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窦家(二)
箫剑生也朝着那人皮笑肉不笑的干笑几声,面带浓浓的嘲讽。
随之,那人朝着箫剑生比划了个怪异的手势,随着人流而去。
箫剑生看着表情怪怪的孟凌霄问道:“师公对圣人域窦家了解的如何?”
孟凌霄不屑道:“一个啃老的泼皮家族,没什么值得了解的,不过,窦家的后代确实都还凑合,马马虎虎的吧,在这一点上,还没彻底砸了摘仙人的牌子。”
孟凌霄补充道:“刚才那小子年纪轻轻已经破了七境,有点来头,莫非是窦家子弟?”
箫剑生点了点,回答道:“上次与他在极北之地闹的不愉快,实力还算不俗,据说是摘仙人血脉最纯的一位。”
孟凌霄在人群之中看了眼,笑道:“有方苍山那个老顽固在,你肯定捞不到好处。”
箫剑生轻嗯了一声,懒得再说那日之事。
顺着师公的眸光看过去,果然那个跟屁虫没有让他失望,方苍山就靠在石阶的扶手上,似睡非睡,眼睛眯着一条细缝看着箫剑生和孟凌霄谈笑。
不过有师公在身旁,箫剑生自然不惧那个老家伙,但来到了人家的地盘自然也不愿意生事,便笑着收回了目光。
四象堡地上共九层,这里仅仅是第二层,不知何故,给人一种登天的感觉,每跨上一层台阶,身形都感觉矮了一截,双腿重了一点,更为怪异的是,脑海之中多了些挥之不去的驳杂感觉,似乎有一股奇异的力量正在禁锢人的脑海,锤炼着人的体魄,让人不自觉的激发出一种抵御的本能。
这一幕,让箫剑生既吃惊又兴奋,难怪这么多人要来天府城膜拜,长此以往,绝对大有裨益,只是不知道再往上,会艰难到什么程度。
第三层的时候,孟凌霄停了下来,对箫剑生说道:“不服老不行啊,腿脚不灵便了,剩下的六层就靠你自己了,往上几层,这种威压会逐层加重,好处需要自己慢慢的体会。”
箫剑生自然不相信师公的话,他喘了口气说道:“好处是有,但万一你徒孙不能登上九层而中途折返呢?”
孟凌霄笑道:“那也无妨,反正你现在也被逐出无极宫了,好歹对无极宫的名誉也无碍,到时候老夫会替胧月将你清理出门户,你看着办吧。”
箫剑生乐道:“那就拭目以待吧。”
孟凌霄再懒得理会,随便选了处石栏靠过去开始闭目养神,对面的石栏处,方苍山也靠在那里打盹,两个老家伙谁也看不上谁,偶尔会偷看一眼对方。
箫剑生整理了一下衣襟,继续往上。
第四层,第五层,第六层……
第七层的时候,箫剑生的速度慢了下来,双腿如灌铅,举步维艰。
周围的人已经少了很多,目之所及,稀稀拉拉不到几十人,其中便有窦修齐的身影,不知何时,窦修齐身旁冒出位白裙女子,肤白貌美,前凸后翘,如出水芙蓉一尘不染,总之就是好看,吸引男人眼光,引得不少人从后面看着那位白裙女子,仿佛成为了他们攀登的目标。
第八层的时候,窦修齐和那白裙女子停了下来,两人肩并肩坐在石阶上,看起来不像情侣关系,但从窦修齐的眼神来看,多少带着些暧昧,只是那白裙女子一直脸色比较冷,一幅生人勿近的样子。
箫剑生气喘吁吁的从两人身边走过。
窦修齐笑道:“现在方苍山不在,要不要切磋一下?”
箫剑生挥了把汗,淡淡说道:“我的目标不是你,何况和一个手下败将切磋,你认为能提起兴趣吗?”
窦修齐并没有生气,继续说道:“咱们今日既不动手,也不动嘴,只比谁先登上第九层,若是你依然没有兴趣,咱们各自拿出一些赌注如何,窦某认为这个赌局你肯定感兴趣。”
箫剑生轻笑一声道:“听起来不错,但箫某没有适合的东西下注,还是免了吧。”
箫剑生咬了咬嘴唇,准备跨上第九层的台阶。
就在这时,窦修齐冷笑道:“就赌你身后那块黑石,如果你赢,黑石归窦某观摩半月,若窦某依然实力不济,马家枪你随意选择一样修行,你不也是擅枪之人吗?或者,窦家武库任你观摩三日,如何?”
马家枪三字,让箫剑生狠狠的皱了下眉头,在此之前,他只听过董家枪闻名于世,从未听说过马家枪如何,箫剑生算是很隆重的看了白裙女子一眼。
白裙女子脸色微微一寒,瞪了窦修齐一眼,作势离去,窦修齐赶紧起身在她耳边轻声细语美言一阵,白裙女子这才细细的看了眼箫剑生,她的脸色渐渐恢复了些正常,不屑一顾的看着箫剑生,似乎很想知道箫剑生将如何回复。
箫剑生没有和那双令他不舒服的眼睛对视,挪开视线之后,笑道:“箫某并不认为马家枪能与黑石等价,不公平。”
白裙女子神情怪怪的看着箫剑生笑道:“既不等价,请问谁轻谁重?”
箫剑生平静说道:“我的答案很重要吗?”
白裙女子轻轻点头,“本姑娘想知道。”
箫剑生一副你想知道,我偏不说的表情,他很有礼貌的冲着白裙女子笑了笑,实在没有兴趣回答这种无聊问题,准备离去。
白裙女子突然起身拦住箫剑生的去路,饱满的胸脯起伏几个来回,一副质问的意思,箫剑生觉得甚是好笑,但面对咄咄逼人的白裙女子,他自然没法笑出来。
白裙女子冷笑道:“今日不说,保证你走不出四象堡的范围。”
这算是威胁吗?
箫剑生心中升腾起一股寒意,但双眼依然笑眯眯的看着白裙女子,笑道:“其实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何必再问。”
“那只是我的答案,并非你的。”
就在白裙女子从袖间伸出一双修长的玉琢般纤手之时,窦修齐倒忽然说道:“天下人都知道,你的女人已经远走高飞了,不要再挂在嘴边了,而且你知道她是谁吗?所以不要急着拒绝窦某的好意。”
箫剑生略作思索,好奇道:“说说听听。”
窦修齐指了指第九层,又冲着白裙女子笑了笑,这才说道:“马芙,马丰川前辈的后人,这里绝大多数的人都奔着马丰川前辈的石像而来,我就不信你不是。”
箫剑生很想说声,我只是来随意的看看而已,但话到嘴边他没有说出来,因为他心中却有此意。
就在这时,不少攀登者在此停了下来,他们一边歇息,一边看着三人,很快便有人认出了窦修齐和马芙,也打听到一些细节,便开始小声议论起来,当然这种议论自然是贬低一方,抬高一方,箫剑生能隐约听到那些议论声,几乎没有一句是顺他耳的。
就在窦修齐和马芙等着箫剑生嘴里的答复,甚至几十号人等着箫剑生回复之时,箫剑生淡淡说道:“其实,箫某很担心你耍赖,赢了输了又如何?”
“耍赖,小子,你说窦修齐会和你耍赖。”
“我看你真不识抬举,竟然当着马小姐的面说出这种粗浅之话。”
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窦修齐和马芙还没有表态,周围的看客已经急上了。
就在这时,马芙示意众人不要多嘴,待周围安静下来之后,她说道:“如果你是认为登第九层太小儿科,本姑娘倒是有个更好的建议,要不要听听?”
面对民意和一双双似乎要杀死他的眼睛,箫剑生只好静下心来,略作思索,说道:“马姑娘不妨说说。”
马芙说道:“若是你们二人谁能在家祖石像之下观摩一炷香时间,便视为赢者,如果你还觉得不妥,或者质疑窦修齐的人品,本姑娘和你重新定下赌约,你若赢了这场赌局,马家的武库任由你驻足三日,如若你输,黑石便让窦修齐观摩三日,如此你总该满意了吧?”
箫剑生轻笑一声,爽快点头。
马芙登时长呼一口气,狠狠的瞪了眼箫剑生,心中有难以形容的不快,在她看来这姓箫的太狡猾了,简直不可理喻,地地道道的小人物,只占便宜不吃亏,竟然一点点将她套了进去,马芙很气愤,只是碍于这么多围观者,不便为难这个愚蠢的家伙而已。
窦修齐和马芙肩并肩向第九层走去。
人群之中,有人止步于第八层,有人吃力的追赶着窦修齐和马芙的步伐,眼神灼灼的向上走去。
等人群散尽,箫剑生满意的笑了笑,缓歇了一阵,慢悠悠的向着第九层而去,从第九层的第一个台阶开始,每迈动一个台阶,阻力就会增加一份,那种来自九层之上的威压亦是加重一份,迈过五六个台阶之后,箫剑生已经是挥汗如雨,双脚落下犹如千斤巨石。
但每迈上一层台阶,身形仿佛被洗礼了一般,舒坦至极,浑身的骨骼传来了愉悦的嘎巴声,每迈上一层台阶,感受到的东西亦不同,时而像被风撕裂,时而感觉大地要开裂,时而面前跳出一直威猛巨兽挥抓拍来,时而一股莫名其妙的飓风席卷而过……
第九层总共有九十九层台阶,仿佛历经九十九种感受,约莫一个时辰之后,箫剑生顺利的站到了第九十八层台阶之上,剩下最后一步的跨越,他看着石阶上密密麻麻的复杂符文下意识的停了下来。
第四十八章 窦家(三)
最后一级台阶并不难过,可以说之前遇到的那些威压在这里已经消失不见,箫剑生之所以停了下来,是他感觉面前有扇门。
无形无实,尽管看不到,亦摸不到,但却是实际存在的。
箫剑生试着抬起腿往前迈出,那扇门上一股浑厚悠远沧桑的气息将他挡了下来,他试着用手往前推,根本无法推动一丝,并非箫剑生的气力不够,也非门重,实则那股沧桑的气息排斥他的气息。
箫剑生被拒在了门外。
这是什么道理,他眼睁睁的看着周围的人没有受到任何阻碍跨上了第九十九层台阶,唯独他无法通过。
莫非是窦修齐和马芙在这里动了手脚,故意让他好看。
应该不至于,凭他两的手段和境界,还不至于设置出如此微妙的一扇门。
箫剑生有些想不通,他站在门前皱眉沉思。
一炷香时间过去了,他任推不开那扇门,他想到了多种办法,将黑石棋盘从身上解下,凝神静气收敛一身的气息,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推动那扇门,试着以念力沟通那股沧桑的气息……
但都始终没能成功。
箫剑生真的被四象堡拒在门外,又一炷香时间之后,箫剑生再次经历了几次失败,心里生出了很多怨气,他的脸色渐渐的变的寒冷起来,手中突然出现一柄念力之剑,使劲斩向那扇门。
那扇门毫不动摇,箫剑生被震推了五六层台阶。
那扇门不仅将他拒在门外,甚至他试着探视门内的情况,也是做不到,何故?
箫剑生心中有个大大的不服。
哪天夜里,他和师公说好了,一定要试着挑战一下里面石像对应的人物的法身,看一看自己距离天下间几位绝顶高手的距离,取长补短,勤加修行,方能达己,才有机会拿到无涯遗书。
当然不是现在挑战,自己几斤几两他还是知道,他需要先借助这些人的威压来垒实一下自己,然后再逐一击败,现在连门都进不去,如何个挑战法?
不知过了多久,箫剑生一直坐在台阶上,背对着沧桑之门,绞尽脑汁的琢磨方法,无计可施之时,他想到的师公,但很快又打消了念头,如果让那老家伙知道自己连门都进不去,岂不每天的将废物二字挂在嘴边?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就在箫剑生眉头皱的能挤出水的时候,身后有人笑着说道:“小施主,想知道你为何进步了门不?”
箫剑生起身回头,看到一个腰挎木剑的清瘦道人,箫剑生赶紧朝着道人一拜,说道:“真人请讲。”
道人上下打量了几眼箫剑生,声音温和至极说道:“你身上有样东西为这沧桑气息所不容,如果小施主能放下,便可随意进出。”
箫剑生问道:“什么样的东西,还请真人细讲清楚,又将如何放下?”
道人轻笑一声,似乎不愿多说,或者有什么忌口,表现的很为难,几息之后,道人叹息一声说道:“如果小施主不清楚,贫道可以代劳,将其抹除掉,行与不行,你自己斟酌。”
箫剑生看着道人的眼睛,感觉很真诚,慢慢的他放松了警惕,冲着道人抱拳说道:“那便有劳真人费心了,只是在这之前,晚辈想问问真人的道号。”
道人微微笑道:“道号无常,很是不雅,在此守护数百载,一般人贫道不愿意提前,既然和小施主有善缘,告诉你也无妨。”
确实有些不雅,甚至让人觉得有些不自在,箫剑生想了几息,觉得仅仅是一个道号而已,便轻轻点头,表示同意。
无常道人抖开袖子,伸出一双白白净净的大手,猛然抬手之间同样带着一股沧桑古老的气息,箫剑生满意的点了点,冲着无常道人友好一笑。
无常道人的手置于箫剑生头顶之上,那股沧桑气息化作一缕缕温热之气进入箫剑生身体之内,在气海处盘踞下来,随之无常道人像发现了什么古怪之事一般,结结实实吃了一惊,箫剑生偷偷的打量了无常当人一眼,似乎感觉很舒坦,便闭上了眼睛。
很快,那股温热气息在箫剑生的气海处折反,猛然变作一股极寒极阴之气逃循向他的观心湖,就在那股气息悬停在观心湖之上,刚刚搅起一股浪涛之时,箫剑生猛的出掌击中道人腹部。
无常道人冷笑一声,顺着箫剑生的掌风向后荡出,双脚落地,面色不改,不知廉耻的笑着说道:“小施主年纪轻轻,竟有这般防人之心,实属难得,若再给贫道三息时间,小施主便会得以超脱。”
箫剑生暗暗的叹息了一声,又是一个打他身上气运的主。
其实,在无常道人出现的时候,他已经感知到了不妙,并非他处处要设防,而是自身的处境容不得他不得处处小心,尤其是无常道人出手之时的那股沧桑之意,简直和面前这扇门上的气息如出一辙。
那道沧桑之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清新豁然之气,充实着箫剑生的视野,四象堡的大体轮廓渐渐的浮现出来,一个圆形雕刻在繁琐纹路的石台,四周延伸出四条石桥通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再远处的精致被一股浩瀚缥缈的雾气隐没其中,目力不可及,视线受阻。
箫剑生无语的摇了摇头,算是顺顺利利迈上第九十九层台阶,没有受到太大的阻碍,只不过在他即将跨越之时,石阶上的那些符文忽然浮现起一瞬间,似乎有一只眼睛将他彻彻底底的窥视了一遍。
只是在箫剑生无知无觉的情况下,他的很多关键信息已经被很多人熟知。
四象堡历来都是天下修行者梦寐以求之地,来来往往之人不计其数,但总会留下一些个人信息,诸如,来着什么境界,可曾在四象堡有过傲人战绩,一目了然。
箫剑生看着无常道人冷笑道:“并非我如何,而是你的手段太过粗略,这种骗孩子的伎俩,我若在识不破,岂不可笑。”
无常道人摇了摇头,那只白皙的手握住了木剑剑柄。
箫剑生笑道:“莫非你还准确抢夺?”
无常道人冷笑道:“名无常,自然取之也无常,为何抢不得?”
箫剑生彻底的无语了,再说恐怕就变成了破口大骂,招呼无常十八代祖宗了,但他今日心情还算不错,并不想破口骂人。
顷刻之间,无常道人手中的那柄木剑发出嗡鸣的轻颤妙音,随之木剑竟然发出了金属般的耀眼光泽,同样箫剑生手里也多了一柄长剑,洁白如玉,虚虚实实,仿若云雾所聚。
然而,就在无常准备先发制人之时,忽然远处有人冷笑道:“三生门的人果然脸皮够厚的,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还敢如此无理。”
无常道人回头看向说话之人,冷笑道:“丫头,你又是什么人,莫非你这小子的姘头?”
女子似乎心性极好,并没有被无常道人的污言碎语所扰,冷笑一声,摊开手掌,手掌之上浮现出一块白玉腰牌,无常道人看了一眼,呵呵笑道:“马家,了不起啊,祖上有德,小辈门也跟着荣光,既然马小姐出面,今日无常便给马家一个面子又如何?”
无常道人冷冷的瞥了马芙一眼,木剑归鞘。
然后又玩味的看了箫剑生一眼,淡淡的哼了一声,很快便消失不见。
箫剑生朝着无常远去的身影笑了一声,并没有追赶之意,既然是三生门的人,这笔账便好算,没必要再浪费气力,然后他远远的看着马芙说道:“多谢马姑娘今日仗义出手相助。”
马芙冷冷道:“并非我想帮你,只是咱们有赌约在前,如果你有个好歹,我岂不是少了一个看热闹的机会?”
箫剑生笑道:“一码归一码,既是人情,箫某必然牢记在心。”
马芙淡淡道:“随你便。”
随之,那道白裙人影朝着南向的一道石桥走去。
箫剑生犹豫了一下,远远的跟了上去。
石桥宽有三丈有余,两侧没有护栏,由一整块巨石精雕细刻而成,石桥的一头和圆形石台相接,另一头远远的伸了出去,隐没在白腻的雨雾之中,向下眺望,仿若站在云端一般,凭空让人眩晕,好在箫剑生不恐高,稳稳当当向前走去,沿途能嗅到马芙身上淡淡的清香之气。
十几息之后,石桥的尽头出现了一四四方方如棋盘一样的开阔之地,从中心向外扩散,由红绿蓝三色石头铺设而成,在那红色地面之上,一座高大的石台上矗立着一座巨大的石像,石像面朝石桥方向,似低头沉思,又似居高临下的审视着来来往往的行人,手中一支只有半个枪头的长枪矗立在地,杀意凌然绽放。
不用问,这石像的主人应该便是天下第一的马丰川了,离着马丰川石像还有十几丈的距离,箫剑生便清晰的感受到了一股无法言明的奇怪感觉,仿佛自石像的巨大的眸子中激发而出。
随着离石像越来越近,那个奇怪的感觉越明显,箫剑生下意识的放慢了脚步,心中不自觉的升腾起一种不容拒绝的膜拜和屈服之意,
就在这时,窦修齐从石像后面走了出来,冷笑道:“若不是马小姐提醒,窦某还以为你被吓退了呢。”
第四十九章 无锋而藏
箫剑生和窦修齐的赌局已经在人群中传开,不少人已经提前等在了这里,如果仅仅是箫剑生也就罢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而已,主要其中有窦修齐和马芙这两人。
一人出自窦家,据说有望成就先人的高度,另一人更不用细说,天下第一人马丰川的后人,不说修行资质如何,就凭这一点,就足矣让人仰慕。
尤其是男子,但凡见过马芙者,无不为她的容貌所折服,桃花眸子,尖瘦小脸,或许是自古美人都端着架子长大,柳眉微弯之中带着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寒气,果然是才与貌并举,年纪轻轻便高达七境,传闻已经开始闭关冲击祖境,好多日子没见马芙走动了,可能是刚刚出关,不知道有没有破开祖境之门。
所以,很多人都放弃了对石像的感悟,专门静下心来看热闹。
但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在窦修齐和马芙身上,只有一少部分人盯着那张陌生的面孔产生了一丝兴趣。
他是谁,为何能引动窦修齐与之立下赌局?
