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掌 计划和变化
高境界杀低境界,简直就像戳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但低境界想要杀死一名境界高深的修行者,唯有经过精密的计划方可有一丝希望,但一丝希望也是希望。
这几日来,箫剑生除了稳固境界,便是寻求突破之法,但最终在屡试屡败中放弃,开始潜心于阵法一道。
阵法一道博大精深,简单可分为两军对垒的排兵布阵之法和修行者对阵符的熟练应用产生的符阵,前者倾向于大规模的杀伐,可攻可守,后者则倾向于一种纯粹的修行之法,效果奇佳。
而灭生阵来源于那本阵谱,又属于符阵中的一种,十二道阵符代表十二个杀位,可杀可困,还可以连营御敌,所以这段时间以来,箫剑生一直在研究灭生阵法,希望能建立奇功。
慕青这几日除了恢复伤势,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联络,能征得一人便是一份把握,人多力量大。
三日之后,慕青来到了箫剑生的住处,给他看了一份名单,上面罗列了五个人的名字,刘朝林、秦臻、周游、蓝小兰,白莲,这些人大部分都是五境,也有的马上准备破六境者。
其中蓝小兰仅仅十五岁,无师自通,自我修行,潜力超人,已经跻身五境之列,虽为野修,这样的资质放在那些大宗门也算不俗,如果能有名师指点一番,未必不能成大器。
白莲正是那晚带人准备闹事的老妪,她的加入即在箫剑生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应该是想通了要为乌柳讨一份说法。
第四日晚上,慕青又来了。
这几日基本都会来简单的聊上几句,只不过大部分都是晚上时间,随着她这边的动静越来越大,保密也要相应的跟上,否者一旦露出端倪,便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慕青一边喝着箫剑生泡的清茶,一边说道:“表哥担心我的安危,也要加入进来,你有什么看法?”
箫剑生笑道:“你没告诉他是会死人的?这是杀人,并不是去谈情说爱。”
慕青白眼道:“胡说八道,他说为了保护我不怕死。”
说这话的时候,慕青的脸上带着些许的欣慰。
慕青走后,箫剑生倒下眯了一小觉。
这几日他过的很充实,暂时忘却了烦恼,同时看到了某种希望,消沉了一段时间,沉淀了一下心境,似乎看到了未来不一样的人生,走到现在,他已经无法再停止不前,尽管对前途一片茫然与无力,但正是如此,让他热血沸腾。
箫剑生准备冲击七境,他要亲手撕开天空,或者把那方天捅个窟窿出来,去往她所在的地方。
当然,这只是一个想法,到底如何进行,他忽然想起了那个古怪的老头,不知道现在发生的一切师公有没有感知。
睡到三更天时,箫剑生自己醒了过来。用凉水洗了把脸,感觉神清气爽,然后推门出屋。
夜色很静,夜风很柔,银色的月光如他的白发一样随着夜风起起伏伏,箫剑生在小院之内随意的度着步,他这里是一处独院,周围并没有左邻右舍,只有他曾经住的那间低矮屋子与之遥遥相对,尤其是夜晚时分,这处院落显得更是安静。
箫剑生的目光穿过低矮的墙落在那口老井之上。
几息之后,箫剑生推开院门走了过去,在井口位置停下。
之前他一直把它当做一口吃水的老井,但自从那日有所感觉之后,他对这口井忽然有了些忌惮,或者说对未知的东西有了忌惮,所以这些天来,他一直没有在这口井内取水。
他忽然想起来了,至房东郑国张死了之后,老井干脆就没有人再过来挑水,仿佛成了他的私有,至于原因他懒得去猜。
在井边箫剑生沉思了一会,然后双手扶着井沿的石头往下张望,看不到底,但他的念力能感知到井底黝黑的水面,水*很深,似乎比井还深,而且并非直上直下,在某个地方出现了转弯,这些他之前一直没有留意过。
箫剑生想以念力穿透井水,但却受到了阻扰,有些令他吃惊,但想到某种可能,便也释然了,他又在井口思索了几息,忽然像一块石头一般落入黝黑的老井之中。
在入水之后,箫剑生先是哆嗦了一下,随之变的如鱼一样善游,几乎没有任何动静的往下沉去,直到沉到某个深度,水下忽然出现了四通八达的弯道,箫剑生犹豫了一阵,选择了一条最为宽敞的弯道义无反顾的顺着弯道游了过去,差不多几十丈之后,漆黑的弯道渐渐变的开阔,水渐渐的变浅,想到某种可能箫剑生没敢浮出水面,在水下静静的感受一番,然后全身而退又回到了井边,然后稍稍的歇息一番,再度入水。
这一夜,箫剑生不住气的在水下遨游,饶是他体格还算不错,但也有些受不了,查看完最后一条弯道之后,他的手脚已经僵硬,嘴唇发白,连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快速的抖落一身水迹,此时天色已经快亮。
箫剑生回到屋中,脱去衣服钻入被窝之中暖和了一阵,然后快速的找来纸和笔,借着天光按照记忆勾画出了一阵,完工之后,先把自己吓了一跳,如果按照宣纸上所画,这盘龙镇地下的空间足能容得下另一个盘龙镇,似乎是一条条纵横交错的矿脉,值钱的东西被挖掘走了,剩下一条条废弃的巷道。
天色亮起,箫剑生钻出被窝穿戴整齐,去了学堂,但学堂内空无一人,箫剑生便穿过一条爬满绿藤的廊道之后去了学堂后面那边空地,他最先看到了一身素装的慕青,正在给几名孩子纠正一些站桩的毛病。
然后他又看到了那名陈姓教习,似乎在埋头看着一本书,实则眼睛一直看着慕青的方向。
箫剑生没有打扰孩子们修炼,随意的在学堂的大院中转悠起来,然后远远的看到了望着一颗苍树发呆的乌柳。
乌柳似乎老了很多,耳朵也沉了很多,如果是平时肯定会发现他的,但现在没有。
箫剑生走了过去,直到离着乌柳很近时,乌柳听着脚步声缓慢的回过头,轻描淡写的看了眼箫剑生,面无表情说道:“你是来看老夫笑话,还是来讨要工钱?”
箫剑生摇了摇头,不知说什么好。
这一幕让他想起了大师兄奕平生,心里五味杂陈,只是不知道大师兄现在如何,他没敢想的太多,看着乌柳说道:“听说神农界有人能治愈气海的伤势,至于以后能恢复几层功力,这个不好说,乌院长要不要去试试?”
乌柳摇了摇头,苦笑道:“其实做个凡人也挺好的,人终究不是神仙,终究要有大限的那一天,修行只不过是能多活几年,眼睁睁的看着更多的人死去,其实也就那么回事。”
箫剑生不知道乌柳是真想通了还是想表现的豁达一些,所以没有去触及他的伤心事,笑着说道:“做不了神仙,做个酒仙也不错,乌院长要不要再喝几杯,我有酒。”
远处老妪望了过来,轻咳了几声。
乌柳轻笑了几声,淡淡道:“但我没有心情。”
箫剑生走时低低的说了声,酒我给你留着。
乌柳偷偷的冲他眨了眨眼睛。
箫剑生离开了这里,然后没有走出多远便看到了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阿郎,阿郎面红耳赤的拦住了他的去路,焦急说道:“慕教习说你马上就要离开盘龙镇。”
箫剑生点了点头,说道:“走前还的办一件事,这件事办好了,可以替你爹爹报仇。”
阿郎喘着气说道:“江小白很厉害,阿郎不想要什么报仇,阿郎只想小先生能平安的活着。”
阿郎的眼泪流了出来,使劲的擦了几下都没有擦干。
箫剑生摸了摸那颗抽泣而动的小脑袋,笑道:“我答应你会好好的活着行不行?”
阿郎这才停止抽泣。
箫剑生感叹了一句,孩子的世界原来这么简单,就在箫剑生准备和阿郎告别的时候,不料阿郎忽然抱住他的腿,用祈求的口吻说道:“阿郎要拜小先生为师,小先生就收了阿郎吧,阿郎一定会勤恳的修行的,将来不会让先生失望。”
箫剑生忽然不知说什么好了,他摇头道:“不成,我居无定所,也有些自顾不暇……”
阿郎忽然委屈道:“小先生是嫌弃阿郎腿脚不好,将来难成大器是吗?”
这一刻,箫剑生忽然五味杂陈,没敢和那双充满童真的眼睛对视,他依稀记得走的时候,说了一句现在不可以,但将来应该行。
箫剑生离开了学堂,随意的在盘龙镇溜达,中午时分,去了那家江小白曾经请客的酒?,点了和当日一样的菜和酒,一直喝到微醉这才离开。
这一天,箫剑生转了很多地方,平时那些没有时间去的地方都转了一遍,夜晚来临之后,他去了那处坟地。
这里大部分都是一些贫苦人家的坟堆,没有像样的墓碑,随随便便几捧土便埋葬了一个死去的人,看起来很是寒酸,这让他想起爷爷和妹妹的坟堆,在那个新坟之前箫剑生停了下来,墓碑上刻着郑国张的名字。
箫剑生拿出提前准备好的香火,在郑国张的坟头插了三炷香,然后躬身拜了几拜,活着的时候他没有和老人说过几句话,死了之后便无法再说了,他忽然想起欠的房钱还没有还上,心里略有些内疚。
就在他怀着一种负罪感的心情转身离开之时,忽然身后想起了令他毛骨悚然的声音:“你应该和他们不一样,你的前途比他们远大,应该有不一样的选择才对。”
箫剑生猛然看向坟地远处的密林,月光照不到的树影之下站着一个一身白衣的人影,江小白。
江小白慢悠悠的绕着那些坟堆朝着箫剑生走了过来,箫剑生定了定神,声音低沉道:“江镇长不是出远门了吗?”
江小白冷笑道:“留着你们闹腾,我不放心,便提前回来了。”
看着江小白越走越近的身影,箫剑生悄无声息的动用念力,凝出一柄长剑,然而那剑刚刚成型,转瞬之间便又蹦碎了。
他赖以御敌的念师身份,在江小白面前竟然苍白乏力,这一幕令得箫剑生震惊异常,而这个时候,江小白忽然摊开了手掌,他的手心之上一团摄人心魄的黑气正如云似雾般翻滚。
第三十二章 培养
箫剑生从仓皇失措中镇定下来,他不相信江小白有这么大的神通,可以扼制他的念力,这中间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对自己的念力还是比较自信的,五品念师,再往前跨一步便是神念师的级别,岂是那般不堪一击。
所以,箫剑生开始默默关注江小白的一举一动。
就在这时,江小白突然挥手,那团黑雾迅速散开,如一片黑云一样悬在箫剑生的头顶上空,他能明显的感觉到这些坟堆连同他被一阵强大的气息围困了起来。
同时,有一股莫名的力量正附着在他身上,那股力量非常强大,足能影响到观心湖的湖面,那些绽放的白莲隐约出现枯萎的迹象。
想到此处,箫剑生立刻散去了周围的念力,谨守身心,尽最大的可能让观心湖平静,约莫几息后,观心湖面上荡起了一层细腻水雾,滋润着那些白莲,白莲之上结满了晶莹剔透的雾珠,每一瓣花瓣都似吸住了水分一样,争相竟芳,箫剑生这才安心下来。
随之,他将自己的几粒汗珠凝结成一颗水珠,静静的悬浮在他与江小白之间。
不知道江小白有没有察觉,总之那团黑云没有压将下来,只是像一个有灵性的东西居高临下的盯着箫剑生。
这一幕,和那天晚上的那一幕何其相似,突然之间,箫剑生感觉那些坟堆里有东西在动,似乎正有人从里面用双手使劲的扣土,想要破土而出,他的感觉很清晰,导致他的神经绷的越来越紧,他的心神越是不安,那种怪异的感觉越明显,突然他有些压抑的透不过气来。
“箫教习!”
江小白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说道:“你准备什么时候破境,要不要老夫帮你一把,迟则三天,长则五天,保你几日后踏上令人仰慕的七境。”
箫剑生望着越走越近的江小白,马上摆手道:“江前辈的好心晚辈心领了,但修行乃水到渠成之事,自然道最好行自然之事,反则欲速则不达。”
箫剑生赶紧又补充道:“如果前辈只是为这件事而来,恐怕要徒劳了。”
箫剑生转身便走,江小白忽然在他身后冷冷笑了一声,说道:“老夫准备尽心尽力的将你培养一番,机会难得,不容错过,莫非你就不想听一听再做决定?”
箫剑生停了下来,脸上写满了不屑一顾,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不必了,晚辈有师承。”
江小白似乎对于箫剑生的表现比较不满意,冷哼了一声,说道:“曾经老夫和你一样也是外来户,来之前不过是区区四境而已,那年已经年过四十有余,在盘龙镇受尽了别人的白眼,至此老夫便决定让这些人好看,时间匆匆而过也就几十年,如今在盘龙镇,老夫说话比那皇帝老儿的都管用,老夫以一己之力力压众人,你说如何个欲速则不达之法?”
江小白越走越近,那颗悬浮的水珠离江小白也是越来越近,箫剑生冷笑道:“为了这个速度,你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儿子,这个晚辈真学不来,还望前辈另寻他人吧。”
江小白没有绕过郑国张的坟墓,而是直接踏了上去,似笑非笑的俯视着箫剑生,箫剑生亦是冷冰冰的盯着江小白。
很奇怪的是,他在江小白的眼中看不到丁点的杀意,也看不到善意,但却看到了不容置疑的坚决,这越发让箫剑生高度警惕起来。那颗水珠已经渐渐的融在空气之中,此时只有箫剑生能感知到。
或许江小白也能,只是没有当回事。
江小白用鼻子哼了一声,说道:“他是自愿的,这事怪不得老夫,何况这世上哪一个修行者不是越来越寂寞,为了大道彼岸,谁的双手不是鲜血淋漓,一个儿子而以,如果老夫的目标可以达成,将来还会儿孙满堂。”
听到这句话,箫剑生心里冷颤了一下,这该多冷血的人才能说出如此冠冕堂皇的道理。
江小白轻笑道:“是不是有些动心,老夫知道你一些过往之事,莫非你就不想剑开天门?接回自己的女人?”
想,做梦都在想,走着躺着都在想这件事,在这一刻,箫剑生确实有点心动了,他抬头望向那块黑雾,忽然想起了那天晚上的一幕。
江小白捋了捋长须,安静的等着箫剑生的答复。
箫剑生冲着那夜空冷冷的笑了起来,他的声音传出了很远,甚至惊动了周围树上夜宿的鸟儿,震的树上的绿叶哗哗作响,他的目光由痴迷渐渐归于平静,轻笑一声道:“这种速成之法……晚辈无法接受,抱歉……”
江小白背后的双手使劲握了一下拳头,声音如那夜风一样凉飕飕说道:“箫教习,你可知江某脚下是什么人?”
箫剑生诧异了一下,说道:“曾经晚辈的房东,听说是被慕青所杀。”
江小白皱眉道:“那你可知慕青为何要杀他?”
箫剑生摇了摇头,关于这个问题,他问过慕青,为何会平白无故的杀一个上了年岁的老人,慕青当时只说是无可奉告,他也再没也问过。
其实,他对这个问题并不感兴趣。
江小白察言观色后,看着箫剑生说道:“郑国张虽然是个老糊涂,但有一点比你强很多,他懂得如何接纳江某的善意,如果不是死,或许那晚之后已经站在了六境的边缘,可惜那晚他太操之过急了。”
箫剑生皱了皱眉心,问道:“那乌柳又如何讲,在晚辈看来,他并非野心勃勃之人。”
“在大道面前,每个人都有野心。”江小白指了指几处坟堆,笑道:“除非想像他们一样,不闻不问世间事。”
箫剑生随着江小白的手指看过去,但凡被他指过的坟堆,皆是有股黑烟升腾而起,仿佛就像里面的人活了过来,这一幕令得他后背凉飕飕的,他脱口而出说道:“那江前辈的野心是什么?”
江小白嘴里发生一声怪异的笑声,指了指黑黢黢的夜空,说道:“让这方天地臣服于我,哪日老夫得道飞升,它也会臣服于你,你有气运加身,这是他们没有的便利,相信老夫的话,七日之后让你破七境,明年这个时候,问鼎祖境。”
祖境,自然就是老祖界别的境界八境,这已经是天下修行者公认的一个境界,确实很诱人,这一刻箫剑生的眼睛睁的很圆,也很亮,他的呼吸越来越沉重,与此同时,几座坟堆里散发出来的黑雾正急速的向着他激射而来。
当一股黑雾即将钻入他的眉心处时,箫剑生忽然浑身哆嗦了一下,挥手将那缕黑雾打散,冷笑了一声:“前辈是不是在说梦话,天地有天地的意志,即便哪日前辈真能问鼎大道巅峰,这天地未必会屈服一个卑微的人类吧?”
