柳仅仅的悲痛了一夜,第二日一早便带着带着年幼的儿子、女儿和外甥女打算避难龙炎城,龙炎城毕竟人口稠密,相信周痴再神通广大一时半会也找不上他们,但是,他们还是错估了周痴的能耐。
箫剑生仅仅是看出来的,然而不少在此等候进城的人干脆就认了出来,一看是周痴,早就躲的越远越好,就在这时,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伯看着箫剑生呆呆的神情,好心的提醒了他几句,震惊之后,思量过后,他不动声色的随了大溜往后退去。
就在刚才,周陵被巨石堆深埋的时候,何少鸣借着和他错身的一瞬间,将一物塞进了他的怀里,箫剑生吃惊之时,何少鸣冲他使了个眼色,箫剑生已是明了,这应该是何少鸣自觉今日凶多吉少,才有所托付,至于为什么会是他,箫剑生想不通。
此时他也没时间去想,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这一家子身上,虽说江湖之上打打杀杀再正常不过,然而,如果一下子绝了根这种死法还是令人动容的。
此时的周陵
俨然变了个人似的,就现在的战力而言,他要比巅峰时期的花九天高了一个档次,箫剑生有种直觉,何少鸣夫妻已经压不住这头即将发狂的猛兽,即便手段层出不穷,但在战斗方面两人的表现远没有周陵强悍。
境界虽然和实力挂钩,但战力或多或少还受其他诸方面的影响,甚至这种影响有可能扭转一场战局,比如临战经验多寡,战斗者的心性是否足够坚毅,再比如死战之下求胜的**,再加上修行者的炼体程度等等方面往往能决定一场战斗的走向。
显然何少鸣和青柳在这方面距离周陵有一定差距。
箫剑生用眼角余光扫过浑身浴血的青柳和气势大不如来时的何少鸣,两人都显出了颓废之色,刚才何少鸣那一剑虽重创了周陵,但也有些伤敌一千,自损三百的后果,再反观周陵,仅仅是看着凄惨而已。
笑够的周陵面无表情的托着酒坛向何少鸣夫妇走来,坚硬的地面,每一脚下去都深陷一个大脚印。
就在这时,何少鸣和青柳耳语了几句,不知道他和青柳说了什么话,青柳的脸色忽然变的凛冽起来,隔着夜色看了眼身后的两名女子,猛的玉足轻点地面飞身跃上百丈高空,毫不犹豫的素腕翻转结出几道印诀。
周陵冷笑一声忽然间加速冲向何少鸣,完全无视了青柳在他四周布下的浓浓的杀机,他脚步不停,任凭那些比刀剑还快,无形无影的线条切割过身体,在他身体表面留下深可见骨的血槽,没了剑的何少鸣直接并指为剑,脚步轻盈身形飘动,手间似真剑在握,一气之下便是十几剑,剑剑落在周陵要害部位,依然没能让周陵停下半步。
“何少鸣,当日你两个儿子就是这般死的,我看你也该步他们的后尘了。”
就在何少鸣神情悲痛之时,周陵冷笑一声,直接隔着几十丈丈远一拳轰出,何少鸣当即以双臂护住胸口,只听“咔嚓”两声,何少鸣的身体腾空而起,掉落在百丈之外,当场口吐鲜血,双臂皆碎,胸骨内陷。
还没等两女子跑向何少鸣身边,周陵的身体化作一道流光拔地而起,现身之时正好在青柳的身体下方
,青柳脸色微变,刚想滑步出去,只感觉腹部一阵剧痛,一只油乎乎的大手直接穿透了那具娇柔的身体将他高高举起砸向地面。
周陵五指在青柳的腹部内肆意使力,青柳娇躯颤抖,面部扭曲。
周陵完全无视青柳痛苦的表情,平静说道:“交出阵谱,让你死的痛快点。”
青柳艰难的睁圆眼睛,看着周陵狰狞的面孔悠悠的说道:“休想。”
伴随着阵阵冷笑,周陵的那只手再次使力,青柳虽然已是痛不欲生,但她依然目色清澈,甚至嘴角轻轻的勾出一个弧度,似乎在嘲笑周陵,你就是一个疯子。
周陵大怒,像拖着一具尸体一般拖拉着青柳向何少鸣和那两名女子走去,青柳已经猜到了周陵要干什么,所以她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但饶是如此,依然不能阻止“咔嚓”之声进入耳朵,等她睁开眼睛时,何少鸣已经身死道消,一颗脑袋只剩下了半颗,鲜血飞溅出几丈远处,两女子不堪回首刚才那一幕,已是脸色惨白如纸,完全没了人样。
周陵托起酒坛,猛灌几口酒,吧唧了嘴笑道:“阵谱。”
青柳瞥了眼两名女子,柔声说道:“凤儿,玉琢,怕死吗?”
叫凤儿和玉琢的两女子都是拼命的摇头。
凤儿看着快要奄奄一息的青柳说道:“娘亲,凤儿不怕死。”
三女的表现彻底的激怒了周陵,不待叫玉琢的女子说话,周陵发狂笑道:“既然如此,那就送你们一家人去地下团聚去吧。”
周陵猛的扬起了巴掌,对准青柳的头顶就要拍下,就在这时,一声冷笑至远处传来。
“都说你周痴喜怒无常,胆大包天,连皇宫都敢闯个来回,我看未必。”
就在周陵寻着声音往前看时,一个清瘦的少年缓缓走出了人群,沿着护城河边向周陵已经青柳三人走了过来。
清瘦少年笑道:“周痴,本少爷要和你赌命你敢吗?一口酒一条命,谁不敢谁是孙子。”
周陵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看着越来越近的少年,狂笑出声。
第四十章 一口酒一条命(3)
似乎觉得这个少年有些意思,周陵收起笑容嗤之以鼻道:“大爷知道你想救青柳一家子,但就是乐意和你玩,不过在此之前得说道说道,你得了何少鸣什么好处,阵谱,功法,还是睡了人家的姑娘?”