“他便是拐走奉天王朝小公主的那位主,箫剑生,陈某当初看过他的画像,完全与之相符?”
有人一语道破了箫剑生的身份,那是一个中年汉子,腰间挎着一柄黑刀,不知刀如何,但刀鞘绝对够花哨,点缀着几十颗名贵宝石。
“莫非他这是来圣人域避难?”
“真看不出来,他是怀有大气运之人,不过如此而已。”
在人们的指指点点和议论声中,箫剑生朝着窦修齐笑道:“吓退不至于,既然答应了,是一定要来的,迟来早来都的来,这不来了吗?”
箫剑生的表情并不像刚开始那般刻薄,主要是刚才马芙帮了他一个忙,虽谈不上感激,但面子上的过得去。
窦修齐看了眼基本和四象堡平齐的火红烈日,差不多再有一炷香时间也将落山了,便说道:“时辰不早了,现在开始如何?”
马芙说道:“我来计时监督,你们二人即刻进入身心合一的冥想状态,谁的冥想提前中断,便视为主动认输,如果你们二人都能坚持到一炷香时间之后,可以延长时间,直到分出输赢为止,可好?”
窦修齐朝着马芙笑道:“窦某以为没有必要,如果他能坚持一炷香时间,窦某甘愿认输。”
马芙看着窦修齐说道:“在没有出结果之前,任何可能都有,切莫自负了。”
窦修齐朝着马芙笑了笑,勉强点了点头。
马芙又朝着箫剑生说道:“如果坚持不住,可以向我举手示意。”
箫剑生说道:“如果强行坚持下去会是什么后果?”
马芙冷笑道:“实难告知,自己试试便知。”
箫剑生轻笑一声,其实他还有一个问题,但鉴于马芙的态度,想了想觉得可问可不问,片刻之后,朝着马丰川的石像拜了三拜,就地盘腿坐下。
不远处,窦修齐似笑非笑的看了箫剑生一眼,随即也朝着石像拜了三拜,盘腿坐下,渐渐的闭上了眼睛。
两位当事人进入了状态,其他旁观者也开始变的安静起来,等待结果之际,几十双眼睛投向了马芙,马芙仅仅是冷冷的回敬了众人一眼再没做理会。
不远处有条长廊,马芙甚至轻盈的走了过去,双腿收紧,整理了一下白色长裙,坐在长廊内的石凳上,偶尔看一眼这边,其他大部分时间都在眺望远处的云海。
渐渐的,马芙光洁的额头紧紧皱了起来,这次中途出关,其实并非她的本意,实则有难言之隐,或许是急于证道,急于破开祖境之门,成为同辈之中第一个踏入祖境的修行者,在闭关这段时间,非但没能接近祖境之门,反而现在的境界隐隐要回退,有可能这个难关过不去,她的修行之道便要止步于七境。
马芙曾问过族内的几个威望极高的长老,几个长老并没有给予她满意的答复,只是让她来四象堡悟道,或许能有所感悟,所以她来了,来之前专门传信给窦修齐,希望能听一听他的意见,毕竟马家与窦家相好了数千年,而她俩又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算做很知心的朋友,亦被很多长辈称作青梅竹马的一对。
然而,窦修齐也并没有给出令她满意的答案。
马芙看着远方的云朵,暂时忘却了那件事,心情渐渐好了起来,尤其是不经意的看了窦修齐一眼,觉得今日他必赢无疑,因为箫剑生已经表现出了难以支撑的状态,这才仅仅是个开始而已。
马芙对箫剑生了解的不多,只是在窦修齐嘴里得知是个狂妄自大的家伙,而且心肠很是歹毒,在奉天王朝杀了很多手无寸铁的人,被整个王朝所不容,之后便逃亡到西荒避难,不知何故,现在又辗转到了圣人域。
窦修齐将极北之地惨败一事归咎于箫剑生暗中使了手脚,所以,马芙觉得给这个目中无人的家伙一点颜色,为窦修齐正大光明的讨回一点面子。
约莫半柱香时间过去,箫剑生已经有些摇摇欲坠了,脸色煞白,白发与衣衫早已被汗水湿透,而窦修齐依然面不改色。
关于四象堡这九尊石像的过往,因为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原因,马芙要比别人了解的多一些,就拿马丰川的这尊像来说,当时完工之后,她本人在此面壁思过三日,留下了不少自己的阴影在其中,其目的便是磨砺后人,早日证道达己。
至于如何磨砺,因人而异,人不同,道不同,自然感悟也不同。
从坐下闭上眼睛开始,身心刚刚合一,便被一道斥责声惊的险些睁开了眼睛,如果他此时睁开眼睛,按照马芙所说,便是主动认输,所以箫剑生再次开始凝神静气。
就在这时,一道似乎从遥远之地传来的声音厉声质问道:“你是什么人,有什么资格登上四象堡,四象堡屹立万年之久,乃天下信道之人证道的所在,你不配,速速离开。”
箫剑生忍着满腔怒气,平静说道:“晚辈来自遥远的奉天王朝,儿时曾经贪玩过,不知何为修行,一心成为一个无忧无虑的小人物,为此而早出晚归,砍的柴火不仅够自家用,而且还能接济左邻右舍,如今一心向道,希望走出自己的大道,成为前无古人的开路人,至于资格,晚辈认为有和无都无所谓,只要对修行怀有虔诚之心便可。”
箫剑生隐隐的感觉到有些不妙,他的心忽然无比的慌乱,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不知何时,他感觉石像变成了活人,一个巨人猛然睁开眼睛,直视着箫剑生,用审问的口气说道:“一个柴夫而已,如何能成就大道,还请速速退去,老夫的耐心有限,小心迟则生变。”
与此同时,石像手中那支半头长枪猛然晃动了几下,随之周围风声呼啸而起,将箫剑生的苍白发吹的肆意飞舞,他的脸庞亦是被风吹的狰狞扭曲起来。
腾的一下,箫剑生站起身来,抬头怒视着石像,沉声说道:“没想到前辈这般无理,晚辈不知你这天下第一是如何得来,既然无德,在晚辈看来便是不配,迟早有一天,晚辈将你取而代之。”
石像怒吼道:“不尊,不敬也就罢了,还口出狂妄之言,你本是死人一个,如今活着全凭一口气运,其实,死活早已是命中注定之事,如此这般还不如待老夫送你一场造化。”
猛然将,那支巨大的半头长枪掉转枪头至此箫剑生头颅,光是那半个枪头就比箫剑生还要大了几圈,猛然之间,堪比一块巨石落下,刹那间,不待枪头落地,箫剑生双脚点地腾空而起,顺着那枪杆跃上高空,一拳轰向石像眉心处。
长枪落在半空忽然停住,随之,石像的眉心处激射出一道骇人的气息波动,直接和箫剑生的拳头相撞,仿佛一道雷电在半空炸裂开,箫剑生的身体被撞的支离破碎,粉碎的血肉与白骨像一块块石头般四处飞溅,只剩下一个隐隐约约的轮廓。
感受到这一切的变化,箫剑生彻底的怒了,彻底的失去了理智,手中突然凝出一柄丈许念力之剑,至天空降落,似要将石像变的和自己的身体一样支离破碎。
然而,就当他手中的大剑即将落向石像头顶的刹那间,石像手中的长枪突然变成了一支闪着金石光芒的无锋长枪,迎着他的大剑一挥而下,沉闷一声巨响,紧接着便是天崩地裂的一阵摇晃,整个四象堡都晃了起来,晃出了无数的裂缝,有无数的碎石开始脱落坠下下方,那条九层台阶亦是在摇晃中出现了无数的缝隙,缝隙越来越大,顷刻间吞没了难以计数的修行者。
与此同时,四象堡下方那些客栈,酒家,赌坊,青楼……眨眼睛淹没在一阵从天而降的石头雨中,无数的嚎叫声震耳欲聋,响彻在整个天府城……
此时,箫剑生已经被震的只剩下一个透明的头颅,他停止了念力攻击,面色如死灰一般倾听这那些因他而来的撕裂声,满腔的怒气彻底被一阵前所未有的恐惧笼罩。
石像冷笑道:“这么多人因你而死,你活着便是一个错误,所以,你应该在临死之前向着天下人认错,否则你何以安心?”
箫剑生的头颅被肆意跑来跑去的风吹的摇摆不定,但他的脸始终带着一抹嘲笑,他的眼睛直直的看着石像,几息后,箫剑生突然嚎叫道:“箫某无错,何须认错,错的是你马丰川,你不配做天下第一,你的道乃杀戮之道,注定要以牺牲大众成就自己,你应该让贤了……”
箫剑生的声音滚滚传来,响彻在天府城上空。
石像猛然举起手中的无锋长枪,枪尖化作一道毁灭性的风暴,直接刺向箫剑生仅剩的一颗头颅。
箫剑生豁然面目狰狞起来,他绝望的发现,无锋的枪头突然变的锋利至极,他的眼前到处了闪烁而来的枪芒,天地之大,竟没有他藏身之地。
与此同时,石像之下,马芙的眸子忽然由窦修齐身上移至箫剑生身上。
第五十章 天与道
就见箫剑生突然被一条紫色的气柱包裹,那紫色仿佛至天穹垂下来的一条瀑布,越来越深,渐渐的箫剑生的身影淹没其中,变成一个若隐若现的轮廓。
刚才箫剑生曾问过马芙一个问题,如果强行坚持下去结果如何。
马芙没有告诉箫剑生,强行坚持下去,结果只能身死道消,大道彻底被马丰川的留在石像中的意志抹除掉。
马芙不知道现在箫剑生的意识世界正在经历怎么样的可怕变故,但种种迹象表明,箫剑生的道心渐渐的出现了不稳,如他摇晃不止的身躯一样,他的道正在快速的消散,那道紫色气柱便是传闻中的紫运,身死道消,气运还于天下。
这场变故令得马芙吃惊不小,她无数次来此证道,自然知晓每一尊石像的脾气,如果逆着石像的脾气而来,下场自然便是眼前这样,那箫剑生果然和窦修齐说的一样,太狂妄自大了,一定是忤逆了马丰川的意志。
就在这时,天地间真的传来一声令人不安的动荡,这一刻四象堡从第一层到第九层都在颤抖,震的石与石之间的泥沙纷纷跳出石缝,与此同时,窦修齐被干扰的醒了过来。
他先看到了惶惶不安的人群,正在如潮水一般撤离石像周围,有些不知所以,面色跟着而变,随之看到不远处的马芙冲他微微一笑,这才镇定下来,再看那冲天而起的气柱,猛然之间明白了什么,眼中的贪婪之色再无法收敛。
极北雪原之行,他图的便是箫剑生身上的气运。
今次这次赌约,为的也是借棋盘的缘由接近箫剑生,慢慢将其引诱到窦家,现在这局面正是他所希望看到的。
窦修齐强忍激动,看着马芙说道:“我赢了。”
马芙点了点头,但又犹豫了一下,说道:“算是吧,他有可能因此误了性命。”
窦修齐呵呵笑道:“他本就是个死人,死活都是一回事。”
马芙平复了一下心情说道:“你准备如何做?”
窦修齐指了指那道紫色气运柱,意思不言而喻。
马芙没有阻拦之意,只是警告道:“山下还有一老者,应该是祖境级别的高人,恐怕不会让你得逞。”
窦修齐冷笑道:“方苍山会将他留住,之前我答应过他,只需为我办成这件事,窦家会还他自由。”
马芙点了点头,她不贪恋那被天下无数修行者奉为至宝的气运,但也不想眼睁睁的看着与自己擦身而过,所以她准备离开,眼不见为净。
远处那些惶惶不安的围观者此时也看出了端倪,然而,他们仅仅是眼热而已,有窦修齐和方苍山在场,他们并没有夺取的勇气。
就在这时,气运柱之中的箫剑生的身影已经清淡如烟,看样子随时都可能被马丰川的意志碾压成渣,关键时刻,一道苍老的身影冲天而起,连续抖手打出几颗白色的棋子,棋子携带着毁天灭地的能量如流光射向马丰川的石像,但就在那棋子即将击中石像的胸口时,一道身影鬼魅般的至石像后飘了出来,大袖挥动,尽数将那白色棋子卷了过去。
与此同时,那人被震的身影摇摇欲坠,嘴里还溢出一股鲜红的血,但依然遥遥的看着手中还捻着几颗棋子的老者,笑道:“孟凌霄老小子,咱两对弈二局,还未分出胜负,你这老小子便跑来这里捣乱,那不成,要不第三局算我方苍山赢,要不咱们继续。”
孟凌霄冷笑道:“方苍山,你老糊涂了不是?”
方苍山笑道:“人老了自然会糊涂,你也不例外,既然放下了无极宫,便应该安安静静的享受余年,何苦要为了那些不消停的后辈们劳心?”
孟凌霄长呼了一口气,说道:“方苍山,你真打算老死在窦家,像一条看门狗一样,老夫真替你丢人。”
方苍山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那又如何,说到便要做到,不然何来人言可畏。”
孟凌霄渐渐的不想在说了,他居高临下看了眼气运柱内的箫剑生,猛然碾碎手中的白色棋子,将那白色粉末如天女散花一般散落,白色粉末迎风而动,渐成一白色世界,似乎想将紫色气运柱封住,然而,不远处,方苍山同样将手中的几颗黑色棋子碾碎,大手挥动,一抹黑色旋风顷刻间席卷了这方天地,将孟凌霄设置的白色世界冲击的支离破碎。
孟凌霄忽然变的怒不可收,狠狠的瞪了眼方苍山,身形遽然消失,浑身上下充实着一股如海啸浪奔的威力撞向石像,方苍山冷笑一声,身影亦是消失,等出现之时,已经挡在了石像之下,猛然看向孟凌霄,一股山岳般的气息笼罩过去。
刹那间间的天地色变,令得在场每个人面色如死灰,祖境高手全力出手,天地之间气息紊乱的令人恐惧,仿佛天要塌陷一般,四象堡从一层到九层开始笼罩在一股毁灭的力量之中。
窦修齐正在走向箫剑生,他手中抓着一柄漆黑的剑,剑锋之上有红色和黑色二气在挣扎流转,就在这时,窦修齐猛然驻足,失神望向天穹之上。
马芙即将踏上那座石桥,面色微颤,急速回头。
突然之间,天穹之上,轰的一声,一股包罗万象的巨大的能量扩散开来,这股力量若是肆无忌惮的冲击而去,势必会将四象堡抹除,然而,孟凌霄此刻救箫剑生心切,他不会在意这些细节。
同样,方苍山急于恢复自由身,他岂有在乎这些小事,一座四象堡而已,有或无,于他何益。
然而,就在这时,四象堡,四座石台,九座石像,同时爆发出一股令得天地色变的意志,这股意志刚一出现便是最盛,直接将孟凌霄和方苍山两人相互撞击产生的毁灭力量淹没其中。
一个巨大的耀眼如太阳般的红色火球,眼看着即将扩散开来,但被那股奇怪的意志一下冲击的荡然无存,四象堡仅仅的摇晃了几下,并没有大范围的开裂,也没有倾倒崩塌的迹象。
孟凌霄和方苍山两人同时坠落下四象堡之下。
窦修齐肆无忌惮的笑了起来,所谓富贵险中求,不正是这个简单道理。
天地恢复了安静,四象堡之上渐渐又恢复了人气,战战兢兢的人群从角落走了出来,看着那股越来越盛的紫色气柱,眼神之中除了震撼,便是对窦修齐无限的羡慕。
几十双眼睛目送窦修齐走向箫剑生,看着他跨入气柱之中,看着他面带笑容的站在箫剑生身后,看着他举起了手中的黑剑,看着他手中的黑剑落下。
马芙不自觉的停了下来,她神情复杂的看着窦修齐,说不清自己的做法是对还是助纣为虐,不管那箫剑生性情如何卑劣,但他身上的气运乃天运加身,来的名正言顺,但窦修齐这般豪夺巧取,是不是有些违背天理循环,这和那箫剑生有何区别。
然而,箫剑生眼看便要身死道消,窦修齐所为仅仅是加速了这个过程,并不影响结果,唯一令他不舒服的是这个气运没有还于天,还是被人为的干涉了。
曾经,她在闭关之中,心生纠结,到底是先有的天,还是先有的道,或者是天和道同时产生,相伴而行,无限延伸,为何人类修行必须要遵守天道二字,顺天道者昌,逆天道者亡,其中有什么道理,三千大道,为何不能自取?
马芙陷入了一个无人可以替她解答的死循环之中,或许是她这一路走的太过迅疾,或许是她太过聪慧,早早得到,却没有深思过道为何物,现在才顿觉修行受阻。
就在马芙细思之间,一道黑色剑光落向箫剑生。
马芙急喊道:“窦修齐,住手,不可伤及……”
窦修齐此时根本就没有将马芙的话放在心上,他手中的黑剑毫无顾忌斩下,猛然一道剑光落在箫剑生的身上。
但此刻的箫剑生根本无力反击,他现在基本只剩下一个愤怒的想法,他的躯壳已经无法动弹一丝,被那无锋的枪头牢牢锁定,甚至他根本感知不到外界的变化,更不知道窦修齐对着他举起了长剑,那一剑即将将他斩首。
猛然之间,一条无限长的光滑大枪洞穿了箫剑生那颗半透明的头颅,到此为止,在某种意义上来说,箫剑生彻底的绝灭了,他的思想已经被一枪毁灭,唯一剩下的就是地下一个躯壳。
然而,就在这时,马丰川突然怒目而视着周围,振振有词说道:“为何你能不死,这不符合天理?”