江小白勃然大怒,一步跃下郑国张的坟堆,手掌之中再次黑雾凝聚,箫剑生亦是将全部的念力聚于那颗水滴之上,一股无声的碰撞在夜空之间传开,风越来越大了,四周的树木出现了倾倒的趋势。
头顶之上那块黑雾猛然垂降,一股邪风在那黑雾之中诞生,飞速的向箫剑生卷了过来,箫剑生猛然一阵咳嗽,一口热血涌出喉间,但又被他强行吞了回去,他的身形出现了刹那间的晃动,但他的双脚稳稳的扎根地面,任凭地面之上被犁出一条深沟。
到此箫剑生再不隐藏手段,水滴已经无限的靠近了江小白的额头。
就在这时,江小白突然咂了咂嘴,玩味笑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老夫给你一天时间,明日此时此地,否则后果自负。”
听到这话,箫剑生顿时松了一口气,确实今夜他没有做好全力一战的准备。
江小白挥手带走了那漫天的黑雾,转身走入密林之中。
直到看不到那道人影,箫剑生这才开始大口的喘气,刚才仿佛做了一个最可怕的噩梦。
天色快亮起之时,箫剑生形色匆匆的回到了家里。他感觉非常的累,从骨子里散发着倦意,但他没有急着倒下休息,而是快速的找出黑石棋盘。
箫剑生将黑石棋盘搬到土炕之上放好,挥手以念力封了整个小院,随之开始一点点灌入念力,随着越来越多的念力注入棋盘,棋盘像往常一样给与了回应。
先是残缺的棋线以一种光影的形似纵横相连起来,紧接着,那些棋线仿佛跃然纸上凭空浮了起来,似一条条流淌的银河一般,又似一个个错综复杂的田字交叠在一起。
透过那些棋线,箫剑生仿佛看到了一个星罗密布的夜空,几息之后,纵横交错的棋线已经充实了整个房间,但还在扩散,隐隐要越过屋顶。
这是以前从未出现过的情况,令得箫剑生既激动又不安。
箫剑生闭目入定,以念力感知那些棋线的微妙变化,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他眼前闪过,似一页一页的书纸快速的在翻动,那书纸之上竟然有密密麻麻的字迹如血墨一般浮现。
箫剑生忽然感觉那些血墨很熟悉,他想起来了,这正是自己的精血所化,原来如此。
不知过了过久,那本似天书一般的东西才消失不见,箫剑生揉了揉发胀的眉心,来不及缓歇,快速的准备好纸和墨,在上面潦草的写下了几行字,魔尊血。
第三十三章 魔尊血
箫剑生看着墨汁未干的三个字,尽管只是几个字,但依然透过那字感受到了一种惊悚。
箫剑生皱了皱眉,忽然想起了摩羯,曾让一方世界为之颤抖的大魔头,嗜血成性,杀戮无数,一位呼风唤雨的大魔头最终终结在宁铁鞋之手。
此时,一束光线透光窗户照了既来,正好洒落在三个字上,墨汁慢慢干枯,可能是墨汁太浓,导致那纸张皱皱巴巴起来,仿佛被人抓了一下。
箫剑生将抚平后纸倒扣,下地之后伸了个懒腰,脑袋昏昏沉沉的走出了家门,挥手将封印解除掉。
起雾了,小院内缥缈着丝丝缕缕的白色晨雾,放眼望去,仿佛是一件通透的薄纱,来来回回在他眼前舞动。
箫剑生重重的叹了口气,脑海之中不由自主的再次浮想起“魔尊血”三字,随着他对那三个字的深思,心底渐渐蒙上了一层迷雾,仿佛有些难以驱散,似有魔性一般让他难以静下心来。
为了让自己静下心来,箫剑生撸起袖子,在小院中摆开了架势打了趟拳,五相龙虎拳,打的虎虎生风,不大的功夫就汗流浃背,但依然感觉心底沉甸甸的,就在这时,一束刺眼的光线至天边射来,渐渐的驱散了他心中的迷雾。
箫剑生想起了和江小白的约定,只是这个约定是单方面的,他可以选择不赴约,也可以选择逃避,但似乎都不是好办法,有些事情靠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既然江小白盯上了他,自然不会轻易的放弃。他再清楚不过,所谓的培养只不过是像样年猪,养肥了宰杀,就是这个道理。
箫剑生初步断定,江小白正在修习一种邪门的功法,需要借助其他修行者,确实可以称之为速成之法,但这种速成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甚至生命之上的,注定不会长久,修行之路会越走越窄,完全背离的正道,诸如被他杀死的巫山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但巫山修行的应该是男女合欢之法,江小白呢?似乎被巫山更辣手,打又打不过,想跑估计也很难,这令得箫剑生很是苦恼,不知他想起了什么,鬼使神差般的又回到了屋里,甚至反锁了门,他小心翼翼的将那张倒扣的纸拿起来端详起来,很快便陷入了沉思。
其实,当时他并非只看到了“魔尊血”三字,只是剩下的字没敢看下去,应该是涉及到一些修炼之法或者是关于魔尊血的介绍。
箫剑生放下那张纸,看向了黑石棋盘。
这里面到底藏着多少神秘莫测的东西,但不得不说,这块黑石棋盘越来越吸引他了,尤其在这个关键时刻,能多一份力量,多一份自保之力,多一层活命的机会。
不知不觉间,箫剑生重新坐好,再次以念力启动了黑石棋盘,看着那些棋线闪烁而动,仿如一张天网一般升空而起,他心底说不出的畅快,很快他又看到了魔尊血三字,他的目光一掠而过,开始在那些小字间穿梭起来,他的呼吸越来越悠长,整个屋内充实着一种既安静又怪异的味道,那是箫剑生的呼吸和他的心跳,不知何时已经融入到了字里行间之中。
太阳从三竿八竿,越升越高,这座位于盘龙镇镇中的狭小院落始终安安静静的,大门紧闭,屋门反锁,一道人影盘腿而坐,没来及绾髻的白发凌乱的垂落下来,屋内的温度越来越低,和外面的炙热完全相反。
时间一瞬,箫剑生似乎穿越了时空,超越了时间,进入了一个魔气横行的年代,在这个年代有个叫嬴匡的人,自幼家境贫寒,父母早年命亡,他和一条大黑狗相依为命,裹着食不果腹的日子,直到某一天,赢匡为了能活下去,带着大黑狗开始背井离乡而去,他听说翻越过那座无名山后便是唐古国的都城,唐古国王仁义爱民,不少像他这样的难民都奔唐古国而去了。
然而在他翻越那座山的时候,不幸遇到了千年难遇的罕见的雪灾,大雪封山,寸步难行,随处可见的雪崩,一人一狗最终迷失在了白茫茫之中。
其实赢匡并没有就此死去,而是随着一次天摇地动的雪崩之后,进入了一个寒冷至极的地下世界,在这个地下世界之中,他度过了人生中最疯狂的三年,这三年中他吃掉了和他相依为命的大黑狗,他走出大雪山哪天,整个天下都变了,连着闹了几年的饥荒,死伤无数,更为可怕的是一个叫赢匡的年轻男子嗜血成魔,随走随杀,所过之地简直成了人间地狱。
这一现象令得很多的修行者都的结伴而行,但饶是如此,但凡遇到赢匡,也只有被屠杀的命运,更让人不可忍受的是,随着赢匡的实力增强,他的血液都变成了黑色的,落地便会燃烧,沾染即刻入魔,一时间又有无数的修行者步了赢匡的后路,直到数百年后,赢匡连同那些追随着被天诛地灭。
那一时期很少有史料愿意去记载,只有少数的野史做了简单的描述,赢匡被称之为魔尊血魔,他的血被称之为魔尊血。
箫剑生看到这里,已经是冷汗横流,呼吸沉重无比,为了让自己彻底冷静下来,他起身洗了个脸,但没有修行,鬼使神差般的又坐回了原地,开始研读那些残缺不全的修行之法。
在研读之前,箫剑生特意在手中托举着一朵白莲花,以防万一。
不知过了多久,应该是午后的时辰了。
两个跌跌撞撞的孩童上气不接下气的冲入了箫剑生的小院,两人越过矮墙直奔小屋而去,使劲的拍门,使劲的喊叫,直到将披头散发的箫剑生喊醒。
箫剑生似带着醉意开了门,然后望着两个孩子,似乎有很多怨言,就在这时,阿郎战战兢兢的说道:“小先生,你快去看看吧,慕教习出事了,就在学堂门口,流了好多的血,陈教习……他死了。”
箫剑生原地顿了一下,下意识的嗯了一声。
三人出了门,炙热的光线洒落下来,箫剑生只感觉浑身上下舒坦无比,回身快速的锁好门,裹着两个孩子御空而去。
箫剑生刚到学堂大门前,便看到了地面上哩哩啦啦的血线,一直通往学堂的石阶处,慕青就倒在石阶之上,半卷着身体,脸上身上到处是猩红的血迹,似已昏厥,箫剑生急忙跑过去,探了一下鼻息,似乎还有一丝热乎气。
离石阶几十丈之外的一堵墙下,隐隐倒着一个人,正是陈教习,箫剑生小跑过去,扶了扶陈教习的上身,发现像堆烂泥似的,浑身的骨头尽碎,鼻子和嘴里还往外甚者黑色的血迹,箫剑生快速翻开陈教习的眼皮,发现他的眼珠通体漆黑,大概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应该是被江小白所伤。
箫剑生赶回慕青身边,快速的封了她几处要穴,防止气血流失严重,然后简简单单掰开嘴,让小胖和阿郎就近弄来一些清水将几粒丹药服下,然后皱了皱眉,听到远处正有人跑来。
箫剑生起身看向大门方向,很快便有十几道人影冲了进来,气势汹汹的一群人,手里还提着各种明晃晃的器械,站在门口怒视着箫剑生,看那眼神仿佛找到了真正的杀人凶手一般,几息之后,几个壮汉用门板又抬进来三个人,生死不知。
箫剑生叹息一声,将吓得浑身颤抖的小胖和阿郎当在身后,然后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些凶巴巴的人群,双方对视了一会,其中一人指着箫剑生说道:“就是他干的,肯定没错,老子早就猜到这个外来户没按好心,而且那日我亲眼见他和江小白进了酒?。”
其他人纷纷跟着相应,恶狠狠的挥动着手里的器械。
箫剑生笑了声,盯着那位中年男子说道:“这位老哥,为何这么肯定是箫某所为?你亲眼所见?”
那人咬牙切齿回击道:“就是你肯定没错,我若亲眼所见当场就将你拿下了。”
箫剑生觉得好笑,但还是耐着性子说道:“你怎么不说是江小白所为,他更有理由杀人的。”
中年男子呸了一口,骂骂咧咧道:“江小白早在几天前就出了远门,而且他每次出门最少三月时间,这个盘龙镇的人都晓得。”
箫剑生冷笑一声,没在和那人废话。
中年男子以为箫剑生默认了,提着手中的一柄长刀直接冲了过来,只是离石阶几步处,忽然身后有人呵斥道:“住手,还嫌不够乱吗?”
中年男子戛然停步,回头瞅着满脸血污被乌柳搀扶的老妪,叹了口气说道:“白前辈……也受伤了?”
老妪没有理会中年男子,老眼尽量睁大,深深的看了眼箫剑生,声音低沉说道:“姓箫的,盘龙镇父老对你不薄,没成想你是这般凶险之人,今天便给大家伙一个交代吧,否则便将盘龙镇屠杀一尽。”
老妪猛烈的咳嗽了几声,乌柳一脸怒气,亦是愤怒的盯着箫剑生。
感受到众人杀气腾腾的眼神,箫剑生忽然感觉血往上涌,狠狠的握了握拳头,已经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但他很快有松开了拳头,确实盘龙镇不少人对他不错,就在他感觉口干舌燥的时候,石阶之上,慕青似乎清醒了过来,慢悠悠的说道:“你们都误会了,其实凶手另有其人,并非是他。”
马上便有人围了过来,质问道:“慕教习,大家都知道你和这姓箫的关系密切,但这个时候你必须分清敌我才行。”
慕青想挣扎起身,无奈浑身乏力,一身气力留存甚少,只能小声道:“其实,江小白压根就没有出远门,这些年他根本就不是出门,而是在闭关修行一种邪魔功法。”
慕青缓了口气说道:“如果你们想要证据,刨开那些坟堆便知真假,其实他们在死之前,神魂已经被封印,死去之后更是气海被毁。”
箫剑生面无表情点了点头,说道:“确实如此,箫某昨夜便碰上了江小白。”
接下来,箫剑生将昨夜发生的事,简要的说了一遍,人群静静的听着,期间有人质疑,但随着慕青在旁边佐证,渐渐的人群的怒气消了不少。
但依然有人不信,就在这时,真有人提出了刨坟验尸的想法。
第三十四章 佛魔存乎心间
刨坟验尸历来是仵作之事,而且不到迫不得已,没人愿意干这种既低贱又损阴缺德之事,此时有人提及,竟然有人跟着响应,但乌柳和白莲一直默不作声。
这些人中,白莲的境界算是高人一等,刚才慕青说话的时候,她已经细细的看了一遍那三个被重伤之人,果真是有些伤的异常,人并未死,但各种表现和一个死人无异,尤其是那脸色,再无人气可言。
好在发现这几人之后,老妪已经封了他们的几处大穴,否则根本挺不到现在。
这个细节能说明什么,白莲自然是心知肚明,这几人的精气神已经消失殆尽,哪怕术法再高明的医者,也无力回天。
魂魄是世人俗称,在修行者的认识世界内,魂魄更准确的来说叫阴阳二气,阴阳和顺二气通畅,这是修行者最基本的东西,也可指人的精神灵气,精神灵气协调,则人康健,否则便多灾多难,体弱多病,对于修行后期的修行者,因为常年感悟天道循环,自然阴阳二气异于常人。
乌柳虽身体痊愈之后和普通人无异,但眼光依然在,老妪便不用再说。
所以还没等那个刨坟验尸的想法在人群中传播开,老妪马上说道:“不必了,先救人要紧,剩下的事以后再做商议。”
既然无救的必要,为何还要救,这便是老妪的想法。
老妪指了指几名壮汉,几人回过神来纷纷觉得在理,快速抬着三名重伤者,向街上的医馆赶去,等人走的差不多之后,箫剑生才对白莲说道:“恐怕没有以后了。”
老妪问道:“此话如何讲?”
箫剑生笑道:“晚辈刚才已经说了,江小白只给晚辈一天的时间,一天之后,我若活着,大家自然无事,我若不测,恐怕他会变本加厉,再不会给你们反抗的余地,他会想着法榨干盘龙镇所有修行者的心血。”
老妪脸色微微一僵,沉思了几息后,感慨说道:“那箫教习准备顺从还是反抗,若是有心试一试,老身可以暗中助你一臂之力,关键时刻,老身这条老命也可以豁出去。”
箫剑生笑道:“何苦来哉,能活着便好好的活着,何况现在不是凭人多的时候,以江小白如今的境界,即便盘龙镇全员出动又能如何,所以,这件事交给晚辈,你们替晚辈祈祷的同时也好准备好随时离开,晚辈会给你们制造一些逃跑的机会,切勿错过。”
白莲叹息道:“难!”
“或许邪不压正呢。”箫剑生看了慕青一眼,然后冲着白莲说道:“慕青暂先就交给两为调理了,我这边需要好好的准备一番,不便分心。”
白莲和乌柳双双对着箫剑生抱拳,箫剑生转身看了眼慕青低沉说道:“撑过了今夜应该就好了。”
慕青有气无力的眨了眨眼,低声道:“江小白不光有魂傀的手段,他还有龙川河做后盾,可谓手段层出不穷,切记小心。”
箫剑生点了点头,这些他自然能想到。
慕青双眸盯着箫剑生勉强一笑,箫剑生以笑回应,然后伸出手掌,正对着慕青的头顶轻轻拍击一下,直接将江小白留在她体内的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焚烧干净,这才准备转身离去。
慕青嗓子咕噜了几声,沙哑说道:“别客死他乡,不值得。”
箫剑生大步向前走去。
出了学堂的大门,很快反应过来的阿郎和小胖追了出来,他们也说不清为何要追出来,追出来又没有要说话的话,就那么依依不舍的跟着箫剑生。
箫剑生笑着说道:“想说什么都说,不然就没机会了,只要不提拜师一事就行。”
阿郎想了一下说道:“阿郎想在先生面前打一遍拳,不知可否。”
箫剑生点了点头,然后又看向小胖问道:“你呢,是不是准备再和阿郎打一架?”
小胖赶紧摇头道:“其实,那次输了之后,我便把一部分吃饭的时间用在了修炼上,所以想问先生准备什么时候离开盘龙镇?”
箫剑生认真的看了眼小胖,笑道:“你想让我看着你破境,是吗?”
