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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饮马丰川     诸武争锋txt下载     诸武争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二章 年味

    箫剑生忽然不知如何开口,想了很长时间,才说道:“前辈这样做值得吗?”

    董海川脸上挂着很僵硬的笑容,淡淡笑道:“小心谨慎了大半辈子,如今再不想这般活着了,赌一把吧,或许值得。”

    后天便是一年中最隆重的节日了,天府城到处充实着喜气洋洋的气氛,大街小巷挂满了鲜艳的灯笼,然而,对于很多人来说,基本还是年难过,但年年要过,他们也不知道过的一个什么年。

    快中午时分,箫剑生买了三分饺子,他和师公两份,另一份准备给董海川送去,担心饺子凉了没了味,箫剑生加快步伐赶至铁匠铺,结果发现人已经连夜搬走,只剩下门外的幌子,还在柔风中摇晃。

    箫剑生叹了一口气,坐在铁匠铺门前的石阶上,忽然心情非常压抑。

    至昨晚之后,董海川境界大跌,已经跌破了合五境大圆满,跌境带给他最大的隐患便是大限将至,没了强大的修为做依靠,或许某天,他会和普通人一样渐渐老死。

    这一点,是箫剑生非常在意的,正因为如此,他对董海川有了一种全新的认识,可以说董海川将余生的希望留给了他,他除了感激,还是感激。

    街上的人很多,喜气洋洋,人来人往。

    董海川走的太过仓促,导致很多人都不知情,还有人络绎不绝的过来,只是看着那紧闭的门庭和空荡荡的屋子,这才叹息离去。

    或许是董海川在这一带的名气有些大,手艺获得了认可,也有人想打问董海川的新去处,就在这时,一个风尘仆仆的年轻公子诧异的看向了箫剑生。

    箫剑生低头而思,一副落魄的样子,石阶上本来热气腾腾的饺子已经凉了,一如他的心一样,所以,箫剑生根本没心思注意有人会朝着他细瞅。

    年轻公退下石阶,略作沉思,往箫剑生跟前挪了几步,公子双手抱拳道:“这位兄弟,可否打听一事?”

    几息后,箫剑生茫然的抬头,看着文质彬彬,但眉宇之间却含着一抹英气的男子,淡淡的点了点头。

    男子笑了一声,说道:“这位兄弟可知道董老的去处?还望告知一二。”

    箫剑生摇了摇头,应付式的回道:“不知。”

    男子轻笑一声,惋惜道:“云某至庙堂宗而来,奉宗主之命,本打算来此请董老帮个小忙……不过可惜了。”

    男子本来以为箫剑生知情,又不肯告诉他,所以才很诚恳的亮出了身份,但看着箫剑生无动于衷的样子,也只好摇头而去。

    男子沿着街道向远处而去,既然见不到董海川,他需要回宗内复命,只是当男子快走到街尾的时候,忽然有人问道:“你们宗主可是戚长弓?”

    男子猛然回头,又看到了石阶上的箫剑生。

    此刻,箫剑生手里提着已经没了温度的饺子,还在空中晃悠。

    男子笑了笑,谨慎说道:“这位兄弟,认识我家宗主?”

    箫剑生轻轻点头。

    男子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了与箫剑生的距离。

    他之所以会如此谨慎,是因为庙堂宗刚成立不久,新任宗主也并非远近闻名的侠士,而是刚不久前才从奉天王朝归来,一别故土几十年,按理说是没人会认识宗主的,尤其是能一语道破这种事。

    箫剑生看出了男子的犹豫,轻笑道:“曾经和戚长弓有过一面之缘,他人挺不错。”

    男子似笑非笑的点了下头,试探着问道:“多谢兄弟夸赞,还请问这位兄弟如何称呼?”

    箫剑生平静道:“姓箫,你们宗主应该能想起。”

    男子略作沉思,最后实在想不起宗主提及过有箫姓的熟人或者朋友,而且他也感觉到箫剑生身上有股令他压抑的气势,所以本着安全考虑,他没有再和箫剑生交谈下去。

    寒暄一句,就此离去。

    箫剑生望着男子离去的背影,想起了当日戚长弓与曹公公一战,虽说事情已经过去几月,但他依然忘不了戚长弓,毕竟算是帮过他一个大忙。

    不知何时,天色渐渐的阴沉起来。

    箫剑生提着饺子向客栈赶去,但依然没能逃过湿身一劫。

    雨越下越大,雨滴连成雨线,从那遥远的天际斜刺而下,箫剑生没有寻找避雨的地方,一路冒雨行路,沉寂在雨水的浇灌之中,冰凉的雨水渐渐的让他心情平静了一些。

    路上,他开始琢磨脑海之中董海川传承过来的记忆,十二路枪法,磅礴如罩在他头顶之上的那块积雨云一般,他不知道消化掉这些东西需要多长时间,他必须快速的消化掉,或许可以见机破开第七境。

    如果还不行,那只有寄希望于马家的武库了。

    关于他破境的问题,昨天夜里从董海川那里回到客栈,他和师公探讨过,师公并没有给他指出一条明路,只是说修行正道,乃积少成多的问题,破境要有水到渠成的准备,急不来的。

    箫剑生理解师公的想法,但他不允许自己再拖延时间,他不知她在哪里,只有找到她方可安心。

    在通向客栈的细巷子内,箫剑生低头而行,走到巷子中间的时候,迎面走来一人,手中举着一把油纸扇,一身翠绿衣衫满是泥点子,箫剑生最初没有注意到这女子,直到两人离着不远的时候,女子主动停了下来,然后将油纸扇举高,露出自己的脸。

    箫剑生透过雨帘看清了女子的脸,然后淡淡笑道:“阿碧姑娘有事?”