突然,不知哪里有人回复道:“正如你所说,我本就是一个死人,我的存在本就不符合天理,为何要遵从天理?”
马丰川再次问道:“为何你的道可以不消与天地之间?”
箫剑生冷笑一声回道:“或许我的道是永恒吧,永恒之道便是永远,如何能消?”
“笑话,无稽之谈,马某不信。”
马丰川再次举起手中长枪,但很快他突然停住了刺杀箫剑生身躯的动作,他仰头望向极远处的天穹,凝视几息,豁然明白了很多事。
石像之前,箫剑生的身体开始一点点凝实,紫色的气运柱突然有最盛开始变淡,就在这时,窦修齐一剑斩下。
第五十一章 悟道
就在刚才箫剑生大道即将消亡的一瞬间,马芙冷冷的看着那抹越来越淡化的影子,透过那影子,她隐隐约约感受到了一丝不一样的东西,看到一副不一样的画面。
到底是什么,来的太快,她来不及捕捉。
但在那一瞬间,她仿佛听到了靡靡之音,看到了芸芸众生相,最后看到众生相之中有个扎着精致小辫子的一个小姑娘,那个小姑娘正对着被绒草包裹的木桩奋力挥拳,一拳,两拳,三拳。
拳拳重重的砸在木桩上,发出沉闷之声。
拳拳带血,小姑娘的手皮开肉绽,小小的拳头血印印在木桩的绒草之上。
小姑娘看起来很疼,咬着牙,皱着眉,乌黑的眼睛不敢去看那拳头的血印。
这一刻,马芙心狠狠的颤抖了一下,这是她孩童时的影子,她就是这般走过来的,一路艰辛伴着流血和疼痛。
为何会在他的身上感受到自己的童年,马芙很震惊,但她来不及细想,猛然喝道:“窦修齐,住手!”
窦修齐注定不会住手。
一剑狠狠斩落在箫剑生的后颈之上。
马芙深深的皱了皱眉头,她张圆了小嘴,抬起一只白皙的手,做了一个注定没有效果的阻拦手势。
然而,那黑剑并非斩出应该的结果。
窦修齐没能将箫剑生的头斩落,甚至锋利的剑锋没有挨住箫剑生的身体,似乎被什么东西挡住了。
窦修齐百感交集,没有任何犹豫,也没有去想到底是什么东西挡住了他的剑,瞬间抽干身体之内的气机,万缕气流攀上他的手臂,注入黑剑之中,似乎感觉还不够,他又将周围能感知到的气机全部凝了过来,因为气机太过饱满,让他手中的黑剑出现把持不住的迹象,剑在颤抖,窦修齐的眼神在颤抖,他的整个身体在颤抖。
窦修齐一怒之下,斩出第二剑。
光滑流转,一剑破开箫剑生颈后的紫色气层,锋利的剑刃在箫剑生后颈之上留下一条长长的血线。
箫剑生的身体猛然晃动了一下,随即又坐正,坐的笔直,此刻他面对着石像而坐,没人能看到他被斩了一剑之后,他的脸有没有扭曲,他到底在做什么,有什么事比让他死亡更重要。
窦修齐注定不会想这些。
但马芙会,她在努力的思索。
刚才窦修齐一剑落下,没能斩首箫剑生,她说不清是什么感受,她也说不清是什么道理,即便是一个祖境以上的高人坐在这里任由一剑加身,也经不住窦修齐全力一剑斩吧?
总之,她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看着颤抖的窦修齐,再看着箫剑生颈部那抹刺眼的血痕,说道:“听我一劝,不要再试第三剑了。”
窦修齐没有回头,问道:“为何不能试,你担心我会成功?”
马芙笑道:“我希望你能成功,但他或许有所感悟正在破境,你这样做不对。”
箫剑生是不是真的在破境,马芙只是猜测,还不敢断言,但她能清晰的感受到自箫剑生身上凝结出的那股势,正在节节攀升,祖境之所以凤毛麟角,之所以强劲无匹,便是身上自带的那股势,凝天势凝地势,为己所用,从根本上有别于祖境之下的修行者的意,
窦修齐冷笑道:“对与错,等窦某成功了便知,现在他必须死,当然,你可以过来帮他对付我。”
马芙摇头苦笑道:“咱们从小一起长大,是不会互相举刀的。”
窦修齐冷笑道:“那就好。”
猛然间,他再次举起手中的剑。
马芙嗓子里憋着一句话,你真要这么做吗?
但她无法开口,她不想因为箫剑生使得马家和窦家出现不愉快的结果,但她又不想看到窦修齐做出这般下作的事情,所以在窦修齐举剑之时,她转过了头,再次选择离去。
然而,就在这时,天穹之中传来沉闷幽怨的两个字,够了。
随之,一道巨大枪影在百丈高空浮现,直接将窦修齐震了出去,窦修齐翻滚的身体拦腰撞断了那条长廊,碎石乱飞。
几息后,窦修齐带着一身血污起身,脸色狰狞的看着石像,直到耳中传来马芙的声音,他的脸色这才慢慢的恢复了平静,对着石像拜了三拜,说道:“晚辈知错,这便退去。”
窦修齐摸了摸嘴角的血,浑浑噩噩向来的路走去,与马芙擦肩而过的时候,马芙小声说道:“其实,严格来说,你并没有赢。”
窦修齐冷笑着说道:“窦某的输赢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马芙不知说啥,笑道:“修道如此,做人也如此,理应有个度,不是吗?要不要坐下来陪我聊会?”
“你们马家人做事的风格不敢苟同,领教够了。”
窦修齐决然而去。
马芙苦笑一声,刚欲追赶上去细说一番,就听耳畔有声音说道:“丫头,你来替他护道。”
马芙摇头道:“马祖,晚辈担心做不好。”
那个声音微微有些不悦道:“如何做不到,你的道乃永恒之道,他的道也是永恒之道,为他护道,你的益处多多。”
马芙想了想,点了点,向着箫剑生盘坐的位置走了过去,他看着那道紫色气柱渐渐消散,那道背影彻底露了出来,他并不强壮,但体内似乎蕴藏着无限的能量。
这是马芙近距离感受到的东西。
她没敢靠近箫剑生,只是远远的看着他,细细的感受着他身上流动着的澎湃气息,过了不久,日头落山,四象堡很快笼罩在一片夜色之中,夜色掩盖了太多真实。
夜风缕缕吹过,荡起箫剑生的白发,那白发在漆黑的夜中显得无限的苍白,白的似雪,一尘不染,马芙忽然很好奇,他的发是如何白的?她开始猜测真相。
白日的四象堡人流涌动,但夜色之下,显得孤零零的,仿佛一个孤独的巨人矗立在天地之间,撑起了这片天空。
此时,四象堡九层之上只有箫剑生和马芙二人,箫剑生依然没有动一下的迹象,就像一具尸体坐在那里,伴随着耳边习习风声,马芙亦是坐在长廊里没有挪动,她不习惯跟一个陌生人在一起,早就有了离开的想法,然而,她又不敢忤逆马祖的话,他是马家的天,马家的骄傲,向来说一不二,她作为一个晚辈只有听话的份。
四象堡之上如此,四象堡之下也是如此的冷清,也只有两道人影,孟凌霄和方苍山。
今天很意外,方苍山没有伴随在窦修齐身边。
一颗老树下,两个老人面对面坐着,中间隔着一盘棋,棋盘之上黑白二子,如星星点点的天空,两老人的落子的速度都很慢,慢到棋子已经快挨着石刻棋盘了,依然没有落下,期间还唠上很长的几段话。
孟凌霄淡笑道:“你还是当年那个臭棋篓子,臭的要死,倔的像牛,是不是应该改一改了,总不能将这幅臭皮囊带入棺木之中吧?”
方苍山浅笑道:“臭吗,白天时分不也赢了一局?”
孟凌霄乐道:“那是我让着你,让你赢一局,希望能激起你的牛劲,将你拴在这里。”
方苍山破天荒的没有较劲,但却将棋盘上的黑白棋子毁的一干二净,然后哈哈笑道:“不玩这个了,要不咱们再起来比划几下,白日时分人多放不开手脚,晚上再好好的论个输赢。”
孟凌霄冷笑道:“打架还不如喝酒来的实在。”
方苍山轻咦一声,“喝酒好啊,只要老孟头你请客,地点你说了算,回无极宫也行,去夷人域也行,你说吧。”
孟凌霄呵呵笑道:“你也知道我向来是个穷光蛋,钱都在那个小子身上,除非等那小子醒来。”
方苍山白眼道:“说来说去,你还是打算把我拴在这里,和你一样给那小子护道。”
孟凌霄笑着点了点头,没有反驳。
两人重新又分开黑白子,接着下棋。
不知几局过后,方苍山终于赢了一局,心情大好。
“老孟头,无极宫终于捡到宝喽。”
“以我看,就是块烫手的山芋,吃不下肚,丢了又可惜。”
……
天色白了又黑,黑了再白。
四象堡之上有人悟道破境,四象堡之下有人在对弈,时间一晃三天而过,这件事引得无数人前来围观,他们只想知道究竟什么人如此大胆,敢在此破境。
人来了一批又一批,鲜少有人离开,此刻九层之上便多了很多人,除了天府城的本地人,还有不少外面赶来的人,这些人都是修行者,对于破境之事当然了若指掌。
但破了三天还没有音讯,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莫非是难产?
箫剑生越是这般,越引得围观者好奇,没有一人愿意离去,反而越来越多,直到此时,马芙才明白马祖的意思,为何她亲自护道了。
前两天的时候,马芙还能坐在石像前感悟一番,但到第三天的时候,她彻底的坐卧不宁了,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难免其中夹杂着一些心事不纯者,所以,她几乎是全身心的投入到了箫剑生身上。
第四天过去了。
第五天过去了,箫剑生依然没有破境的迹象,倒是那股势越来越强了。
直到第六天的时候,不少人渐渐失去了耐心,缓缓的离开了,马芙正坐在长廊之内闭眼深思这几日的所得,就在这时,她感觉到一股动静忽然睁开了眼睛。
第五十二章 报仇
那男子真的很美,油头粉面,尤其是那肌肤令得多少女子都失了颜色,步态妖娆,颇有几分闺秀的样子,三人行头着装风格大异,引得不少人开始瞩目。
马芙看到这三人后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这些天来,她最担心的便是三生门的人来搞事,世界事便是这样,你越担心什么,偏偏就会发生什么事。
扰了箫剑生的破境倒是小事,反正也不熟络,关键是马祖交代的事没有办好,这比任何事都重要。
三生门不像其他门派,凡事都有个度,但三生门没有,他们门内鱼龙混杂,什么样的恶事丑事都做的出来,从来不按常理行事,烧杀抢夺,强抢民女,投靠官府,强买强卖等等,强盗做的他们也做,马匪做的他们还做,总之就是行事肆无忌惮,从不将江湖规矩放在眼里。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鱼龙混杂之地,却吸引了无数的三道中人去投靠,这几年发展的可谓如日中天,处处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只要有人的地方便有三生门的人在活动,让人倍感头疼。
马芙冷笑着主动走了过去,将三人的去路挡住,然后看着三人问道:“诸位行色匆匆莫非有事?”
三人离着马芙很近才停下,其他两人互相阴阳怪调的笑了起来,美男子轻轻的揉了揉自己光嫩的脸,又看了眼马芙光洁的脸蛋,眼中微微生出些嫉妒之意,轻柔笑道:“吆,这不是马家小姐吗,你比传说中的更水嫩一些,不知施了谁家的胭脂?好给花妖介绍一下。”
马芙瞪了眼叫花妖的美男子,没好气道:“阴阳怪调,不男不女,有事说事。”
花妖温婉笑道:“马小姐这话就不对了,你说谁不男不女,人家可是正儿八经的男人,要不要让你验证一下。”
花妖说着话,一边走一边就要动手解裤子。
马芙略微显得有些尴尬,随即冷哼一声,警告道:“这里不是你搞龌龊的地方,再前一步试试。”
随着马芙皱眉的同时,手中忽然多出一柄无锋长枪,黝黑的无锋枪近近的指着花妖,长枪之上属于七境的气息荡漾开来,令得周围的气机微微凝滞。
花妖装作吃惊的样子,娇柔作态一番,笑道:“这么年轻的小娘子就已经七境了,难怪马家这几年目中无人呢,原来是后继有人啊,听闻马家擅使无锋枪,花样百出,花妖今日倒是想开开眼,要不要咱们也下个赌注,只要不是以身相许这种天大的事,花妖都可以答应的。”
花样百出,四个字眼像一柄刀一样刺疼着马芙的心,登时间,马芙脸色绯红,但就在她即将释放怒气的一瞬间,还是考虑到了大局,叹息一声,将眸光投向其他两人。
同时,马上偷偷的感知了一下箫剑生的变化,只希望他早点醒过来,长这么大她都没受过这般的窝囊气。
就在这时,无常道人呵呵笑道:“其实三生门与马家一直在圣人域这块风水宝地和睦相处了数百年,两家历来没有红过脸,我想今日也不会,马姑娘是聪明人,应该能猜到我们哥仨此行的目的,我们三人受三位门主重托,请那小子回三生门做客,所以,马姑娘根本犯不着这般动怒,这事马姑娘你看如何?”
马芙摇头道:“他去与不去,本姑娘做不了主,但这要等他醒过来,但若是现在恐怕不行。”
马芙紧紧的裹了下手中的长枪,开始偷偷的聚势。
花酒和尚一直没有说话,但不影响他暗自偷窥马芙的身材,那双眼睛看似迷迷瞪瞪,实则非常毒辣,尤其在女人身上的功夫,旁边的两位加起来都不及他冰山一角,他能通过白裙猜到他的身材如何的纤细,甚至能通过她的一言一行,想到将这个女子摁在床上叫唤出什么样的声音。
花酒和尚看似清清淡淡在马芙饱满的胸前一扫,心里早已是暗流涌动,他偷偷摸摸的咽了口口水,忽然笑道:“马家小姐,贫僧忽然有三个问题要问,不知可否一一作答。”
马芙见花酒和尚开口,分外警惕起来。
她虽然对无常道人和花妖了解的不多,但对花酒和尚听闻可是不少,这和尚既信佛陀,又抛不开俗世的诱惑,却拥有一身金刚铁臂的本事,可以说是刀枪不入,早已传闻此人进入了佛修的金刚大乘境,实力堪比祖境,是个辣手的主。
而且,马芙还听说过,花酒和尚早年寻觅江湖,一直在找一位衣钵传人,最后还真被他找到一位不论是性格还爱好都相近的主,本想放开手倾囊相传,不料,那叫花九天的徒弟在一次采花时被人击杀。
还有一事,马芙记得很清楚,江湖传闻花酒和尚与黑暗角域来往甚密,花酒和尚除了修行佛家典秘,同时还在修行灵主教义,如果这事是真,三生门自然可就问题大了,私自勾结黑暗角域,天下间没有几个门派有这份胆量。
马芙本不想理睬,但本着拖延时间的原则,冷笑着说道:“本姑娘倒要听听,请说吧。”
花酒和尚冲着眼前娇艳若滴的马芙单掌施礼,微微笑道:“传闻,那箫剑生在奉天王朝乱杀一顿,使得无数的人葬身于他的手里,他身上的血早已充满了污垢,最近贫道又听闻他杀了奉天王朝驸马都尉的亲弟弟,这般心狠手辣之人,马姑娘当真愿意帮?”
马芙面无表情回道:“口说无凭,一家之言,是与不是,本姑娘会慢慢了解,与你花酒和尚无关。”
“好个口说无凭。”花酒和尚淡淡一笑,说道:“那箫剑生出自无极宫,马姑娘可知此事?”
马芙轻轻点了点头。
花酒和尚说道:“最近江湖传闻一事,无极宫早已离经叛道,与黑暗角域勾结一起,无极宫的余党董家便是最好的佐证,早年剿灭灵主一战,董家便有不战一事,马姑娘不会不知此事吧?”
马芙再次点头。
确实,她也听闻过这事,不知是真是假。
花酒和尚笑的越来越盛,“贫僧听说如今董家一脉已经潜入圣人域天府城,现在正是剿灭的最好时候,马家不应该将心事放在那里吗?”
马芙没有点头,脸色寒冷道:“马家行事,还不需要三生门指手画脚,何况这事本姑娘也无法做主。”
花酒和尚叹息一声,摘下腰间的酒葫芦灌了几口,这才喷着酒气说最后一个问题:“马家享誉天下,我三生门自然也不差,莫非马姑娘肯为一个不相干之人,看着马家与三生门翻脸?”
马芙脸色渐渐变白,她下意识的看了眼箫剑生,暗自咬了咬银牙。
看到这一幕,花酒和尚突然提高嗓门说道:“马姑娘莫非中意上这小子了,才寸步不让,贫僧可听说了,你与那窦家小子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如果这事传入窦家,窦家的脸面将置于何处?厉害关系,马姑娘深思过没有?”
渐渐的,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嬉笑的,微怒的,冷笑的,事不关己的,各种众生相令得马芙心越来越寒,她忽然有些六神无主,更不知该如何作答,如果放任这些人,势必会搅乱箫剑生的悟道破境,如果继续这般僵持着,她能猜到这三人马上就会动手。
马芙突然开始质疑马祖的用心,几天前,马祖与那箫剑生的意志还水火不容,但突然之间为何要让她护道。
就在这时,远处人群中,有人笑道:“马家姑娘,既然做了便承认了吧,别人或许不知,但我可是看的清清楚楚,这几天马姑娘一直不曾离开箫剑生左右,若非中意,谁信。”
忽然,马芙的身体晃了晃,身困体乏,多日不眠不休,这一刻全部涌了过来,她假装听不到背后人言,看着花酒和尚冷笑道:“本姑娘还是那句话,有事等他醒过来再谈,否则免谈。”
花酒和尚忽然神色哀伤起来,近近的凝神着马芙的眸子,声音悲切说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如果贫僧要为那惨死的徒儿报仇,马家总该讲一次理了吧?”