一言就被戳穿,而且还答应下来,箫剑生暗暗的松了口气。
他镇定自如说道:“在本少爷喝酒之前你先放了青柳再说,不然人死了,赌的也就没意思了。”
周陵倒也干脆,冷哼一声,直接将青柳震了出去。
两女子赶紧上前抱起青柳,开始进行止血和包扎伤口。
周陵将手上的血迹在自己裤子上蹭了噌,凶巴巴的看着箫剑生,等着下文。
箫剑生看了眼青柳,外伤还好,但内伤有些辣手,极有可能里面的脏器都被周陵震碎了,恐怕青柳挺不过今夜。
好在两女子只是受了点惊吓,有些悲伤过度,其他情况还好。
箫剑生笑道:“何少鸣为了破阵谱,可以扼杀自己的亲生骨肉,若说他会将阵谱交给一个外人,你信吗?”
周陵转了下眼珠子,摇了摇头。
箫剑生继续笑道:“周痴,你觉得我和两位天仙姐姐般配吗?”
周陵咧嘴而笑,发现这个穷酸小子长的还行,嘴上功夫有一套,倒是胆子够大,再看两名女子,个个饱满圆实呼之欲出,确实称不上般配。
周陵冷哼一声,继续等着下文。
箫剑生挑衅道:“所以说嘛,本少爷既不为财也不图色,只不过是在来时的路上软磨硬泡的搭了个便骑,人要懂的知恩图报,仅此而已,接下来我喝一口酒,你放一个人,你敢吗?”
青柳忽然睁开眼睛,用极小的声音说道:“孩子万万不可,酒里有毒,只需一口就能将你毒死,你并不欠我青峰岭什么,用不着拿自己的命来赌。”
周陵阴森森说道:“是啊,如是赌输,我会把这
小子拆开剁碎泡酒喝。”
箫剑生冲着青柳笑道:“无妨紧要!”
青柳看了眼箫剑生,沉甸甸的四个字,她向好像从中悟出了什么,悠悠的低下了头。
就在这时,周陵骂骂咧咧的将酒坛飞向了箫剑生。
酒坛还挺重,箫剑生抱着酒坛在原地转了一圈,才堪堪站稳脚跟,里面的酒水也是飞溅的几乎要泼出坛口,周陵脸上的表情像割肉一样难看,还好箫剑生没将酒水洒出来,不然估计周陵当场就能将他一巴掌拍死。
箫剑生顺着坛口看了眼,发现还剩半坛子酒,至于里面泡的什么光线暗的不足以看清,他先擦了擦边沿,然后闭上眼睛对着坛口使劲的吸了一口气,这才一手抓坛口,一手托坛底,随着坛中的酒水哗哗作响,箫剑生将酒坛托高,屏住呼吸将一大口酒水倒入口中,随着一股辛辣无比的液体在他喉间打转,箫剑生视死如归的咕咚一口,将那口酒水吞入肚里。
随着酒水下肚,箫剑生只感觉天旋地转眼前发黑,高大的城墙如那黑森森的鬼城一般恐怖,那轮高挂的明月也是变的无限长,如一把血色的圆月弯刀悬在城头,他明显体力不支,身体晃动的厉害,酒坛中的酒水也跟着他晃动不已,周陵目色沉重的盯着酒坛,担心这小子暴殄天物。
忽然间,就听“噗通”一声,酒坛随着箫剑生砸在地上。
箫剑生浑身乏力,胸前像压着一块巨石,肚子里好似有无数的虫子在撕咬般难受,他试着调节了一下呼吸节奏,总算没有将酒水返吐出来。
少顷,他目色呆痴的看着周陵说道:“现在青柳的命是我的了,你不会出尔反尔吧?”
周陵大笑一声,对青柳说道:“何夫人,算你走运。”
青柳紧闭的眸子无声的睁了一下。
这边赌酒,很快引起那些夜宿护城河边的人的注意,人群开始议论纷纷。
有说这小
子疯了敢和周痴打赌无异于与虎谋皮,有说这小子是在硬撑,保证第二口就的死翘翘,夜色下,几十双明亮的眼睛全部集中在箫剑生脸上。
周陵杀气腾腾的看着箫剑生,极想知道这小子将酒水灌到哪里去了。
刚才他全程在仔细观察,并没有发现箫剑生作假,他也查探过箫剑生的气机,就一普通少年,酒肯定是没有问题,只需一口,别说毒死一个普通人,毒死一头牛都没有问题。
这酒不仅毒性强,泡制起来也非常麻烦,两年下来,他也就泡制了一坛而已,里面的毒物毒虫倒不是问题,问题的关键是这酒里他另外加了一样东西,沉积于千年荷塘之下的**莲根这个太难觅到,只要这三样东西混在一起,超过七七四十九天,全部的精髓方能入酒。
就在周陵百思不得其解时,箫剑生第二次托起酒坛,咕咚一口。
忽然间,箫剑生脸色狰狞,额头上的青筋暴起,身体里面传来令人毛发悚然的“嘎巴”声,紧接着箫剑生猛的颤抖起来,睁着血红色的眸子狂笑着扫过青柳,扫过两姐妹,目光盯着年龄较小的女子脸色,声音沙哑道:“凤儿姐姐,扶着你母亲离开这里。”
凤儿犹豫一下刚要起身搀扶青柳,周陵突然伸拳头挡住青柳和凤儿的去路:“交出阵谱再走!”
箫剑生亦是晃晃悠悠原地起身,看着周陵不屑笑道:“周疯子,阵谱重要还是给人家当孙子重要?”
箫剑生又指着夜色下一双双明亮的眼睛说道:“几天后,你给本少爷当孙子一事传的满天下皆知,我看你以后行走江湖只能像缩头乌龟一样做人了。”
周陵怒目而视着箫剑生,旋即一拳砸向空中,引得一阵轰隆声。
箫剑生瞥了眼忧心忡忡的玉琢,再次托起酒坛。
就在这时,忽听有人说道:“且慢,这第三口就不妨留给我尝尝。”
第四十一章 葬山河
弈平生一向吝啬自己的笑容,此刻也是。
而且,他说要尝尝,那就一定要尝尝。
箫剑生像在做梦,看着弈平生那张不拘言笑的脸使劲甩了甩脑袋,这才反应过来,弈平生这是在替他解围。
箫剑生提醒道:“这酒有毒。”
弈平生沉色道:“我知道。”
箫剑生笑着道:“这是我和周痴的赌局,你不方便掺和进来。”
弈平生白眼道:“和我没关系,我只知道有人怕你死在这里。”
箫剑生惊讶道:“谁?”