    阿碧静静的看着落汤鸡一样的箫剑生没有说话,抿嘴笑了一声。

    既然无声,箫剑生便继续赶路,他可不敢在大街之上和一青楼女子交谈。

    只是在箫剑生和阿碧擦肩而过时,阿碧将油纸扇举的更高了一些,恰好挡住了两人头顶之上的雨线,然后嘴里喷着凉气说道:“我家小姐请箫公子过去一趟,不知道箫先生有没有空档时间?”

    箫剑生平淡问道:“去源头活水?”

    阿碧点了点头。

    箫剑生赶紧摇头道:“不去,给钱也不去。”

    阿碧笑道:“小姐说找你有重要事情详谈,如果箫公子不去,阿碧实难交差。”

    阿碧笑过之后,可怜兮兮的看着箫剑生。

    “那也不去。”

    箫剑生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说完之后,走入雨水之中。

    阿碧急道:“莫非就因为地点是源头活水吗?”

    箫剑生点了点头。

    阿碧一咬牙说道:“小姐说明日武库开放五层。”

    箫剑生忽然停下了几步,埋怨道:“为何不早说?”

    阿碧幽怨的瞪了箫剑生一眼,笑道:“小姐说了,对付你鱼饵应该挂到鱼竿之上,才能见效,果然如此。”

    “你家小姐还说我什么坏话了?”

    “……”

    源头活水,还是那间客房,箫剑生拖着一身沉重的湿衣走入,然后关好门将衣服拧干水,重新穿扮好,焦急的扶着门框望着幽深的走廊。

    约莫一炷香时间后,一身白裙的马芙才款款而来,她没有和箫剑生打招呼,冷着脸走入房间,随手将门关严实,在一张红木椅子上坐定,然后瞥了眼箫剑生手里的提着的一个油纸小包,隐约能看到里面透出来的饺子,饺子虽凉了,但依然带着浓浓的香。

    马芙收回视线,淡淡说道:“阿碧都和本姑娘说了,她说你是条很狡猾的泥鳅。”

    箫剑生轻笑道:“应该没有这么严重,只不过……”

    “只不过在你眼里,源头活水是个不干净之地,担心坏了你的名声,或者担心传入那位公主耳中,本姑娘没有说错吧?”

    箫剑生憨笑几声,说道:“马姑娘,咱们要不要先谈正事。”

    马芙一副偏不的表情,继续说道:“话说那赵凌雪已经成了灵主传人,站在了人间的对立面,这事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如果你继续执迷不悟下去,或许有朝一日,咱们两人便会刀枪相见了。”

    箫剑生冷笑一声,大大咧咧的拉过一张椅子,坐在马芙对面,直视着那对咄咄逼人的冷眸,没有任何犹豫,语气坚定说道:“不管如何,我会站在她身边,哪怕未来一天,面对整个天下。”

    “先谈正事吧。”马芙忽然好像有些恼怒,眼波流转之中叹了口气,正色道:“本姑娘说话向来算数,每年的年底,马家武库都会开放五日,而且还是五层,机会难得,作为赌注,本姑娘已经替你报了名,到时候你来与不来,咱们这次的赌约算是有了结果。”

    马芙说完,没等箫剑生回话起身便走。

    “我去!”箫剑生看着白裙人影皱了皱,似乎感觉还也什么话要说,不应该将他叫到这种地方,就简单的说这几句话而已,就在箫剑生也准备离开之时,马芙停了下来。

    马芙回头看着箫剑生,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低声道:“其实……是我有事找你帮忙。”

    箫剑生缓缓道:“所以你才将赌约的三天时间改为五天?”

    马芙点了点头,低着头静等箫剑生的答复。

    箫剑生轻笑道:“但我想入第九层,不知马姑娘……”

    “得寸进尺,恐怕说的就是你这种无耻小人。”

    马芙懒得再看箫剑生一眼,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第六十三章 无尽的雨

    马芙走后,箫剑生懊悔了片刻。

    在他看来,机会是要靠自己争取,既然争取不来,说明时机还不够成熟。

    箫剑生出了源头活水的大门,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街上的行人人迹稀少,远远望去,天地之间灰蒙蒙一片,就在箫剑生皱眉之时,阿碧走了过来,将手中的油纸扇递了过来,也没有说话。

    箫剑生犹豫了一下,接过油纸扇,说了声多谢,别撑开扇走入雨中,手中的那份饺子还在,似乎已经被雨水淋湿了,显的又白又大。

    阿碧扶门而立,看着箫剑生的背背越来越淡,就在她准备折身返回之时,身后有人讥笑道:“苏碧,对那穷小子动心了?”