马芙轻轻笑着摇头:“你那徒弟作恶多端,早就该死。”
话音刚落,花酒和尚忽然脸显冷漠之色,同时身体之外开始有金色光芒绽放,如一朵朵金色的花朵绽开,仿佛就是一个古老沧桑的枯木,忽然将要枯木逢春,随之,花酒和尚大踏步向前,誓要以自己的血肉之躯冲开马芙的阻挡。
铁树开花,马芙眼前遽然一亮,随之微微的眯了一下眼睛,不敢直视那绽放的金色花朵,同时,手中无锋长枪枪尖忽然抬离地面,猛然上扬,如她的手臂延长一般,做了一个铁臂当道的蛮狠招式,就在众人努力睁大眼睛,等着好戏登台之时,石像之下传来低低一声笑:“真是有什么样的师傅,便有什么样的弟子,花九天那淫贼确实是箫某杀的,正如刚才马姑娘所说,他死有余辜。”
与此同时,马芙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将挡着的道让了出来。
第五十三章 守天奴
闻言,花酒和尚身上的气势猛然高涨。
但箫剑生未做理会。
他开始起身,他的身体很僵硬,起身的速度很慢,仿佛一个刚刚摔倒的婴儿正艰难的爬起来,但那股爬起来的决心是无论如何都阻挡不了。
几息之后,箫剑生转过身,双眼直直的看着周围的人群,此时,他的双眼仿佛能包容这个世界一般,平静、幽深、完整的折射出了他此刻的内心世界。
很多人在感受到他目光的纯净后,选择了回避,但也有一些人选择与之对视,用他们眼中的不屑与桀骜开始审视这个被马芙护道的年轻人,然而,不论他们双眼之中饱含多么强大的情绪,依然在箫剑生眼中留不下一丝情绪,他的眼球像两颗星辰,只可留下几个人影倒影的黑点。
箫剑生环视了一圈,最后停留在马芙身上,躬身施了一礼,笑道:“这几日,辛苦了!”
马芙看着那双既近又遥远的身影,避开箫剑生的目光,心情还是平和说道:“奉马祖的意思行事,不敢称之为辛苦。”
箫剑生回道:“不管如何,依然感谢。”
马芙吃惊的瞥了箫剑生一眼,还是六境,竟然没有破境成功,但他身上的势……
箫剑生看出了马芙的诧异,但没有做解释,因为他也说不清,仿佛触手可及的一种感觉,但又感觉远在天边,为何努力了几天光景,依然无缘七境?
就在这时,马芙疲惫说道:“我该回去了,希望你能应付自如。”
箫剑生轻笑一声,略显犹豫的说道:“前几日和窦修齐的赌局,不知结果如何,如果是窦修齐赢了,麻烦马姑娘将这块棋盘交于他,如果是箫某计胜一筹,那马姑娘准备什么时候兑现?”
马芙脸色挣扎了一下,忽然一肚子的委屈,但此时人多,又无法发火,只是暗自咬了咬牙,冷笑道:“算是你赢,这个结果很满意吧?”
箫剑生微笑说道:“其实输赢并不重要……”
马芙忽然冷冷的打断箫剑生,狠狠道:“放心,马家说话向来算数。”
就见马芙突然扬手抛给了箫剑生一块白玉腰牌,然后转身快速离去。
箫剑生抓在手里,略微搓了一下,感觉质地非常细腻,随之在众目睽睽之下揣入怀中,箫剑生这才看向走过来花酒和尚,声音淡淡的回味道:“原来花九天你是徒弟?”
花酒和尚冷笑道:“正是,他本是贫道将来的衣钵传人,奈何被你所杀,所以,今日贫道这个做师傅的,无论如何都要替他讨个说法。”
箫剑生冷笑道:“恐怕报仇是假,别有用心才是真吧?”
花酒和尚呵呵笑道:“真假又如何,总之结果都一样。”
在周围一双双目光的聚焦之下,花酒和尚猛然提速向箫剑生奔去,箫剑生没有挪动地方,就等在原地,待花酒和尚与他的距离不足十丈的时候,这才抬手往空中一抓,手中出现了一条紫色的长枪,竟也无锋,和马丰川的石像手中抓的那支长枪基本一样,无锋长枪笔直指向走来的花酒和尚。
然而,就在这时,远处有人说道:“既然是三生门的晚辈,今日这架不打也罢,等那日老夫有空闲了,一定领着这个不肖的徒孙去三生门赔礼道歉,三位意下如何?”
花酒和尚猛然停下脚步,神色惊颤的看着走来的两位两人,登时身上的嚣张气焰全无。
面对质朴的像两个农夫一样的来人,花酒和尚张了张嘴,最后只吐出四个字来,随时欢迎。
这两人他都认识,一个是孟凌霄,令一个是方苍山,随便拿出一个人也不是他这个级别能撼动的存在,很快,三生门三人互相使了个眼色,匆匆而去。
孟凌霄淡淡的扫了眼花妖忸怩的背影,悠然的捋了捋银色长须,冲着周围那些还不愿意离去的围观者摆了摆手,笑道:“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吧。”
人群这才恍恍惚惚的做鸟散状而去。
……
四象堡不远处,同来顺酒家。
角落里一个擦拭的油汪汪的木桌上,两老一少频频举动酒碗,频频往嘴里夹菜,很快便是三坛子地道黄酒下肚,似乎已经酒到酣处,箫剑生和方苍山小心的碰了下碗沿,笑道:“恭喜前辈,终于迎来柳暗花明。”
方苍山白了眼箫剑生,轻啄一口,说道:“你小子也不错,走了个公主,又到手一个马家小妞,作为男人,老夫都眼馋的不行。”
箫剑生尴尬的笑了笑,低声道:“前辈说笑了,晚辈只是一个不入流的之徒,岂能入了马家姑娘的芳心。”
方苍山冷笑道:“别和老夫打马虎眼,整整七天时间,马家小妞不吃不喝寸步不离的守在哪里,你敢说她没有对你动心思。”
就在这时,孟凌霄叹了口气说道:“动了又如何,老夫倒是中意那丫头,刀子嘴豆腐心,不过老夫可听说了,那马家姑娘眼光高的很,除非有能力挤掉四象堡上一人,能将自己的石像立在九层之上,否则免谈。”
箫剑生点了点,赶紧地下头假装喝酒。
两个老人不知又聊起了什么话题,两人开始争的面红耳赤,最终因为天色渐晚,后来被酒店的伙计将三个醉醺醺的人赶了出来。
这夜,方苍山没有再回窦家,而是去了箫剑生和孟凌霄的住处,两位老人刚一进门便亮起了灯,继续酒桌上的话题,争来争去,没个结果,只好再次摆开棋盘,棋道之上论输赢。
箫剑生则被感到了牛车之上。
可能是累到了极致,前半夜时分,箫剑生睡的昏天黑地,后半夜时分被一阵清凉的夜风吹的醒了过来,简单的给大黑牛准备了点野草,便坐在车辕上开始琢磨这几日的事情。
抛开其他琐事不说,正在让他纠结的还是破境之事,这已经是第二次与七境擦肩而过了,似乎只差临门一脚,但这一脚始终踢不住那扇门。
莫非要三过家门而不入?
想到这里,箫剑生气就不打一处来,心里满满的不舒服,开始仰望日程转移注意力。
至从和马丰川的意志有了一次正面的交锋以后,他现在太需要强大的力量了,然而本来是水到渠成之事,但总会一股难以言清的东西阻挡着他前进的步伐。
箫剑生苦恼的坐在车辕之上,看着夜空中遥不可及的星辰,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忽然感觉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声,转头看时,才发现是光着脚的师公。
孟凌霄走过来拍了拍车辕,笑道:“想马姑娘呢,还是想赵凌雪呢?不过老夫可提醒你,女人嘛,要真刀真枪的干,想多了无益。”
箫剑生偷偷的白了眼师公,低声道:“有些道理,只是不知师公真刀真枪干了几个。”
箫剑生正要说出两个老妇人的名字时,孟凌霄马上将他喝住,然后收敛了一下脸上的笑,认真问道:“想不想多了解一些马丰川的过往。”
箫剑生点了点头。
孟凌霄一下子不知从哪里讲起,便想了一下,说道:“其实,马丰川和你一样,都是半道出家,当年他还是一个卖油翁,榨的一手好油,后来靠着卖油竟然也发了点小财,便开始不安分起来,开始到处拜访名山大川,学习长生之道,先去了重阳殿,那老家伙看他资质平平便没有收留,可叹啊,重阳老祖竟然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箫剑生忽然来了兴趣,赶紧追问道:“再后来呢?”
孟凌霄说道:“再后来,马丰川去了武当山,人家倒是愿意将他留下,不过只是安排了一个清扫的累活,半年之后,马丰川赌气离开了武当山,去了夷人域,在哪里也没有了结心愿,开始再次游走江湖,再后来便只身前往圣人域,在海面上险些喂了大鱼,九死一生之后便开始自己修行起来。”
孟凌霄笑道:“那年,马丰川已经三十有几。”
箫剑生跳下车辕,眼睛睁的像天上的星辰一般,问道:“最后竟然修出了个天下第一?”
孟凌霄笑道:“也不能这么说,他的天下第一也好得益于他的辛苦付出,最终感动了那两个人,替他开了窍,勤能补拙,但绝对不能用在修行之上,不然只能越来越拙。”
箫剑生吃惊道:“那两个人是谁?”
孟凌霄指了指天,低声说道:“守天奴,你可听过?”
箫剑生犹犹豫豫的点了点头,说道:“曾听人说过,只是不知这两位怪人到底是什么人,可以随意的改变一个人的命运。”
孟凌霄用手指敲了敲箫剑生的脑袋,斥责道:“自然是守护这方天地的人,当然,至于是两个什么样的怪人,鲜少有人亲眼见过。”
不可为何,箫剑生突发奇想,说道:“你徒孙连续两次都没有破境成功,该不会也是那两个老家伙搞的怪吧?”
孟凌霄瞪了眼箫剑生,说道:“如果真是他们两人,倒也算桩美事了。”
箫剑生越听越兴趣浓郁,再想追问之上,孟凌霄已经不想说了,应付了一句,天机不可泄露,便向着客栈走了过去,独留下意犹未尽的箫剑生。
第五十四章 像江湖游侠活着
孟凌霄走后,箫剑生“嘭”一声倒在车厢内,刚一闭上眼睛,便沉沉睡去。
天色亮起,刺眼的光芒刺入箫剑生眼中,他揉了揉还有些困倦的睡眼,依依不舍起身。
箫剑生跳出车厢,嚼了一根大黑牛嫌老的青草,拍着大黑牛耀武扬威的大角,一人一牛闲聊起来。
“老黑,你说我什么时候才能破境,说准了便给你上街打一壶上等的黄酒解馋。”
大黑牛对着天哞了一声,用黑亮的眼睛看了箫剑生一眼。
箫剑生乐呵呵的笑了几声,低声问道:“曾经有个女子,她美若天仙,连天都嫉妒,如今不知身在何处,有无危险,老黑你说说我该什么时候去找她,还有她现在有没有危险,如果她还安好,你给我个示意。”
大黑牛好像是听懂了箫剑生的肺腑之言,附和着眨了眨又黑又亮的眼睛,然后用长长的舌头舔了舔箫剑生的脸,箫剑生满意的笑了笑,转身便走。
就在这时,大黑牛用大角勾住箫剑生的衣襟,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仿佛有话要说。
箫剑生拍了拍大黑牛的头,笑道:“决不食言,一定给你打最好的黄酒。”
但大黑牛依然没有放开箫剑生。
箫剑生皱着眉头想了想,随之阴险笑道:“老黑,你是不是也想要个小母牛,解下饿汉子的馋?”
大黑牛深情款款的看了箫剑生一眼,松开他的衣襟,对着清晨的日头长长的哞了一声。
箫剑生坏笑一声,独自一人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客栈。
他不满意师公昨夜应付差事的态度,所以,今日吃早饭没有等师公,独自一人在街面上一家包子铺吃了两大笼肉馅包子,喝了两大碗米汤,这才兴冲冲离去。
饭饱之后,箫剑生没有回客栈,开始在人迹稀稀拉拉的街上转悠起来,然后进了一家早早开门的古董店铺内,在一幅临摹到七成的葬山河前驻足欣赏了一会,然后和能说会道的掌柜打听了一点消息,随之离开。
接下来,箫剑生又打问了几人,一路上算是没少打听到到有用的消息,马家的,窦家的,三生门的,似乎在天府城一带,这三家隐隐约约成了三足鼎立之势,各有千秋,互不相让,唯独马家和窦家走的比较近一些,但最近几年也开始渐渐的疏远的了。
至于原因,据说是马家看不惯窦家行事的风格,窦家也不满马家趾高气扬鼻孔看人的态度,两家渐渐的便有了隔阂。
日上三竿之后,箫剑生才回到了客栈。
刚推开门,迎面便是一张拉的很长的老脸,随之一只臭鞋飞了过来,箫剑生堪堪躲过,就在另一只臭鞋即将飞过来的时候,他忽然从身后托出一笼热气腾腾的肉包子。
孟凌霄登时眉开眼笑,赞道:“走南闯北,还是我徒孙懂的孝顺。”
箫剑生将包子放在木桌上,孟凌霄光着脚凑过来,先是闻了一下,随即狼吞虎咽起来。
孟凌霄吃完的时候,箫剑生才好奇道:“方苍山前辈走了?”
孟凌霄打了个饱嗝,说道:“一个臭棋篓子,走了清净,省的每天烦人。”
箫剑生登时来了勇气,说道:“师公,方老头没提极北一行之事,倚老卖老,仗势欺人,若是还没走,我正欲打算将他扫地出门。”
孟凌霄哈哈笑道:“提了,唠了很长时间。”
箫剑生冷笑道:“算他还有自知之明,不然晚节不保。”
孟凌霄白眼道:“他说你那小女人长的不错,可惜,两人注定命中多劫难。”
箫剑生登时语塞,叹了几口气,才问道:“师公是如何说服方老头离开窦家的?”
孟凌霄淡淡道:“愿赌服输,打架又打不过你师公,不然还能咋地,总不能将老命交出来吧?”
孟凌霄一脸的骄傲。
听到愿赌服输几个字,箫剑生忽然想起了窦修齐,便将那块白玉腰牌交到了师公手里,然后说道:“那日和马芙立了个赌约,结果她输了,按照赌约,她应该答应我马家的武库随意观赏三日,以师公的意思,我要不要去马家一趟?”
孟凌霄登时乐道:“去啊,马家的武库可不是谁都可以进去的,即便是马家子嗣的机会也不多,这样的机会浪费掉会遭天谴的。”
箫剑生小声道:“但你徒孙还有点担心。”
孟凌霄训斥道:“担心马家将你扣下做上门女婿?你以为胧月眼瞎,马家眼睛也瞎吗?”
箫剑生忽然有种夺门而去的冲动。
随之,孟凌霄翻了翻手里的腰牌,缓缓皱了下眉头,猛的用手一握,白色腰牌立马显出一道白色光晕,孟凌霄失笑道:“这块腰牌值不少银子,起码在天府城能抵过一处豪华大宅子,这等好事,错过就太可惜喽,要不咱们试试?”
箫剑生赶紧摇头说道:“这种事最好不要想,再说咱们现在也不缺钱,万一被马家知道了,你徒孙倒是无所谓,但是师公您这老脸可就没地方搁了。”
孟凌霄轻笑道:“江湖游侠,浪迹天涯,哪有什么面子不面子一说,吃不饱饭照样是叫花子,这块玉牌师公也替你保管着,这么值钱的东西,万一你弄丢了,如何向马姑娘交代,人家姑娘可是一片赤诚啊。”
箫剑生忽然一愣,上去便要抢夺,但那块白玉腰牌早已经不再孟凌霄手上,他心里暗暗的骂了几声,追悔莫及。
就在这时,孟凌霄起身,笑道:“钱财乃身外之物,你要学会不计较这些才对,修行才是正道,马丰川的实力你也见识了,光是一尊石像的意志便让你焦头烂额了,这样下去如何成气候?九尊石像的正主,随便拎出一人都能将你打的落花流水。”
箫剑生不悦道:“师公,那我应该计较什么?”
孟凌霄玩味一笑,突然将转移换题说道:“走,董家铁匠铺,险些往了当紧之事。”
快中午时分,箫剑生赶着牛车准时出现在了董家铁匠铺门前,这时候门前还排着长队,董海川似乎算到孟凌霄要来,特意洗了脸,更换了干净衣衫,和几日前那黑黝黝的汉子比起来,今天简直就是儒雅至极,判若两人。
董海川让几个伙计招呼客人,他则亲自领着箫剑生和孟凌霄去了偏院,三人在一处宽敞的屋子里敞开了话题。
董海川先给孟凌霄行了晚辈礼,随之看向箫剑生,转圈看了一圈,然后笑道:“胧月不仅有眼光,还有胆量,可能你消息不算灵通,但我这边可是听到不少关于你的事情,小子,你福气不小啊。”
董海川很熟络的拍了拍箫剑生的肩膀,看似随意,实则董海川已经将一股力量注入到了箫剑生身体里面,几息后,箫剑生才感觉到似乎被人狠狠的在脑袋上揍了一拳。
但箫剑生知道董海川并无恶意,这才笑道:“前辈好手段,是不是想试探一下晚辈的根基,还满意吗?”
董海川缓缓道:“有股子蛮力,适合使枪,只是境界略低一些,不过算不上个问题,关于你破境一事,如今天府城传的沸沸扬扬的,我也在暗处打听到一些消息,如今看来,确实是时机到了,时运未到。”
董海川又看向孟凌霄,说道:“老宫主以为如何?”
孟凌霄笑着说道:“破与不破都无妨,总之了势已经有了,也算作半步七境,如果能利用好一身气运,战时未必输给那些七境,甚至完全可以抗衡一个半吊子祖境。”
箫剑生终于听到这几日最顺心的一句话,顿时松懈了一口气,笑着问道:“师公,何为势?”