小胖笑嘻嘻的点点头。
箫剑生也点了点头,摸了摸两个孩子的脑袋,匆匆而去。
其实,箫剑生可以拍拍屁股走人的,与战胜或者杀死江小白想必,他相信逃跑会更容易一些,但选择了与江小白死磕到底,至于原因,至于箫剑生知道,他渴求这样的一战,希望从这一战中找到破境的契机。
既然决定要做,必须要做好,江小白虽有祖境的实力,但毕竟还是七境强者,七境与六境想必,最大的优势便是能操控更多的元阳之气,为自己所用,对气机的把握更为悉心,对天道的认识更接近于真实,而不像六境还处于缥缈开蒙的状态,他可以算计着杀死安公子,未必不能将应对江小白,对于这种不足,他可以用其他手段弥补。
比如阵法,比如念力。
箫剑生情不自禁的又想到了魔尊血,如果可以修习上面的那些功法……
箫剑生摇了摇头,立马打断了自己的想法。
不到万不得已,他绝对不敢去触碰那些具有魔性的东西。
日头刚刚中天,盘龙镇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正是最气盛的时候,箫剑生从来没有这般无所事事过,他沿着那些石路或者土路,慢条斯理的而行,偶尔与伸手摘下几片绿叶制作成一个小小的口哨,放在嘴里吹的不亦乐乎。
有鸟儿叽叽喳喳的飞过他的身边,箫剑生感觉又回到了泥井口的大山,泥井口也有口老井,井水也很凉。
此时,箫剑生好像正在追忆一段往事,安静的坐在井边,悠闲的闭着眼睛,坐在酷热难挡的烈日地下,悠然的吸纳着来自井下的沁凉,几息的功夫,井下那些通道内的沁凉之气都被他牵引入体,元气化阳收入了气海之内。
约莫一个时辰后,箫剑生离开了老井,走时在井的四周布下了一道灭生符阵,第一次用不知道能不能派上用场,但箫剑生在周围勾画出十二道念力符文后,再没做理会,脚步轻盈而去。
他去了河边,曾经慕青吹箫的地方。
箫声已不在,但在箫剑生看来,箫声还在,在流淌的水里,在两岸郁郁葱葱的绿意之中,垂柳低垂而下,如一支支笔一般垂直伸向水墨,仿佛正在吸墨,然后随意的被风摆起,在河面之上写出了几个大大的“一”字,晶莹的水珠至高出落入水中,溅起一圈圈轻柔的涟漪,很快便有嬉闹的鱼儿追逐涟漪而来。
箫剑生坐在岸边吐纳,将龙川河上蒸腾气的水汽全部吸入气海在内,约莫又是一个时辰后,他起身离去,随意而行。
在悬崖之上,箫剑生看足了风景。
在山溪之间,箫剑生脱的光不溜秋,在河边摸鱼,在水里翻滚,躺在水面顺水漂流,又是一个时辰,他过了一把童年时光的瘾。
这一天,他去了很多地方,双脚之下沾满了各种颜色的泥,身上挂着各式的草屑,夜色降临之后,他出现在了街面上,随意的选了一个酒楼,依窗而坐,唤来一坛烧酒,几碟子下酒小菜。
廉价的酒的确不是很醇香,小菜也不和胃口,奈何箫剑生的心情平静,并不会在意这些,他要的就是时间一分一毫的漫漫过去。
不知不觉,半坛酒入喉,箫剑生感觉闷热,便将身后的窗户推的大展开,他转身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和远处起伏跌宕的山峦,心中颇多感慨,很快他的目光被街面上一阵二胡声吸引过去,其实那位老者拉的并不动听,甚至破音很多,但他却陶醉在自己的破音之中,根本不在乎面前的那个破篓子里面有没有可以下咽的吃食,或者几分油乎乎的铜钱。
箫剑生静静的看着那表情有些夸张的老人,不知何时,他听到对面传来了嚼咽花生米的动静,甚至还有细水长流和喝酒声。
箫剑生忽然回头,和一双贼溜溜的眼睛正好对上了,一个穿扮还算干净的老者,很长的胡子上挽了一个结,正用他的碗喝着他的酒,再用他的筷子夹着他的才,和他对视的时候并没有脸红。
老人吃的很香,时不时的啪叽一下嘴,往嘴里倾倒一细流酒,然后皮笑肉不笑的朝着箫剑生笑了几下,开始继续夹菜,很快他吃了一般的菜全部进了别人的肚子,半坛酒好像也所剩不多。
箫剑生看老者吃的香甜,也不忍心打断,他看到酒坛内的酒只剩下点滴之时,刚要换来跑堂的再来一坛,就在这时,老人突然呸了一下,将嚼碎的菜又吐会了彩碟之中。
“太他娘的盐了,不知道这盐比金还贵。”
老者骂了一句,然后瞅了箫剑生一眼,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这年头像你这般心地善良的人不多了,希望好人有好报吧。”
箫剑生笑道:“好不好也好看心情,心情好了或许看什么都顺眼,比如蹭吃蹭喝的,其实并没有那么令人厌恶。”
老者呵呵笑了声说道:“但好人注定命不长久,反倒坏人能活个王八年岁。”
箫剑生隐隐觉得老者话中有话,便想了一下,问道:“前辈所指的坏人是谁,江小白吗?”
老者淡淡一乐,摆手道:“你说的江小白是谁,老夫不认识,倒是曾经养过一只白狗,也叫小白,可惜后来嫌弃老夫太能叨咕,自己离开了。”
老者却是挺能叨咕的,或许有些醉意,或许是心情太过平静了,箫剑生忽然来了兴趣,笑着问道:“人们常说,提起屠刀为魔,放下屠刀成佛,前辈以为这佛语魔该如何分别?”
老者诧异的看了下箫剑生,打了个嗝,咧嘴笑道:“其实这佛就好比好人,魔自然就是坏人了,好人与坏人如何区分,很难,你不能说今日请我吃了一顿没油水的饭,我便认为你是好人,也不能说你在来的路上山了几个人,便是坏人。”
似乎有点道理,箫剑生竖起耳朵听的很认真。
老者接着道:“好人与坏人存乎心间,心又存乎善恶之间,所以,老夫认为,佛魔难以区分,常言道,为何为佛,那是心中藏着魔,为何成魔,自然是佛心难度。”
箫剑生越听越感觉有些道理,他本想再要一些酒菜,多和老者唠上一会,不料老者白了他一眼,摸了摸嘴角扬长而去。
第三十五章 分岔路
老者走后,箫剑生继续琢磨刚才那番话,感觉越嚼越有理,好似他面前的几碟子小菜,再配以一坛烧酒,渐渐的就嚼出了一番山珍海味的味道。
当然,他没有吃过山珍海味,那股味道全凭想象而来。
不多时,箫剑生又要来一坛酒,很快便喝下去半坛子,心中的感慨越来越多,已经到了无处述说的地步,其实这时候他已经微醉,只是舍不得扔下那半坛子酒,硬着头皮便喝尽了。
夜色袭来,街道两侧亮起了昏沉沉的灯光。
街道上行人渐少,最后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人影,这个人影在夜风的送爽之下,摇摇晃晃的和那灯光一样,不知该去往哪里。
今夜的月色也不是很美,朦朦胧胧的,有点压抑。
箫剑生沿着一条路漫无目的的行走,不知走了多久,路出现了分叉口,箫剑生停了下来不知该走那条,他依稀记得,一条是回家的,另一条是通往河岸的,他还能记起,当时进入盘龙镇的时候,正是走的那条碎石小路。
这条路可以通往镇外。
箫剑生犹豫了起来,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其实他的犹豫只是短瞬之间的事,毕竟那些东西都在家里,他不可能扔下独自离开盘龙镇的。
夜风吹来,两脸发烫,脚下轻飘飘的像踩着棉花,箫剑生犹自笑了笑,向家的方向走去。
开了门,箫剑生嫌弃家里黑,便顺手点了灯,这时候他懒得再想其他,只要自己舒服就行,他本想顺势躺下美美的睡到天亮,再不去理会那些烦杂之事。
不知道忽然想起了什么事,便鬼使神差般的坐在黑石棋盘前,开始琢磨起来,心思沉入其中,很快他的眼前迷迷糊糊的浮现出一页一页的书纸,书纸一页一页翻过,当出现魔尊血的时候,箫剑生停下了翻越,开始认真的研读起来,渐渐的陷入其中。
不知何时,外面已是乌云密布,狂风大作,一股劲风撞开了他的院门,推开了他的家门,将那盏油纸灯吹翻在地,灯灭了,家里陷入漆黑一团,箫剑生完全没有感知到。
风终于停了,房前屋后响起了哗哗的雨水声。
箫剑生像似没有听到一般,依然沉寂在黑石棋盘的世界之中,他正在细细的研读那份修行之法,他的双手配合着,做一些奇怪的动作,时而双手托举,时而单掌拍向地面,时而并指如剑,他的呼吸越来越沉重,他的双目越来越明亮,胜过那灯盏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雨也停了,半轮皎月探出黑云。
小院之中,雨水成溪,夜风呼啸。
箫剑生站在泥泞之中,静静的和那轮半月遥遥对视,半月在他冷冷的双眸之中越来越大,很快他感觉自己完全沉寂在了月色之中,他开始张开嘴疯狂的吸纳来自月色之中的阴寒之气,渐渐的,他的眼睛开始变的血红,他的白发发梢像沾了血一般,变的猩红渗人。
然而,就在箫剑生如饥似渴的时候,一块墨云翻滚而来,以极快的速度挡住了那般轮皎月。
箫剑生忽然低下高扬的头,然后看向盘龙镇一个地方,他好像听到了戏谑的笑声,笑他自不量力,箫剑生冷哼一声,从屋子取来九转天?,一节一节的组装好,拖着九转天?大步向大门外走去,他的脚步越来越快,几息之后开始飞奔起来,每次落脚大地都跟着颤抖,发出厚重的回音,九转天?在大地之上犁出几尺深的一条长沟。
一道一枪伴着无数的泥水,发疯般在的穿过了一条又一条幽静的小巷,这一刻,整个盘龙镇都能听到他闷响的脚步声,很多人家都快速的点亮了灯,一盏,两盏……九百九十九盏。
就在箫剑生离开盘龙镇没多久,一双干枯的手轻轻的扶起了那盏被风吹倒的灯盏,然后快速的点亮。
灯光下,一个人影瞅了眼乱糟糟的家里,叹了口气,然后眼睛落在了那块棋盘之上,用手摸了几下,棋盘的残线再次亮起。
随之,那棋线的两头开始无限的延伸,几息之后狭小的屋子再无法容纳,棋线穿过屋顶冲天而起,最后化作一张遮天大网遥遥逼近那块墨云。
紧接着,那人在屋内翻了一会,貌似没有反倒让他满意的东西,便大大咧咧的脱掉鞋子,抠了会脚后上了炕,然后自腰间摘下一个就葫芦,自顾自的小口灌了起来。
此刻箫剑生已经远离了盘龙镇,双脚错动如飞,一道残影直奔那个坟地而去,当他离坟地还有几十丈的时候,江小白自一片密林中走了出来,冷笑道:“时间刚刚好,经过一天一也的细想,答案如何?”
箫剑生止住步,喘了几口气,摇了摇头,质问道:“为何滥杀无辜,莫非就为了逼我点头同意,如果我不同意,你是不是还准备血洗了盘龙镇?”
江小白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忽然皱了皱眉头,随后仰头看了眼夜空,脸色有些耐人寻味,随即笑了笑,点头道:“人迟早要死,如果能死的有意义也便值了,为了这一条,江某自断后路,可谓付出了太多太多,如果你站到江某这个位置也会这般做的。”
箫剑生笑道:“所以,我更不可能同意的。”
江小白往前挪了几步,说道:“你先别急着否定,要知道这方天马上就会成为江某私有,到时候再无人可以危及到江某,所以,你与其拼死挣扎,不如和江某一起成就一番大业,到时候或许也能达到别人难以企及的高度。”
箫剑生冷笑几声,没有急着回复,那双已经回复正常的眼睛静静的在周围扫了一遍,然后才说道:“在没见到你之前,我以为那个家伙就够疯狂了,妄想以巫法统治这个世界,没想到见到你之后,才觉得你们两人一样的愚蠢。”
“你不也够疯吗,凭借气运多活了十几年,即便现在死了也算够本了,曾经江某有心道千里之外寻你,但没想到你自己送上门来,看来江某的运气也不错啊。”
就在这时,江小白打手朝天一抓,那块某云是受到了召唤,顷刻而动,如被风卷一般,浩浩荡荡向盘龙镇上空碾压而来,墨云还在几百里之外,箫剑生已经能清晰的感受到那云层可怕,仿佛那不是一块云,而是由无数个死人的怨气凝结成的一道意念,远远超越了他的念力。
与此同时,箫剑生紧了紧手中的长枪,猛然提枪往前跨了一步,随即九转天?枪尖向前点去,紧随其后,一阵纯由枪尖舞动带起的狂风肆意狂乱舞动,起风了,大地上的青草和地下的水迹,还有树上的绿叶一起随着狂风来去,这一刻不知多少的绿叶变的如那枪尖一样可以杀人,多少的水滴如箭支一样袭向江小白,然而,真正的枪尖还藏在风中,藏在将这片大地遮盖的呼啸声中,仿佛天地马上要变色。
江小白原地未动,仅仅是挥了挥衣袖,那些磅礴的肃杀之声便戛然而止,四周充实的枪杀之意,顷刻间消停,就是这般轻松写意,便将箫剑生不分前后的两招过天河与天河变化为乌有。
江小白脸色丝毫没有费力之感。
同样,箫剑生也没有失落之意,他并非想以这一枪凝聚起的杀招将江小白如何,而是趁着这个时候,他将手掌划开,取一点血凝聚成珠,就在江小白挥手的间隙,他已经将那粒血珠弹射而出,悬浮在他和江小白之间的某处,随时可以进行击杀。
江小白淡淡说道:“你不是五品念师吗,为何手段少的可怜?”
江小白说这话的同时,那块墨云已经压的很低,仿佛只有一树之高,箫剑生冷笑着忽然摊开手掌,手掌之中出现了一柄长剑,剑身细腻如雪,虚虚实实并无本体,实为他的念力凝聚,只不过和他以往凝聚的念力之剑略有不同,这柄已经显出了原形,剑身之上似有圣洁的光芒在燃烧。
江小白看了眼箫剑生手中的长剑,不屑道:“此剑可破六境巅峰,对江某没有危险。”
箫剑生没做理会,猛然一剑出,四周风云再变,仿如有惊涛之声而来,一层叠着一层,碾压过江小白所在地,剑光所过,绿草为之枯萎,周围百丈范围内的树木齐齐断去,切口平滑异常,甚至高一点的坟堆也被削掉了顶。
待一切都恢复了正常,江小白嘿嘿笑了两声,随即猛的招手,墨云风卷而来,压的整个地面都仿佛矮了几尺,箫剑生一直紧紧的抿着嘴唇,细心的感知着那墨云之中的怨念,他感觉这一次和上一次有明显的不同,之前那些怨念不过五境的实力,而这一次忽然让他发自内心的无力与忌惮。
然而,正当箫剑生操控着那颗血珠悄无声息的一点点靠近江小白的时候,忽然间,那块墨云好像被什么东西击中一般,顷刻间碎裂成了几百块。
这一刻,不仅箫剑生吃惊,江小白亦是惊的长大了嘴巴,愤怒的双目紧紧的盯着云层,就在这时,一颗渐渐褪去血色的血珠忽然激射而去。
第三十六章 苏醒
血珠正面撞向江小白的眉心,眼看着即将破碎那颗头颅。
但江小白忽然冷笑,血珠也忽然蹦碎。
同时,箫剑生一声猛烈的咳血声,嗓子像撕裂了一般,沙哑而声嘶力竭。
那颗血珠是他五层的念力所化,可谓用心之深,还有一层念力,两层化作剑,剩下四层用作他用。
如果这般精打细算下去,依然不能伤及江小白,箫剑生的念力就到了柴米油盐尽的地步了。
战斗前期,他一直在用那些明知道不会建树的手段来对付江小白,为的就是给江小白一个错觉,让他低估自己的战力,但真正的杀招出了之后,依然没能伤及敌人的肌肤。
这令箫剑生很恐慌,他修行时间短暂,根本就没有很好的去多学习一些功法秘籍,狠辣招式,哪怕临时抱佛脚的也行,但他也没有,所以,箫剑生忽然感觉束手无策。
这就好比一个饿的连头都抬不起的乞丐,本指望远处那户大户人家能施舍一点剩菜剩饭,不料这人家从上到下没有一个有慈悲心的,用棍棒将乞丐赶出了门。
乞丐吃不到东西要死了,就是这般浅显的道理,所以,这个打击对箫剑生来说很要命,他清晰的感受到死亡就在眼前。
他现在已经意识到事情的严重,不管他拿出什么手段,都拼不过江小白,最要命的是江小白的手段还没有使出来。
就在这时,江小白冷笑道:“再给你一次机会,江某不是爱计较前嫌之人,江某还会尽心尽力的将你培养成一个了不起的人物,这段时间,你可以受到世人的膜拜,也可以去杀掉你的仇人,如何?”
这段时间……
江小白终于露出了险恶用心。
“我还没输,你说这话未免太早了一些吧?”
箫剑生冷笑着摇了摇头,他的醉意早醒。
江小白叹了口长气,哎了一声,似乎有些生气,带着质问的口气问道:“是江某的条件不够诱惑你?”
箫剑生将长枪插入地下,搓了搓有些颤抖的双手,勉强笑道:“你说的那些固然很诱惑,但却是给死人准备的东西,箫某只想做个自由人,不为谁而活,更不为谁而用,箫某虽然也很贪婪,但还没到不择手段的程度。”
江小白皱起了眉头,试着问道:“看的出来,你和慕青相处的挺和睦,所以那晚江某留了她一命,如果你喜欢她,江某还可以说服她给你做陪侍,你想如何折腾都行,如果还不够,盘龙镇漂亮的女子多的是,江某只需一言……”
箫剑生冷笑声打断了江小白的话,“女人我只有一个,何况我是人,不是猪狗,不会乱找配偶。”
江小白再度叹了一口气,似乎也是最后一点耐心了,“你在暗中联络了帮手,刚才破坏了江某的一个手段,所以你才有恃无恐?”
箫剑生皱了皱眉,刚才他也有所感觉,江小白提前,他才想起原来那块墨云被人动了手脚,会是谁敢在这个时候帮他?