弈平生摇头道:“等你这趟游历结束,只要能活着回去,就会知晓。”
箫剑生苦笑着起身,哪有一丝醉意,快速将酒坛递了过去,弈平生单手提住坛口仰头猛灌一口,眉头一皱,又随口将酒水吐在地上,冷冷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箫剑生眼神躲闪,犹豫了一下笑道:“第一口确实难以下咽,喝第二口的时候,我将肚里的酒水返吐回酒坛,其实就等于我只喝了一口酒,顺便漱了个口。”
弈平生继续追问:“你知道我指的不是这个。”
箫剑生揉了揉肚子,说道:“酒水下肚,用意念挤压成水团悬浮于体内,再快速的吐出去,便不会对身体造成大伤害,五岁就知道的小儿科。”
弈平生使劲皱了皱眉,忽听“咔嚓”一声,酒坛化作无数的黑瓷碎片,里面的酒水像瀑布一样倾泻而下。
“大爷早就该一掌拍死你个兔崽子。”
心头之火已经接近燃烧的周陵,一拳轰向箫剑生。
箫剑生嘴角微动,面不改色,身形不动,就见弈平生冷笑着上前一步,以肩头迎击出去,无声的隔空对撞,简单而粗暴,没有地动山摇,也没有飞沙走石。
弈平生白衣飘飘小退两步,脚尖点地站稳身形,周陵化作一道黑影翻出丈数,手臂传来人的骨断声,伤口崩裂,洒血满地。
周陵痛的龇牙咧嘴,逼视着轻描淡写的弈平生厉色道:“你又是谁,敢在周大爷面前撒野?”
弈平生淡淡道:“无极宫,弈平生。”
清清淡淡六个字,甚至都没有传出太远。
片刻后,周陵眸子里那股戾气渐渐消散,指着箫剑生问道:“他呢?”
弈平生摇头道:“无可奉告。”
周陵怒道:“你们无极宫好大的架子,难怪世人都说无极宫走出来的人个个蛮横不讲理,今天我周陵算是领教够了。”
弈平生摆了个无奈的手势,说道:“这和我没关系,如果你有问题,或者让你这痴人下不了台面,你可
以去找胧月理论。”
周陵浑身一哆嗦,怒极反笑,瞥了眼箫剑生,连说三个好,愤愤而去。
箫剑生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突然想起了什么事,快步向青柳走去。
他将怀中的阵谱恭恭敬敬递上,小声说道:“有些惭愧,还望青柳前辈早日康复。”
青柳已无法坐立,美眸似睁似合,有气无力的挥了挥手,嘴唇轻启无声。
凤儿缓缓的抬起头,面色憔悴的看着箫剑生,柔声说道:“我和玉琢姐姐明早就带母亲回大良国,希望阵谱能在你手中发扬光大,这也是母亲的意思。”
箫剑脸色凝重,给青柳行了个晚辈礼,小心翼翼将那本皱皱巴巴的薄书放入怀中,悄悄退下。
这一夜注定会很漫长,箫剑生眼望城头那轮残月,一夜未眠。
前半夜,他在思考一个问题,天道为何物,为何让人生死相逐。
后半夜,天色快亮时分,他隐约听见凤儿和玉琢低低的泣声。
天色微凉,看了一夜护城河水的弈平生来到箫剑生跟前,说道:“陈申平那边遇到点麻烦,这几日就靠你自己了,这个能不用最好别用。”
弈平生随手丢给箫剑生一个翠绿色的玉牌,玉牌做工考究,清凉沁人,顶端有红绳窜珠可悬挂,两面都有阴刻字样,一面是“无极而有道”,另一面是“无极”。
箫剑生将玉牌攥入掌间,心思泉涌。
这种玉牌他见过两人悬挂,秦墨染和许相依。
天色大亮后,箫剑生帮着凤儿和玉琢捆扎好何少鸣夫妇还有那孩童的遗体,一直目送两女子悲戚的身影渐行渐远。
护城河边,箫剑生对着浑浊的河水整了整行头,解下包囊将阵谱放入深处,腰牌贴身放好随时取用。
伴随着一轮火红的烈日升腾,吊桥缓缓落下,箫剑生随着心存一线的希望人群涌向城门方向。
恰好有一列整装待发的披甲军士护送着一辆华丽的马轿驶出城门,就在城门将要闭合时,箫剑生用脚尖将厚重包铜刷漆城门抵住,小心将玉牌递给一位驻守在此的威严守城。
城门内侧,几名守城将士轮流传看着精致的玉牌,目色凝重,手间轻柔,似乎担心那常年把玩精铁生出的老茧划出碍眼的印痕,最后玉牌传到一位国字脸守城手中。
“这是无极宫天道院的腰牌,做不了假,也没有人敢动这种心思。”
“最近时日,无极宫常往来于龙炎城,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发生?”