孟凌霄捋了捋银须,在地下度了几步,深思片刻,说道:“说复杂了担心你理解不了,师公便给你简单举个例子吧。”
孟凌霄接过董海川递上来的茶盏,抿了一口,润了一下喉,说道:“势这东西,就好比逛青楼,有些人刚一进门便能让那些姑娘欢欢喜喜,但有些人即便掏出大把的银子,依然难获青睐,前脚提着裤子刚走,后面姑娘就损阴缺德的骂你这钱肯定不是正道渠道来的,为何?因为你没有有钱人那个气场,势不足。”
箫剑生苦闷道:“师公的这个例子可不简单啊,你徒孙从未去过那张花花绿绿的地方。”
孟凌霄猛然放下茶盏,眉开眼笑道:“那就好,师公可听说马家在天府城有几家产业,今天便让你开开眼,也好让你看看势为何物。”
当场,箫剑生和董海川便不知如何答复了。
孟凌霄貌似是个急性子,说完便当即启程。
大黑牛拉着车辇轱辘在天府城的大街小巷,孟凌霄时不时的探出头张望一会,牛车穿过车水马龙的一条大街,远远的便在一处写有“源头活水”的豪华门庭下停下。
这是天府城数得上数的男人天堂,家大院大,楼高八层,姑娘上百,即便是跑堂的姑娘也是清一色的水灵,为了更真切的让箫剑生知道什么才是势,三人没有一起进入,而是分开步入。
先是董海川,他刚一走到门前,便遭到一群姑娘白眼,进那朱红大门的时候,一个抹胸很低的女子用挑衅的眼光看着董海川说道:“客官,本店概不赊欠。”
董海川冷笑置之。
接着是孟凌霄,他只是露了一下脸,马上便有姑娘远远的招呼道:“这位爷,是什么香风将你老吹来了,姐妹们等着您眼睛都酸了。”
孟凌霄一边把玩着那块白玉腰牌,一边大摇大摆的从花花绿绿的人群中穿行而过,连眼皮都懒的抬起。
该箫剑生的时候,他忽然犹豫了起来,生平第一次进这种灯红酒绿的地方,简直感觉比杀人放火还放不开手脚,他尽力说服自己,只进去喝杯热茶,绝不多看一眼,即便如此,也是腿肚子抖的厉害。
箫剑生刚走到门口,忽然朱红大门之后走出一个腰粗膀圆的红衣女子,用手中的毛坦子拦住了箫剑生的去路,将细长的眉毛一竖,冷笑说道:“我们这里最低五两银子起价,客官一定要掂量着来,别自不量力被打断了腿。”
箫剑生已经生出了退意,但想到师公已经和董海川进到了里面,便硬生生的鼓起勇气说道:“区区五两银子而已,将你们这里最漂亮的姑娘喊上五位,本少爷今日要不醉不归。”
红衣女子如遭雷劈般愣了一下,细细的打量了一番箫剑生,然后笑道:“我们这的姑娘忙的很,别说五位,此刻恐怕连一位都没有,要不公子先进去喝杯热茶润润喉?”
箫剑生假装受到了冷落,刚要借机走人的时候,就在这时,二楼之上有人说道:“阿红,让他进来便是。”
叫阿红的女子赶紧对着二楼某个客房笑道:“是的小姐,阿红马上安排。”
听到二楼传来的声音,箫剑生突然有些迈不动腿了,眼前那道门槛似乎都变成了一座山。
进入里面,箫剑生便被带到了一间宽敞幽静的房间内,他本想打听一下师公和董海川的去处,但又不知如何开口,就在这时,一扮相妖艳女子推门而入,笑盈盈道:“我们小姐说了,客官今日消费全部免单,您要的五个姐姐稍后便来。”
箫剑生刚端起的茶杯,情不由衷的又放了下来。
就在那女子退出去没多久,便再次有人敲门,门还未开,门外便传来一片女子的轻笑声。
“阿凤姐姐好久没有出闺了,今日不知哪家公子看上你了,让人羡慕。”
“莫不是窦家公子,窦家公子有好久没有来为阿凤姐姐捏腿了吧?”
“以我看啊,一准是那酒肉和尚,他也是时候转到咱们家了。”
忽然之间,箫剑生慌乱的不知所以。
就在他忐忑不安的间隙,门被推开,一条笔直的腿先迈了进来。
第五十五章 两个意思
随之,五名穿着豪放大胆,长相不俗不分伯仲的女子鱼贯而入,仿佛平地上冒出的几朵娇颜的花朵,令人整间屋子春色荡漾。
五名女子娇笑着看向书生装扮的箫剑生,然而当真正的看清了之后,五人眼中那种娇柔之情渐渐的收敛了起来,被一抹冷冷淡淡代替。
这些女子哪一个不是撩人无数,对方有没有银子,不用翻开看腰包,看脸就知道,就如眼前这书生,如果不是小姐打过招呼,她们还以为是走错了对方,而且男子眼神平平淡淡,根本就没有那种如饥似渴的神情流露出来,这令得五名女子越发有些失望。
然而,既然是小姐发话,五人虽然脸色轻薄,但该走的程序还的走一遍。
很快便有亭亭玉立的粉衣女子挽了下皓腕上的轻纱,亲手替箫剑生满了杯茗茶,双手轻轻捧起,柔笑道:“先生应该是第一次来,难免会有些紧张,也属于常理,不妨先喝杯茶润润喉,压压惊。”
箫剑生皱了皱眉,彻底的服气了,竟然能看出自己是第一次来到这里,箫剑生手略有些不自然的去接那白腻的茶盏,不小心与女子的柔指碰触了一下,随即心慌如麻,忽然后悔的要死,快速低头轻啄一口,以掩饰心乱。
但作为男人,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总不能将五女再原路打发走吧,看来只能见机行事。
箫剑生又啄了一口茶,暗暗的算计了一下,如果按最低消费五两银子,是不是同时唤来五名女子,哪怕光来转悠一趟,在他眼前扭扭腰肢,二十五两银子便头朝外了?
如果再加点其他项目,银子还不得像水一样哗哗的流走?
想到这些,箫剑生心都在滴血。
五名女子如何能看不出些箫剑生的窘迫,但依然皮笑肉不笑看着他,各自心里盘算起来,竟然是个雏儿,似乎也不是大户人家出生,但小姐缘何要那般安顿?
箫剑生将一杯茶喝了底,冲着粉衣女子挤出一个生硬的笑来,说道:“姐姐,茶水已经喝完,我是不是掏了银子就可以回去了?”
顿时,引来五名女子偷偷发笑。
箫剑生尴尬道:“你们这里,莫非还强买强卖不成?”
就在这时,一身材高挑,肩披水蓝色纱衣的女子娇滴滴笑道:“先生真会说笑,阿凤好久没看到如先生这般风趣之人了,如此便走,难免失了雅兴,不如阿凤斗胆在先生面前轻舞一曲,先生若是觉得好,便叫个好也成,若是不入先生的眼……”
阿凤没有说下去,忽然眸子内水汪汪的。
箫剑生登时没了主意,竟然迷迷糊糊的点了点头。
随之,有人搬来一床古琴,粉衣女子端坐琴旁,十指叩弦,清音悠然传来,阿凤微微对着箫剑生欠身,柔笑一声,开始长袖轻舞,腰肢摇曳起来,那长长的袖子来回的在箫剑生眼前摆动,阿凤的如水般的娇柔的身躯时不时的与箫剑生擦肩而过,令得箫剑生步步后退,一直退到无处可退,才被逼着眯起双眼欣赏佳人的舞姿。
很快,一曲舞罢,阿凤在箫剑生耳旁吐气如兰道:“先生为何愁眉苦脸?莫非阿凤没能让先生尽兴?”
箫剑生苦笑道:“并非如此,只是……”
箫剑生本来想说又是轻舞又是伴奏,一定需要很多银子,但却被另一名女子抢了话头。
一女子声音莞尔笑道:“既然先生有难言之隐,来我们这里可是来对了地方,听说喝酒最能消愁,不妨我们姐妹便陪着先生轻饮几杯,如何?”
箫剑生略微犹豫了一下,心里暗暗的叹息一声,感觉似乎也只能这样了,喝酒不光能消愁,对于箫剑生来说最主要还省银子。
箫剑生爽快点头。
很快,便有人在屋内的翠绿石几案上备下酒水和一些青色的小菜,阿凤率先举杯与箫剑生轻轻磕碰一下,没有大家闺秀的矜持,带着浓浓的风尘女子豪爽,一口饮尽,细声道:“喝了这杯酒,先生便是阿凤的尊贵客人,日后一定要常来常往的。”
箫剑生轻轻点了点头,随即将那杯带着胭脂香味的黄酒灌入肚子,黄酒算不上烈酒,但余味悠长,醇香入喉久久难以散去。
渐渐的,五名女子轮流为箫剑生酌酒,随着一杯杯黄酒入肚,箫剑生身上那种紧张的感觉缓缓消失,谈吐自然起来,酒到六分醉人时,箫剑生似乎找到了某种失而复得的感觉,他的惆怅忽然涌了出来。
这一日,箫剑生喝了很多酒,醉倒在陌生的床榻之上,五名女子早已离去。
不可过了多久,房门被人轻轻推开,一白裙女子浅浅迈步进入,随之关上房门,听着自箫剑生嘴里发出的沉闷?声,冷冷一笑,说道:“本姑娘就知道,没有不近女色的男人,你箫剑生也不会例外,如果本姑娘贪婪你身上的气运,现在便是机会,但本姑娘非那窦修齐,做不出那张小人之事。”
白衣女子看着沉沉睡去的箫剑生,脸色表现的很解气,随意的在屋中转悠了一圈,然后静静的盯着箫剑生一头雪白长发入神的看了一下,向那扇门走去。
就在她刚要拉开屋门之事,昏睡中的箫剑生迷迷糊糊说道:“为何又要走?”
白群女子下意识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箫剑生,冷冷道:“你认错人了,本姑娘不是你的赵凌雪。”
箫剑生甜甜的笑了一声,略微挪动了下手,擦去嘴角处的酒迹,低声道:“本姑娘说了,不是就不是,休要多嘴。”
白群女子拉开门即将出门,箫剑生忽然自床榻上起身,晃晃悠悠跳下床榻,身上去拦白裙女子的路,或许是动作太猛烈,也或许的醉意太浓,竟然身体剧烈的晃动了几下,随即向后仰倒,白裙女子脸上挣扎了一下,就在箫剑生即将倒地的瞬间,施舍般探出一臂将把扶了下来,然后半拖半拉的将箫剑生弄到床榻之上。
白裙女子,脸上带着无尽的羞怒转身而去。
源头活水的另一间客房内,几案周围堆满了酒坛,不说那酒质如何,光是盛酒的坛子便是一剑值得收藏的奢侈品,此刻孟凌霄正和董海川推杯换盏,绿水长流,一边喝酒,一边醒酒,看样子再多的酒也经不起两人这般折腾。
孟凌霄刚品了一口新启封的坛酒,满意笑道:“这一趟总算没有白来,算是沾了那小子的光了。”
董海川淡淡笑道:“怕是老宫主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孟凌霄笑道:“难得潇洒一次,不在酒又在乎什么,好久没有喝到这般地道的黄酒了,切莫浪费了机会啊。”
孟凌霄再次举杯。
董海川与之轻轻磕碰一下,说道:“老宫主是像借着这种地方,让那小子发生一些什么事,也好忘记了那赵凌雪,莫非老宫主找他那家伙不能破境的病根?”
孟凌霄叹息一声,声音悠长说道:“修行之人最忌儿女情长,不然老夫也不至于被困祖境几百年,实在羞于提及。”
董海川温和笑道:“老宫主的行事应该叫风流倜傥,是我们天下男人的楷模才对。”
孟凌霄白了眼董海川淡淡道:“风流倜傥说白了还不是风流成性,你这是在拐着弯骂老夫,该罚。”
董海川摇了摇头,但端起酒一饮而尽,砸了砸嘴。
孟凌霄亦是摇了摇头,独自苦闷道:“曾经老夫犯了天底下男人都想犯的错误,所以,便希望那小子能前车之鉴。”
董海川夹了筷子清淡小菜,呵呵说道:“据晚辈偷偷观察,那家伙喝多了倒头便睡,将五个姑娘全部赶了出去,恐怕这一点不如老宫主您啊。”
孟凌霄忽然怒道:“那是他蠢……”
孟凌霄自知失言,赶紧低头饮酒。
天色渐暗,某个房间内的酒坛越来越多,酒香透过门缝充实着附近的巷巷道道,俨然将青楼变成了酒楼,月色高升之后,孟凌霄和董海川算是酒饱饭足,两人打着饱嗝唤来一名轻衣薄衫女子,董海川询问过这一趟消费的银两之后,险些没将自己的舌头咬断,二百两,就算将他的铁匠铺卖了,这换不来这一顿酒钱啊。
董海川咋舌道:“老宫主,莫非真的拿那块白玉腰牌作挡箭牌?”
孟凌霄神秘兮兮回道:“老夫还没有糊涂到那个地步,老夫这张脸虽然老了,但老了不等于不值钱了,区区二百两银子还是不换的。”
就在董海川惆怅之时,孟凌霄和董海川低声几句,很快两人走出了源头活水,上了牛城向客栈而去,车厢内,孟凌霄从宽大的衣袖内掏出五六坛子酒,笑着交给董海川一坛,“不拿白不拿。”
董海川笑道:“白拿谁不拿,马家家大业大,拿他两坛子就算是很客气了。”
随之,董海川问道:“老宫主真的不管那小子了,万一马家追究起来,恐怕不好办吧?”
孟凌霄懒洋洋的摆了摆手,说道:“就交给马家那姑娘处理好了,虽然年轻了点,但办事有分寸,比她那不争气的爹强多了。”
牛车行到快如客栈巷子的时候,董海川恍然大悟,低声问道:“老宫主是想让那小子多和马家熟络一下,日后便少个敌人,莫非这也是老宫主此行的一个意思?”
孟凌霄轻笑道:“看来你还是没有喝好啊,回了再客栈继续。”
两人回道客栈,孟凌霄先浪费了一坛好酒在大黑牛身上,剩下几坛尽数搬回客房的木桌上。
第五十六章 查看账目
孟凌霄和董海川继续喝酒,两人此时已经化作了酒缸,似乎再多的酒也盛的下。
三更天时,桌子上的酒已下去一般,下酒的小菜早已提前吃完。
孟凌霄喝了一口酒,嚼了嚼筷子头,说道:“那支枪如何了,我猜那小子马上就将用得着了。”
董海川放下酒碗,说道:“还差一道手续,若是按照普通的神兵利器打造应该算是完工了,但晚辈担心暴殄天物,所以,私自做主在枪杆之中加入了八两金,九十两银,重量是重了点,但那家伙使起来应该不碍事,主要加了这两样东西之后,九转天?会便的更坚韧,哪怕有朝一日那家伙破了祖境,用起来依然可以得心应手。”
“让你破费了,回头我让那小子将钱给你补上。”孟凌霄满意的点了头,抚掌笑道:“还却那道手续,说说看。”
董海川犹豫了一下,笑道:“晚辈想将最后一道淬火工艺交给老宫主完成。”
孟凌霄瞬间明白了董海川的意思,董海川是想借助祖境的实力完成这次淬火,这样做所成的神兵利器即便灌入再多的气机或者念力也不至于轻易蹦碎,孟凌霄早就想将那支碍眼的长枪改造一番,都苦于一时找不到可以胜任的兵器行家,直到想起了董海川,尤其是董家擅使长枪。
董海川虽然为修行者,境界也抵达七境,但他更大的造诣却在研究兵器利刃之上,经他手锻造的武器铠甲可为享誉天下,正因为此,也为他遭来了不少麻烦事,比如和三生门的丑便是因此而来,若不是当年孟凌霄出手相救,恐怕董家的这门手艺早就流落道三生门人。
孟凌霄满意的点了点头,习惯性的捋了捋下巴上打了结的胡子,当即端起剩下的半碗酒,一口喝尽,低声道:“这便行动,老夫也想看看你能将这神兵利器鼓捣成什么样子。”
董海川轻笑道:“希望不会让老宫主失望。”
随之,两人连夜起身向往董记铁匠铺。
此时,外面天色漆黑无比,只有一轮残月高挂于天,马上要过年了,虽是夜深人静时,但街道两侧的灯光依然通亮。
……
源头活水某个房间内,箫剑生终于睁开了眼睛,然后迷迷糊糊的用手在四处摸了一阵,抓到一个绣花枕头,搁置在脑袋底下呼声再起。
但很快,箫剑生再次睁开了眼睛,楼上的吵吵声让他再无法入睡。
箫剑生迷迷瞪瞪的起身,看了眼黑布隆冬的窗外,再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登时脸上有些滚烫,逃也似的离开了那张散发着胭脂香味的床榻,而且他隐隐记得喝酒时并在这间房间。
箫剑生皱了皱眉心,似乎能记起一些事,但更多的事情完全没了印象。
就在这时,楼上的吵闹声越来越激烈,似乎已经到了非动手解决的地步,对于扰了清梦的这种动静,箫剑生十分恼火,索性推门而出,穿行过一条被暗红色灯光映衬的十分幽静的长廊,找到通往楼上的楼梯,噔噔蹬,拾级而上。
箫剑生沿路碰到几个行色匆匆的女子,本想打问一番,但对方看着他面生,便没做停留,匆忙而去。
箫剑生应该是上到五楼的时候,吵闹声突然大了起来,仿佛就在耳边,更多的是一名浑厚的男子声音在大声的质问,期间伴随着一些推搡的动静,似乎有人被大力的推到在地,撞坏了桌椅凳。
箫剑生冷笑一声,径直走了过去,在一间半掩门的房间前停下,透过半透明的窗纸第一眼便看到一个趾高气扬的中年男子,男子脚下还倒着几名精壮汉子,看样子已经重伤昏迷,或者已死。
男子长的很是魁梧,光着上半身,油头肥面的对着几名女子正在训斥,期间一名女子不甘被那口水泼在脸色,做了个扭头躲闪的动作,猛然遭到男子当胸一圈,女子撞破一扇屏风飞了出去,大口的吐血,生死不知。
男子没有理会女子死活,骂道:“今日不叫你家小姐亲自作陪,薛某便拆了这源头活水的牌子。”
其中一女子应该是这里的一名管事,唯唯诺诺又带着一些拒绝的意味说道:“这位客官,实在是抱歉,除了我家小姐,这里的姑娘任由您挑,您看如何。”
未见男子扬手,刚才说话的女子已经飞了出去,撞碎了一张结实的木桌,额头之上被桌角划开一条长长的血口,但她不顾疼痛,依然低声相劝道:“客官如果信本姑娘的话,今日您还可以玩的尽兴,如果我家小姐真的来了,恐怕你会失望的。”
男子双手叉腰,上前一脚踩踏在女子纤细的腰肢上,冷笑道:“为何,所说看。”
女子痛哼一声,随之龇牙咧嘴说道:“我家小姐姓马。”
男子冷笑道:“可是牛马猪羊那个马?”
女子努力争辩道:“是马家的马,天府城只一马姓。”
男子随即脚下使力,女子脸色鳖的红彤彤的,滚淌的汗水将脸色的胭脂水粉都冲刷了下来,但男子依然没有收力的意思,就大女子“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水时,男子很似很享受眼前这一幕,竟然笑道:“马家想在天府城一手遮天,恐怕过了那个好时候了,所以,别拿马家压人,老子不吃那一套。”
男子继续脚下使力,殷红的血水至嘴里溢出,那抹红色隐隐盖过了女子娇滴滴的红唇,男子看着这一幕,拍掌大笑起来,但笑着笑着,他的声音便戛然而止。
男子慢悠悠松开踩踏女子的脚,转过身看向书生装扮的箫剑生,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略作沉思,冷嘲热讽道:“好像在哪里见过你,莫非准备管闲事?”