慕青?白莲……
一瞬间,箫剑生排除了很多人,但依然没能想到是谁,就在这时,箫剑生冷笑了一声,摇了摇头,笑道:“你想*操控这片天地,或许你的野心太过狂妄,引起了天威。”
江小白冷笑一声,“天威……江某只相信人定胜天。”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江小白话音甫落,远处天空轰隆隆滚来一震闷雷,紧随其后,豆大的雨滴落了下来,但不是瓢泼大雨,那坠落的雨滴很稀疏,时有时无。
看到这一幕,这一幕江小白怒了。
箫剑生虽然看不清他眼神的变化,但能感知到杀意的逼近,很真切,仿佛一柄刀一般渐渐刺向他的心窝。
就在这时,江小白突然抬手,随着那只手在空中使劲压下,箫剑生猛然感觉脚下的大地都在颤抖,几乎是同时,他听到了狂暴的水声,至很远处涌来,他猛的挪动双脚,准备拉开与江小白的距离,但突然发现,那些坟堆尽数的裂开了,至那裂缝之中荡出无数的黑雾,像一条条精铁锁链一般缠向他的颈部。
箫剑生本能的轰出一拳,黑雾被一拳轰的飞散,顷刻间再次重聚而来,夜色本就漆黑,他做这一切全靠感知,一条两条还行,但那黑雾数量飞速增长,很快便让箫剑生手忙脚乱。
十几息之后,箫剑生感觉身前身后全部是阴森恐怕的袭击,忽然,箫剑生怒吼一声,周身光芒大盛,顷刻间将那些黑雾逼退出几丈之外,但那些黑雾顷刻间又聚拢过来。
就在箫剑生感觉颈部吃疼的时候,他猛的身手抓向如跗骨之蛆一样的无形黑雾,忽然发现根本抓不住,但他能真真切切的感受到那股窒息的压迫。
此时,龙川河水早已经由清澈变成乌黑,一股股的河水决堤而出,像一条条伏地而行的巨大蟒蛇,穿过盘龙镇的大街小巷,以极快的速度奔向这处坟堆。
江小白面带嗤笑,静静的感知着这一切,似在欣赏一处即将登场的好戏,已经有几十道黑雾缠住了箫剑生的身体,他的气息越来越微弱,似乎离死只差一线,只是让江小白想不到,箫剑生为何没有挣扎,任凭那些黑雾绕着身体游走,莫非他还有手段?
江小白冷笑一声,随手一招,轰隆一声,那些坟堆尽数炸裂开,源源不断的黑雾蔓延开来,袭向箫剑生,顷刻间将他拖倒在地,开始疯狂的向一个方向拉扯而去。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乌云散去,夜空月色如初。
整个盘龙镇变得乌烟瘴气不忍直视,大大小小的房屋倒塌了无数,到处弥漫着嚎啕的哭声,很多地方都聚集了黑压压的人去,他们从梦中惊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等心中隐隐猜到某些事情的时候,自家的房子已经塌了。
箫剑生晚间时分喝酒的那个酒?,前一刻还矗立地面,下一刻变被夷为平地,连同临窗而过的街道,青石尽数翻入地下,再不见昔日的繁华。
直到天色渐渐亮起,萦绕在盘龙镇上空的恐怖气氛才慢慢的散去,很快便有人猜到了结果,消息迅速扩散,开始有人到处寻找箫剑生的下落,他们找到了箫剑生的住处,屋里空落落的,大门小门都紧锁。
他们又找到了学堂,依然没能找到箫剑生的影子。
在一位年轻妇女的提议下,一行几十人开始分头行动,有的去了河边,有的攀上了山崖,但最终的结果令人很失望。
……
一个幽深又静谧的地道内,周围的石壁上点缀着几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光线幽静,江小白面色平静中带着一丝丝难以抑制的兴奋,因为他的嘴角一直是弯曲的,哪怕此刻处于绝对忘无的境地。
江小白身前几丈处,箫剑生似睡非睡,双眼紧闭,嘴角带着一些黏稠的血迹,他的全身被一条条如水一样的东西结实捆绑。
不知过了多久,江小白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他刚才一直在研究箫剑生的身体,但有些位置他一直无法感知到,比如气海,比如观心湖,比如……他身体里面的那层薄如蚕丝的甲衣,江小白不敢想象,世界竟有如此奇妙之物。
当然,最令江小白心动的莫过于那一身气运。
如果能剥离为他所用,不出三天,他便可轻松问道祖境,不出三年,究竟又如何,江小白非常自信自己有这个能力,前提是将箫剑生身上的气运剥离下来。
江小白冷笑一声,他忽然感觉,这个年轻人全身都是宝。江小白有静静的窥视了一番,自言自语道:“江某曾经想把你培养到祖境再动手,现在虽然早了一点,但不影响大局,如果能将你幻化成魂傀,势必强大无匹,至于气运……”
江小白情不自禁的笑出了声,深呼一口气,忽然探出一只手,遥遥对着箫剑生一抓,箫剑生猛然喷出一口血,同时他的气息肉眼可见的正在萎靡下去。
“人活一口气,你这口气恰好为江某所活,有趣。”
江小白起身,大步向箫剑生走去,在他头顶处停下,然后伸出大手猛然抚顶而下,伴随着箫剑生的身体一阵阵痉挛似的抖动,一股紫之气正在随着那只大手轻缓而动,以极慢的速度离开箫剑生的头顶。
江小白一边冷笑,一边感受那紫气的玄奥,他的脑海之中不由自主的开始浮想联翩起来,竟然没有发觉箫剑生的眼睛正在慢慢睁开。
箫剑生先是抖动了一下长长的睫毛,紧接着眼皮极慢极小心的分开,随之一道漆黑的眸光射出,同时,箫剑生的鼻孔之中,一股虚虚实实的血红雾气正在向外溢出。
忽然,江小白停下了剥离的动作,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刹那间向后跃出几丈,但他的胸前已然血肉模糊一片。
箫剑生缓缓的直起身,长长的呼出一口血雾,眼睛猛然睁到极限,鄙夷之中带着笑意,声音沙哑道:“你的弱点便是太过自信,太过急切,太相信自己的感觉了。”
江小白脸上的不屑笑意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不解和震惊,他清清楚楚的感觉到箫剑生体内有种怪异的力量在苏醒。
第三十七章 魔
箫剑生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他身前是江小白,身后是快速流动着的汪洋黑水,像一条黑河一样急湍而来,散发着刺鼻的气味。
他猛然转身,颤抖的手掌虚空一抓,黑水顷刻间沸腾起来,源源不断的黑雾至黑水之中溢出,黑色的水被强行剥离成两种颜色,黑色的雾和清澈的水。
清水依然是龙川河的水,但黑雾便是那些魂傀所化,只是此刻那些黑雾在箫剑生眼里不再阴森恐怖,完全成了一道饕?大餐,随着一声阴寒的笑声,黑雾丝丝缕缕的钻入箫剑生的手心之中。
黑水变清水,水流从急到缓,缓缓流过这条幽深的地下通道,哗哗的水声在清脆作响。
箫剑生转过身冷冷的看着江小白,从那冷笑的嘴角可以看出,斩了江小白一剑,似乎还有些不满足。
江小白勃然大怒,双眼震颤的看着这一幕,但却没有阻止,不是他不想,而是他开始变的谨慎起来了,刚才被箫剑生出其不意斩了一剑,虽然只是伤及皮肉,但这只是外表,实则那道伤口让江小白心生忌惮。
只因那伤口四周除了灼烧般的疼痛,更为怪异的是两侧的血肉开始长出了一朵朵黑色肉芽,一簇簇的肉芽仿佛似那盛开的花一般,此时那些肉芽像正在的牙齿一样,正在肆无忌惮的吞噬着江小白的元阳之气和意念,吞噬的速度虽然不快,但大敌当前,少一分便少一分战力,并且这种流逝连他都无法阻止,换句话说,只要箫剑生不死,这种吞噬就会一直存在,直到他变成一具枯骨。
这倒地是什么可怕的手段,从未听闻过。
然而,更让江小白忌惮的是他竟然无法将那股嵌入体内的怪异力量逼出体外,江小白深吸一口气,强行镇定下来,冷笑道:“这是什么手段,说出来,或许可以免你一死。”
箫剑生摇了摇头,冷冷的说道:“无可奉告!”
江小白皱眉,眼角睁至快要撕裂开,但他依然没敢出手,只是悄无声息的探视着身体里面那股怪异的动静,同时盯着箫剑生的一举一动。
箫剑生也没有贸然出手。
他看似镇定,实则心乱如麻,他担心自己成为赢匡那种嗜血的魔头,他也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修行了魔尊血上面的修行之法,而且在关键时刻还施展了出来,他记得这一招叫孽海花,只要见血便可以施展出来,在敌人的伤口之上像撒盐一样留下魔尊的血印,最终让将敌人腐化为一堆白骨。
这种手段简直太过骇人了,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因此而坠入传说中的魔道,被世人唾弃。
几息之后,江小白看着满头血色长发的箫剑生脸色突变,声音轻颤道:“可是失传已久的魔尊血?”
箫剑生笑道:“算是,是不是失传我不知道。”
顷刻间,江小白狂怒,登时他的手指出现了两柄牛角状短刀,短刀只有一掌的长度,握在手心只露出黑森森的刀尖,刀尖之上不断的往下滴答黑水,与此同时,江小白猛的一步跃出,身体化作一道残影逼向箫剑生。
这一刻,江小白目赤欲裂,但那目光却坚定了很多,再没有犹豫和谨慎之色,他的身影快到了极致,快到箫剑生只看到一道被拉长的黑影。
这一刻,箫剑生没能唤起他的本能,因为这一刻的江小白没给他留下反应的时间,即便他修行了魔尊血的功法,依然无法弥补这种境界上的巨大差异,刹那间,江小白突至眼前,两柄短刀一柄插入箫剑生的心窝,另一柄刺入他的腹部。
两人离的太近了,箫剑生看到了江小白眼中的怒意如火焰一般在燃烧,在两柄短刀刺入他身体的一瞬间,两人的距离只有一臂的时候,箫剑生冷笑着身体猛然暴起一道白光。
白色的光芒淹没了两人,将四周的河水一瞬蒸发干净,将这条地下通道照的犹如白天一般光亮,四周的石壁被灼烧的一块块脱落,一块块巨大的石头开始砸落,石壁开裂,有水涌了进来,整个通道中传来了令人心悸的崩坍声。
不知过了多久,通道内才安静了下来,俨然变成了一条地下河,河水几乎注满了整条通道,不知流向了何处。
……
盘龙镇,依然人来人往。
大街上的人比之前多了,各大商铺的生意也好了,街头巷尾不时的有人扎堆,像似在议论什么事情,似乎是好事,人们笑的很轻松。
学堂经过几日的听课,在昨日又恢复了上课,依然是上午文科,下午休息课,只不过文科的教习换成了乌柳,休息课的教习换成了慕青。
那口老井在几天前无缘无故的忽然塌了,里面塞满了乌黑的石头,后来有细心胆大之人在石头缝隙间看到了一具烧焦的尸体,尸体的下半身已经变成了白骨,好在那脸的轮廓依然清晰,依然能辨别出人样,经过很多人的确认,正是镇长江小白。
离老井不算远,那件孤零零的小院,院内拉根很长的绳子,绳子之上搭了很多晾晒的衣服,偶尔能看到有人进进出出小院。
这日午饭时间,乌柳一手抱着酒坛一手拎着一个冒着热气的竹篓进了小院,在门口叹了口气,径直走了进去。
乌柳进屋之后,瞅了收拾的干净利索的小屋,看了眼正在低头书写的慕青,说道:“情况如何,今天已经是第五天了,如果再醒不过来,老夫决定把他送至天府城,或许哪里有能医治他的高人。”
慕青停下笔,将比挂在笔架上,轻声说道:“昨日有人来过,说是今日一准会醒,让我不要心急。”
乌柳嗯了一声,问道:“什么人敢打这种保票?”
慕青笑道:“一个老者,看那意思应该认识箫剑生,两人似乎有些渊源。”
乌柳点了点头,没有追问下去,将酒坛和竹篓放在炕上,看着消瘦了一圈的慕青说道:“要不咋两人喝点,正好聊聊学堂以后的事情,老夫老了,想法和行动不必你们年轻人喽。”
慕青淡淡笑了声,说道:“也好,借此机会正好给乌院长陪个不是,那日……”
乌柳摆了摆手,哈哈笑道:“什么事,老夫早就忘了,现在饭点,什么事都比不上吃饭喝酒重要。”
慕青不再多言,开始着手将那些热腾腾的饭菜端出来,摆好了两只大碗,然后拍开酒坛满了两大碗酒,然而,就当两人准备端起酒碗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咕噜声。
乌柳和慕青同时一阵,随即吃惊的看向躺了多日的箫剑生,只见箫剑生先是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嗓子里发出一连串咕噜声,然后吃力的眨了眨睫毛,随即慢腾腾的睁开了眼睛。
慕青顿时笑道:“还真被那人说准了。”
乌柳看了眼箫剑生,扬了扬手里的酒碗,笑道:“小子,要不要来一口?”
箫剑生低声问道:“先告诉我,你们找到江小白的尸体没有?”
乌柳点了点头,笑道:“已经被彻底的焚烧了,现在大街小巷都在议论你的事,都在夸你为盘龙镇除了一大害,甚至还有几个媒婆说等你醒了之后通知他们,说是要给你保媒,等你身体硬朗一些出去听听。”
箫剑生轻笑一声,说道:“这样我更不能出去了。”
在乌柳和慕青的搀扶之下,箫剑生慢悠悠的坐了起来,然后扫了眼身上干干净净的衣物,下意识的看向慕青,低声道:“辛苦你了。”
慕青白眼道:“这个可真不是我干的。”
乌柳大大咧咧笑道:“是老夫干的,他们在河边将你打捞上来之后,你已经没了人样,是老夫一点点将你擦拭干净,不过你放心,有个地方老夫真没碰,那是女人碰的地方,老夫可没兴趣。”
箫剑生尴尬的笑了笑,不知说什么好了,突然他好像想起了什么,看着慕青说道:“刚才你说有个老者来过,是不是胡子打了结的一个老头,腰力系着一个酒葫芦。”
慕青点了点头,“老人来了只看了你一眼便离开了,说是让你在三天之后去河边等他。”
乌柳说道:“听慕青怎么一说,应该是个不显山不露水的高人,看来你小子也算因祸得福了,指不定那高人会将你收到门下,做个关门弟子。”
箫剑生轻笑一声,端起面前的酒碗轻啄一口,开始猛烈的咳嗽起来,看来身体还是没有恢复如初,索性就没敢再喝,和两人打了个招呼,扶着墙向外走去。
箫剑生沉睡的这几日,似乎每天在做一些奇怪的梦,梦到了很多人很多事,梦到了天塌和底线,还梦到了天空那道裂缝。
此时,屋中乌柳和慕青一边细细酌酒,一边观察着箫剑生的一行一动,直到箫剑生已经走出了院门,乌柳才低声说道:“种种迹象表明,这小子当日确实是入魔了,不然如何能杀掉江小白,两人的境界相差太大了。”
慕青忧心忡忡的点了点头,亦是低声道:“这事你知我知便是,千万不能让外人知晓,某种他的麻烦会不断。”
乌柳爽朗的笑了几声,点了点头。
第三十八章 胸器挺凶
箫剑生出了门,在曾经老井的地方呆立了一会。
老井已经坍塌,被人用土石彻底的填平了,地上只留一个大概的翻土轮廓。
他在那里设置过一道灭生阵,不知道效果如何。
估计起了一点作用吧。
当初他设置这个阵的意图便是担心江小白从这里逃走,据他观察,这口井是出入那地下通道的一处很重要的入口。
不过都是过去的事了,箫剑生也懒的再想起。
离开老井,箫剑生准备去寻回自己的枪,无奈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有些力不从心,刚走几步已经是满头大汗,索性就在不远处树下坐下。
圣人域属于岛国,严格意义也算不上个国,毕竟没有当朝者,这里是修行者的天堂,自然有修行大人物来管理,在圣人域感受不到春夏秋冬的轮回,一年四季常绿,四季常热,很受那些外来者的青睐。
相比较天气的炎热,大树底下沁凉怡人,箫剑生靠着树干幽幽的闭了一会眼睛,然后睁开远远的眺望了一会,看到了很多倒塌的房屋,看到很多在烈日下奔走的人,然后他低下了头,扒开地下的青草,静静的看着几只蚂蚁搬运一只白胖的虫子。
尽管那虫子的体格比蚂蚁大了几倍,甚至还活着,但依然被一群蚂蚁抬着靠着向蚁穴走去,可想而知,那只白胖的虫子免不了被宰杀的命运。
蚁虫的世界尚且如此,人类的世界也是一样,只要你弱小,也是只有被宰杀的命运,或许是真刀真枪,或许是不见血的刀,箫剑生的心情渐渐有些凝重。
就在这时,一只扑闪着金色翅膀的小鸟落在箫剑生头上一支树杈上,用尖尖的喙啄了几下华丽的羽毛,有些忌惮的看了眼树下的那个人类,似乎想飞走,又舍不得这处阴凉,所以就开始仰起头使劲的一展歌喉,鸟雀的声音婉转而悠长,既美妙又动听,箫剑生渐渐的闭上了眼睛。
这一刻,他脑海空空,什么也没有去想,只是在听,他的脑海在中只有雀声幽幽。
“准备什么时候离开?”
一个素衣肌肤白皙的年轻妇人走了过来,静静的站在树荫和烈日的边缘处,杏眸清澈中带着一丝茫然的看着箫剑生。
箫剑生没有抬头,淡淡回道:“三天之后吧。”
年轻妇人担心道:“可是你的身体还没有痊愈。”
箫剑生笑道:“不碍事,用不了几天便可生龙活虎。”
年轻妇人勉强的笑了一声,似乎心中有话,但不知如何说起,原地犹豫了一阵,悄悄的离去。
箫剑生看着那道背影,叮嘱道:“阿郎是块修行的好料子,切勿荒废了。”
年轻妇人停了一下,轻轻的点了点头,她等的就是这句话。
箫剑生似乎坐了很长时间,地下的树影挪动了很远的距离,慕青要去上课的时候,正好远远的看到了箫剑生,便绕路走过来,问道:“要不要一起?”