“我等只负责看守城门,其他无关事项无需多管。”
城门外侧,箫剑生心跳突突,眼
睛顺着门缝向内窥视,但只能看到一条极其宽大的青石街道。
少顷,城门洞开,年轻的守城恭敬有加的将玉牌交于箫剑生,最后目色中满是羡慕的看着清瘦的少年步入城中。
在城中,箫剑生信步走动,细细打量着这个庞大臃肿的世界,相对于他出生的那个雨天不易出行小地方,每一条街,每一座楼似乎都藏着言说不尽的秘密,望着这座纯由人,树和建筑构筑的磅礴大城,不知该走向何处,甚至找不到吃饭投宿的地方。
快中午时分,箫剑生跟随着一辆红漆轿车进入了一条悠长的小街,街道两侧青漆小楼散发着令人陶醉的异香,轿车停下,箫剑生也远远的停下,只见轿车珠帘划开,一双白玉般的圆润小腿先伸了出来,随后,一轻纱罩面的年轻女子缓缓步下轿车,后头瞥一眼身后,摇摇步入小楼。
箫剑生摇头苦笑,自觉跟错了对象,便折返出小街。
恰有一队华贵鲜丽衣服的公子哥喧嚣着打马过来,为首一名面如冠玉的青年男子轻扯叫缰绳,抬头眼望,似在寻那最上等的货色,最会勾栏叩指的姑娘。
就在这时,不知哪家楼内传来温婉的女子声音:“咱家有临摹最为微妙的葬山河图卷,这位公子要不要上来观摩?买不买都无妨。”
青年男子轻轻驻马,目光瞥向一处“春花月柳”招牌的青楼,朗声道:“图中那女子可曾忧伤,眉眼可清秀,侧脸线条可流畅,若是连这三条都达不到,看了还不如不看,却是毁了本公子的心中的那份思念,本公子不缺钱,缺的是时间。”
终于,二楼的雕栏处探出一身影,正是刚才马车归来的哪位年轻女子。
年轻女子温柔笑道:“女人看女人终究有三分保留,男人看女人才能十分熟络,说多了无义,徒增公子心结,还请公子上楼亲自鉴赏。”
青年男子略一犹豫跳下马背,向身后摆个手势循着声音走了过去。
箫剑生听的清楚,自叹如今的有钱有势人真会寻乐子,放着花台美貌娇娘,偏要在画中作乐。
想着青麻街的铁匠铺,箫剑生就要离去。
就在这时,剩下的几名俊彦公子亦是跳下马背,连带刚才那位青年公子的马匹交于楼下专应的小厮,争先步入“春花月柳”搂。
只听其中一名公子说道:“听家父说,葬山河图原作来自地下几十丈深处,若非此次大阵扩建,这副画也见不了天日,从图卷配色分析,很可能出自一盲人之手,并非那些画道大家心血来潮所作。”
他旁边的一位公子接话道:“如此说来,倒非看不可了。”
第四十二章 确认过眼神
出于好奇心,箫剑生很想看一眼葬山河图卷。
少顷,他径直向“春风月柳”走去,但刚走几步,就发现一双警惕的目光正上下左右打量着他。
又往前迈了两步,终于经不住那眼神的逼视,失落转身而走,逃也似的离开了这条小街。
在街口,箫剑生向路人打听到了青麻街的大体位置,位于龙炎城的北偏东方向,如果乘车或者骑马,只需半日,光靠腿的话就不好估算了,当时那位老人便是这么说的。
箫剑生想了想,决定先去青麻街看看,董记的铁匠铺是不是像玉琢所说的关门大吉了。
虽说是深秋,但城中无风,依然显得暖融融的。
箫剑生穿过一条由茶楼、饭店、客栈混杂的青砖小巷径直向北而去,然后又拐进了一条很宽敞的大街,街边立有很醒目的路牌“升平大街”。
升平大街是专门经营字画、古物、书坊,偶尔也有几间专门代人书写诉状、书信的小牌坊,所以整条街显得墨香浓浓,街面上流动的人也多是些文雅之士,他们或停或看或交谈自然的流露出一种腐朽的味道。
差不多半个时辰后,箫剑生在一个街摊前停了下来。
街摊前已经围满了形形色色的人,言谈举止中似乎正在点评和争论一件规格颇高的艺术品。
“虽然不能一睹原品风貌,但经过唐心姑娘巧手勾勒也极具收藏价值,老夫愿意再多出十两银子,收藏此葬山河图卷。”
“魏老板这话就有点强词夺理了,区区十两银子小弟也出的起,我多出十五两银子购此佳作,诸位若是想看,完全可以去鄙人开设的茶楼,一边细酌香茗,一边细品葬山河图,岂不快哉?”
忽然,一拄着龙头拐的白发老者,将拐杖在地下猛的一戳,对着众人说道:“使不得啊,刚才有‘春风月柳’的姑娘重金卖走一副,那是为了招揽那些出手绰阔的公子哥,你冯老板总不能如此钻营吧,以老夫看,咱们还是依着唐姑娘,她说卖谁就是谁,别仗财欺人,信不信老夫将你那茶楼也买下?”
冯姓的茶楼老板看了眼老者微怒的脸,开始低头品画,再不言语。
箫剑生缓缓走近人群,清澈的目光穿过人头间隙,正见一年方二八女子俯身在一条形案桌上专心勾勒,玉碗翻动,倩手中一支细豪巧密而精细的游走在熟绢之上,叫唐心的女子细长而弯的柳眉随着画笔时而微皱,时而轻挑。
在这时,唐心轻叹一气,似乎受到这些围观者的干扰有些入不了心,便抬起头看向众人,那双桃花眸恰好与箫剑生对了个正着。
唐心温婉一笑,避开箫剑生的脸对着众人柔声细语道:“当日葬山河图原品出世,祖父被接入宫中鉴赏,唐心有幸随祖父一睹其神韵,此葬山河图全凭记忆临摹而来,上不了庭堂,所以诸位也没必要争抢,唐心倒是有个主意,大家不妨听听,谁能说得出此中缘由,本女子愿意免费将此画赠与他。”
唐心刚把话说完,便引起一阵雷动般的叫好声,本就有些人掏不起那购画的银两,如何能不激动?
此时,唐心UU小说的葬山河图已然快成形,只剩点蕊收笔。
“颇有唐大家的风范,如此便甚好,让在下先来说说看。”
一显胖的中年男子挤出人群,用粗实的手指敲了敲案桌,高声说道:“画中女子身材妖娆多姿,举目望远残破的山河,实乃抒发感伤情怀。”
接着又有人说道:“从画中女子穿着上来看,此女子并非我西荒人士,倒是像那奉天深闺姑娘。”
“此女子妙就妙在只是一张侧脸,以我之见,仅以此并不能解读太多,倒是……即便是侧脸,这长相也有些夺人双目了。”
“老夫也正有此意,只是这天为何是紫色,而不是蓝色,也不是红色,这就值得推敲了,莫非是那瞎子染错了墨?”