    苏碧悠悠转身,看着姐妹戏谑的眼神,埋怨道:“无凭无据,可不能瞎说,万一传到小姐耳中,如何是好,而且这油纸扇可是……”

    苏碧没有说下去,脸色有些不自然。

    那名女子扶着另一边的门框,看着只剩一个模糊轮廓的背影,低声说道:“苏碧,过了年你就二九了,是该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嫁出去了。”

    苏碧转头看了眼相处的最为融洽的姐妹,脸色红扑扑笑道:“话虽如此,但可以托付终身的好男人不多,女人没了姿色,便是秋后的草,长青不了。”

    两女人各自沉默,静静的看着即将步入雨巷的箫剑生。

    待那模糊的身影忽然消失之后,苏碧竟然生出一种无比的落寞感,喟叹之余,暗问自己,他还会来吗?她有些埋怨小姐,为何要对他发脾气。

    刚才小姐冲着箫剑生发脾气,她就在隔壁房间,想不通,修行者的世界她理解不了。

    箫剑生走入雨巷,其实这条细巷并不是会客栈的路,至于通往哪里,他也不知道。他只是纯粹的想多走一走,多看一看,多看看这个世界,看看那些普通的人们,想在其中找到一些他曾经的影子,他虽然步入了修行之道,但还是很怀念之前的普通人生活。

    那时候,他负责砍柴,妹妹负责做饭,两人虽年幼,但将小家照顾的妥妥当当的,虽然粗茶淡饭,但贵在过的安心,活的舒心,天地也很小,小到仿佛只有泥井口,若不是那场变故……

    箫剑生以油纸扇遮挡脸盘,安静的走在雨中,脚下踏出黄泥淌和水花,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将扇举高,看着连绵起伏在雨中的丘陵,天地豁然开阔起来。

    就在这时,箫剑生收起了油纸扇,独自浸泡在雨水之中,他仰头望天,看那斜刺而下的雨线,感受着雨水柔绵之力,不知不觉间,他闭上了眼睛,心神沉寂其中磅礴的雨水之中,渐渐的,他头顶之上的雨线开始变的弯曲,刹那间,弯曲的雨线猛然向两边分开,一条风不能入,雨滴不能入的空阔地带直通雨线的尽头。

    随着箫剑生整个身躯疯狂的颤抖,那条空阔地带亦是无限的延伸出去,相似两堵雨水筑起的高墙,只是在接近某个高度之后,两侧的墙猛然合拢,滂沱的大雨再次砸落下来,箫剑生手中纯由雨水凝聚而成的一支长枪被那柔绵的雨线穿透,撕裂。

    箫剑生自嘲一笑,再没有尝试。

    就在这时,孟凌霄头顶着一片硕大的树叶走了过来,一脸的不乐意,嘲讽道:“就连眼前的雨幕都破不开,还想开天,差的不知十万八千里,是不是很丢人?”

    箫剑生重新撑开油纸扇,看着师公说道:“所以才跑至这荒山野岭之间。”

    孟凌霄抬头看了眼天,咂咂嘴笑道:“虽然大方向是对的,只是光有一腔热情,还有你那势浅薄的太可怜了,拿什么和天斗,虽然你师公也未必能做到,但是人已经不在灵域,你开了个什么天,吃饱了撑得?”

    箫剑生很窝火的瞪了眼孟凌霄,说道:“你徒孙开的是天,和她在不在灵域是两码事。”

    孟凌霄突然笑道:“你这般做是天地的大不敬,你可知昊然之境之上是何处?”

    箫剑生怔怔的看着师公,赔笑道:“师公请讲。”

    孟凌霄用一只手捋了捋滴水的胡子,笑道:“我也不知道啊。”

    箫剑生赌气的一跺脚,不等孟凌霄收起得意的笑,转身就走。

    孟凌霄看了眼手中被雨滴击穿的大叶子,赶紧追了上去。

    然后陪着笑钻到了油纸扇之下,箫剑生白了眼师公,马上将油纸扇挪开了,孟凌霄气的直跺脚,但箫剑生根本就不做理会,孟凌霄再次追上箫剑生,笑道:“别这么小气,好歹我是你师傅的师傅,讲究点辈分如何?”

    箫剑生没好气回道:“辈分是辈分,但我不喜欢和骗子共撑一把扇。”

    孟凌霄扫了眼油纸扇,吸了一下鼻子,笑道:“香喷喷的,走桃花运了?”

    箫剑生用鼻子哼了一声,全然不理会。

    孟凌霄叹了口气,说道:“你可知何为法,何为则,何为法则?”

    箫剑生忽然将油纸扇大半移至孟凌霄头顶,笑道:“简单来说,法,法规,律法,则,天地之理,之规律……”

    孟凌霄呵呵笑道:“太粗浅了,其实法有很多解释,一言难尽,相传,法乃一只天地间神兽,这是最早法的出处,至于则,说法也是无穷尽,总之,你要记住,昊然之境之上为法也为则,乃正法正则之地,哪里诞生一种奇怪的东西便是法则,法则不破,天难开,想要开天,自然先要有对抗法则的能力。”

    不知不觉间,箫剑生将手中的油纸扇交到了师公手里,独自一人走入雨中,开始逆着雨幕仰望天穹,渐渐的想起了那一夜的一些怪事。

    难怪越过昊然之境之后,再无法向上御行,被一股奇怪的东西阻挡在外,原来是法则在作怪。

    孟凌霄看着被淋的向落汤鸡一样的箫剑生,脸色凝重说道:“天下修行者何其之多,然而正在算是踏入修行大道的,也只有合五境之上的修行者堪堪入了门庭,六境只是一个过渡,只有七境具备了势,放开窥见天道,如果过早的窥探,往往适得其反,当然不排除一些天纵奇才,还有你这种借了天运之人。”

    孟凌霄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七境需聚势,祖境需要领悟法则,你现在离开天还隔着一个庞大的正法正则之地,所以暂且就别想了,乖乖的先去马家的武库折腾,或许哪里有你想看到的东西。”

    箫剑生低下头,惆怅的苦笑了几声,说道:“我猜马家真正的好东西都在九层,但想入九层又谈何容易,而且仅仅是五天时间,如何能够博览群书?”