箫剑生点了点头,正好他要去趟学堂。
路上,慕青说道:“谢谢你,替我做了这件事情。”
箫剑生神色平静道:“不必谢我,确是我在为自己做事。”
慕青缓缓道:“那也要谢,如果你不做,这件事就的我做,或许结果就不一样了,有可能我会死,江小白还会继续祸害盘龙镇乡民。”
箫剑生不想就这件事再谈论下去,换了个话题说道:“以后有什么打算?”
慕青想了想说道:“留在学堂就挺好的,和一帮愣头青呆在一起,不也挺好,你是不是认为这样属于浪费光阴?”
箫剑生没说,但点了头。
慕青笑道:“其实也不算是浪费,至少我每天会抽出一部分时间去写书,每当这个时候,我会进入书中的世界,那里有很多人世间接触不到的东西,其实也是一种修行。”
箫剑生颇为好奇,问道:“你在那方世界看到了什么?”
慕青略微放慢脚步,说道:“看到了天外天,天上有无尽的星辰,每颗星辰都如咱们居住的这方大地一般,有取之不竭的能量,你可不对着它们冥想,便能感受到它们的能量,还看到曾经活在这个世间的人,看到他们曾经走过的一路。”
箫剑生忽然插话道:“曾经某一天,我看到天上裂开一条巨大的缝隙,里面有一只巨大的眼睛,对于那个世界,我感觉自己太过渺小,感到非常的恐惧和不安,想去但不知如何走。”
似乎这个问题有些难度,慕青一直没有回答。
箫剑生也没法追问。
快到学堂的门前时,慕青指了指天,笑道:“那是属于灵主的世界,历来灵主和修行者便水火不相容,如果你真去了,必然是死路一条。”
箫剑生笑道:“哪怕死,但我还是想去。”
慕青哼了一声,没做理会,径直向后面那块空地走去,此时孩子们已经列队等在那里。
箫剑生也过去了,安静的坐在一木桩旁看着慕青和一般孩子互动,帮他们纠正出拳的错误,点出他们吐纳之中的毛病,给他们喂拳,和他们过招,整整一下午时间,都在乐此不彼的做这些小事。
箫剑生也是看了一下午,竟然感觉收获挺多。
虽然他现在已经高达六境,但因为修习时间太过短暂,很多最基础的东西都没有学过,比如站桩,走桩,他认为自己还不如那些顽童,这些看似不起眼,无聊又没用,实则都是战时御敌的基础,没有锤炼出强健的体魄,又如何谈修习,好在他天生对这些都很敏感,很多动作做起来游刃有余,仿佛曾经系统学过。
下课之后,很多孩子都围了过来。
应该是已经知道了箫剑生和江小白那一战,这些孩子纷纷要求箫剑生当众打一趟拳,更有甚至要他讲讲是如何杀死江小白的,当时用了什么招式,什么功法,什么秘术,对于这些刁钻的问题,箫剑生自然无法解答,他总不能再入魔一次。
就在这时,慕青站在孩子们身后说道:“你们箫教习可是了不起的念师,有谁要试试念师的强大?”
一时间很多不知念师为何物的孩子纷纷举起了手。
箫剑生点了点头,直接点名阿郎。
阿郎走过来朝着箫剑生恭敬一礼,双眼之中充满了期盼。
箫剑生笑了笑,问道:“阿郎偏好于哪种修行,剑修还是?”
阿郎笑道:“剑修好,娘亲说我腿脚不好,剑又轻快,适合我携带。”
箫剑生无奈的笑了笑,随手一挥,一阵柔风卷向阿郎,眨眼间,阿郎消失不见,过了半柱香之后才一瘸一拐的跑了回来,然后委屈道:“阿郎掉入了河里,溅起了水花湿了一位小姐姐好看的裙子,姐姐说要找小先生麻烦。”
随即,阿郎惊奇问道:“小先生,刚才那攻击叫什么,好神奇。”
箫剑生轻笑道:“春风三里。”
接下来,箫剑生让阿郎他们各自打了一趟拳,然后细细的观摩一番,细细的夸赞了一番,慕青在场,他总不能指出其中的不足,那不就是等于打了教习的脸?
出了学堂,箫剑生感觉体力恢复了很多,便去了那块坟地,坟地已经重新修缮过了,你一堆,他一堆,坟前摆放着一些简单的贡品,地下有成堆的香灰,九转天?还插在地上,上面留着一些带泥的手印,似乎有人想拔出来,但没有成功,毕竟九转天?很重,属于重型器械。
夜色临近之后,箫剑生拖着沉重的九转天?回到了家,门没上锁,炕上多了一本书,书封只是一张厚实的油纸,翻看里面全部是娟秀的小楷抄录,箫剑生能认出来是慕青的笔记。
闲来无事,箫剑生便点亮灯,坐在灯下细细的读了起来,不知读到什么时候,他忽然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字眼,然后猛的将书合了起来,再没敢看下去。
原来慕青抄录了很多的灵根教义,其中有一部分和他当初看到的那些是重复的。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箫剑生都在品读这本书,认真的揣摩那些灵根教义,希望对灵主和灵教多一些了解。同时,他的身体基本已经恢复了原样,位于身上两处刀伤似乎不好愈合,疾走之时,还隐隐的有些疼痛。
第三天,天色刚亮,箫剑生便准时起炕,开始收拾东西,然后沾着墨写了一封信,叠好之后和郑国张的房契放在了一处,临出门之时,他将屋内细细的看了一遍,然后将门关好,挂上锁子但未锁上。
出了小院大门,箫剑生回头看了眼老房子,虽然在里面住的日子不多,但心中颇有几分感慨,有几分留恋,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再回来。
大概是不再回来了吧,箫剑生将院门虚掩好,伴着早起的太阳向河边走去。
那日,那名老者没说具体的位置,所以箫剑生只能沿着河慢慢的行走,期间遇到了不少早已便来河边洗衣的妇女,虽然都很面生,但彼此很熟络的打了招呼,其中一个快人快语,眼珠子滴溜溜乱转的妇女便打问起了书生的婚姻之事,害的箫剑生逃也似的离开了。
日上三竿之时,箫剑生正站在河边拄着长枪看着河对岸的燕子穿柳,就在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和阴阳怪气的笑声,“小子,你是舍不得谁家的闺女?那个教书的吗,屁股挺大,胸器挺凶,后悔了现在还可以回去。”
箫剑生闻声转身,对着老者恭敬一拜,叫了声师公。
第三十九章 倒头就睡的日子
老者摆手道:“谁是你师公,别和老夫套近乎。”
箫剑生尴尬的笑了笑,“那前辈为何出手帮我?”
老者淡淡回道:“老夫帮了吗?”
箫剑生再没说话,心道莫非自己认错人了?
他想起了临走前师傅说过的那番话,这几天他也一直考虑这个老人的真实身份,虽说看着是个普通人,但那张能脸不红心不跳的蹭吃蹭喝,完全符合他印象中的师公高大形象。
箫剑生笑道:“那前辈为何让晚辈过来应约,莫非又想吃蹭饭,晚辈善意提醒,这种事有一次就够了,再二再三就讲不过去了。”
老者呵呵笑了几声,低声说道:“小子,身上带的盘缠多不多?”
箫剑生登时后退几步,赶紧捂住了自己的那包碎银子,吃惊的看着老者说道:“前辈要干啥,莫非要抢不成?”
老者摇了摇头,哭笑不得说道:“准备带你出趟远门,让你见识一下圣人域的风光,顺便还了你那顿饭钱,免得被你说闲话,老夫清清白白一辈子,可不想留下诟病,但出门之前先得理财,不然心慌。”
箫剑生白眼道:“既是还人情,为何还要消费我的银子。”
老者瞪眼道:“五百两有没?”
箫剑生小心翼翼的伸出两根手指,说道:“只有二十两了,不过晚辈会烧菜烧饭,路上省着点花,还算是大户人家。”
老者很是不悦的转过身,向前走去,小声的嘀咕道:“啧啧,二十两,连大花的饭钱都不够,遇见你可真倒霉的。”
箫剑生不知道大花是谁,但听那意思肯定是个馋吃懒做的主,索性就依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办法,干脆就没再多嘴,小心的跟着老者走。
两人越过龙川河之后,箫剑生越发确定了老者就是师公,就在刚才御空的瞬间,老者动了一下身上的气,七境之上无疑,再加之那古怪的性格,箫剑生开始跟在身后偷笑了。
也不知道师傅当初该的多倒霉,才找到这么一位活宝级的师傅,不过貌似胧月也好不到哪去,基本是甩手级的,真是有什么样的师傅,就有什么样的徒弟。
一老一少翻过一座山,在山脚下的一个老树下,箫剑生终于如愿以偿的见到了大花,全身黝黑,健壮异常,头上顶着一朵小白花,两条似刀一样唬人的大盘角,鼻子插在青草间发出低低的沉睡声。
大黑牛旁边停着一辆车辇,看上去挺舒适的。
大黑牛听闻动静,懒洋洋的睁了一下眼睛,瞅了眼箫剑生,继续睡觉,连抬头的动作的没有,似乎已经懒到了极致,没礼貌到了极点。
两人走到车辇前,老者用商量的口气说道:“大花,休息好没有,咱们该上路了。”
大黑牛不予理睬。
老者搓了搓手,笑眯眯说道:“大花啊,再走百十余里,前面有酒?,你不是要喝地道的小烧吗?管够。”
大黑牛哞了一声,扬了扬脖子,舔了舔嘴,似乎还没有起身的准备。
老者无奈,继续笑道:“大花,这小子有钱……”
还没等老者说完,大黑牛腾的一下站起身来,足足有一人之高,油亮的皮毛在太阳底下闪着刺眼的光泽,然后自行走到车辇前,架起了车辕,瞅了眼箫剑生,哞了一声。
箫剑生忽然有种要杀牛吃肉的冲动,奈何师公都对大黑牛毕恭毕敬,他哪敢造次。
两人上了车辇,老者只是指了指方向,唠叨了几句,大黑牛拉着车辇就走。
车厢内铺着厚厚的毛皮,里面很宽敞,车厢后面整整齐齐的摆着一溜酒坛,放下布帘便像是一个家,老者上车就睡,箫剑生自然不能和老者躺在一起,便将自己的包裹和长枪放入车厢后,坐到车辇的前面翻开了书。
车辇离开了山脚,直奔远处的一片连绵起伏的草地走去,草地之中有条浅浅的车道,悠悠的伸向远方不可知之地。
中午时分,车辇来到一条溪边,大黑牛自行停下。
溪水欢腾,水声如琴音,老者适时的醒了过来,对着箫剑生指手画脚安顿了一会,继续放心睡去。
箫剑生放下书,先在周围拔了些最嫩的青草,放在大黑牛的嘴边,大黑牛不予理睬,箫剑生只好拿出一个小型的水槽,在溪中盛满清水,最后打开一坛酒,忍着心疼在水中掺了半坛酒,大黑牛这才满意的啃了几口青草,喝起了水酒。
然后箫剑生在车尾卸下那些大锅小铁灶,在溪边支了起来,点燃几支干木柴,然后就地取水烧水,趁着烧水的间隙在河中摸了一些巴掌大的草鱼,快速的开膛,水开之后他正好也将鱼处理好了,然后放入一些简单的调料,将鱼放入水中清煮。
约莫一炷香多点,老者闻着淡淡的鱼肉香,搬了一条木凳凑了过来,挤着眼睛先闻了一番,这才动起了筷子。
箫剑生则是端起了碗,躲的远远的。
就在这时,老者问道:“你那不争气的师父胧月,嫁人了吗?”
箫剑生听闻这话,险些被一根鱼刺刺破喉咙,忍着痛着急说道:“师傅好像没有意中人,一直单身。”
老者嚼了颗鱼头,吐掉骨头,说道:“那些长老们没有做那挨打的事吧?”
箫剑生笑道:“没有,几大长老都挺好的,尤其是四长老祝敏,视无极宫如家,对无极宫的弟子更是疼爱有加。”
老者满意的点了下头,“那就好,数他奸诈,如此一来老夫也便放心了。”
箫剑生越听越觉的变扭,小心问道:“师公,咱们此行打算去哪?”
老者笑道:“不去哪,去趟天府城,带你找人打上几架,然后看看那几个老不死的,趁着都还活着,不然以后再见怕是机会不多喽。”
箫剑生小声道:“师公,但是我不想打架,要不要咱们别去那天府城了。”
老者训斥道:“没出息的家伙,你不打架莫非还指望我去跟人动手,你怕输我就不担心输了丢人,好歹也的让那些家伙知道一些,无极宫不是后继无人,不全是废柴,好歹有快木炭。”
箫剑生叹息了一声,说道:“万一证明了你徒孙就是个废柴怎么办?”
老者没有说话,直到将一条鱼咽下肚子,才笑道:“应该不会的。”
两人吃过午饭,带大黑牛休息够了这才继续上路,走过起起伏伏的山岭,晚间时分进入了一个小镇,箫剑生将大黑牛安置好后,和老者进了一家小酒馆,酒饱饭足之后,又花银子购了几坛地道的当地酿酒,为了省钱,说服老者在车上凑乎过了一夜,第二天吃过早饭早早启程,直奔东方而去。
这一路走了有五六天时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到处绿草茵茵,圣人域有一点让箫剑生很满意,没有沙漠,没有那种凄凉的景色,好在提前准备好了,沿路上都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在野外生存这方面,箫剑生绝对是把能手,这一路光是野味就让老者笑的合不拢嘴。
又是一天匆匆而过,一老一少夜宿野外,临睡之时,老者夸了箫剑生一句。
小子修行的本事马马虎虎,但拍马屁的本事可是实打实的一流。
箫剑生趁着师公高兴,蹬鼻子上脸问了一堆问题,但老者只回答了一个。
“师公,什么时候可以剑开天门?”
老者笑的胡子乱颤,白眼道:“晚上睡着的时候,一般白日做梦梦不到好事,这种好事只有晚上能梦到。”
“师公,如今是什么境界,和无极宫那些闭关的老祖比一比会不会落了下风?”
老者拍了拍箫剑生的肩膀,说道:“一般问这种滑稽的问题,我都将他打的半死不活,念你无知,便给你记过好了,下不为例。”
箫剑生又不甘心的问道:“师公,无涯遗书是什么东西?”
老者终于认真起来,说道:“莫非胧月丫头没和你说起过?”
箫剑生诧异的摇了摇头。
老者说道:“天府城有半卷无涯遗书残卷,只要你能拿到,就等于你白捡了一境,如果是我拿到,可以凭此遗书窥探到很多天机,妙不可言。”
箫剑生瞬间双眼放光,“如何才能拿到?”
老者微笑道:“肯定是买不来的,去了天府城便知。”
箫剑生头枕大草地,嘴里嚼着一个草叶,仰望天穹,夜穹之上星辰点点,极其遥远,那里不知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箫剑生开始琢磨那无涯遗书到底是什么东西。
老者轻笑道:“咱们无极宫有此书剩下的半卷,据说是无极仙翁凭夜梦而写,就藏在他的身上,算是镇宫一宝,你没有弄到手可惜了。”
箫剑生笑眯眯道:“下次回去一定。”
老者警告道:“别说是我告诉你的。”
箫剑生点了点,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第七天的时候,这才远远的看到一个山脚下的村落,老者说要去拜访一个人,便将牛车安顿好之后,两人步行向村庄走去,两人刚入村口,便远远的闻到了一阵桃花的芳香。
第四十章 求符
村庄很旧,还不算大,总共五六户人家,但很干净,尽管多数都是土坯墙,但堆砌的很整齐。
进村的小道不宽,但很平整,走上去并不会乌烟瘴气的飘起灰尘。
箫剑生随着老者沿着那条进村小道一直向东走去,其实他有个问题想问问师公,村子里究竟有什么大人物,值得他们绕道而来。
只不过看师公一副兴冲冲的样子,那句话也就没有问出来。
不多时,眼前出现了一个小院子,简陋的院门紧闭,关着几棵桃树,有的桃花枝已经探出了墙外。
箫剑生看着那些桃树,桃树之上结满了诱人的花骨朵,他轻轻的嗅了嗅,芳香沁鼻,说不出来的舒坦,那股芬芳的花香便是从这小院子中传出。
箫剑生开始猜想这满院桃树的主人,肯定特别喜好桃花。
老者边走边说道:“小子,知道为何要带你来这里?”
箫剑生皱了皱眉,好奇问道:“为何,莫非这家主人和你徒孙有些渊源?”
老者瞥了眼箫剑生身后的黑石棋盘,笑道:“她来自都蛮族,一个修习念力的古老种族。”
听闻此话,箫剑生大大的吃了一惊,随之他想起了很多人很多事,族长老人,芙瑶,还有都蛮族上上下下的那些友好的人。
箫剑生镇定一下,说道:“在都蛮族的时候,族人说曾经的族长为了追求更高深的境界去了外界,莫非就是这位喜好桃花的人?”
老者点了点,捋了捋胡须笑道:“听闻过你的一些事,能识破当年我与万姑设下的一个计谋,算是有点小本事,也算给无极宫长了点脸,不过别得意。”
箫剑生没有得意,反而突然紧张了起来。
那位老族长可是神念师的级别,而且都蛮族的修行之术历来都是不传外人,他这五品念师来的可不算光明正大,如果被老族长识别,人家会不会发怒,箫剑生心里忽然像个无底洞。
很快一老一少来到小院门前,可能紧张的缘故,箫剑生故意放慢脚步走在了师公身后,只露脑袋打量院子内的情况。
老者得意的笑了几声,抬手敲了敲门。
很快,吱呀一声,小屋的门被人推开,箫剑生透过院门的缝隙看到小屋中走出一位身形消瘦,衣着朴素,但气色很高贵的老妪,老妪手里还捻着一支沾满红色染料的画笔,下了石阶,略微停顿了一下,随即脸色变的冷冽起来。
就在院门开启的一瞬间,老者马上收敛了脸上的得意之色,换了一副春风满面的笑容,看着门内的老妪,笑着说道:“桃花,是不是很意外,没想到老夫会来吧?”