……
众说其词,各执一言,唐心始终笑而不语,谁都能看的出,这些夸夸其词并未说到她的芳心中去。
时间过的很快,日已西斜,围堵的人群却只增不减,大有此画不认主,人群便不散去之意。
就在这时,箫剑生绕过案桌,从唐心的角度仔细端详着等待墨干的葬山河图,将那图画从右到左细细品了一遍。
整幅画以凄凉的山河、碎石、野草、极少的奇异花朵和仰望天穹的白发女子为主调,整体给人一种绝望之感,沧桑之美。女子及腰白发随风而舞,发髻散乱,一袭白色衣裙血迹斑斑,紧紧裹着一具极致的曼妙娇躯,很是触痛人心,同时,画面给人一种窒息的动感,唯独画中女子不已正脸视人,双臂亦不是自然垂落,所以,整副画的点睛之处便在白发女子侧脸上。
趁着别人咽口水润喉之际,箫剑生说道:“诸位长辈都是眼神独到之人,一席话令晚辈受益匪浅,小子倒认为画既是葬山河,那它的主旋律应该从悲壮说起,山河
破碎,家园何存,葬山河意味着生灵涂炭,百姓无家可归,有家无人可居,妇盼夫归,家盼子回,所以以我之见,本画中女子神情凄凉,实则也在此列。”
唐心第二次瞥了箫剑生一眼,柔声道:“继续。”
人群中也有不少神色凝重的看着箫剑生,等着他继续说下去,倒是刚才几位争执比较激烈的几位,神色轻佻。
箫剑生冲着众人轻笑道:“画中女子确实是奉天人士装束,她的双足在花草间并未踩实,此间笔墨细腻并非原作者手误,而是女子是位修行者。”
人群鸦雀无声,更有几人频频点头,仿佛恍然大悟。
箫剑生继续说道:“画中女子只虽是侧脸,但不难看出,她的容颜极其极致,尤其是那双眸子,笔端重一分轻一分都令人痛惜,说是倾城倾国也不为过,人间罕见,美中不足便是早早白发,我猜是为情所困,心有情结千千。”
唐心忽然调转脸看着箫剑生,急道:“为何?”
箫剑生从唐心一侧来到另一侧,鼻端满满的清香味道,他此时才注意到唐心的穿着和容貌,属于那种传说中闲的住深闺,舞得起长袖,拿得起画笔,弹得起弦丝,落得下黑白子的琴棋书画皆通之人。
箫剑生看着唐心执笔的素手说道:“女子白发为那般?多为用情致深,我确认过她的眼神,怒而不宣,更不茫然,她在等他归来。”
天色将黑,可能是觉得无望,开始有人懊恼的散去。
唐心一边听着箫剑生细细点评,一边收拾着画笔,纸张等,案桌清理一空后,小心翼翼的将刚刚画好的葬山河图卷好,用丝带捆扎好,大大方方的交给了箫剑生。
箫剑生略显意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拄拐老者这时笑道:“人家姑娘倾心相赠,你这小子倒是表示一下啊。”
箫剑生冲着唐心微笑点头,将画卷小心接在手里,看了看天色,正欲转身离开找一家便宜客栈投宿,就在这时,唐心忽然说道:“公子请留步。”
箫剑生惊愕转身,手里紧紧的攥着那副葬山河图卷。
唐心轻笑着说道:“唐心斗胆替祖父做次主,可否请公子到府上一叙?”
什么?怎么回事?
唐心要把这穷酸小子引荐回家,见唐大家?
一时间,众人以为听错了,但再看唐心姑娘认真严肃的脸色,做不了假。
第四十三章 无极宫三件事
箫剑生对于这种事没什么兴趣,况且又是第一次见面,但他又不知如何回绝,毕竟人家姑娘主动邀请,他若一口回绝,是不是就落了俗套?
他看了看即将黑下来的天色,迎着唐心殷切的桃花眸子,歉意道:“今天怕是不便讨扰了,唐姑娘说个地址,或者咱们约定个时间在哪里见面,到时候我来找你如何?”
唐心灵机一动,展颜笑道:“也好,那就三天后还是这里,不见不散。”
箫剑生点头笑着离去。
等他走后不久,街头远处快速驶来一辆精致豪华马车,马车是只能遮挡雨的斗状顶,车前斜跨着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老者卷缩在车前昏昏欲睡,当马车离唐心几步处,老头突然睁开眼睛,熟练的停马驻车,然后跳下马车冲着唐心取笑道:“一日不见,小公主就交了新朋友,害的老夫无聊了一天,快跟黄伯说道说道,是那家的公子哥了,姓甚名谁,黄伯替你把把关。”
唐心嗔了老头一眼,娇羞道:“黄伯你怎么和我爷爷一样,都爱管闲事,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交新朋友了,只不过人家看他人挺机灵,想把他引荐给爷爷而已。”
黄伯轻轻的揉了揉马鼻,眉开眼笑道:“人老喽,刚才莫非是我看花眼了?”
唐心没再理会老头,吃力的将案桌搬入附近的一家古董店,付了点碎银子作为租借费,然后噘着嘴钻入马车。
……
出了升平大街,约莫两个时辰后,箫剑生终于百里挑一找了个落脚的地方,一家只有几间客房的小客栈,老板是老两口,可能仅仅是为了挣个糊口钱,客房价格极低,箫剑生大大方方的付了三天的房钱。
在一条没有名字的巷子,一家没有名字的小饭店内,箫剑生匆匆吃了几张菜饼,又匆匆的赶回了小客栈,等他关紧门的那一刻,整个世界总算安静了下来。
自从突破宁息境之后,这些日子以来,他大部分的时间都在路上,几乎没怎么吸纳打坐,箫剑生整了整床铺,简单的清扫一番,面向南盘腿坐好。
双手迅速结印,心神合一意守气海,先天一气自虚无中来,虚无之气自然而然沉入气海,浑然如梦境。
约莫半个时辰后,箫剑生疲惫的睁开眼睛,凝神、入定、吸纳这些环节都没有问题,但就是收效甚微,不足以颐养气海之气,仿佛
周围的空气被抽干了一样,只能维持人的正常呼吸,在他意念探视之下,气海始终混沌一片,如那龙炎城护城河的水质。
按照陈申平所说,修行者的气海在合五境前后有着本质的区别。
修行初期,修行者需五行和合化而为丹,结丹如凝露,初始混沌不辩,随着境界增长,丹变清澈,合五境之后,丹色趋于金色转变,为上品金丹。结丹初凝于心,后降于气海处。