    孟凌霄没有去看箫剑生的脸色,看了眼罩在雨中的天府城,笑道:“既然能够借扇于你,说明有戏,事在人为,你可以不择手段。”

    孟凌霄马上回道:“这扇并非马家小姐所借,而是一个叫阿碧的女子。”

    孟凌霄像看傻子一样看着箫剑生笑道:“如果你是马芙授意,里面的女子打死也不敢做这种越轨之事,当然,师公也没指望堂堂的马家小姐能和你对上眼,我猜她肯定有求于你,所以,这个机会切不可错失了。”

    箫剑生想起离开是源头活水时的场景,感觉有些语塞,不知道自己开出的条件马芙会不会下去再考虑,如果不会,该如何想方设法进入九层之中?

    一老一少走在雨中,向天府城走去。

    回到客栈之时,雨也基本消停了,天空绽放出了幽深的蓝色。

    两人各自换过衣服之后,都感觉饿了,箫剑生便将那份饺子找地方简单的温热了一下,随之两人头顶头坐在桌旁狼吞虎咽起来。

    下午时分,箫剑生哪里都没有,带在客栈之中开始消化董海川传承给他的那些记忆,再对照那本书上的文字,加深一遍记忆,算是彻底的将董海川的东西接纳了过来,只剩下日后勤加苦练。

    晚上时分,箫剑生就近饭庄打包了一些清淡小菜,和师公凑凑合合的喝了个半醉,两人一直聊到后半夜时分,聊的话题也多是和修行有关。

    第二天清早,箫剑生上街简单的置办了一些年货,主要就是几坛包装精美一些的黄酒,和几件差不多的衣衫,过年了,换件衣服,或许就能换了心兆头,为何没有丰盛,一来他囊中羞涩,能省便省,二来自己到时候有可能在马家武库过年,师公也就没必要穷讲究了。

    中午时分,箫剑生被孟凌霄催促着去源头活水还扇。

    他站在很远的地方,等了很长时间,也没有看到阿碧的影子,只好往门前凑了凑,然而,就在这时,三楼的一扇窗户被推来了,一袭白裙的马芙探出半个身子,远远的凝视着箫剑生,箫剑生和马芙对视了几眼,他本来打算将扇放在原地,让马芙自己下来自己拿,不料马芙指了指四象堡方向。

    就在箫剑生不知何意之时,马芙已经下了楼,出现在箫剑生眼前。

    马芙淡淡说道:“咱们是不是应该好好的谈一谈条件?”

    箫剑生先将油纸扇还给马芙,然后才说道:“和一个无耻小人谈条件,是不是有些委屈了马家大小姐?如果你觉得不妥,大不了九层我不奢望便是。”

    马芙皱了皱细柳黛眉,冷哼一声,说道:“如果你能帮本姑娘达成一事,并非没有可能。”

    箫剑生假装很为难的叹了口气,说道:“什么事,马姑娘请说,容我考虑一下。”

    马芙却是指了指四象堡方向。

第六十四章 爱莫能助

    箫剑生没有立刻答应,而是很谨慎的问道:“马姑娘,到底什么事,先说清楚了。”

    马芙有些幸灾乐祸的看着箫剑生,说道:“你不也水到渠成,只差临门一脚?”

    箫剑生眸光怪怪的看了马芙,笑道:“不应该啊,堂堂的马家大小姐,坐拥无数修行资源,家中又有马丰川这样的大人物,不敢说顺风顺水,起码不应该有门槛一说才对。”

    马芙小声叹息道:“修行之事,能仰仗的只有自己,家族只可让你不过早的夭折,仅仅起到一个护道的作用。”

    马芙很难得的像似和箫剑生谈心一样,渐渐的敞开了心声,若非真的有求于人,她不会这般和一个无耻小人推心置腹,说这些心理话,马芙自嘲的笑了笑:“我想试一试,希望你能帮我,如果可行,我会想方设法让你进入九层,哪怕事情败露,被逐出马家。”

    箫剑生陷入了沉思之中,想了很长时间才低声道:“成交,只是希望你不被逐出马家。”

    马芙坚定的点了下头。

    随之,两人一前一后向四象堡走去。

    一场大雨过后,空气清新怡人,四象堡直通九层的石阶上,路上行人络绎不绝,自然少不了各种议论,大部分都是围绕着过年这个话题展开,只有少部分对修行痴迷着,依然为了修行上的些许小事挣的面红耳赤。

    就在这时,人群的议论声忽然低了很多,甚至连呼吸也屏住了,开始看向一身白裙落落大方的女子。

    马芙低头而行,走的很快,很快便超越了一些同行者,渐渐的人们的议论花开开始转移到了马芙身上。

    箫剑生为了辟邪,故意拉开了和马芙的距离,所以很多声音不由自主的进入了他的耳中。

    有气宇轩扬的一行五人就走在箫剑生一侧,箫剑生注意到这几人的眸光皆是看着马芙裙摆下的皓腕,渐渐的,开始有人不满足于这种眼睛上得到的感觉,笑道:“上次见到马家小姐还是几天前,好像瘦了一圈,不过,更有骨感了,不知道搂在怀里会是什么感觉。”

    很快,便有人接话道:“如何能不瘦,听闻最近马家和窦家走了远了一些,想必马芙和窦修齐的婚事也很快要泡汤了,看来只要努力一把,咱们哥几个都还有机会的。”

    “哈哈,诸位都想多了,马芙清瘦并非和窦家有关,乌某可是从小道听来,说她破境遇阻,桎梏难解。”