箫剑生竟然听着师公这“桃花”二字叫的无比的贱,他都感觉脸上无光,但老者依然满面堆笑。
桃花老人冷笑道:“意外吗,不是说好了打死不相往来?你这么大一个人了,怎么像孩子似的,说了不算。”
老者尴尬的笑了声,说道:“这不还没打死吗?”
老者笑着便要迈过那道低矮的门槛。
桃花老人突然将手中的画笔横过来,挡住了老者的去路,冷笑道:“孟凌霄,老身可警告你,这门坎进去了是道门,若是进不去,恐怕就是道坎了,你在进门之前最好想好了。”
老者尴尬的看着那支笔端的腥红,笑道:“不进也罢,只是有件比进门还重要的事,桃花你肯定对这件事感兴趣。”
听闻此话,箫剑生突兀的感觉到要被当枪使,心道师公这人果然够无耻,果然,就在他忐忑不安之间,忽然被孟凌霄抓着提到了桃花老人面前。
孟凌霄谄媚笑道:“就是这小子凭着一点小聪明进了借兵山,将老夫好好的一盘棋搅碎,这个暂且不说,不知这家伙用了什么手段,竟然偷学了都蛮族的念术,老夫今日便是带他来向你领罪的,人已带到,你看着处理便是。”
闻言,箫剑生本来就紧张的心,狠狠的颤抖了一下。
箫剑生突然感觉到桃花老人咄咄逼人的目光,马上挤出一副可怜楚楚的表情,给桃花老人行了个大礼,哆哆嗦嗦的小声道:“晚辈箫剑生,见过桃花前辈。”
桃花哼了一声,瞪了眼孟凌霄,随之目色冷冷的看向箫剑生,从上到下,再从下到上,最后眼睛落在箫剑生眉心处,还没等箫剑生反应过来,忽然抬手手中的画笔点在他眉心处。
画笔沁凉入脑,登时间,箫剑生只感觉脑海之中乱做一团,观心湖彻底的爆发了,乌央乌央的湖水像受到了惊吓一般到处飞溅,他的额头上更是豆大的汗珠不断的往下滚落。
最令箫剑生气愤的是,全程师公都像一个看客似的,脸上笑盈盈的。
直到几息后,桃花才将画笔放下,看着箫剑生笑道:“不光成就了五品念师境,而且还将都蛮族全部的秘术都偷了过来,说一说吧,你是如何做到的,说的好了和孟凌霄游山玩水,说不好,现在桃树正缺肥料,我看你就挺合适的。”
箫剑生偷偷的呼出一口寒气,想了想,整理了一下思路,便将在都蛮族内的一些经历讲了一遍,为了让老人深信,最后还将如何杀掉摩余生,替都蛮族除去了一大害,作为重点强调了一遍。
听完之后,桃花老人松开了眉头,淡淡问道:“为何没有入赘都蛮族,莫非那芙瑶配不上你?”
箫剑生尴尬的不知如何答复。
孟凌霄乐道:“是我这徒孙配不上芙瑶,也幸亏这小子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不然真就是一朵鲜花插在牛屎上了。”
桃花瞥了眼孟凌霄,冷笑道:“老家伙,别以为老身好糊弄,你这是专程带你徒孙前来让老身指点迷津,这事想都别想,先解决了咱们之间的事再说吧。”
孟凌霄笑道:“也好,但不管如何,这小子既然学了都蛮族的念术,便算作半个都蛮族的族人,我想你不会看着他用那些可怜巴巴的念术丢人现眼吧?”
桃花没有回应,只是冷哼一声让开了门,转身而去。
孟凌霄扬了扬头,目光在那桃枝上扫了几眼,然后大步跟上。
箫剑生刚要跟进去,结果别孟凌霄瞪了一眼,又乖乖的退了回去,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师公跟在桃花老人身后,两人进了屋。
无所事事的箫剑生便在门外徘徊。
差不多一个时辰之后,孟凌霄才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嚼着一块桃花糕,吃完之后摸了摸嘴,一副吃足喝饱的样子。
不多时,桃花老人也走了出来,看着箫剑生温和笑道:“其实,当日你捏碎那道桃花符的时候,老身便猜到了几分真相,若不是你对都蛮族有些恩情,芙瑶自然不会将桃花符送与你,或者说,芙瑶已经将你视作了意中人,不管如何,既然学了,老身也不忍抹去,希望你能走到神念师这个级别,也算不枉都蛮族上下的一片苦心。”
终于,箫剑生松了一口气,再次对着桃花老人一拜。
“但是,想要老身替你指点迷津,你现在先别妄想。”桃花老人看了眼孟凌霄,目光又远远的看向远处,叹了口气说道:“天府城头有九座石像,哪一日能将你自己的石像矗立在城头之上,哪一日老身再助你一臂之力,如何?”
箫剑生平静的点了点,其实他本就没有指望过,所以也谈不上失望,若不是师公从中作梗,他也不会想到桃花老人也在圣人域,至于能不能成就神念师,他现在完全没有想法,既然是偶然得知,便不能强求。
桃花是喜静之人,平时基本是大门不开,更别说见客,今天已经是破例,所以此时老人已经有了送客之意。
孟凌霄很识趣的带着箫剑生便要离开,刚走几步,箫剑生忽然回头,看着桃花老人说道:“晚辈想求一道桃花符。”
桃花老人一怔,随之问道:“你想研究之后,自己画符?”
箫剑生没有隐藏心思,快速的点了点。
桃花老人随手一张,至屋中飘来一张点满桃花的宣纸,轻飘飘落在了箫剑生手间,声音淡淡道:“观摩可以,但想学着画很难,没有神念师的念力即便有形但也难成符,毕竟五品念师看似离神念师只差一步,但这道鸿沟堪比你修行六境直到祖境,难比当天。”
箫剑生没做细想,冲着桃花老人笑了一声,收好那张纸,随着孟凌霄而去。
两人刚离开桃花老人的小院,箫剑生看着精神焕发的孟凌霄说道:“师公的手段还真高,只是不知道在桃花老人和万姑之间,师公打算如何选择?”
马上,孟凌霄噤若寒蝉,狠狠的瞪了眼箫剑生。
果然,不多时那道院门再次开启。
孟凌霄带着箫剑生逃似的离开了桃花村。
一颗老树之下,大黑牛似乎早已等的不耐烦了,一老一少一出现,大黑牛登时就发出一声怒吼。
箫剑生免不了又是添草,又是水酒,最后还的拿着大铁梳替大黑牛舒舒服服的梳理了一遍皮毛,大黑牛这才架起了车辇,晃晃悠悠而去。
远离了桃花村,牛车直奔天府城而去。
箫剑生负责赶车,孟凌霄坐着轻轻的闭着眼睛似睡非睡,似乎没有睡意,不知何时,他突然睁开眼睛,看向了那块黑石棋盘。
第四十一章 看天
这块棋盘的来历有些令人唏嘘。
先有夜梦,后有一刀劈开无极宫后山的山崖,这才有棋盘的现世。
黑石棋盘之中封禁着一些稀缺的秘术,甚至一些秘术已经被认定为禁术,原本早已失传或毁坏。
曾经,这块棋盘让孟凌霄煞费了很多苦心,他最成功的一次,也窥探到了其中的一些秘密,那些秘密然他振奋,夜不能寐,如果施展出来,必然令得天下哗然,不过很可惜,那些秘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却不能为自己所用。
鉴于这块棋盘的特殊,孟凌霄本来打算将黑石棋盘丢弃或者毁掉,决不能落入其他人手中,尤其是那些图谋不轨者手中,结果鬼使神差的留了下来,留在了雷霆神庙,留给了无极宫未来的徒子徒孙。
无极宫有几个他认为不错的弟子,像奕平生、秦墨染、许相依、楚枫等等,貌似还算不错,但最终阴差阳错的到了箫剑生手里。
更令孟凌霄想不到的是,还真让这小子鼓捣出点名堂,比如箫剑生动用的魔尊血便是其中之一,出自赢匡之手,也是赢匡众多狠辣手段之中最狠辣的秘术,据他了解,至赢匡死后,魔尊血在当时被视为绝对的禁术,但凡修行此术者,无不被赶尽杀绝了。
哪天晚上,孟凌霄一直在暗处,所以他很清楚在箫剑生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至于孟凌霄为何不阻止箫剑生修行此等违禁之术,他的想法与很多人不同,任何高深的术法都在于人,而不是术法本身,这就好比一把菜刀,切菜的时候也可以杀人,所以,孟凌霄认为的很想当然,修行便是对未知世界的窥视,哪有什么魔佛之说,凡事只在人心。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不讲理,不怕你杀伐无数,血流成河,哪怕把天捅个窟窿,就怕你高不成低不就,最终成为别人的垫脚石。
孟凌霄用手轻轻摸了几下棋线,随后看向外面那个认真看书的家伙。
当年,他将黑石棋盘交给万秋阳,为的就是抛砖引玉,发掘出无极宫可以好好培养的好苗子,眼下苗子是有了,但却令他很是头疼。
竟然是个得天之运的家伙,该说无极宫运气好呢,还是无极宫注定要为此事被逼上绝路。
孟凌霄偷偷的叹了一口气,这个好苗子,胧月不知道如何培养,便像踢球似的踢给了他,但他也有些茫然两顾,孟凌霄算不到十年之后的箫剑生能成长到什么境界,但他能想到无极宫必然要为他付出沉重的代价。
值吗?孟凌霄也迷茫过。
今日他便寻求了桃花的意见,桃花也没有给出更好的答案,只说顺其自然,人力有尽时,便看看天吧。
关于箫剑生,外界传闻很多,最近他听说这孩子从出生便是一个死人,如今活着仅仅是靠的一口气运,他曾想过,是谁让他活着,带着这口气在人世间走一遭,有何目的,但始终没有答案。
莫非是他两?
孟凌霄将头探出车厢看了眼天。
如果真是他两,那就是天命了,他的认。
就在这时,大黑牛哞了几声,打断了孟凌霄的遐想,正好他也懒得再想,换了个更舒服的动作,躺了下去,悠然的闭上了眼睛。
天黑了又白,白了又黑。
这一行便是半月时间,这段时间,一老一少基本都是在车辇上度过,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忘记烦心事,倒也过得舒心,该吃吃,该睡睡,该喝喝,箫剑生总能翻着花样将孟凌霄的胃口调到最好,即便没山没水的时候,几苗野菜也能做出香喷喷的味道。
这段时间下来,孟凌霄竟然发现自己胖了点,白发之中竟然出现了黑丝,莫非要返老还童,这一点他很满意。
当然也有不满意的地方,那就是大花。
至箫剑生接手照顾大花之后,大花对他的态度大转变了,常常白眼他一顿。
畜生终究是畜生啊,孟凌霄闭眼感慨道。
下午时分,牛车直奔一个叫杨树镇的大镇而去,貌似过了这个镇离天府城就不算远了。
在一处酒?之中,箫剑生一次性购了十几坛好酒,全部是给大黑牛准备的,这让孟凌霄感觉被冷落了。
骗子啊,骗子,孟凌霄发现自己被箫剑生骗了,他发现箫剑生身上的银两远不止二十两,为了讨好大花,还专门给那畜生定制了挡雨的棚子,安装到车辕上,既当雨又遮阳,把那畜生美的走一路哞一路,竟然任由箫剑生在牛背上横躺竖卧,这么多年来,他连一次这样的待遇都没有过。
在杨树镇修整一晚。
第二天,天色蒙蒙亮,牛车继续赶路,孟凌霄脸色很阴沉,开始盘算着如何让箫剑生在天府城吃点苦头。
而箫剑生对此浑然不知。
……
奉天王朝,中京城,玄武大街。
正值车水马龙的时间,此时有一女子站在人流之中,隔着黑色的面纱凝望着这座威严的城池,她足足在街上呆立了一个时辰,依然没有挪步的迹象,直到一堆黑甲骑兵远远走来,女子才隐没在人流之中。
女子去了一个别致的大院,大院之中有个已经冰封的湖泊,女子轻轻迈步,在冰面之上开始慢步,她一边走一边看着周围那些光秃秃的树木,随后她踏上一座凉亭,在哪里坐了一小会,然后悄无声息的离开。
这一天,女子去了很多地方,但凡她认为该去的地方,都走了一遍,天色稍晚一些的时候,她去了一个小院。
小院很有特色,矗立在威严的皇宫之中,但没有受到皇气的侵染,很朴素,色彩很单调,只有白色的墙和青色的瓦。
女子站在小院门前,但没有推门而入的意思,她脸上的表情始终很单调,不知过了多久,小院之中的某个小屋之中,一老妪仓皇抬头,忽然丢掉手里的毛笔,来不及穿鞋直奔院门外而去。
当老人猛然打开院门的一瞬间,女人已经快速的离去,只留下一个萧条的背影。
老人拼命的追赶了几步,但最终没能跟上女子的步伐,老妪茫然的看着那道渐渐消失的背影,使劲的揉了揉眼睛,沙哑的喊道“雪儿,是你吗?”
但被唤做雪儿的女子已经走出了很远。
今夜无月,天色阴沉沉,很快天上便飘下了鹅毛般的大雪,大雪沸沸扬扬落在城楼上,落在飞檐上,落在窗棱上,落在赵明英的御书房门前的丫鬟身上,好在丫鬟穿的厚实,并不觉得冷,或者说她顾不上自己的冷,她的心思全在里面那个孤独的人身上,那个人的咳嗽声令她揪心的难受。
按照旧历,今日是小年,离过年没有几天时间了,很多人在张罗着过年,唯独那个人在忙完朝廷事之后,便将自己关在了这里,很多人都不知道他在里面做些什么。
但只有丫鬟知道,他在里面独自悲伤。
御书房内又传来一阵咳嗽声,丫鬟挣扎了一下忽然想去推开那扇门,但就在这时,她忽然感觉背后有人等着自己看,丫鬟猛然回头,吃惊的看着那个披着雪花的身影,她本应该非常害怕才对,但她没有喊叫出声,反而壮着胆子往女子身边挪了几步。
丫鬟扔了宫灯,双手掩着嘴,两眼忍着泪,哆哆嗦嗦道:“小公主……”
女子没有回复,她面无表情的看了眼御书房透出来的灯光,转身而去,消失在茫茫雪夜之中。
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内,女子去了很多地方,青云观旧址,无极宫码头,筠天城,甚至她还去了泥井口。
在泥井口,她划开了自己的手掌,流了很多的血。
她在泥井口整整呆了一夜,第二天准备继续北上。
然而,她的行踪暴露了,天色刚刚亮起,十几名不知哪里赶来的修行者挡住了女子的去路,这些修行似乎早已知晓了女子的身份,根本无需言语间的确认,上来便是各种强大的秘术加身,看样子是要将女子置于死地。
最初女子凭借强横的实力,以极快的速度重伤了几名修行者,但最终有些寡不敌众,她被背后一剑穿透了肩头,喋血无数,她被一掌震开了发髻,白发凌乱,就在女子决定手刃那名偷袭者后,扬长而去之时,远处突然飞来几十柄飞剑,死死的封住了女子的退路。
……
几日之后。
朝天山某处山谷,这场铺天盖地的大雪刚刚驻停,童心泯正在清扫着周围的清雪,准备继续凿刻那些石料,就在这时,他看到雪地之上有几滴血迹。
童心泯笑了笑,抬起扫把继续扫雪,将那些血滴扫到了一颗树下,清扫干净之后,他并没有直接凿刻,而是点了火炉,烧了一壶滚热的开水,然后沏了一大湖清茶,再然后在桌面上摆放了两个茶碗,各自倒满热气腾腾的香茶。
童心泯在石桌前坐定之后,淡淡的看了眼不远处,笑道:“出来吧,老夫没有伤你之心。”
就在这时,一个浑身浴血的女子踉踉跄跄走了出来。
第四十二章 一指开天
女子身穿一身紫色长裙,几乎要触地,裙摆上一只金凤似翩翩起舞,长裙略显透明,能隐约看到一条腿上裹着厚厚的染血白布。
女子身后还背着一个很小的刺绣包囊,身上沾满了泥水和血迹,斑斑驳驳,触目惊心,显得很是落魄,但露在黑纱之外的那双眸子,却给人一种高贵、清冷、沉稳的感觉。
仿佛历经了无数的沧桑,看破了人世,与她的年龄极不相符。
童心泯看了眼女子,指了指地下的石凳,叹息道:“何其苦呢?”
这句话既似在叹息,又似在询问。
何苦呢,何必这样呢?
看似仅仅四个字,但包含的意义极深。
她本是一宫之主,享受尽无数人膜拜的目光,理应满足;但她又偏偏要再次觉醒前世的记忆,成为令人畏惧的灵主,何其苦呢?
女子没做回应,眼神平静的看了眼冒着热气的茶碗,一缕茶香飘来,女子屏住了呼吸,她告诉自己,这是人间烟火,不能取之来饮。
童心泯看了眼女子身上的血迹,皱了皱眉,再度叹了口气,说道:“为何来此,是想看一看箫小子曾经待过的地方,斩断那抹情缘,还是想让老夫救你一命?”