这也便是,有人管气海叫丹田,说的通俗一点便是气海之内结金丹,元阳之气以复杂繁奥的运行轨迹绕丹而行,颐养与反哺同步进行。
丹降之后,便是正式进入修行之门,需要将天地间的阴阳五行之气化为元阳之气悉心温养,方能脱胎换骨,如婴儿般茁壮成长,由混沌到清澈,再到金色。
按照古史记载,再对照道家金丹九转说法,基本能确定丹有九重,每一重对照一个境界,每一境界都对应一次质的飞跃,这便是修行者之间,以境界划定实力,越境便如跨越鸿沟,有天壤之别。
当然,同境界之间,因体质不同战斗力也不尽相同,如力量悬殊之下,完全可以弥补境界的差距,这便是被视为不可能实现的越级挑战。
而修行中被视为天堑鸿沟的还属合五境前后,五境前吸纳周围的虚无之气便可满足修行,但五境之后,随着所结之丹趋向金色,虚无之气再难满足,这便需要冥想远在九重之上的星辰伟力。
此刻,箫剑生脸色通红,剑眉紧锁很是着急,想着种种可能,最后才想到了龙炎城的守护大阵。
他碎碎念道:“如此大的阵法,势必要吸纳方圆百里的虚无之气,那么在城中的修行者就可怜了,除非能有一套上乘的吸纳之法,或者,也借助阵法来和龙炎城的守护大阵虎口夺食,或许能行。”
想到此处,箫剑生快速的打开包囊,将那本阵谱取出,郑重放于身前位置。
面对包裹严实的阵谱,箫剑生心情异样沉重,脑海里全部是何少鸣和青柳染血的身影,良久后,他对着阵谱行了个别样的礼仪,将其放归原处,眼睛瞥向床头处的花翎双剑之上。
夜间的龙炎城更显庞大狰狞,笼罩于一片氤氲的雾气之中。
如若某位境界高深之人,御剑于龙炎城上空极高处,便能发现,龙炎城犹如一条盘卧的黑色巨
龙,龙尾指向无极宫,龙头高高翘起,更显栩栩如生。
巨龙的双目处隐隐绽放出金色的光柱,而这两个位置恰好是龙炎城的极重要位置,皇宫,皇宫分前后两殿,正是龙目所在,龙炎,龙眼也。
此刻,距龙炎很远的一处偏僻位置,一个薄衣粗衫少年面色似水,端坐于一张破木床之上,少年在能掌握的几个发诀之间快速的来回切换,便有一黑一红两柄小剑时快时慢的起伏于一间很小的客房之中。
初始,双剑只可合并而行,飞行距离也短的可怜,但随着少年额头上滴答出的汗珠增多,双剑堪堪的能绕着客房飞行一圈,有时少年刻意让两柄小剑穿过灯烛的火焰,令的那火焰“噗噗”作响,几欲闪灭。
时间就这么在双剑的无休止的飞行之中溜过。
临近清晨时分,随着少年口中轻吐“散”,双剑便突然分离,划出两道秀丽的光线,如两个调皮的嬉闹顽童,出现在少年身前身后,随着少年口中再出“凝”,双剑猛的合二为一。
……
这些日子以来,无极宫并无新鲜事发生,一切按部就班的运作中,偌大的无极宫显得异常安静,一个憨憨傻傻的少年三天两头就跑一趟静听,每次都是乘兴而去,扫兴而归,冲着一个叫向源郎的少年大发牢骚,向源郎也仅仅是笑而不语。
但就在前几日,无极宫发生了三件事,忽然变成热闹起来,弟子们无心修行,师者亦是心浮气躁。
其一,一份神秘画卷被人带入无极宫,引得不少人争相观看,尤其是高层。
其二,有奉天王朝贵客造访无极宫,一名身份极其尊贵的少女在一名武将和大队精兵强将的陪同下,将一份沉甸甸的鎏金贴交于胧月之手,据说女子姓赵,名凌雪,十五六岁,是当今奉天王朝最得宠的小公主,生的一副足以迷乱天下之脸蛋。
其三,位于引凤亭下方深渊处的某处洞天福地内,一位白衣卷发老者突然显于无极宫内,老者苍老的已经不能以年月而论,他时而轻笑,时而点头,时而消失不见,只身进入神龙湖底,鬼魅般的身影无视人群,像游戏人间般在众人的身体间穿行,据说,能亲眼目睹老者身影者,只有为数不多的天道院弟子和一些教习、掌教,最后,老者给无极仙尸行了大礼,消失于丹霞殿之中。
第四十四章 雨幕
从昨夜到第二天,箫剑生如深闺中的大姑娘,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吃不喝不眠,端坐在破旧的床上,一颗心沉浸在奴驶花翎双剑上,经过无数次的尝试,无数次的熟悉花翎双剑的气机流转,花翎双剑终于能随着他的意念运转起来。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箫剑生已经能熟练的操作花翎双剑,在身体周围兜着小圈。
第二天晚上的时候,花翎已经能不停歇的围着他绕转数遭,甚至还可以将那灯烛斩出豁口。
箫剑生抹了把汗,稍加歇息,继续乐此不彼的奴剑练习,一直到夜深人静月朗星稀时。
就在刚才,他尝试奴驶花翎双剑,钻出门缝飞出客房,随着他一念出,花翎消失在客房之内,循入黑漆漆的夜空。
破床上的箫剑生眉开眼笑,精神抖擞。
他能感知到花翎双剑已经越过客房屋顶,飞上丈许高空,在夜色下急速游走,如两尾嬉闹于深水中的锦鲤,在夜空中留下一黑一红两条绚丽轨迹。
箫剑生轻笑,一念起,花翎双剑急转而上,猛的循上数丈高空,窜出十数丈之远,他的意念随着花翎的逐渐远去,似乎有些竭力。
箫剑生在昏黄的灯烛下,坦然而笑。
遥想大考时,他连让玉影动起来的资格都没有,这才过了多长时间,便能奴驶双剑,虽然和许相依那种奴剑杀人于无形的怪才比起来不值一提,但这仅仅是个开始。
就在箫剑生沉浸在一片喜悦中时,他忽然感觉自己与花翎之间的联系突然中断。
箫剑生趿拉着鞋子冲出客房外,夜色空空。
他感知不到花翎的存在,那熟悉的气机荡然无存。
花翎丢失是小事,但被人看破是大,他记得陈申平临走时说过,花翎能不用尽量别用,言外之意就是花翎之前的主人生前身份太特殊,花翎一旦暴露于众,后果可想而知。