    这样的声音不在少数,似乎只要是男的,都想在马芙身上议论几句,好在同行之中显摆一下,这些人大部分都是些五境之下的修行者,最初箫剑生还能听个新鲜,但随着那些声音越来越露骨,他渐渐的也听不下去了,低着头快步而行。

    箫剑生不相信马芙就听不到,只是未见她回头,脚下的速度也不曾慢下一点,只能说她的心思全不在这里,渐渐的箫剑生也开始有意识的封闭进入耳中的声音,随着越盘越高,箫剑生静下心来开始感悟来自四象堡的威压。

    石阶快到一半的时候,沿途之上的议论声已经转到了这次马家武库开放一事上,马芙在天府城本就是耀眼的存在,尤其是这个时候,很多人想靠上去攀谈几句,拉拢一下情感。

    但碍于马芙那张冷冷的脸,还没等这些人靠近,便败下阵来。

    就在这时,一个长得油头粉面的男子,望着马芙被风卷起的裙摆,不屑说道:“青楼一女子,如何能出淤泥而不染,林某不信,拭目以待。”

    箫剑生从这人身边快速走过,这人最初不以为意,但很快吃惊的看着箫剑生,说道:“你姓箫,名剑生,林某记得你。”

    箫剑生点了点头,笑道:“林兄好记性。”

    那人很羡慕的走在箫剑生一侧,皮笑肉不笑的说道:“箫兄弟年纪轻轻仅有如此艳福。”

    箫剑生淡淡的看了眼来人,他的脑海之中有这人的影响,当日替窦修齐呐喊助威,声音挺高,所以箫剑生对这种人根本没有好感,紧走几步,爬上第五层石阶,留下那人叉着腰对着箫剑生怒目而视,似乎在低声骂着狗男女类似的话。

    随着第七层第八层的临近,石阶上的人影越来越少了,大部分人都止步与第六层,就在箫剑生低头感悟之时,马芙停在了第八层之上,很快她身边出现了一个老人,老人干瘦脸庞,小眼睛,但精神抖擞,一边低声说着,一边眼光放远向箫剑生望了过来。

    箫剑生本来走的还算轻快,只是感受到那双不善的目光之后,脚步突然慢了下来,似乎老人的眸光能影响他身上的气力一般,最初,箫剑生以为老人很可能是在试探自己,只是很快他便感知到那不善的眸光之中,渐渐的充满了敌意。

    尽管走的慢了一些,但箫剑生依然没有停下脚步,快接近第八层的时候,老人肆无忌惮的朝着箫剑生伸出了手,猛然间远远的向他抓了过来,随着胸间翻江倒海似的一阵难受,箫剑生突然感觉到眼前的石阶正在快速的扭曲变形,有的已经变成了一道深渊,有的则变成的一道高不可攀的山岭,他抬起的一脚忽然不知落于何处。

    与此同时,箫剑生忽然听到马芙朝着老人微微怒道:“苏长老,是不是有点过了?”

    老人淡淡笑道:“小姐,可知他是何人?”

    马芙回答:“不需知道,本小姐只知道他是我请来的客人。”

    老人嘿嘿道:“客人,既然是客人,更应该知根知底才行,他是逢时而生之人,携带灾星而降,所以,马家是不会允许小姐与他走在一起的。”

    马芙脸色微微一僵,说道:“是族长之意?”

    老人轻笑道:“昨天夜里,你爹着急几大长老已经商议过将来族长继位一事,他选择自己退位,时间就定在年后初一,所以,并非他的意见。”

    马芙吃惊的看着老人,好久才生出一句话,狠狠的咬了咬银牙,冷笑道:“我爹为何要退位,莫非就为当年的一个承诺?”

    老人点头道:“如果你能顺利进入祖境,什么事都能过去,但事实是,以你现在的心情已经无望于祖境,自然,马家不会将资源浪费在一个废人身上。”

    马芙尽管心中已经暴怒,但她却破天荒的让自己冷静了下来,她眸色玩味的看着苏遮慕,冷冷道:“若我破境,又当何讲。”

    老人摇了摇头,笑道:“这话留着你和你爹去讲,马家会有新的考虑。”

    马芙再没有据理力争,哀叹一声,将眸光投向了箫剑生身上。

    与此同时,老人远远的瞥了眼箫剑生,说道:“上次之事,已经传入马家几大长老耳中,虽说你是受马祖的之意替他护道,然而,这几日你与他频频接触,消息早已传入窦家耳中,这事已经被既然上任的新族长所知,苏某也是迫不得已才出手,望小姐见谅。”

    这对一老一少的对话,一字不漏的全部传入了箫剑生耳中,直到这时,他才恍然大悟,了解了马芙的真正用意,或许她早就感知到了危机,才找上了自己,然而,他又能帮她多少?

    其实,箫剑生更在意的是,以马芙现在在马家的地位,又能帮她多少,想入九层,似乎更难。

    此刻,箫剑生已经表现出了体力不支的迹象,但老人依然没有收手的意思,反而有些变本加厉,就在箫剑生眸光灼灼的看向马芙之时,马芙冷笑道:“苏长老,非要这般不近人情?”

    老人冷笑道:“如何才能令小姐满意,但说无妨。”

    马芙动了动嘴角,又无力合上,忽然身形飘退,稳稳的落在了箫剑生身边,声音细若蚕丝道:“抱歉,要不要咱们改日再约?”