女子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
但童心泯依然明白了女子的心思,他那双毒辣的眼睛看待这个世界已经千年,岂能不知这点儿女情长之事。
童心泯淡淡道:“坐吧,喝口茶,歇口气,既然受伤了,老夫便不能出手,如果真要取你性命,在昨夜你来之时已经动手了。”
女子冷冷的看向石凳,犹豫了一下,坐了下去,但没有碰那碗茶,然后伸出纤柔白皙手指摘掉了黑色的面纱,露出风尘仆仆绝美的容颜。
童心泯淡淡了瞟了一眼,笑道:“难怪能让一个世家子弟为了你看破红尘,让一个浪荡少年变的痴情,确实……”
“趁热喝,茶凉了和事态人心凉了是一回事。”
童心泯指了指那碗茶。
女子犹豫了一下,竟然闭着眼睛轻啄了一口,她也说不清为何。
童心泯轻笑一声,笑道:“公主也好,灵主也罢,终究是这个世界的生灵,既是生灵便有情感,无需刻意,自然便好。”
女子忽然怒目,不悦道:“情感为何物?”
童心泯摇了摇头,看着对面的女子,微笑道:“老夫该叫你赵凌雪公主殿下,还是叫你灵主尊者?如果是前者,老夫可以提供地方让你恢复伤势,如果是后者,你恐怕很难走出朝天山,天底下太多的修行者不容你活着。”
赵凌雪面无表情的说道:“那又如何,对本尊主来说,你们都是蝼蚁,蝼蚁岂能与天争?”
童心泯没有与赵凌雪较真,或许到了他这个境界和年岁,很多事情已经看的清清淡淡,仿佛就是面前的一碗清茶,诸多情愫都在一饮之间,喝着香,但进了肚子还是变成了水,最终不也的变成一滩尿迹?
童心泯说道:“但不管你是何种身份,老夫都不希望出现在人世间,人间需要安宁,不需要厮杀,这也是当初这方天地开启的初衷,与其那般,要人何用,人与人应该和睦相处,而不是互相厮杀,何况你现在仅仅是找到了前世的记忆,还不具备当年她的能力,留在人间随时都可能陨落,你认为人世间还有你的立锥之地吗?”
赵凌雪手指微动,手中的茶碗变的稀碎:“这方天地本来便是本尊所有,只是你们这些修行者太过卑劣而已。”
童心泯笑道:“你错了,绝大多数的修行者也错了,这方世界是属于数以亿万计的生灵的,关于这个问题,不管是佛祖,还是道教神仙,还是修行大能者,他们都错了无数年。”
赵凌雪冷冷问道:“本尊何错之有?童心泯你倒是说说。”
童心泯弯腰从地上抓起一把白雪,摊开手时,白雪变雪水,再握拳时,雪水变白气,眨眼间白气升腾变成了头顶的一块很小的云,很快云又变的阴沉起来,降下了沸沸扬扬的一场小雪。
这场雪只覆盖了一张石桌的大小,轻柔的落在赵凌雪身上,落在石桌上,落在一只孤零零的茶碗之上。
童心泯淡淡道:“懂了吗?”
赵凌雪冷哼一声,说道:“不懂,也不想懂,你刚才说自然便好,本尊主便是随性而为,以自然而为,如何不能来到人世间?”
童心泯啄了一口茶,笑道:“你不懂,会有人让你懂的,现在还不是时候,你现在只需记住,这方天地的修行者能灭你三生三世,便能灭你永生永世,莫非你还准备执迷不悟下去,老夫今日给你指条明路,或许那里才适合你。”
赵凌雪冷冽的双眸,变的更冷,她的绝色容颜,忽然被一股氤氲之气挡了起来,她身下的石凳发出清脆一响,随之化为一堆碎石,赵凌雪起身,似乎很怒。
童心泯可惜的砸了咂嘴,忽然抬起一只手。
赵凌雪身前浮起一道剑光,剑光极细。
童心泯瞥一眼那抹剑光,手指指向天穹,然后轻柔划过,伴随着天穹之上一阵阵令人心悸的轰隆声,整个天穹变的阴沉起来,仿佛也变低了,如一座大山一般压在朝天山山顶之上。
赵凌雪谨慎的往后退了几步,她身前的剑光已经到了最盛之时,仿佛一条蓝色的河流悬在她与童心泯之间。
就在这时,童心泯喝道:“开天!”
突然之间,天穹之上豁然裂开一条长达百里的裂缝,裂缝之中虽然黑漆漆的一片,但隐隐能看到闪耀的星辰之光。
童心泯一指开天。
赵凌雪脸色瞬间苍白如纸,喘息加重,随之,她面前的剑光突突兀消散不见。
几息后,赵凌雪抬头望了一眼那条裂缝,摇了摇头,低头冷笑道:“童心泯,你煞费苦心了,本尊会回去,但不是现在。”
童心泯无奈的点了点头,说道:“不后悔?”
赵凌雪坚定回答道:“决心离开灵域的那一刻起,就没想过后悔!”
童心泯抬手,手指划过那道裂缝,像泥匠抹平两块砖之间的缝隙一般,很快那条裂缝消失不见。
就在这时,赵凌雪说道:“我想见一见那尊石像。”
童心泯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指了指不远处一个落满积雪的石墩。
赵凌雪走向石墩。
童心泯收拾起茶碗和茶壶送回了窝棚似的小屋,然后拎着开石的工具向远处的石料场走去,再没回头,只是走远了,叹息了一声,低声道:“其实放牛也不错,它吃草,你骑在牛背上睡觉,不用担心牛丢了,省心。”
……
此刻,在一处阳光挥洒的山坡上,箫剑生正懒洋洋的躺在宽大的牛背上,随着牛在青草花红间颠簸,温暖的阳光晒在身上极其的舒服,他舍不得睁开眼睛。
远处,停靠在山脚下的车辇内,孟凌霄羡慕的看着那一牛一人,开始大口的往嘴里灌酒,叹息道:“其实这样下去也不错,省心,可惜,人如潮头水,停不下来啊。”
不知何时,天地之间传来轰隆声,天显裂缝,箫剑生猛然睁开了眼睛,还险些掉下牛背,那颗心开始变的惶恐起来,他站在牛背上看了看师公,师公无所谓的向他挥了挥手,箫剑生的心这才静了下来,继续躺在牛背上,但再也无法进入那种半睡半醒的美妙状态。
又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箫剑生再次睁开了眼睛,他的心狠狠的疼了一下,开始向着山下猛跑。
低头吃草的大黑牛也不知所以的跟在箫剑生身后向山脚下奔去,一路上轰隆作响。
然而,到了山脚之下,箫剑生又说不出原因,为何刚才要奔跑,只是心里有些落寞。
……
赵凌雪看了眼石墩,石墩上面的积雪融化,露出一尊惟妙惟肖的女子石像,正是她本人,但赵凌雪只只看了一眼,马上瞥回了头,冷笑道:“原来你这么愚蠢。”
随之赵凌雪抬起手,按在石像的头部,顷刻间,石像之上裂出了无数的细小缝隙,缝隙越来越多,从头部往下贯穿了整个身躯,石像之上,大块的碎石开始脱落,裂缝越来越宽。
但就在石像即将彻底崩坍之时,赵凌雪忽然收了手,冷笑一声说道:“如此这般,应该才适合你这个愚蠢之人。”
面对这一幕,远处的童心泯只是轻笑了几声,他没有留住这尊箫小子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雕刻成的石像,甚至心里都没有惋惜一声,他凿刻,由她亲手毁坏,似乎合情合理。
赵凌雪再没有看那即将轰然倒地的石像,甩了甩雪白的长发转身而去。
但就在这时,山上铜钟被人撞响了,随之几道人影至山顶跃起,飞临这道溪谷上空,居高临下的看着溪谷之中的赵凌雪,一道道杀意马上锁定在了她身上。
或许是那杀意太过浓郁,赵凌雪身上刚刚止住血的伤口开始一点点崩开,殷红的血水再次流淌而出,尽管如此,但赵凌雪依然冷笑道:“自不量力,找死而已。”
第四十三章 退婚
话音甫落,一道充满杀意又怜悯的目光垂落下来,落在了赵凌雪身上。
那晚灵域开启,不少境界高深之人都亲眼目睹了那一幕。
随着这个石破天惊的消息传开,不少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来自奉天王朝的小公主赵凌雪,正是灵主的第三世,难怪前段时间那股灵主势力如此不堪一击,原来是正主未现身。
这段时日,江湖各大帮派齐齐发声,齐齐派出无数的眼线,不惜一切代价打听赵凌雪的消息,而各种声讨声直指奉天王朝和西荒颜家,所以,奉天王朝自不必说,颜家也是苦不堪言,急于和奉天王朝撇清关系,但又没有合适的机会。
就在几日前,一女子突兀出现在江湖的消息不胫而走,颜家第一时间便有所动作,派出了大批的人手开始跟踪女子的行踪,就在昨夜女子出入奉天王朝皇宫之时,她的身份再无法遮掩。
来人正是颜家家主颜回春,他身后还带着两个目光阴沉的手下。
此刻,颜回春满面春风,即便是浓浓的杀意也难以掩饰脸上的得意之色,往日那种面对赵凌雪的谦和之态,早已不见踪影。
如今的赵凌雪变成现在这种样子,颜回春看在眼里,乐在心里,他颜家得不到的女人,其他人更不要去想,如果今日能亲手除掉赵凌雪,那些困扰了颜家很久的那些不和谐声音,应该就会随着赵凌雪的死销声匿迹了,如此一来,即可保全颜家面子,又能博得无数的喝彩声,算是两全其美之事。
离颜回春不远处,还有五道苍老身影,这五人基本很少在江湖上露脸,也很少参与江湖之事,此次亦是迫不得已这才出面,饶是如此,但丝毫不影响几人的威望,他们便是来自夷人域的第一大宗齐云宗的五行大护法,分别是金铃子,木城子,水鸿博,火德广和土锡人。
这五人的姓氏完全在五行之列,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总之,是很凑巧。
这五人行事向来古怪,基本鲜少独行,包括出手也是,不管敌人是强是弱,只要出手便是五人联手,这五人几乎阔别了江湖几十年,再次齐齐出动显然是有备而来。
只是现在这五人并没有动手的迹象,仅仅是盯着赵凌雪和颜回春来回的看,时而会意味深长的笑几声。
就在这时,颜回春居高临下冷笑道:“公主殿下……不不不,应该叫你灵主合适,今日在你死之前,颜某要先做一件事,正好齐云宗五老都在场,也好有个见证人。”
赵凌雪深吸一口气,将一身的气血往下压了压,抬头看向颜回春,冰冷一声笑。
五大护法之一的金铃子,笑着看向颜回春说道:“颜家主抬爱了,不知老朽五人能为颜家主见证什么?”
木城子说道:“早些听闻这赵凌雪与颜家有过婚约,莫非颜家主今日想……”
或者是忌口,木城子猜到而没用点破。
颜回春哈哈笑道:“正是此事,颜某今日便当着五老的面,借着朝天山这兴盛之地,退去与奉天王朝赵室的婚约,从此之后,我西荒颜家与眼前这个女人再无瓜葛,不知五老有没有觉得不妥之处?”
颜回春将“退婚”二字咬的特别真切,轰隆隆在山间回响不休。
金铃子笑道:“颜家主既然已经决定之事,我们五人只好做这顺水推舟之事,若是那日赵室朝廷传来不一样的声音,我等五人也可以言说几句。”
颜回春满意的点了点头,目光凝视着赵凌雪,似在等赵凌雪给与回应。
对于上空传来的笑声和谈话声,赵凌雪的脸上自始至终都没有一点波澜,不知何时,她低下了头,开始盯着那尊石像细瞅。
一块巨大的石料前,童心泯认真的凿凿刻刻,脸上亦是没有半点变化,似没有听到一般,只是在颜回春说出“退婚”二字时,童心泯淡淡的笑了一声,自言自语道:“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颜家总喜欢干这些落井下石的事情,不过这事也不能怪颜家,大是大非之前,这天下又有几人不自保。”
童心泯继续凿刻石料。
就在这时,半山之上传来清脆的敲击声,很快,一道迅疾的身影走出山林,向赵凌雪走了过来。
看到此人,颜回春脸色的笑更盛了几分,第一时间落回地面,冲着来人说道:“云真人,来的正是时候,对于颜家丑事,不知云真人有没有要说的,颜回春洗耳恭听。”
只见一个双目闭实的老妪用竹竿在地下敲了几下,笑道:“对于颜家的不幸之事,老身早已听闻,既然那赵凌雪已经背离了人道,想必天下正义之士都有权将她诛杀,至于赵明英,即是一国之君,我想他应该不会糊涂到敢于和这个天下作对,所以颜家想退婚,是合情合理之事,这事老身可以代替朝天山作证。”
颜回春满意的点了点头,对于云瞎子这个人他还是比较了解的,此人似乎在江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好名声,只不过借着重阳老祖这块肥肉,这些人基本是没人愿意与她一般见识,不过这次,对云瞎子的行事颜回春挑不出毛病来,如此这般,他颜回春除掉赵凌雪,再无后顾之忧。
颜回春冷笑着看了赵凌雪一眼,笑道:“赵凌雪,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你本是有夫之人,但却做了一些令人不齿之事,这也就罢了,竟敢妄图唤醒灵主之身,与天下人为敌,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赵凌雪目色冰冷的看着颜回春,说道:“那又如何,本尊主只是那会属于自己的东西,有错吗,何错之有?”
颜回春回道:“有没有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今日之后,你与颜家再无瓜葛。”
颜回春轻笑几声,忽然至怀中掏出一张叠的整整齐齐的纸,抖手甩向了赵凌雪,赵凌雪双眸紧紧的盯着那尊石像,根本就没有看那张纸,任由那张纸落在雪地之中,被血水侵湿,缓缓的显出了上面的墨迹,休书二字清晰可辨。
随着颜回春一步步退去,赵凌雪略微低了一下头,当看到“休书”二字的时候,脸色或多或少的怔了片刻,那双冷冽的眸子越发的寒冷了。
颜回春如释负重,笑道:“从此之后,颜家与赵家行同路人。”
“话可以这么说,但颜家此举是不是有些太下作了?”
忽然,山林之间传来一声冷笑。
随之,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妪御空而来,双脚稳稳落之后,将赵凌雪挡在了身后。
颜回春略显吃惊的看了眼老妪,随后笑道:“鱼窥河,当日犬子与赵凌雪的婚事你持不同态度,今日之事,岂不合你心意。”
鱼窥河冷笑道:“此一时彼一时,今日之事事关我徒儿颜面,老身当然不满意。”
鱼窥河扫了眼休书,说道:“你想休她也可以,正大光明的去和赵明英谈,在这里拉帮结派,这就是你颜家一向的做事风格,知羞耻吗?”
“这场面是不是太过寒碜了些?”
鱼窥河一脚踩在休书上,休书瞬间化为一簇粉末。
颜回春冷哼一声,脸色通红,怒目而视鱼窥河,但又不敢调高了声音说话,“鱼窥河,你好好看看,她还是你徒弟吗?莫非你准备和天下人作对,颜某善意的提醒一句,别忘了当年之事。”
鱼窥河回头深深的瞅了眼赵凌雪,哀叹了一声,说道:“自然不会忘记,但你们也知道,她现在仅仅是唤醒了灵主的记忆,还不是真正的灵主,现在杀人是不是有些太仓促了?”
颜回春笑着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云瞎子用那双闭着的眼睛看着鱼窥河,冷笑道:“防患于未然,有错吗?不管如何,今日你休想带走她,老身不答应,我想在场的没有人会答应这件事吧?”
五行大护法也飘落在地,金铃子看着鱼窥河说道:“老鱼婆,你真的不该下山,到底赵明英给了你多少好处,你想助纣为虐吗?”
鱼窥河冷笑道:“是又如何?”