箫剑生面如寒冰,毫不犹豫的瞅了一眼那面矮墙,就要通过矮墙攀爬上屋顶,结果就在刚要冲上矮墙时,忽然迎面吹来一阵风,将他从矮墙上吹翻在地。
虽然矮墙只有一人高点,但没有防备的摔落下来,恰好又是臀部先着地,地面全是鸡蛋大小的卵石,箫剑生疼的龇牙咧嘴,刚想对着黑漆漆的夜空骂一声贼老天,不料就在他抬头的瞬间,看着屋顶上剑尖对准他的花翎双剑,心跳突然加速,脸色大变。
花翎双剑上萦绕着一股强大而陌生的气机,箫剑生瞬间如临大敌,再顾不上臀部开花,
翻身而起,身体侧转便想躲开花翎剑尖。
然而,就在他有此想法的瞬间,花翎突然而动,直夺他的双目。
在箫剑生的眼中,花翎双剑变成了两根绣花针,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飞来,在他惊颤的目色中放大,他连遮挡眼角闭上眼角的时间都没有,感觉双目刺疼,眼前一黑,整个世界漆黑一片。
似乎过了很久,箫剑生看着筷子一样摆放在身前的花翎双剑,心情复杂至极。
他不想再骂贼老天了,他想骂人。
刚才分明就是有人作弄了他一番,而且这个人的实力让它感到恐怖。
箫剑生回到客房,抹了把滚滚而下的汗珠子,抑制不住身体的颤抖,一直盯着险些戳瞎他双眼的花翎到天色微微亮起。。
街上的行人还很稀少,箫剑生认准了方向以最快的脚程赶往青麻街,几乎是走走跑跑,沿途打听了几次路况,总算在近中午时分来到了陈申平所说的青麻街。
然而,当他停下脚步的那一刻,彻底的心凉了。
玉琢说的没错,青麻街十几家铁匠铺全部关门,有的店铺内还留个看门的,还和过往的客人寒暄几句,有的则干脆铁锁挂起,里面做工的家伙什也搬了七七八八,光溜一块块横匾在哪里。
董记铁匠铺也一样,挂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铁锁,里面的地上似遭了贼一样,地面上洒满了铁屑和一些废弃的金属边角料,就在箫剑生摇头走下台阶时,隔壁一个杂货铺的老板凑过来问道:“这位少爷可是找董海川掌柜?”
箫剑生转身,看着佝偻着腰身的老人笑着点头。
老人叹了口气,感叹道:“董老板早在前几天就被官府征走了,几个帮工也遣散回了老家,以后怕是有命活着回来,也没精力经营这铺子喽,都是养家糊口,以后可咋办。”
箫剑生知道,老人其实是在感叹他自己,毕竟这一条街都属于连带性的经营,铁匠铺,杂货店,农具店……其中少了哪一行当,其他的也会受到冲击,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官府征调,谁敢不从。
箫剑生向台阶下走去,他迈了四五层台阶后,忽然转身看着老人昏黄无神的眸子说道:“老丈,敢问最近有没有像我一样打听董海川下落的人?”
老人都没用想就说道:“有过,三天前有个教书匠来过,在门口转了一圈就走了,就在前天,有五六个人来过,这不临走时还给了我二两银子。”
老人冲箫剑生笑着摸了摸油花花的布兜。
箫剑生笑着看了老人一眼,转身快速而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天上已经阴云密布,箫剑生闻着空气中的雨腥味,加快了脚步。
为了赶时间,箫剑生出了青麻街口,他没有回客栈,直接快步向升平大街方向而去,沿路上他时快时慢,不时的回头查看,专门走人多的地方,穿街走巷足足一下午的时间,眼看着天色将黑,但离和唐心约定的地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雨滴噼里啪啦的落了下来,在坚硬的青石地面上溅起一层白茫茫的水雾。
箫剑生一边顶着雨往前走,一边思考着要不要再去赴约,毕竟天色已晚,很可能人家等不到他已经回去了,在他走出铁牛巷的时候,天色彻底的黑了下来,如倾倒一样的雨幕越来越激烈,街头上人影开始稀疏模糊起来,偶尔有披着蓑衣顶着斗笠的行人踏着水花折入就近的泥巷子中。
箫剑生抹了把脸上的水珠,快步折入另一条大街,街头上除了偶然还开张的几家店铺有灯光溢出,整条街的梧桐树下,只有他一个人影在移动。
按照箫剑生估计,出了铁牛巷左转便是升平大街的另一个街口,然而铁牛巷不宽,却无限的悠长,尤其是在道路两侧梧桐树的陪衬下,更显的悠长没有尽头。
就在这时,箫剑生听到了清晰的马踏水溅声,清清凉凉的传到了他的耳朵中。
路的正前方有五人,都罩在蓑衣和斗笠之间,看不出年岁和男女,这五人全部立在瓢泼雨中,手中清一色同款式的长刀斜在这些人脚下,在远处还有一辆马娇,白色的马匹立在雨幕中显得很刺眼。
身后同样也是五人,蓑衣斗笠装扮,腰间挂着沉甸甸的长刀,手里端着随时而发的弩箭,一步一步逼向箫剑生。
箫剑生看着街道两侧店的铺快速熄灭的灯烛,整个身心被雨水浇灌的凉飕飕一片。
他回头望了一眼不足百丈的五人,冷笑一声,就近在一颗梧桐树下站定,没有任何预兆,便有箭矢破空的声音,在雨幕中划出五条水线射向箫剑生,他几乎没用思考一个急转身躲向树后,顷刻间五支精短的箭矢全部命中树干,发出“嗡嗡”的轻颤声。
其实箫剑生在箭矢划出的一瞬间就已经锁定了方向,所以他很轻易的就躲了过去,真正让他头疼的是远处那辆马娇,到现在为止,他还判断不出马娇中坐着什么人,没用任何气机外泄,遮挡的严严实实,在雨幕中仅仅是个庞大的轮廓而已。
第四十五章 剑是用来杀人的
漆黑的夜空下,人影、马轿都成了模糊的轮廓,唯有那刀光、箭尖依旧闪亮。
银色雨线遮天蔽日倾倒而下,稀里哗啦,淹没了所有的动静,铁牛巷很快出现了坑坑洼洼的积水。
箫剑生躲过第一轮弩箭,脑海急速快闪,谁要杀他?