    箫剑生大方笑道:“无妨,今日便是好时候,既然来了,岂有半途而废之理。”

    马芙犹豫道:“他是马家长老,你如执意要试一试他的身手,我也爱莫能助。”

    箫剑生无所谓的摇了摇头,开始重重踏出一步,他不信眼前真的是什么万丈深渊,而他这一步踏出,则是令的第八层的石阶都晃了一下,猛然一脚,仿若万斤之力。

    就在苏遮慕怒眸而是,干枯的手掌即将握成一个实心拳头之时,箫剑生迈出了第二步,他的身体没有再些许的摇晃,稳如山岳般。

    箫剑生并没有感觉到老人身上的法则之力,也就是说对方还没有踏出祖境,忽然如此,便不至于让他望而却步。

    苏遮慕和箫剑生之间的对持,马芙很尴尬的夹在中间,她就站在箫剑生身旁,既无法帮助箫剑生摆脱困境,也无法出手帮助他对付箫剑生,但这一幕落在那些旁观者眼中,仿佛就成了信息量很大的话题。

    有热闹,从来不缺围观着,从古到今,亘古不变,热闹越大越好看。

    不少人本来已经再不准备费力攀登,但看到前面有好戏看,那就另当别论了,尤其是看到马芙也掺和在中间,兴致越发高昂。

第六十五章 得道与失道

    很久了,都没人能挑起箫剑生这么高昂的战意。

    苏遮慕算是成功的激起了箫剑生心中的那股怒气,他不惧危险,不惧敌人,不惧生死,不惧敌视,但怕被人歧视,不喜欢别人眼中的贬义色彩。

    前一刻,箫剑生双眸清澈如水,仿佛揉不进一粒沙,后一刻,他双眼闪着冷酷之色,像似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

    马芙从侧面看了眼箫剑生,他的双眸仿若传说中的九幽之湖,深不见底,漆黑而令人心颤,她被他的眼神深深的震撼了一下,好残忍的眼神,她暗暗叹息一声,他从人兽不欺到极度冷酷,一念之间的变化,他的人生经历过什么样的磨难?

    她忽然很想知道。

    事实证明,一个女人如果对一个男人产生了了解的兴趣,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往往会出乎意料。

    然而,很多人自认为眼睛是雪亮的,他们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有些清瘦,又有些文绉绉的,人群中有人见过他,就在前几天,他在马丰川的石像下悟道破境,貌似境界还是那个境界,貌似也不像传说中的那般。

    什么天运之人,逢时而生之人,实力低微的令人不齿,也不过如此嘛。

    圣人域什么样的天纵奇才没有,尤其是在天府城,上有马家、窦家,年轻辈中资质出众的修行者太多了,简直多如牛毛,其他如最近崛起的三生门,老牌世家柳家,以剑术艺压天下老秦家,简直不能枚举。

    这还不说矗立在四象堡上的九尊石像所代替的势力。

    所以,此时人们的眼中并没有瞻望,纯粹的是想看个热闹,过年了,自然要好好热闹一番。

    箫剑生能感觉到这些浅薄的目光,但他不在乎。

    但马芙在乎,她自幼生长在天府城,这里很多同龄人都是曾经儿时的玩伴,虽说因为种种原因渐渐疏远,甚至与某些人之间还存在这或大或小的仇视,所以她很在乎别人的眼光。

    马芙看着箫剑生低声说道:“咱们走,我会想办法让你进入九层的。”

    箫剑生摇头,他没有从她的话语之中听到肯定之声,她在躲避。

    况且,这个时候,已经不是走与留的问题。

    对方明显是一个老牌的七境,或许即将踏入八境,所以才面对他有恃无恐,那副咄咄逼人的面孔,仿佛在审视一个刚学会走到的蹒跚幼*童,这令箫剑生很是不快。

    在几十双眼睛的注视下,箫剑生再次迎着苏遮慕的威压跨出一步,甚至他没有停歇,直接又跨出一步,微微喘了口气,再跨一台阶。

    苏遮慕淡淡道:“有趣,好久没见识过这般不识抬举的年轻人了。”

    那双老眼半眯着,根本看不出他在看箫剑生还是马芙,貌似他刚才那句话,也是一语双关,说箫剑生的同时,也是说给马芙听的。

    就在箫剑生再次向前连着跨出三步后,苏遮慕终于缓缓睁大了眼睛,不显山不漏水的眸色,居高临下的看着箫剑生,警告道:“挑衅马家的后果很严重,严重到你无法承受,哪怕孟凌霄也不敢如此放肆,别说你一个晚辈,年轻人就应该谦虚而谨慎,方能一步步走远……”

    “马家……”箫剑生简简单单瞟了眼苏遮慕,轻笑一声,平静道:“其实,前辈说的这些都没错,这本就是一个得道与失道,得势与失势的世界,前辈可以站在高处将话说的盛气凌人,但前辈想过一事没有?”

    苏遮慕身体微微前倾,仿佛要洗耳恭听。

    在场不少人,也是很想知道这箫剑生接下来会说件什么事,甚至有人开始猜测结果,无非就是箫剑生在马家苏长老面前主动服软,要不然替自己找个台阶下去。

    在他们眼里,此刻,留给箫剑生的只有一条路,远离马芙,远离马家,马上折返。

    貌似只有马芙一人感觉隐隐有些不安,她对箫剑生了解不多,但通过他的眼神,她又觉得非常了解他。

    苏遮慕收起了握拳的手,用鼻子哼了一声,道:“请讲!”