箫剑生在男子脸上喷了一口酒气,笑道:“非我要管闲事,只是你的大嗓门将我吵醒了,过来看个究竟,没想到还挺热闹的,一个七境的修行者在这里欺负一群柔弱女子。”
男子眼中充实着浓浓的醉意,瞪着血红的眼睛,猛然抓住箫剑生胸前的衣襟,没有怒反而笑道:“记起来了,你应该便是去年和大爷抢姑娘那位不长眼的家伙,今日竟敢主动送上门来……”
箫剑生笑而不语。
男子猛然使力,似乎想轻而易举的将箫剑生提到眼前,然而,他将箫剑生的衣襟拉扯的都变形了,依然没能将箫剑生挪动分毫,似乎两人在叫力,箫剑生身上的衣服就要被撕扯粉碎。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一阵清脆的脚步声,很快一白裙女子跨过门槛走了进来,女子先看了眼倒在地下的多人,轻轻的皱了皱眉,随即摆手,令众人退去。
很快,几个能行能动的将那些受伤倒地的抬离了房间,这时候,白裙女子才眸色平静的男子,但没有去看箫剑生。
女子冷笑着说道:“三生门这几年确实势头不错,发展的风生水起,但还没到了走到那里都将那里当成自己家的地步,何况三生门与马家虽然有些小摩擦,但还没闹到明面上的必要,薛冷风,你唤本姑娘过来,莫非是想让看本姑娘亲眼看着你耍威风?”
男子随即松开箫剑生,目光直勾勾的等着白裙女子,血红色的眼睛渐渐睁大,仿佛一只猛兽张开的血盆大口,似要将白裙女子一口吞下,男子毫不掩饰心里的占有欲,酒气熏天说道:“非薛某想要如何,实在是马家这源头活水该换换人了,来此玩玩银子不少花,却没有个新鲜样子,所以,薛某以为以马家小姐的丽质和酒量,不如咱们两人坐下来好好唠一唠将来马家和三生门共同的产业,如何?”
白裙女子似乎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忽然笑弯了眉,但声音确实冰寒道:“和三生门合作,没有兴趣,也没有这个必要,如果你现在离开,本姑娘可以不计较这些损失。”
男子扫了眼被他打砸的遍地狼藉的屋内陈设,嘭的一声,随即掏出一包银子扔在地上,看着白裙女子笑着道:“据薛某所知,马家广这种灯红柳绿的产业在天府城就多达十几处,其他至于矿产和商铺更是不计其数,薛某只是想提醒,如此多的产业如果一旦出现让人猝不及防的危机,马家不知道会不会心疼?”
白裙女主弯眉扬了扬,随即笑道:“马家既有能力开市,便不担心这些变故,倒是你薛冷风三天两头的在马家地盘上滋事,莫非就没有担心的东西?”
薛冷风忽然凝眸,冷冷的看着白裙女子,乐道:“马芙,薛某难道不比窦家那个废物强吗?”
白裙女子猛然怒眸,转过头看着箫剑生说道:“这里有事,恕不能再接待,你可以先行离开了。”
箫剑生愣了一下,这才注意到马芙不太友善的眸光,猜到可能有事发生,但还是犹豫了一下问道:“还没有结过账,这样离开是不是有些不妥。”
马芙冷笑道:“总计二百两,改天本姑娘会亲自找你索要。”
听到二百两这个字眼,箫剑生猛然如遭雷劈,有些失声道:“马姑娘,你们会不会算错了账,我要查看账目。”
第五十七章 每逢佳节思故人
还没等马芙发声,薛冷风极其不耐烦的说道:“区区二百两银子,这笔帐记在薛某名下便是,你只需现在即刻马上离开这里,薛某和马姑娘有要事相商。”
箫剑生冲着薛冷笑道:“凡事应该讲求个先来后到,你的事是个事,我的事也是事,要离开也应该是你离开才是,我和马姑娘也有要事相商。”
薛冷风淡淡的看着箫剑生,轻皱眉头,似乎正在回忆一些旧事,几息后,摇了摇头,用近乎施舍的口吻说道:“其实薛某与这位兄弟也算是有缘,不妨薛某在让一步,如果兄弟嫌弃二百两银子少,薛某再加二百两如何?”
“四百两?”
“一文不少。”
薛冷风冷笑着点了点头,同时,他的一身劲力都提到了一只手臂之上,轻轻的踮起脚尖,似乎随时都能出手。
箫剑生面带微笑,攥起拳头扳了四个手指头,然后冲着薛冷风会心一笑,说道:“为人豪爽,你这个朋友箫某交定了,不过怎么丑话说在前头,四百两银子全部切割成一两一块的,这样箫某方便携带,小小要求,应该不至于让薛兄为难吧?”
马芙偷偷的瞪了箫剑生一眼,意在提醒。
她岂能看不出箫剑生的用意,这是想变着法子替她化解这场小冲突,然而,她不需要,她从来不喜欢欠人的,尤其是男人,尤其是箫剑生这个人。
马芙平静说道:“今夜免单,所以这里没你的事了,你的那两位同伴已经先行离开了,你也可以正大光明的离开了。”
马芙特意做了个请的手势。
薛冷风醉眼朦胧的看着箫剑生,嘴角微动,似在嘲笑。
箫剑生选择视而不见,轻笑道:“不会欠人情?”
马芙耐着性子回答道:“放心,你与窦修齐的赌局一码归一码,本姑娘说话算数,进出武库的腰牌已经给你,何时去,你自己择日。”
箫剑生满意的点了点头,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本来他很担心今日一事,三人过来猛喝一顿,结果一下子喝掉二百两白花花的银子,如今师公和董海川已经离开,这笔账自然落在了他头上,这样一来,他确实可以正大光明的离开这里了,而且以后再不会踏入半步。
想到这里,箫剑生再没犹豫,转身便走。
但就在这时,薛冷风忽然提高嗓音,问道:“你便是来自奉天王朝的箫剑生?”
箫剑生没做停留,只是失笑道:“想让箫某和你抢这里的女子,估计没有可能。”
箫剑生出了门,轻轻的扬了扬嘴角,向楼梯走去,至于马芙和薛冷风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和他无关。
下到三层楼时,箫剑生脸色的笑意还没有收敛,似乎对这趟源头活水之行十分满意,仿佛就像白白捡了二百两银子那般开心,在三楼的怪角处,箫剑生险些和一人撞了个满怀。
箫剑生本想假装不认识眼前这位显得有些慌乱的女子,就在他准备和粉衣女子错身的时候,粉衣女子声音茫然问道:“箫先生,为何走的这般匆匆忙忙,莫非是酒没有喝好,还是阿碧没有侍候周到?”
箫剑生应付着摇了摇头,说道:“阿碧姑娘的琴声很悦耳动听,令得箫某如痴如醉。”
阿碧温柔一笑,说道:“箫先生真会说笑,那是你真的喝醉了。”
箫剑生笑着点了点头,刚要迈步之时,阿碧笑道:“箫先生这般匆忙,莫非有急事?”
箫剑生摇了摇头。
阿碧温婉笑道:“既如此,箫先生为何不问问那曲子的曲牌名?”
箫剑生急于离去,但偏偏碰到了一个慢条斯理的温婉女子,登时脚步停了下来,很认真的请教道:“阿碧姑娘请说。”
阿碧叹了口气,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小声道:“凭栏眺,传至秦国宫中。”
听着这富有诗意的曲牌名,箫剑生下意识的想起了一人,但他没有对着阿碧流露出心思,轻笑道:“领教了,确实有着动静相宜之秒境,若非那日不胜杯酒之力,还想着请阿碧姑娘在赐曲一首细细品尝。”
阿碧缓缓低下头,笑道:“真有此意,箫先生可以常来,阿碧随时可以。”
箫剑生颇意外的张了张嘴,然后向楼梯走去,刚走出几步,忽然,阿碧远远说道:“箫先生,可知昨晚酣睡的床榻是谁的吗,还有那刺绣的枕头?”
箫剑生顿了一下,根本没做多想,直奔楼下而去。
外面的夜色还很浓,大黑牛和车辇都已不在,箫剑生只好沿着空无一人的街道缓慢而行。
凉风柔和吹拂,箫剑生浑浑噩噩的脑袋渐渐的清醒了过来,他走的很慢,偶尔会抬头看看幽深的夜空,然后收回目光,借着微弱的月色,近近的看着街道两侧早早贴出的窗花,红彤彤的,很喜庆。
箫剑生这才意识到,要过年了,他忽然有种每逢佳节思故人的悲凉感觉,他犹自笑了笑,走的越发的缓慢了,脚下飒飒的声音也渐渐消失。
这条街叫皇马街,街道很宽敞,很悠长,也很平坦,不知走了多久,似乎一直走不到头,不知过了多久,箫剑生身后传来一阵滴滴答答的马蹄声,很快便有一骑白马载着一白裙女子小跑了过来。
箫剑生回头看了眼马背上端坐之人,认出来了,是马芙,只是夜色的原因,他看不清她脸上是否有表情,来之何事。
马芙没有说话,箫剑生更不想说话。
就这样一人步走,一人坐在马背上缓行,虽然忽然多出了一个人,但箫剑生感觉更寂寞了几分,两人走出了半里的样子,箫剑生终于忍不住问道:“后悔了?不过后悔也没用,我身上真没带那么多银子,先记账吧,日后如数还上。”
马芙淡淡说道:“本姑娘从来说话算话。”
箫剑生往前挪了几步,回头看时,马芙还在身后不远处跟随着,便笑着问道:“难道你没有意识到,这般跟着很像是个讨账的吗?”
马芙愣了一下,旋即冷笑道:“本姑娘只是善意的提醒你一下,今日你既然在薛冷风面前暴露了身份,以他的性情,肯定等不到天亮,便会在前面截道。”
箫剑生嗯了一声,随意的笑了笑,说道:“好意已经传达,你是不是该回去了,孤男寡女的这般跟着总不是个办法。”
马芙忽然停了下来。
箫剑生继续向前走去。
走了一程,发现马芙还跟在身后,只是稍稍的拉开了点距离。
箫剑生停下来,当马芙走到近处时,看着她欲言又止的表情,笑了笑,说道:“有话就说吧。”
马芙终于跳下马,难为情的抓着缰绳在手里把玩了一会,才说道:“本以为你会破境,结果很令人失望。”
箫剑生淡淡说道:“天色很晚了,说正事,别耽误我回家睡觉。”
马芙幽怨的瞪了箫剑生一眼,声音低沉又冷冷道:“那日你悟道破境,为何我会感觉到一丝熟悉的感觉,同时也有种顿悟的感觉,曾经闭关几载那种感觉早已陌生,而且还在远去,今夜本姑娘虚心向你请教,如何?”
箫剑生皱了皱眉,且不说自己能不能解答这个问题,但就麻烦这幅声音,像是虚心请教的样子吗?不过箫剑生并未计较这些,略作思索,淡淡说道:“我的道是永恒,你的道也是永恒,道相同,应该不足为奇。”
马芙平静说道:“天下间便没有永恒一说,日月星辰寿命虽长久,但同样会有毁灭的一天,修行者可以羽化成仙,但据我所知,仙人也非可以与天地同寿,天地可以包容万物,看似永恒,实则也是有生命的尽头,如此说来,何来永恒。”
这个问题很繁琐,箫剑生从未想过,此时马芙提起,所以他注定会一头雾水。
箫剑生也不知该如何解释才能通,便没再细思,做了个拜别的手势说道:“不妨那日一时洞开,我在告诉你如何?”
马芙轻轻眨了下眼睛,回答道:“也好,本姑娘便在武库等你消息。”
箫剑生忽然加快速度而去。
马芙并没有急着离去,此时她牵马站在轻柔的风中,看着箫剑生的背影,待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之中时,听着他脚下发出的飒飒动静,她在对照这窦修齐的话细思,虽然箫剑生在她面前还没有露出本性,但她的知觉告诉自己他并不是狂妄自大自然,反而行事很是谨慎低调。
她为何会突然追来,就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或许是为了那个困扰了自己无数个夜晚的难题吧,在那日之后,她终于又看到了一丝希望,或许是真的不希望他死在三生门手中。
就在刚才箫剑生走后,薛冷风马上就露出了本来面目,想要撇开三生门的管辖私自和她达成一些生意上的往来,自然,她也能意识到薛冷风的心思根本就不纯,生意往来只不过是个借口而已,马芙猜测薛冷风的目的有可能是扰乱马家的阵脚,同时摸清马家的来钱渠道,以此断掉马家的后路……
马芙一直站在柔风中细思这些本该是他父亲应该思考的问题,奈何父亲作为马家现在的族长,根本没有能力担负起马家这个胆子,她没有理由不去琢磨这些。
不知过了多久,马芙忽然皱了下眉,猛然翻身上马而去。
第五十八章 拖着长枪的牛
就在这空无一人的大街之上,除了箫剑生之外,忽然多出一道陌生的气息,这个人就站在巷口的位置,低着头看着地面,淡淡的呼着夜色下的清爽气息,双手背后,手间捏着六枚梅花状的飞镖,随意的在手间把玩着,似乎在等人。
箫剑生虽然看不到来人,但能清楚的感受到那股气息,他往前走了十几步,能隐隐约约看到一个人影的轮廓的时候才停了下来。
这人随之缓缓的抬起了头,朝箫剑生看来,哀叹了一声,迈步走来。
当两人的距离能隐约看出对方的身份时,这人停了下来,看着箫剑生笑道:“在你走后,我和马芙打了个赌,她说你会离开源头活水,但薛某认为你不会蠢到这个地步,你应该留在源头活水,那样至少能多活一天。”
箫剑生很无语的笑了一声,说道:“那种地方没钱,还不如回家舒服。”
薛冷风点了点头,自顾自笑道:“也对,那种风花雪月之地只适合逍遥,但不能快意,至你离开了源头活水后不久,薛某便马不停蹄的来找你,期间发现你和马芙聊的还算亲热,便没有打扰,好让你临死之前再尝尝女人的鲜,也算是薛某做到仁至义尽了。”
“本以为你是来给我送钱的,却没想到是来要命的。”箫剑生轻笑一声,用手指了指薛冷风,说道:“既然取我性命,总的有个合适的理由才对,你的理由是啥?”
薛冷风在夜色之中嘎嘎的大笑了几声,远处有几户亮灯的人家,听到这如夜猫子一样的笑声后第一时间吹灭的灯烛,皇马街四周的亮度再减一分,看着这一切,薛冷风乐道:“还是马芙了解薛某多一些,她起码知道我会来截你的道,其实有些事根本不需要理由,如果你非要一个理由,薛某只能说,你在极北之地杀了不该杀的人,使得极北之地陷入了一片胡乱之中。”
箫剑生饶有兴致的问道:“你是雪鹰部落的人?”