从对方手中同款式的长刀和弩箭上看,这伙人应该隶属于朝廷或者某个江湖组织,如果说是朝廷派人杀他,最有可能的就是奉天朝廷,但这里是西荒都城,奉天还不至于这么胆大妄为;如果是某个组织,他想不起曾经得罪过哪个帮派,或者那个神秘组织,况且,他这次和陈申平出来的极其隐蔽,知者甚少。
是谁出卖了他的行踪?箫剑生脑海中快速的梳理着线索。
突然,他脑海里闪过那个杂货铺的老人,在联想到奕平生临走前那番话,那老家伙果然有问题,仅仅为了二两银子……
箫剑生背靠粗实的树干,剑眉倒竖,眸中杀意一片。
雨夜中,铁牛巷两头,十几道人影目色阴寒,小心翼翼的划开积水的水面向着那名少年所在的这颗梧桐树靠拢过来。
前几天,他们接到上头命令,要杀掉一名来自无极宫的普通弟子,他们所做的就是潜伏在龙炎城伺机等待,就在下午时分,他们得到密报,那名无极宫弟子已经离开了董记铁匠铺,正往铁牛巷子而去,为了不出现纰漏,上头专门派了一名四境的修行强者。
按理说,即便是无极宫的普通弟子,那也是天才中的天才,应该多派修行者才能确保万无一失,只是上头说了,这个弟子很特殊,还没有正式开始修行,只不过力量不容小觑,所以才有了今天这幅阵容。
五名刀手,全部是个顶个的快刀手,猎杀经验丰富。
五名弩箭手,亦是百步穿杨之辈,再加一名四境修行者完全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将那少年猎杀在铁牛巷中,而且为了以防万一,他们在巷口也设置专人把守,争取做到连只鸟都飞不出去。
对方人数不算多,但准备足够充分,此刻的箫剑生每一步进退看似是被逼的无所适从,但他并没有因此而慌乱,借着夜色的遮掩,他快速的在粗大梧桐
树间移动。
箫剑生并不认为想让他死的背后之人就这点人手,既然敢在西荒的都城对他动手,肯定很了解他,现在明面上看到的只有十人,至于那辆神秘的马轿中是什么人,还有暗处有没有埋伏,这才是他担心的。
箫剑生将身体完全藏在树干背后,他闭着眼睛,轻吐轻吸,凝神静气,将意念编织成一张天罗地网,在稀里哗啦的雨声中,准确的捕捉那些的脚步声,极力的判断彼此之间的距离,九十丈,八十丈,六十丈……
当那持刀的五人脚步声出现在三十丈左右的时候,箫剑生猛然睁开眼睛,同时,花翎双剑自他袖中激射而去,其中黑剑便于隐匿循入高空,破开雨滴怪异无声的出现在那群持刀的人群前,红剑则循入地面,贴着地面疾走,朝着五名弩箭手而去,血红色的剑身藏匿于一汪积水之下。
就在昨天夜里,他明白了一个道理,剑是用来杀人的,要让敌人感知到你的杀意,不必花哨,不必华而不实。
忽然,持刀五人之中位于中间那人,一双藏于斗笠后面的狠辣眼睛微微一凝,向着两侧同伴轻摆手势。
顷刻间,有两人身影闪动窜入了树间,其他三人则是双手持刀目露寒光,略一躬身目光盯紧箫剑生藏身那可梧桐树,任由地面水花飞溅,脚步不停向箫剑生冲杀而来。
当他们暴起的身影出现在离箫剑生十五丈的时候,其中一人似乎感觉到了花翎黑剑凌冽的杀意,身形出现了那么一滞,就在这时,早已蓄势的花翎黑剑直接化作一道黑线飞过那人的颈部,花翎黑剑没有再次循入高空,突然略地而行,在一名持刀者刚刚跨出一步,即将抬腿跨出第二步的时候,他的身后一道黑线一闪而逝。
夜色中没有惨叫,只有两条血线在雨水中狰狞张开,其中一人的颈部被切开,任由雨水灌入,猛烈的砸向地面,另一人脚后跟被切断,他的身影一颤,刚想回头看一眼,不料眼角余光中,一道黑线瞬间而至,在他颈部留下一条细细的红线而去。
两名同伴手捂颈部,怪异无声倒地,令的中间那人阴狠的目光中出现了那么一丝的慌乱,他没有回头,直接身体暴起冲向高空,蓑
衣在空中舞出了“呼呼”风声,等他落地时,已经清晰无比的看到一张白净而没有一丝慌乱的少年脸庞,正冲着他似笑非笑。
就在那人手中的长刀毫无花哨的对准那张脸劈下时,他忽然感觉眼睛火辣辣的刺疼再难以睁开时,箫剑生的拳头已经出现在他的斗笠前,同样毫无花哨的一拳,长刀依然在手,只是雨夜中多了具无头的尸体,尸体胸口上插着四支箭,另一支箭插在箫剑生的肩头上。
树干间,还有两人持刀隐秘而行,他们已经看到了刚才同伴倒地的一幕,甚至第三名同伴眼看着离成功只差几步,但最终也没有冲杀到那个少年近前,其中一人无声的对着雨幕叹息一声,非常憋屈的暗骂了一句,谁他娘说这家伙没有修行?
似乎为了给自己壮胆,也或者想告诉同伴计划有变,但在他侧身看向同伴的时候,那人已经不动了,长刀柱地,单膝跪地,身下的血水混着雨水潺潺而流。
但他做的就是刀口舔血的营生,身影再次加速时,脸上已经一片茫然。
箫剑生早已忍痛拔出了那支箭,正背靠着树干,目色阴沉的看着五名持刀中最后一名,其实,他并不想在龙炎城开杀戒,奈何此时身不由己。
就在最后那名持刀者离目标不足三丈时,他已看清了那张被雨水冲刷的有些惨白的俊俏脸庞,他甚至看到对面那张脸微微勾起的嘴角,但他的下一步,无论如何地迈不出了,他的脚筋断了,持刀那条胳膊精壮的肌肉间一道血线犹如螺旋般盘旋而上,他想爬过去,将手中的刀狠狠插入少年滚烫的胸口,只是他突然发现脖颈处凉飕飕一下,比那雨水还凉几分,眼角便开始模糊起来。
五名持刀手全部倒地,奈何那少年一直藏身树后,即便他们的弩箭百发百中又如何,刚才一轮激射仅仅是射中了对方的肩头,其他四支箭全部被同伴的尸体挡了下去,龙炎城终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横行的地方,所以五名弩箭手显得有些慌乱,他们不知道那名美其名曰修行强者何时出手,但他们不能等,五人略微一合计,分出两人扔掉弩箭冲入雨中,另外三人继续伺机射出绝杀的一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