    箫剑生依然笑着说道:“晚辈想让苏长老知道,离开了马家,以你现在的境界,连一条狗都不是。”

    一语出,人群哗然,令谁都没有想到,这箫剑生竟然敢在马家长老面前放肆,看来热闹马上就要升级了。

    与此同时,马芙的心狠狠的颤抖了一下,他除了震惊箫剑生的近似愚蠢的胆量之外,更震惊他语出惊人之前,依然能将一句骂人的话说的让人洗耳恭听。

    苏遮慕也是没有想到,或者说这个答案与他想的完全相反。

    他今日的目的便是让他知难而退,远离马芙,远离四象堡,怪怪的离开天府城,他有曾想过箫剑生身上背负的气运,然而,有孟凌霄这个家伙在,他还是明白自己的斤两的。

    只是,这箫剑生太他娘的目中无人了,简直就是找死。

    “咱们走!”

    马芙下意识的拉了下箫剑生,以她对苏遮慕的了解,这人嫉妒爱面子,尤其是箫剑生当着这么多的人说他是一条狗,他绝对会不择手段的找回面子的,只是,马芙没有拉动箫剑生。

    她已经很使力了,但依然没能将他撼动分毫。

    就在这时,苏遮慕微微抬起手指,胡子轻颤之时,指着箫剑生咬牙切齿说道:“就因为你这句话,老夫会让无极宫付出代价的,他孟凌霄也会付出相应的代价。”

    突然之间,至苏遮慕的手指之间激射出一股磅礴之力,如同一道闪电一样穿透了箫剑生的身体,箫剑生在脸色刹那苍白之时,身体向后仰了一下,看似要倒,但很快又弹射了回来。

    箫剑生淡淡乐道:“无极宫是没有马家的排场,也没有马家的实力,但自知不足懂得韬光养晦,但你张口闭口孟凌霄如何如何,莫非就不担心他找你麻烦?”

    就在众人津津乐道之时,箫剑生又补充道:“孟凌霄再不济,但你恐怕连给他提鞋的资格都没有?”

    苏遮慕彻底震怒,那道干瘦的身体陪着宽大的长袍仿佛被风吹过,猎猎作响,至此,马芙心中的悔意已经到了最深,她后悔没有择日,一时心起将箫剑生带至这里,她的本意迫于马家的压力,想在年前解开自己的心结,进而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一举破境入祖境,也好让爹爹安安心心的过个念,然而,事情的变化已经超出她想象的急迫。

    马芙狠狠的瞪了箫剑生一眼,“箫剑生,你找死?”

    箫剑生却轻描淡写的朝着她一笑,随即深吸一口气,大步向前走去。

    与此同时,石阶高出,苏遮慕微微皱眉的同时,眯起了眼睛,透过一线的缝隙看着缓缓走来的箫剑生,渐渐的,苏遮慕身上绽放出一抹如霞光一样的金色,透过那金色霞光,苏遮慕身上多了一件金光灿灿的甲衣,甲衣之上有数千枚金色甲片,每一枚都蕴涵无穷力量。

    当然,这并非真的金甲,而是来自马家的秘术,至于叫什么,在场的人中,只有马芙一眼能叫出名字,这种甲衣爹爹也有一件,马家高层长老级别的人没人都有一件,据传这种秘术发掘于遥远的东方,接近太阳升起的地方,哪里有一支特别古老的种族,叫龙族,他们所在的地方堪称乐土,遍地神木,堪比金贵,但却并不为世人所知。

    更为奇特的是,这种甲衣在护身的同时,还能源源不断的散射一股穿透力很强的能量,给敌方造成一种错觉。

    此刻,箫剑生的感知最是清晰。

    他迎着那金光走过去,除了感觉突然置身于一片山川之中,同时感觉到那是一轮骄阳的存在,他沉浸在骄阳的亿万光芒之中,无法撤退,亦无法抵挡,渐渐的他有种要被融化其中的错觉。

    这种错觉他曾经有过一次。

    那一次是和石仟羽在一起,他追逐太阳而去。

    他看到了一片金光闪闪的土地,土地之上长满了如精铁一般密林,那片土地上的人都很健壮,力大无穷,那片土地对箫剑生造成了无穷尽的吸引力,仿佛在哪里可以获得源源不断的能量。

    然而,哪里实在是太过遥远了,那一日,他好像一口气跑了无数年,但依然还是只能远远的看着,无法靠近,那一日,他的身体仿佛在烈日中燃烧起来,但那片土地对他的吸引力让他忘却了身上的痛楚。

    那一日,到底发生了什么时,箫剑生只记得即将靠拢过去了,他的身体也快被烈焰焚烧,但事实是,石仟羽发觉了箫剑生的异常,最终无计可施之时,以女人的最本能的东西化解了箫剑生一次危险的遭遇。

    事后,石仟羽没有和他提过,或许是羞于启齿,或许还有更多的顾虑。

    今日再见,箫剑生心中那股熟悉的感觉再次被激发,他翻过了崇山峻岭,向着那股气息而去,他的身体再次要燃烧起来,尽管如此,他依然不停不歇,向着苏遮慕走去。

    不知何时,站在箫剑生身后的看热闹的人群,忽然感觉箫剑生变了,他好似被烈焰层层包裹,然而,在那烈焰之下好似有一道乌黑色的甲衣护着他的身体不被烈焰焚烧干净。

    就在这时,发现不对劲的马芙,突然伸出一只手,想要将箫剑生拉回来。

第六十六章 乌儿化甲

    马芙抓住了箫剑生的手腕,但没能将箫剑生拉住,她感觉此刻的箫剑生仿佛山岳一般,难以撼动。

    但她没有松手,依然在试着将他拽住。

    箫剑生仰着头,他的脸庞金红一片,仿佛正有烈日映照其上,他的呼吸有些急促,抛开这些,他的神色还算正常,甚至有种享受其中的意思,任凭苏遮慕将一身力量化作一道火焰一样的东西加持在他身上,质朴的长袍如火焰一样跳跃在身上,他依次向着石阶迈步,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一切都是那么有条不紊,理所当然。