薛冷风冷笑道:“薛某曾长在雪鹰宫帐,巫山算是薛某半个恩人,他死之时薛某不在,否则也轮不到你。”
箫剑生理所当然说道:“那是他该死。”
薛冷风微怒道:“该死的人有很多,你也该死。”
箫剑生无所谓的笑了笑,再没兴趣将这场谈话进行下去,既然是巫山的人,又是三生门的人,不管接下来如何,他再不会有后顾之忧,当日他击杀巫山全凭一口恶气,根本没有想过后果,至于极北之地会变成什么样子,他无暇顾及,但相信神箭羽加上隋未末能处理好。
他现在不仅浑身充满了战斗力,而且还有一股戾气在胸中,几次突破无望,心里多少生出一些怨恨,所以,急需一场你死我活的战斗来平息,正好有人送上门来。
接下来,箫剑生看着薛冷风肆无忌惮的当着他的面,把玩着六枚梅花镖,几息之后,六枚梅花镖中有三枚突然至薛冷风手中消失不见,箫剑生皱了皱眉,能感知到二枚浮上了他头顶之上的夜空,居高临下袭来,剩下一枚去想不明。
箫剑生没有刻意去寻找那一枚的痕迹,突然理所当然的伸手在空中一抓,哪里的气流猛然凝滞,使得两枚梅花镖的速度锐减,仿佛就像两只扰人的苍蝇一般低速而来,就在箫剑生凝出一柄念力之剑,以极快的速度去击落那两枚梅花镖的同时,他身后猛然传来一股怪异的气息波动,箫剑生再凝一剑,绕至他身后迎头便是一剑相击。
伴随着三声金石般的响动,三枚梅花镖尽数被拦击,令箫剑生遗憾的是没能击落,全部又回到了薛冷风手中。
薛冷风嘲讽道:“半步七境,果然和传说中一样,箫剑生,看来今夜该你倒霉了。”
箫剑生冷笑道:“想让我倒霉的人有很多,多你一个不多。”
随之,箫剑生做了个深呼吸,待一口长长的气呼出,手心之中多了一颗晶莹剔透的水质珠子,只是这珠子看起来并没美,因为在夜色之中,珠子也似夜色一样漆黑。
就是怎么一个漆黑的水珠,令得薛冷风警觉的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再没停顿,扬手间六枚梅花镖尽数飞出,融入夜色之中,不知去向,箫剑生再没有停留,猛然暴起冲向薛冷风,他手中的念力之剑早已提起道一个最适合杀伐的位置。
与此同时,箫剑生只感觉眼前黑影闪烁,六条黑色的光影在他面前交替闪现,很快便将他身前的念力之盾穿透,箫剑生根本没时间想这些,速度丝毫不减,握剑直冲薛冷风。
薛冷风冷笑几声,手中做了几个复杂的结印手势,忽然箫剑生感觉背后**辣的一下,随之一股滚热的血顺着肩头留下,箫剑生依然没有减速的痕迹,待冲到薛冷风身前几丈处,手中的念力之剑猛然破空而去。
同时,那颗念力之珠的速度被他催发至极致,先剑一步射向薛冷风的眉心,然而,薛冷风本根没有挪动地方,仅仅是大袖一挥,猛然间一阵夜风被他卷起,呜呜作响,仿佛有人在夜风之中啼哭。
风过,念力之中破碎,念力之剑折断,与此同时,箫剑生的身体戛然而止,险些的避开了两枚直射眼睛部位的梅花镖。
夜风中,薛冷风骄笑道:“念力对薛某无用,而且以你现在的境界,又能生出多少念力用来战斗。”
对于薛冷风的话,箫剑生自然不能全信,但也没办法,毕竟他现在赖以御敌的武器只有念力之剑,九转天?还在董海川哪里改造,还有几柄剑留在了客栈,箫剑生没做多想,手中突然凝出一柄巨大的念力之剑,念力之剑有五色到白,再到鎏金色,仿若真金所铸,剑身之上携带着浓浓的风雷迹象,去势极快,眨眼睛斩向还没有收敛笑意的薛冷风。
薛冷风面对一剑风雷,眼中依然没有丝毫的惧意,风轻云淡的一个弹指,一枚梅花镖已经改变了方向,化作一道虚无的黑影而来,黑影虽然暗淡,但却让箫剑生眼睛无缘无故的睁不开眼睛去瞅那轨迹,就在他闭眼的一瞬间,只感觉脖颈之上凉飕飕的一下,随即猛然侧身,以一条细小的血线为代价避开了梅花镖的致命一击。
同时,箫剑生手握一直白色的念力之剑,身形跃起,自上而下斩落,念力之剑斩如风中,但没能将那股看似无形无影的风斩断,反倒是他的降落速度变慢了很多,无形之中,绕在他周身之外的梅花镖速度加快了很多。
顷刻间,各种声音一股脑钻入他的耳中,令得箫剑生眼花缭乱之时,再看不清那些梅花镖的轨迹,仿佛变成了一条条横七竖八的线一样随时切割而来。
箫剑生飘落在地,以极快的速度向后撤退,但依然无法退出那些线的范围,然后相比较这些怪异的攻击手段,让箫剑生更为头疼的是薛冷风身上的那股气势,仿佛已经远远超出了七境。
他在盘龙镇的时候,面对江小白都没有这般竭力过,同样的七境,为何薛冷风会这般难缠,箫剑生忽然便的无法静下心来思考这些,唯有的想法就是撤退,因为他突然发现,薛冷风纵然手段怪异,但那些梅花镖的杀伤力并不大,也不猛烈。
箫剑生终于意识到,薛冷风这是在故意的消耗他的念力,好逼出他用气运的手段御敌,想到这一点,箫剑生忽然便的镇定了许多,他又退了几步,干脆停了下来,目光平静的看着薛冷风和他使出的那些手段,一边沉思一边想着突破之法。
夜色依然很安静,夜风吹干了箫剑生身上的热汗,他身上多处了十几条流血不止的细小伤口,无法突破到薛冷风近前,便没有尝试,而是选择最省力的办法消耗薛冷风的气力,躲避那些无处不在的梅花镖。
两人就这般僵持了不知多长时间,忽然街道远处传来一声牛的哞哞声,箫剑生听着这熟悉的声音,忽然心跳暖洋洋的,他借着后退之势,偷偷的观瞧了一眼,果然远处出现了大黑牛的黑影,不仅如此,大黑牛背上还束缚着一支闪着寒光的长枪,乍一会,这支长枪也还不足一丈长度,同时粗细也不及原来的九转天?一般,但即便这样,箫剑生依然感受到了一股熟悉,就是这个味,仿佛他喜欢吃的荞面一样,淳朴幽香。
大黑牛看着箫剑生再度哞了一声,平时懒洋洋的大黑牛猛然扬踢奔跑起来,那速度丝毫不必一匹烈马来的慢,几乎是眨眼即到。
这一幕让箫剑生意外,也让薛冷风意外,他那双能看透生死的眸子在看到牛背上的那支长枪时,终于显得犹豫起来。
就在这时,箫剑生身形后掠,掠上大黑牛后背,以极快的速度将长枪抓在手里,然后拍了拍大黑牛的屁股,笑道:“辛苦了。”
第五十九章 人间烟火
大黑牛猛然又扬蹄而去,跑远了,这才回头很悠长的哞了一声,仿佛在说:“小子,别给大老黑丢人啊。”
当然,大黑牛并不会人言,全是箫剑生脑海之中根据大黑牛的性情和喜好杜撰出来的,这句话很符合大黑牛一贯的做派,也符合师公的做派。
虽然师公没有出面亲自送枪而来,但箫剑生相信他老人家知道他在这里孤独的战斗,以他对老头的了解,除了实在性命之忧,不然他是不会顾及自己死活的,而且他也知道,这场战斗看似发生在空无一人的街道,其实暗中指定还有其他人在偷窥,比如三生门的人。
只是,箫剑生不想分心去留意。
箫剑生握着比之前沉了一些九转天?,不,应该不能再叫九转天?了,原来的九转已经合九数为一了,现在应该叫天?才对,他利用极短的时间感受了一下手间的分量,随之在天?之中灌入一股念力,长枪没有给予些许的回应,箫剑生能感受到他的念力如石沉大海一般,尽数被天?吸收,到这里,箫剑生再没有浪费念力。
远处,薛冷风看着这一切,咧嘴冷笑。
“枪很好,但无法改变今晚的结局。”
“结局固然重要,但过程更为有意思,有什么样的过程,才有什么样的结局,不是吗?”
“是吗?薛某不敢苟同。”
薛冷风言语之中忽然有些微怒,他觉得这句话很无趣,下意识的停下了手,六枚梅花镖就悬浮在夜色之中,仿如六个人的气息一样,沉寂而又悲愤,他一直是个只看中结果的人,至于过程从未深思过。
箫剑生说那句话的声音并不高,但夜风将他的声音送出了很远,一抹尾音正好飘入了夜色之中一人耳朵之中,同时,夜风也将她身上的白色长裙吹拂了起来,露出了光洁笔直的双腿。
“过程很重要吗?为何之前,自己一直没有想过这种事情。”
白裙女子下意识的在心里问了自己一句,她将马快速的拴在路边的一根石柱之上,在夜色下缓缓的往前走去。
她想近距离的看看这两个人的战斗,细细的感受一下,所谓的战斗过程和最终的战斗结果,哪个更让她触动。
“那薛某便让你切身体会一下死的结局。”
就在这时,薛冷风以极快的速度收敛了心中不满的怒意,悬停于空中的六枚梅花镖突然聚首一处,如一朵六瓣的花朵盛开,绽放出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那股寒意自上而下向箫剑生激射而去。
箫剑生在感受到这股寒意的第一时间,便和极北之地的天寒地冻做了一下比较,前者寒入心魄,后者寒于其表,两者不可比拟相提。
刹那间,箫剑生感受到那寒意之中裹着层层叠叠的阵纹符篆余味,那寒意让他的呼吸都要渐渐停下,箫剑生在地下连续错步,以这种动的方式再次让身体里面的血液沸腾起来,同时,他手中的天?向前猛然指向那六枚梅花镖的正中心,随着枪杆一阵剧烈颤抖,一股仿能惊得天人的威势直射而去,笔直穿过花瓣中心,但却没能阻止花瓣之中继续扩散出的寒意,反而那股寒意越来越强,仿佛天空之中飘落了雪花,每朵雪花都是一枚梅花镖,无数的雪花落在箫剑生身上,无数股寒意一股脑钻入了他的身体里面,他刚刚沸腾的热血像似猛然被泼了一桶冰水。
“如何?梅花本就香自苦寒来。”
薛冷风笑的很舒畅,淡淡的看着这一场年前的雪,因为真的有雪花飘落了下来,落在了街道上,落在了人家的屋檐之上,落在了那个白裙之上。
“宝剑锋从磨砺出,枪也一样。”
箫剑生冷笑着看向手中没有开锋的枪头,一念之间,灌入了剩下全部的念力在其中,同时,气海之中源源不断的元阳之气亦是灌入天?之中,那笨钝的枪头好似真的开锋了一般,激射出两抹五色流光,五色流光刚一出没便似一对展翅腾飞的彩凤大翼,直逼天穹之上的奇异阵法中心而去。
同时,箫剑生为了御寒,开始燃烧体内的离世经,随着一点白光自他胸间绽放,眨眼间,他的身体爆发出令人无法直视的白色匹练,直射薛冷风而去。
薛冷风脸色剧变之时连续挥动衣袖,一阵阵裹挟着威势的夜风而起,和那白光相击,相错,顷刻间,街道之上变成了真正的冬天,风过着白雪呼啸着碰撞着周围的窗户。
寒风所过,箫剑生像被扒光了衣服丢进了冰水之中,一阵寒意入体,他猛然喷出一股热血,只是那血水还没有落地,已经被冰封成一座鲜红色的桥状冰柱。
离世经白光刺入薛冷风眼中,他本想依仗着境界的悬殊无视,然而很快发现那些白光并不是单纯的可以刺疼眼睛,亦是带着一种令他心悸的威势,直入脑海和脏腑,薛冷风眨了一下眼睛,随之也喷出一口血,但他的血没有被冰封,而是被净化蒸腾消散而去。
夜空之中,六枚梅花镖组成的花瓣被冲的七零八落,就在箫剑生紧紧的盯着六枚梅花镖的时候,薛冷风突然招手收回了梅花镖,在手间掂量了一下,看着那色泽有些暗淡的梅花镖,皱了皱眉,看向箫剑生,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箫剑生依然没敢松懈,强忍着打起精神,笑望着薛冷风,仿佛再告诉对方,请继续来战。
但令箫剑生意外又暗自惊喜的是,薛冷风身上的战意已经收敛入体,后退几步向皇马远处走去,只是走了几步,停下来,缓缓回头说道:“这一结局并没能证明薛某杀不死你,而是不想付出不必要的。”
箫剑生顿了一下,喘了口气说道:“你应该感谢我,替你上了一节免费的课,结局并不能证明什么。”
薛冷风真的走了,再没有回头,只是走远之后,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箫剑生没有挪动地方,安静的矗立在夜色下的无人街头,回想着刚才战斗的每一个细节,细细的品味着身体里面多出的一种东西,这种东西虽然他看不到,但他可以间接的在薛冷风身上看到,他看到薛冷风眼神之中有忌惮,也有犹豫,看到他的不甘,看到他的杀意无处释放。
或许,这便是师公所说的势吧。
这让箫剑生忽然想起了源头活水的那一夜,想起了阿碧,想起了她的琴声。
“我想说结局和过程同样重要,只是你刻意的没有提起结局而已,你是在回避结果。”
马芙站在很远处,声音清晰的传道了箫剑生耳中。
箫剑生笑了笑没做理会。
马芙继续说道:“不过,我很欣赏你战斗时的样子,不管处于多么的弱势,始终不放弃追求胜利的光明。”
箫剑生笑了声,低沉道:“应该如此,活着便是最好结局,怎么样才能活着便是过程,所以,我更看中如何活下去。”
马芙停下来思量一下,再次迈步走来,走过来了,但没有站到箫剑生身边,而是两人之间隔了几步的距离。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事,马芙突然很认真的问道:“你一直都是这么拼命的战斗和活着吗?”
箫剑生没有犹豫,点了点头。
两人就这么有一句没一句的闲扯着,仿佛相邻的两户人家,正在隔着墙唠家常,一直唠到天色渐渐亮起。
就在这时,箫剑生皱了皱鼻子,他忽然闻到了一股熟悉的荞面香,便笑着看向马芙,说道:“要不要一起?”
马芙忽然睁大眼睛,奇怪的看着箫剑生,说道:“你要上门讨饭?”
箫剑生点了点头,说道:“不是讨,而是分享。”
马芙摇头道:“说的如此高尚,有区别吗?”
箫剑生轻轻叹息一声,说道:“区别很大的。”
箫剑生没有相让,提了枪独自向散发荞面香的人家走去,在一条窄巷子内,一扇简单的木门前,箫剑生停了下来,然后伸手揉了揉脸,揉成一个笑意很诚的笑脸,然后轻轻敲门,就在这时马芙走了过来。
箫剑生平静道:“不是不来吗?”
马芙冷冷道:“本姑娘只想亲眼见识一下你如何吃闭门羹。”
箫剑生一笑置之,再没理会。
很快,木门后想起了沉重的脚步声,随之,一个老人将门拉开,很吃惊的看着门外一男一女,谨慎的审视一番,面生的很,尤其是看到箫剑生身上的血迹,老人马上就要关门。
箫剑生突然笑道:“老丈,您的厨艺不错,在很远的地方便开始咽口水了。”
马芙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她很惊讶这家伙的脸皮,为何如此的厚。
老人强装出一个笑来,很直接的说道:“粗茶淡饭,一团黑荞面而已,刚刚够我一个人吃,恐怕……”
老人看了眼箫剑生手中的长枪,竟然没敢拒绝。
箫剑生继续笑道:“粗茶淡饭,人间烟火,好久了没吃过地道的黑荞面,荞面看似不起眼,做法也很单调,卤汁可荤可素,但面一定要多揉,揉出筋道才不粘锅,而且有嚼头。”
老人听着听着,心中那份忌惮竟然慢慢的放下了,他看着眼前这个浑身浴血的年轻人,忽然心底里生出一番熟悉的感觉,遂淳朴的笑道:“看来你也是穷人家长大,吃多了才有这么大的体会。”
箫剑生笑道:“被老丈猜对了,荞面耐的住饿。”
老人笑了声,说道:“如果想吃,就自己动手。”
箫剑生轻嗯一声。
老人头前带路,箫剑生看着那佝偻的腰身,慢悠悠跟在后面,马芙犹豫了一番,关好院门,竟然也跟了进去,她也说不清原因。
第六十章 无耻小人
回到老人低矮,但收拾的还算干净的小屋中,箫剑生先简单的处理了一下不算严重的伤口。
老人只帮忙打了一盆清水,便自己蹲在地上的角落里吃面去了,将家中唯一的一张桌子让了出来,果然只有一个人的量,仅仅一大瓷碗,
在老人吃面的时候,箫剑生很熟络的在狭窄的东厨转悠一圈,随即招出荞面和一些简陋的炊具,开始忙碌起来。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箫剑生已经盛好了两碗冒着热气的荞面,卤汁很简单,只有一小撮盐,几滴油,几颗葱花,就是怎么清淡,但依然令得刚刚放下碗筷吸了吸鼻子,向东厨张望了一眼,嘴里虽然没说,但眼神之中明显在夸赞。
倒不是说箫剑生做的荞面有多香,而是省时省力省食材的情况下,依然能做出香喷喷的面食,若是没有下过厨的人很难做到这一点。
反倒是马芙脸色平平,显得不屑一顾。
箫剑生将两碗面搁在早已脱漆圆木小桌上,然后透过敞开的门看了眼站在一棵桃树下深思的马芙,淡淡的问了一句:“要不要尝一尝我的厨艺?”
马芙没有回头,平静道:“不饿。”
箫剑生笑道:“给个面子也行?”
马芙回答道:“你有面子吗?”
箫剑生自嘲一笑,没有再让,抄起洗刷干净的筷子,跨坐在土炕之上细嚼慢咽起来,他之所以没有狼吞虎咽,是想多品味一下这个味道。
果然还是那个地道的味。
就当箫剑生将一碗面吃到半碗的时候,马芙手里掐着几片桃叶走了回去,然后站在箫剑生对面看着他碗里黑漆漆的面条,不知作何感想,或许在暗自思讨,这东西能吃吗?
箫剑生用手背擦拭了一下嘴角的面汤,笑道:“有些东西是不能看长相的,就比如这荞面,看着难以下咽,实则不必那些山珍海味逊色多少,不信你可以尝一尝,我请客。”
马芙随口说道:“无耻小人,面是别人家的,炊具也是别家的,你请的什么客?”
老人快速的吃完,偷偷的打量了一眼两个年轻人,仿佛在别人家一样,赶紧出了屋。
箫剑生嘿嘿干笑了几声,开始继续往嘴里拔面条。
就在这时,马芙试着拢了一下裙角,小心翼翼的学着箫剑生的样子跨坐在了炕沿边上,然后快速的收好双腿,将手中的桃叶放下,白玉一般的手抓起了黑炭一般的筷子,在碗的上空比划了几下,似乎有些不知道该不该下口。
马芙皱了皱眉,看着碗里的黑色面条,总感觉怪怪的,面条不应该是白色的吧,而且也不应该有手指这么宽啊,这应该是绳子才对。
箫剑生嘴里叼着面条含糊说道:“若换做是我,不吃就不会动筷子。”
马芙用鼻子哼一声,忽然用筷子挑起几根绳子般粗细的面条,皱了皱鼻尖凑过去闻了几下,挑衅似的看了眼箫剑生,便快速的将面条送入唇红齿白之内,猛然的瞪了箫剑生一眼,那眼神仿佛能杀人。
箫剑生轻笑道:“是不是很地道?细嚼慢咽更入味,这好比修行一般……”
马芙恶狠狠的瞪了箫剑生一眼,赶紧低下头,抿着小嘴开始细嚼起来,看样子似乎很难下咽。
可能是大户人家吃不惯这清汤寡面,也或许看不上这简陋又有些脏的碗筷,但吃的兴头之上的箫剑生完全没有理会,就在箫剑生痛快的喝面汤的时候,马芙赌气似的将嘴里的面吞咽了下去。
箫剑生淡淡说了声,收拾碗筷,便出了门。
马芙用眼角掂量了一眼满满的一大碗面条,神色之中带着些许的悲愤。
箫剑生出了屋门,先是仰头看了看长势喜人的桃树,然后和独自坐在石凳上苦闷的老人闲聊了几句,开始找些力所能及的活干了起来,他先浇了树,然后将小院中那小片菜地打理了一遍,手法非常娴熟,老人看着眼里,心里渐渐的放松了警惕。
箫剑生自幼长在泥井口,对于这些农活早已习惯成了一种自然,干完这些粗笨活,箫剑生有拎起挂在矮墙上的柴斧,在柴垛下劈起了柴,干这个他更在行,手起斧落,干柴变柴木块,这样子方便烧火,也不浪费。
老人静静的看着箫剑生熟络的手法,展了展眉头,笑着说道:“小伙子,来自何方,家人还好?”