金铃子玩味的笑了一声,冷笑道:“老鱼婆,你糊涂了。”
随着上空一声接着一声的叹息,天穹之上猛然降下一个纯由符文凝聚而成的半透明圆形大网,直接罩向鱼窥河和赵凌雪二人。
鱼窥河呈半仰望姿态,只待那张大网即将落下之时,这才轻抬手臂,一指点在大网中心位置,随着一道刺耳的金石声起,大网顷刻间破碎,但却没有完全的破为细碎,而是刹那间符文重组,凝聚成五柄五色长剑,五剑刚一出现,便显出了与山岳一样厚重的剑意,五道剑意相叠加,便似五座山岳魏然而立,齐齐压下。
鱼窥河看向五剑,冷笑连连,那双干枯的手随意一握,手中便多了五柄雪白的小巧飞剑,但就在鱼窥河正欲以雪剑破五行剑阵的时候,她身后的赵凌雪忽然腾空而起,随之那身紫色的长裙迎风色变,变的通体漆黑无比,紧接着裙摆之上那只火凤猛然嘶鸣一声,化作一道火焰而去。
第四十五章 相通了
这里被划为了禁地,当然这“禁地”并非官府划定的,而是由无数的修行者口口相传而来,传说这里还禁飞,但凡从上空御空而行之人非死即伤,至于是不是真的,鱼窥河只能说是将信将疑,所以她才想来看看。
曾经这里属于肥沃之地,草长莺飞,有河流过,河畔分布着几个幽静的小村落,至十几年前那场天地浩劫,这里彻底成了无人区,死伤无数,方圆百里之内寸草不生,如果站在高处俯瞰下去,就像一只巨大的眼球,中间漆黑,连一丝光线都不入,四周颜色略浅,呈狭长型。
至今想起十几年前那件事,鱼窥河仍心有余悸。
十几年过去了,当初那一幕还历历在目。
那天正值初春,本该是万物复苏的时节,北方大地猛然传来一阵巨大的响动,随之,天空裂开,一道通天彻地的紫色光柱至那裂缝之中钻出,落在了这片土地之上。
事后,奉天王朝的官府给出了一幅粗略的数字,毁坏良田无数,死亡人数无法统计,牲畜更是无数,将这次天地浩劫定性为天灾。
但鱼窥河并不认为是天灾,在她看来,很可能是**,是有人故意为之,或者说有人参与其中。
鱼窥河没有深思下去,她看了眼怀中的女子,心情有些复杂。
这个女子她熟悉,曾经一直陪伴在雪儿身前,说是丫鬟,实则如同姐妹,雪儿喜欢叫她大瓷碗,其实她真名叫胡婉儿。
鱼窥河当初和颜家的老祖血拼了一场,虽然实力有所不及,但凭着自己伤重,也让对方血染衣襟,很值了,不然那老鬼从中作梗,雪儿自然性命难保。
她摆脱颜家老祖之后,沿着雪儿留下的蛛丝马迹寻找,人未找到,但却找到了大瓷碗,当她找到大瓷碗的时候,大瓷碗已经只剩下一口气,似乎憋着一句话。
当气息即将消散的大瓷碗被鱼窥河抱起之时,她看清了老人的容貌,只说了一句话,公主殿下已逃,然后身死道消。
鱼窥河之所以要来这无人区,想来看看只是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她真实的想法是想来寻找赵凌雪,她感觉赵凌雪并没有逃出太远,很可能也进入了这里,不然她很难逃出颜回春和那两人的视线。
渐渐的,鱼窥河的体力越来越不支,离那处荒芜之地也越来越近,此去或许前路凶险,她没再带着这个苦命的孩子,草草的将她葬在了茫茫夜色之中,然后义无反顾的加快速度而去。
……
通往天府城的某条道上,牛车发出悠扬的轱辘声,车厢之内,孟凌霄悠闲的闭着眼睛,手里把玩着两块不知哪里捡来的石子,偶尔会撩开帘布向外张望几眼。
箫剑生带着一个草编帽子坐在车厢外,手里端着书,但眼睛并不在字上,瞅东瞅西不知该看向哪里,感觉很是无聊,便抬头看向了湛蓝的天空,天上有云,白的像团棉花,偶尔会有叽叽喳喳的鸟儿飞过,但闲情诗意的景色依然无法消除他心中的不宁。
就在这时,箫剑生往后扬了扬身子,对着车厢内说道:“师公,当今天下,有几人能开天?”
过了很长时间,孟凌霄不情不愿说道:“问这作甚,莫非你想去学习开天之术?”
箫剑生一本正经说道:“只是觉得那日天开有些蹊跷,感觉像人为。”
孟凌霄淡淡道:“何以见得?”
箫剑生说道:“上次开天,那天裂缝坚持了很长时间,但这次只有不到半柱香时间。”
孟凌霄点了点头,似乎觉得有理,便说道:“一双手就能数的过来,比如那谁谁谁,再比如某某某,还有那个老家伙,应该那个老不死的也能做到吧。”
箫剑生皱了皱眉,对于孟凌霄给出的答案极不满意,便有些气呼呼道:“说来说去就是没有你老人家,其实在遇到师公之前,我还以为你老人家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忽然,牛车戛然而止,任凭大黑牛如何使力都前进不了一步。
箫剑生偷偷的笑了一声,就听孟凌霄怒道:“谁说我孟凌霄不能开天?”
箫剑生笑道:“那你倒是开个让我开开眼,说大话谁都会,你徒孙我还能裂地呢。”
很快,车厢内的孟凌霄感觉上当,便笑着说道:“其实能开天的人真的不多,一来,修行之人对天有种敬畏之心,二来,即便实力到了,但机会也是一回事,可不是随随便便捏手而来。”
箫剑生说道:“比如酒鬼宁铁鞋?”
孟凌霄说道:“宁铁鞋这人老夫不太了解,毕竟他属于游走在世界之外的人,但老夫知道有一人可以轻松做到。”
箫剑生赶紧追问道:“什么是游走在世界之外的人?”
孟凌霄摇了摇头道:“这个不好说,感觉他这个人很怪,常常做一些别人难以理解的事情。”
箫剑生说道:“莫非比师公还怪?”
孟凌霄瞪了箫剑生一眼,想了一下说道:“童老怪那个老不死的应该也可以做到,当年老夫遇到打过一架,他绝对有这个实力。”
牛车终于动了,继续沿路往前,已经能远远的看到天府城的大体轮廓。
箫剑生笑道:“肯定是师公输了。”
孟凌霄没有怒,笑着问道:“你如何知道,别说是猜的。”
箫剑生说道:“在朝天山的时候被人打伤,有幸被童心泯前辈搭救过一次,在他那里短住了几日,他说这个世间有五六人他打不过,应该不包括师公在内。”
车厢内传来长长的一声叹息,孟凌霄微微不悦道:“确实是事实,不过等你师公这趟回去,应该差不多了,即便打不过那童老怪,输的也不会太惨了。”
正值午时,气温炎热无比,车厢内热气腾腾,孟凌霄无奈只好出了车厢,然后往前看了看,发现几里之外有条小河,便令箫剑生快点将牛车赶过去。
约莫一炷香时间后,大黑牛挣扎着将车拉倒河边,便彻底的罢工了。
小河不宽,绕绕弯弯通向了远方,孟凌霄跳下牛车,冲到河边便脱掉鞋子将冒着热气的脚伸入了河中,嘴里发出舒舒服服一声叹息,很快,箫剑生也来到了河边,亦是快速的甩掉鞋子跑到孟凌霄的上游坐了下来。
很快,孟凌霄快速起身,重新坐到了箫剑生上游。
箫剑生没有再去争抢,他担心师公翻脸,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他慢慢发现师公的性格是怪了一点,但其实很好相处,只不过和那大黑牛有点像,容易耍脾气,爱酸脸子。
孟凌霄随手拽过一把青草盖在脸上,很快便发出了低低的?声。
但箫剑生却无法做到这个好心情,瞪着眼睛望着天,双脚打着水花,心思起伏不定,他还在琢磨那件事,是谁开的天,所为何事。
不知过了多久,孟凌霄醒了过来,看了眼行色匆匆的箫剑生,说道:“小子,刚才老夫神游了一次,发现了两件与你有关的事,你要不要听听?”
箫剑生急道:“自然是要,师公请说。”
孟凌霄揉了揉肚子,笑道:“先填饱肚子再说,反正事情是好是坏已经发生了,不急于一时。”
箫剑生只好心不在焉的开始张罗在野味。
约莫半个时辰后,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一老一少坐在河边的一块沙地上,孟凌霄一边美滋滋的吃着金黄色的烤鱼,一边说道:“老夫去了朝天山,和童心泯闲聊了一会,开天之事果然是他所为?”
箫剑生慢悠悠的放下手里的鱼,灌了一口酒,问道:“童心泯为何要开天?”
孟凌霄低声道:“为了你那个不争气的女人。”
箫剑生吃惊道:“赵凌雪?”
孟凌霄白眼道:“你到底有几个女人?”
箫剑生忽然脸色大变,开始变的坐卧不宁。
孟凌霄淡淡说道:“还有一件事是颜家当着赵凌雪的面下了休书,这样你就名正言顺了,再不用落得个抢别人女人这个臭名,美中不足的事,赵凌雪身受重伤,是死是活不知。”
箫剑生猛然起身,怒道:“师公,我准备回去寻她……”
孟凌霄吹胡子瞪眼道:“就凭你,现在还太嫩了点,颜家老祖都出面了,你回去和送死没啥两样,何况寻见了又如何,她现在已经不是那个赵凌雪了,成了灵主,她还会投怀送抱吗?”
箫剑生急道:“以师公之见,我该如何?”
孟凌霄摇了摇头没说。
箫剑生神色楚楚的向大黑牛走去。
孟凌霄看着走远的箫剑生,这才笑道:“都说狗急了会跳墙,兔子急了会咬人,不知这小子会不会也如此。”
……
天府城,一处名许家有酒的客栈内,箫剑生对着一盏灯继续捧读,一直到油灯的油耗尽自行熄灭,但他依然手里捧着书,保持一个动作不变。
清晨时分,孟凌霄早早起床,拍了拍箫剑生的肩头,说道:“想通没有?”
箫剑生合上书,笑道:“想通了。”
第四十六章 窦家(一)
孟凌霄再次问道:“真想通了?”
箫剑生起身,决然的点了点头。
这一刻,箫剑生站姿挺拔,丹凤眸子幽深似湖,里面盛满了辛酸、无奈、决心和杀意。
孟凌霄要的就是他现在的这幅表情,杀一人很容易,但救一人很难,尤其是这种心病之人,需从本心医治。
孟凌霄上前,打量了一眼不修边幅的箫剑生,像个长者一样,从容的替他整理了一番乱糟糟的白发,说道:“拿上九转天?,随我来。”
箫剑生没问要干啥,直接提起九天转?,以及那些连接的枪杆,跟着孟凌霄出了客栈的门。
虽然天府城并非天下最雄壮的城池,但绝对是天下最昭著的存在,原因众多,但每个原因都足以冠绝天下,坐落在天下武学圣地圣人域只是其一,另一原因,便是天府城内的四象堡。
四象堡顾名思义,由四座拔地而起的高楼组建而成,分别为破风楼、裂地楼、撕风楼和玄武楼组成,至今已经传承了万年,玄武楼当年被灵主毁去,现在所见乃后世依照当年的样貌重新修建,四象堡乃是天下武学的藏经楼,据说地上九层,地下九层,每一层都藏纳绝世武学典密无数。
而四象堡上的九尊雕像,更是令得天下修行者神往,每一尊都代表一方强者,不分所修的何道,只论实力,传说第一的那人早已到了神龙见尾不见首的地步,但名字很普通,叫马丰川。
第二名为道,第三名为僧。
至于里面有没有水分,有多大的水分,有人质疑,所以才有人挑战,但几百年过去了,其他八尊雕像风水轮流转,唯独第一尊为人撼动。
此刻,离四象堡不远的一个街角,一个叮叮当当的铁匠铺外,早早的就有人排起了长龙,为的就是找里面那位主改良一下武器,询问一些兵器之道。
箫剑生和孟凌霄虽然起的早,但依然没能排到前面,落在了尾巴之上,他们前面足足排了几十号人,形形色色的人都有,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甚至有人手里拎着黑沉沉的金属块,显然是要锻造什么武器。
人群中间,一个光头特别引人注意,应该是位出家人,灰色的僧袍,脖子上挂着一串黑漆漆的佛珠,但却不和谐的腰间挂着一个大号的酒壶,远远的就能闻到酒花香。
足足一个时辰过去了,人流不见少,后面还有人继续加入,箫剑生实在感觉等的无聊,便准备掏出腰间的那本书读一读,就在这时,他身后的孟凌霄小声道:“小子,可知那和尚是什么人?”
箫剑生回头说道:“很有来头?”
孟凌霄淡淡道:“自然,打架的本事不咋地,但玩弄女人的本事可是一流,人称花酒和尚,有几十年没出世了,出世肯定没什么好事。”
箫剑生似乎对这些没什么兴趣,换了个话题问道:“师公,不是说好了先去四象堡转悠一圈,为何突然变道来这里?”
孟凌霄瞟了一眼箫剑生身后那支长枪,白眼道:“你不觉得它太碍眼了吗?”
箫剑生回头瞅了一眼九转天?,变色道:“师公,这可是神兵利器,万一……”
孟凌霄白眼道:“在你眼里是神兵利器又如何,但或许在他眼里就是一根废铁。”
孟凌霄指了指铁匠铺里面。
箫剑生惊讶道:“不就是一个铁匠?”
孟凌霄没好气的指了指铁匠铺前的那个很小的幌子,笑了笑没有说话。
箫剑生下意识的瞅了眼幌子上的“董记”二字,似乎突然想起什么事,低声问道:“董海川?”
孟凌霄点了点头,说道:“算你还有点见识,不然容易让人耻笑你没有见识。”
箫剑生看着“董记”二字,想起了龙炎城之行,当时陈申平让他去找董海川,结果扑了个空,原本以为那董海川被抓去做了苦役,原来摇身一变跑到了圣人域继续开启了铁匠铺。
箫剑生笑了笑,说道:“听说董海川与无极宫的交情不错,以师公的资历还需要在这里排队,是不是有些太委屈了。”
孟凌霄笑道:“交情是交情,规矩是规矩,两者不能混为一谈,正因为交情,所以才更不能坏了董海川门前的规矩。”
箫剑生轻轻笑了几声,感觉师公总算是说了点人话。
日头越升越高,快八竿的时候,铁匠铺门前的长龙依然不见短,还有箫剑生和孟凌霄仅仅是挪动了几个人的位置,而孟凌霄则是早已站着打起了呼噜。
就在箫剑生感觉百感无聊之时,刚要掏出腰间的书打发时间,就在这时,人群之中爆发了口水战。
“贫僧乃熟读清规戒律的出家人,如何会摸你的屁股,你这姑娘切莫大白天的冤枉好人。”
“你是什么好人,以本姑娘看就一花天酒地的秃驴,做了还不敢承认,还有脸混在人群中。”
“大爷要摸,也是喝花酒的地方摸那大号的,你的太小。”
“秃驴……”
伴随着一阵阵叫好声,很快口水战变成了拳脚之争,就听啪的一声,一只白净的手猛然在花酒和尚光秃秃的脑袋上来了一巴掌,随之和尚怒极,甩动脖子上的念珠击打女子的脑袋,登时间,排的好好的长龙一下子乱套了,将铁匠铺门前的地方腾了出来,专供两人打架之用。
就在这个空档,孟凌霄忽然拉起箫剑生直奔铁匠铺而去。
快到门口的时候,箫剑生低声笑道:“师公,那屁股摸着舒服不?”
孟凌霄沉重脸道:“舒服不舒服也是鞋的事,老夫只是轻轻的踢了一脚。”
此刻,铁匠炉旁,一个面红耳赤的老者正光着膀子端详着手里的一块黑色精铁,嘴里时不时的发出一身赞叹之声,忽然,老者转身看向身后,随之起身将精铁放下,朝着箫剑生和孟凌霄走了过来。
董海川先看了眼箫剑生,又看了孟凌霄,说道:“两位稍等片刻。”
随之,董海川走出外面直接将铁匠铺打样,然后返回铺内,走小门将箫剑生和孟凌霄带至一处院落,这才冲着孟凌霄笑道:“老宫主,此行有事?”
孟凌霄指了指箫剑生,笑道:“有两件事,需要你帮忙。”
董海川点头道:“老宫主请说,没有老宫主便没有我董海川,别说见外话。”
孟凌霄也没有客气,直接说道:“第一件,将你董家枪法尽数传授于他,有困难没有?”
董海川没有犹豫,说道:“这个前辈放心,海川将毫无保留。”
孟凌霄满意的点了点头,接着说道:“第二件,这支枪需要改良一下,尽你所能,老夫相信你。”
董海川没有犹豫,看了眼箫剑生,笑道:“这位肯定是箫老弟了,当初你去龙炎城之事,陈申平已经和董某说过,只是迫于无奈,还望见谅。”
箫剑生连忙摆手笑道:“不敢,当时还以为前辈被抓了苦役,不料能在此遇到,有劳了。”
董海川苦笑道:“哪里是苦役,分明就是抓去填万人坑,辛亏胧月宫主提前告知了此事,不然难有今日。”
箫剑生吃惊的点了点,不知说什么好,便取下九转天?交到董海川手里。
董海川紧紧的抓着长枪,眯着眼睛仔细的瞧了起来,他先是用手指敲击了几下枪杆,枪杆发出似金非金的声音,随之又看向枪头上那肯珠子,感叹道:“若想将九转天?熔了再铸,没有三五天时间下不来,不知箫兄弟可等的急?”
箫剑生点点头,说道:“无妨,这几日我和师公便住在天府城内……”
箫剑生谈及工钱的时候,直接被董海川打断了。
董海川笑道:“都是自家人,谈钱伤感情啊。”
箫剑生只好收回了诚意。
约莫中午时分,箫剑生和孟凌霄谢绝了董海川的宴请,两人从侧门走出,临出门时,孟凌霄说道:“你才老夫刚才在铁匠铺门前看到了谁?”
董海川诧异问道:“谁,老宫主请说。”
孟凌霄笑道:“来自三生门的女探子,可能是试一试你。”
听到“三生门”三字,董海川脸色突变,声音低沉着感叹道:“董家便是没落在三生门手里,看来他们还不准备放过董某,如此也好,带完事之后,董某便去一趟三生门,将这桩恩怨解决了。”
孟凌霄轻笑道:“你现在可是董家的独苗了,切不可莽撞行事,到时候要不便让这小子陪你一起。”
董海川再次朝着孟凌霄拜谢,感叹了一声。
几息之后,箫剑生随着孟凌霄已经离开了侧门,直奔四象堡方向而去。
离四象堡很远的时候,人已经多了起来,乌央乌央的人群,如海水一般涌了过去,期间不乏一些虔诚之徒,一边走一边行跪拜之礼,仿佛朝圣一般,神情极其认真。
箫剑生和孟凌霄自然不会做这种事情,他们走在人流之中,随着人流一级一级的攀登那仿佛登天一般石阶,不经意间,箫剑生忽然感觉远处有人盯着他细看,箫剑生回头看去,忽然发现人群中站着一个冷冰冰的面孔,正极其不友好的冲着他冷笑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