箫剑生笑道:“奉天王朝,家中曾有爷爷和妹妹……”
箫剑生说到这里,叹了口气。
老人似乎在箫剑生的神色中看出了一些端倪,叹了口气,说道:“这天府城其实也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样平静,出门在外,一定多注意安全。”
箫剑生轻轻的点了点,说道:“办完一件事便离开,老人家想必也是儿孙满堂之人……”
箫剑生没有将话说下去,他看到老人的脸变了。
果然,老人重重的叹息了一声,声音沙哑道:“膝下曾有两子,只是……该死的马家。”
箫剑生下意识的看向屋子,抬头之时,正好和马芙阴冷的眸光交汇在一处,他朝着那张阴冷的脸尴尬的笑了一声,准备起身,防止马芙做出不利老人的事情。
但马芙只是瞅了眼老人的背影,平静说道:“马家这些年确实做了很多过分的事。”
老人脸色渐渐好看了几分。
箫剑生继续低头劈柴,继续和老人聊一些家长琐事。
不知何时,马芙独自一人走了。
小院子内的气氛顿时活跃起来,老人看着箫剑生半开玩笑说道:“那姑娘不错,冷面菩萨,以后娶过门保证不错,老夫看不走眼。”
这时候,箫剑生也将柴劈砍完毕,冲着老人笑道:“马家的千金。”
老人登时噤若寒蝉,连出气都变的谨慎起来。
日上三竿的时候,箫剑生离开了老人独居的小院,回到了客栈,刚好师公和董海川都在,两人似乎正在谈笑风生,面前的桌子上放着几样清淡的小菜,一壶喝干净的黄酒,应该是早餐一直吃到了现在,两人见到箫剑生之后,马上不再谈论。
箫剑生将天?立在门框后,随之像孟凌霄伸出了手。
孟凌霄笑的胡子都翘了起来:“怎么样小子,马家丫头还算好相处吧?”
箫剑生点了点头,继续伸着手讨要那块白玉腰牌,略有些不满的说道:“和你们两人比起来,算是仁慈很多了,起码不会处处算计。”
孟凌霄乐道:“那就好,马家这块日后一定要多走动,不然你将来如何能击败马丰川,只有深入了解,知己知彼才能有些胜算。”
箫剑生叹了口气问道:“我想见一面马丰川本人,在哪里能找到他?”
孟凌霄瞪眼道:“想见他的人很多,但见着了又能如何,请战吗?还是和马丰川掰腕子,或许这样能有一丝希望。”
箫剑生拉过来一条凳子坐下,然后说道:“悟道七日,马丰川的意志一直若即若离就在左右,我不知道他为何这般,而且第五日的时候,他一直在和一个人说话,只是听不清说了什么,但好像是关于我的事情。”
孟凌霄诧异道:“马芙丫头?”
箫剑生摇头,孟凌霄也摇头。
就在这时,董海川说道:“小子,现在算是你的机缘到了,我先传你董家枪术精要,你再在马家武库之中了解一些马家枪法精髓,如果能将两家枪法融会贯通……呵呵……”
箫剑生神往的睁大了眼睛。
董海川低声笑道:“关键时刻,可以不择手段。”
箫剑生纳闷道:“如何个不择手段,赖在马家武库不走?”
董海川挤弄了一下眉眼,小声道:“马芙那姑娘不错,我和老宫主都对上眼了。”
箫剑生龇牙咧嘴道:“晚辈还是先学董家枪法吧。”
董海川点了点头,说道:“晚上时分,铁匠铺门前等我。”
就在这时,董海川瞅了眼立在门框边的长枪,喷着酒气说道:“还算满意?”
箫剑生笑道:“唯一满意的地方,曾经担心董前辈偷工减料,没想到了还增重几分,前辈是如何做到的?”
董海川忽然好想一口老血喷在箫剑生脸色,心中压抑了好一会才感叹道:“看来注定半生的心血要付之东流了,我就知道你是个白眼狼。”
箫剑生显然不信。
孟凌霄指了指长枪说道:“长枪之中融了不少真金白银,你小子这次算是挣大了。”
箫剑生猛然眼亮,抓过长枪又是瞅,又是敲,然后念力探视一番,最后信了,他忽然感觉这天?枪比之前珍贵的千万倍不止,箫剑生乐道:“董叔真是有些之人,晚辈定不辜负前辈所托,所以,等稳定下来之后,便陪在董叔前往三生门走一趟。”
董海川收敛了脸色的不甘之色,摇了摇头说道:“我看还是暂且放一放的好,这几日,我也侧面打听了一番,三生门如今发展的如日中天,可不是你我二人能去找麻烦的事,搞不好会麻烦缠身,而且,你现在境界不稳,待那日真正的跻身七境之上再说。”
箫剑生点了点,觉得董海川说的在理,就拿昨夜一战一说,光一个薛冷风便让他焦头烂额了,何况三生门还有三个门主存在。
……
董海川吃饱喝足走后,孟凌霄开始补觉,箫剑生趁着孟凌霄睡着之时,将那块白玉腰牌偷了出来,然后提着枪来到客栈外的雨廊内,他很想知道,这支被改造后的长枪,究竟能吞掉他多少念力。
第六十一章 长歪了
箫剑生在雨廊内好一阵转悠,这才选了处人流少的位置。
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尝试,而是先翻来倒去的看了一番,尤其是当他得知长枪之中掺和了一些真金白银之后,越发看的仔细了。
枪头之前为镂空结构,现在变成了实心,但那颗五色珠子还在,只不过镶嵌在了枪头之中,从枪尖的位置看,像极了一只鸟头,珠子便是鸟的两个眼睛,这一点让箫剑生尤为满意,
再加之整枪的改造手艺完全不逊色之前,他能想到,董海川在这支抢上应该是下了十足的功夫。
天?枪的灵魂便是那个五色珠子,五色光流转之时,更显灵性,这还是箫剑生没有将之完全和自己的念力融合。
相传,这颗五色珠子乃五彩凤津*液所凝,应该叫?珠最为恰当,箫剑生细心的感受完之后,忽然很期待,如果将天?枪与他相融,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箫剑生盘腿坐下,将长枪置于腿上,然后开始紧闭双眸,沉淀心神,将全部的精力专注于枪尖,忽然一指点在?珠之上,瞬间,念力如洪水般奔涌而去。
箫剑生从来没有这般肆意的宣泄过念力,这还是第一次,念力奔涌的速度令他极度心慌,眨眼之间,观心湖便出现了枯竭的迹象,湖水下降了一半的高度,湖面之上的洁白莲花开始出现了枯萎。
或许是因为念力奔涌的速度太快的原因,箫剑生突然感觉夜幕降临了下来,这个降临完全不符合天地循环之道,而是突然,突然之间天空漆黑一片,他能感觉到无边无际的黑暗正向他挤压过来,这令他恐慌。
但箫剑生并没有停止,而是继续榨取观心湖内的水。
一炷香时间过去了,观心湖变成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深坑。
两炷香时间过去了,观心湖湖水见底,所有的莲花全部枯死。
三炷香时间后,观心湖彻底变成了一个像似遗弃了无数年的大坑。
嘭的一声,箫剑生忽然向后砸倒,重重的靠在雨廊的木制柱子上,木柱开裂,一下子引来数十双吃惊的眼睛。
同时,还有很多人听到剧烈的动静,纷纷推开了客栈的窗户,向外张望过去,当所有的目光集中至一个面色如死人一般的少年身上时,就在这时,孟凌霄不知何时走了出来,大手一挥,推开的窗户纷纷又关合,与此同时,一股真正的黑暗降临下来,将箫剑生所在的位置笼罩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箫剑生慢悠悠的睁开眼睛,感受到怀中的长枪悬浮在面前,箫剑生下意识的瞥了眼枪头位置,那颗五色珠子毫无起色,仅仅是比之前明亮了几分。
就在这时,孟凌霄严肃说道:“神器炼魂是个很漫长的过程,有的人念力充沛,或许一年半载,有的人时间会更长,可能穷其一生之力,甚至有的人因为炼魂失败,境界跌落再无法修炼回来,成为一辈子的痛,你想以此弥补境界上的不足,有此心是好事,但心太急了。”
箫剑生有气无力的点了点头,确实是心急了。
其实,他并不知道这个艰难的过程被称作炼魂,如果知道,或许会征求一下师公和董海川的意见,不过现在既然知道了,他肯定不会放弃,哪怕境界再度跌落。
箫剑生沙哑着笑道:“师公,炼魂可有什么捷径可走?”
孟凌霄冷哼一声道:“没有,不然神器都烂大街了。”
箫剑生再没询问,拄着天?枪摇摇晃晃起身,准备破开黑雾回到客栈好好恢复一下体力。
就在这时,孟凌霄忽然说道:“或许有,马丰川的无锋枪便是存世之中唯一炼魂成功的神器,如果你运气好,或许能查看到一些炼魂的过程。”
箫剑生兴奋道:“我明日便去马家武库。”
孟凌霄低声道:“去了也白扯,马家武库分九层,外人参观最多可以允许上到三层,剩下的六层基本不对外开放,恐怕你没有这个面子。”
箫剑生垂头丧气的一步步走向客栈,刚进门便轰然倒在床榻之上,沉沉睡去。
或许是心中有事,半夜时分,箫剑生醒了过来,破天荒的第一次看到师公正坐在灯盏之下,细细的研读着一本书,箫剑生好奇的凑过去,仅仅看了一眼,忽然感觉有些眩晕,便急速挪开了眼睛。
但越是这样,箫剑生越是想多看几眼。
孟凌霄并没有遮挡,反倒让开身体,任由箫剑生随意的看,但任凭箫剑生咬牙切齿一番,依然看不了第二眼,徒增出一种坠落深渊的错觉。
箫剑生没敢再尝试,侧过头问道:“师公,这是什么书,这般神奇?”
孟凌霄将书合上,露出书封之上两个模糊的字迹,枯木。
箫剑生刚要询问,孟凌霄摆了摆手,直接打断了箫剑生的问话。
孟凌霄起身,伸了个懒腰,说道:“这本书换你怀中那块腰牌,换不换?”
箫剑生没有丝毫犹豫,笑道:“换,虽然看起来很不值钱的样子。”
孟凌霄白眼道:“但我老人家不换。”
……
箫剑生刚才一觉似乎睡了很长时间,他和师公走出客栈,夜色已经很浓,大黑牛不情愿的起身,拉着一老一少二人朝着董海川的铁匠铺走去。
可能是大黑牛故意为之,一路上车辇吱呀的令人心烦,但也没有办法,大黑牛能做到这般已经不易,两人还能奢求什么?
“不知道无极宫今年过年会不会悬挂灯笼,往年过年的时候,山上山下五颜六色的,要比天府城好看多了。”
孟凌霄无来由的感叹了一句。
箫剑生试探着问道:“师公是不是想家了?”
孟凌霄独自沉寂了一会,然后犹豫了下说道:“昨夜,老七找到了我,诉了一顿苦走了。”
箫剑生并没有问老七是谁,按照他的猜测应该是洞天福地之中闭关的那些老祖,甚至,他能想到无极宫必然遇到了麻烦事,不然师公也不至于这般模样。
马车嘎吱着穿过了一条悠长的巷子,这段路大黑牛只走过一次,但已经熟记,根本不需人来指路。
不知过了多久,孟凌霄说道:“过完这个年,我便起身回去一趟,你在没有破境之前,暂且先留在圣人域。”
箫剑生点了点头,忽然感觉到一股不祥的预感,但他没敢追问。
约莫半个时辰后,牛车出现在董记铁匠铺门前,董海川早早已经打开了门等候多时,今日董海川特意换了一身白色衣衫,仿佛年轻了好几岁,唯独脸色有点令人担忧,仿佛大病初愈。
两人下车,箫剑生负责将牛车赶到偏院,孟凌霄走到董海川身前,轻轻的拍打了一下董海川的肩头,平平静静说道:“真要这般做?”
董海川语速极慢,但很坚定说道:“想了几天了,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
孟凌霄进了铁匠铺的门,里面只有一盏摇曳的灯盏,他扫了一眼已经收拾干净的铁匠铺,说道:“过完这个年,便随老夫回无极宫吧,无极宫再不济,也能保你安享晚年。”
董海川平静道:“晚辈想先回西荒一趟,安顿一下。”
孟凌霄点了点头。
两人穿过铁匠铺,走到偏院,然后又推开一间偏房的门,步入一条幽深的地下暗道,随之进入一处冰寒入骨的地下室,董海川随走随点亮地下室的灯烛,伴着灯烛亮起,一股尘封的味道扑面而来。
不多时,箫剑生跟了过来,他嗅着这股味道,忽然感觉心里有点空落落,说不出的一种失落感觉。
地下室内一片幽静,待箫剑生进入之后,自动门自行降下,完全隔绝了外面,里面越发的静谧了。
箫剑生认真的在地下室中环视一圈,发现地下室占地很大,足有普通人家的一处院落那么大,四四方方,四面石壁,石壁之上挂满了各色长枪,长矛,断槊等等黑森森的兵刃。
就在这时,箫剑生看到角落处一个半人高的支架上放着一盘水,正在这时候,董海川慢悠悠的迈着步走了过去。
董海川对着那盆水沉默几许,然后撸起袖子,缓缓的将手放入水中,认真的清洗起来,然后用白色的棉布擦拭干净,转身看向箫剑生,说道:“董家自先祖董叔安开创董家枪法一直到现在,十二路董家枪法已经日臻完善,只可惜,到了我辈这里,董家并未出现善习枪械者,注定要没落,好在你的出现,或许能弥补董某心中的遗憾。”
箫剑生安安静静的给董海川鞠了一躬,竟然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董海川说道:“自古天下枪法分两派,董家和马家,除此之外,天下再无习枪之人。”
箫剑生静静的听着,他并不认为董海川的话有些夸大其词的意思,董家枪法确实奥妙无穷,但自己只习得个皮毛,根本没有真正进入董家枪法的行列,此刻,箫剑生不心动,连他自己都骗不过去,然尔在这种气氛下,他更多的是感受到一种凄凉,仿佛一位即将解甲归田的老将正在脱下身上沉重的铠甲,马上淹没在生命的洪流之中。
箫剑生压制住兴奋,低沉说道:“希望不会让董家枪至我身上没落。”
孟凌霄插话道:“不是希望,是一定。”
箫剑生重重的点了点头。
董海川轻笑一声,看着箫剑生询问道:“现在开始?”
箫剑生无来由的犹豫了一下,说道:“晚辈准备好了,前辈您?”
董海川没有回话,朗声一笑,随之猛地踏前一步,石壁之上一支长枪笔直射来,但董海川并没有去抓,而是以一指之力勾住枪头与枪身的衔接出,忽然,石壁上所有的枪,包括矛槊都动了起来,数百支细长之物一起在这地下室内变成了一阵阵疾风骤雨,根本就没有任何的痕迹可寻,耳边只有枪的呼啸,风的呐喊。
“过……天河!”
忽然,地下室的顶部变成了遥远的星空,星空之中一道白玉般的天河闪烁其间,就在箫剑生惊的连嘴都合不上的瞬间,所有的细长物仿佛一条条流星划过的痕迹,拖着长长的烈焰而去,从天河一边涌现另一边,待所有的细长物全部通过天河,天河已经隐隐失色。
“开……天河!”
猛然之间,箫剑生手中的天?超出他的控制,激射而出,刹那间划过夜空,在那天河最暗淡的地方一枪点下,即将暗淡的天河猛然又璀璨了起来,仿佛里面包容了无数的星辰,闪烁迷人。
“天河……变!”
……
董海川的嗓子越来越嘶哑,他头顶之上的那道天河在明暗之间不断交替,全部源自他以一指之力激起的那些细长之物,整整十二路董家枪法,董海川不知道衍化了多长时间,但对于箫剑生来说,这个时间仿佛很长,天河转了又转,仿佛历经了好几个春秋。
董家十二路枪法,最后一路让箫剑生呼吸都凝滞了,心跳都停止了,他仿佛看到了天河化作了一道深渊,深渊无限向外延伸,直接将夜空分作了两半。
董海川也是在夜空裂开之后才报出了名字,开天!
就在箫剑生的脑海还没有从开天一枪之中苏醒过来,董海川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淡淡的望着孟凌霄,笑道:“老宫主,让您见笑了。”
孟凌霄摇了摇头,沉声道:“董家真传,多少人翘首以盼,想不到在这狭窄的地下室被你施展了出来,若是传出去,不知道有多少人,要骂老夫该死。”
董海川叹息一声,看向箫剑生,笑道:“董某也希望这最后一路能在你手里真正的施展出来,真正的开天会受到莫大的阻力,非推演这般轻松。”
箫剑生认真的点了点。
董海川抓着天?枪,仿佛在自言自语,又似在拷问箫剑生的心境:“董某最后的心血,铸就了这天?,不知将为后世留下的是血流成河,还是福泽万民?”
箫剑生无法回答,双眸茫然的望向那已经消失的天河。
董海川也无法回答。
孟凌霄没有回答,或许他已经有了答案。
这十二路枪法推演下来,令得作为看客的箫剑生已经是汗流浃背,他本想缓口气的时候,董海川双眸之中突然射出一道精光,一道虚影闪过,人已经出现在箫剑生身后,箫剑生本能的想要抵御,但已经无法在施展念力护体。
换句话说,若董海川是敌,箫剑生必难逃脱,在这一刻,箫剑生更坚定了炼魂和破境两大急切之事。
这一瞬间,他惊讶无比,这也是七境,为何比薛冷风强横了太多,江小白,薛冷风,董海川,包括无常道人,几人同样都是七境,为何实力悬殊这么大。
就在这时,箫剑生耳边传来董海川柔和的声音,“身前,身后同样的己身,小子你犯了大忌了。”
箫剑生赞同的嗯了一声,与此同时,他不知道董海川在他身上动了什么手脚,忽然之间,一股寒流至头顶入体。
随着那股寒流向下扩散,箫剑生眼前越来越模糊,意念开始如柳絮一样漫天飞舞,再不受他的控制,此刻的箫剑生完全变作了一个木人,任由那股寒流在他体内横冲直撞。
待箫剑生脑海清明之时,一团混沌之光消失在他脑海最深处,他感觉脑海之中凭空多了一些驳杂的记忆,和当日族长老人传给他那些东西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董海川一手扶住箫剑生的肩头,他的手不受控制的轻抖了几下,箫剑生下意识的回头,正好迎着董海川昏沉的眸光,看到一身白衣的董海川,那身白衣忽然显得宽大了很多,箫剑生的心狠狠的刺疼了一下。
“前辈……”
“不要……”
董海川猛烈的咳嗽声,打断了自己的话,他再想说,已经无力再张嘴。
箫剑生扶住摇摇欲坠的董海川,愤怒的看着孟凌霄,似要想要一个满意的答案。
孟凌霄缓缓说道:“他准备这一天已经很久,只是没有合适的人选。”
箫剑生很想问问师公,为何不提前告知。
就在这时,缓过一口气的董海川说道:“曾经,我家小院移植过一株北方白杨,然而不知何故,他却长歪了,你说说看?”
箫剑生忽然有了答案,但面的一个即将垂暮的来人,却无法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