    当八层的石阶走过快一半的时候,苏遮慕脸色渐渐狰狞,突兀的朝着天空喝了一声,听闻此声,马芙下意识看向苏遮慕,发现他整个人的气势在这一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苏遮慕身上的金光收敛,刹那间化作一片片金色羽毛一样的东西飘落在自己身上,覆盖在原本甲衣之外,使得那件甲衣更为固若金汤。

    没了金光的阻碍,箫剑生突然加快步伐,但仅仅了前进了几步,苏遮慕猛然抬手,排山倒海的一掌拍在箫剑生身上。

    “咔嚓!”沉闷的一声巨响。

    箫剑生被重重拍击了出去,撞开了下方来不及躲闪的人群,落在七层石阶之上,同时,马芙也被甩在了石阶两侧的护栏之上,她没有怒视苏遮慕,而是紧咬银牙看着摇摇欲坠但偏偏又快速翻身而起的箫剑生。

    箫剑生再次面无表情而来,路过马芙的时候,马芙咬牙切齿警告道:“你会死在金焰掌下的,适可而止吧。”

    箫剑生没有给与马芙回应,或者说他完全沉静在苏遮慕营造的一方世界之中,他面无表情看了眼马芙,看到她脸上无奈的苦笑,继而继续向上走去。

    此刻,很多人都没有注意到箫剑生身上的斑斑血迹,他们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那件黑色甲衣身上,甲衣以变的残破不齐,光泽暗淡了的许多,很多地方都显出了裂缝,仿佛一碰既脱落。

    在很多人看来,若非这件甲衣护体,此刻的箫剑生已死,六境如何成承受得起老牌七境的勃然一怒,如今甲衣残破,他将那什么抵抗,在这些双眼中,仿佛箫剑生正在走向死亡,他走的越快,离死亡越近,他攀的越高,离死亡越近。

    马芙已经彻底的沉默了,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帮助箫剑生,势必会背负吃里扒外的骂名,被逐出马家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有可能爹爹也会受到牵连,族长即将卸任,在马家这种极其看着等级和威望的大家族呢,一旦如此,自身难保。

    即便如此,此事若传回家族,苏遮慕再在几大长老面前添油加醋一番,后果势必也会很严重。

    然而,若是任由他走向死亡边缘,自己将寝食难安,毕竟人是他叫来的。

    就在马芙犹豫不决之时,箫剑生以更快的速度再次攀升至八层之上,苏遮慕眼神之中充实着上位者的高昂,他静静的看着走近的年轻人,淡淡的笑了笑,随即猛然伸手一握,箫剑生身上的甲衣跟着变形,无数的裂缝贯通起来,开始变的支离破碎。

    然而,就当苏遮慕以强势的手法,即将将那将他认为很平淡无奇的甲衣握碎的刹那间,黑色甲衣自行破裂,无数的黑色甲片自行脱落,化作一道道黑烟消散而去,好像彻底的碎了。

    马芙抿了下嘴唇,加下突兀加速,想在甲衣破碎的一瞬间将箫剑生拽离苏遮慕超控的范围,但苏遮慕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豁然之间,一条无锋的漆黑长枪成型,居高临下抛射过来,仿佛无往不前,势不可挡。

    无锋长枪,刹那而来,钝突的枪尖猛然刺向箫剑生的胸口。

    一片叹息声,夹杂着一声无力的惋惜,紧随其后,是一声沉闷的撞击声,仿佛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待人们瞩目之时,眼前却没有一枪穿透胸口的惨景,正好与之相反,苏遮慕的无锋枪没能穿透箫剑生的身体,被一层层浮现在他体外蚕丝一样的黑色纤细之物挡了下来。

    箫剑生也仅仅是被震推了两步。

    待他站稳之时,双手紧握属于苏遮慕的长枪,面无表情,低头而思,对于外界的唏嘘之声,充耳不闻。

    面对这这一幕,苏遮慕心颤的无法形容,几欲滴血。

    非他,这支长枪对他很重要,当然,重要的意义不单单是长枪本身的贵重,而是他在马家的这几十年时间,一直醉心于马家的那些外界无法窥探的典籍和炼魂之术,这支长枪上下注了他太多的心血,然而,今天却在阴沟里翻船了。

    苏遮慕沉重的叹了口气,故意瞥开自己的枪,凝神着箫剑生那张清瘦的脸盘,渐渐的皱起了眉头,他是如何做到的,仅仅才六境而已,起源于龙族的神术无法伤他,自己苦心炼魂的赤龙枪无法将他杀死,莫非真的如这几天天府城传的那般。

    至上次箫剑生四象堡悟道归来,这几日天府城各大世家门派便传着一件看似捕风捉影的事情。

    有人说他悟道七日,虽没破境,但得到了马丰川的认可,亲自授其马家一些留世稀缺的秘法,这件事的根据便是马芙丫头亲自替他护道七日。

    还有人说他虽然没有破境,但已经半步踏入七境,身上已经凝聚了属于七境才有的势,说的也是有板有眼。

    更有人说他,那日和窦修齐打赌,赌约便是马芙的终身大事,虽然苏遮慕不相信堂堂的马家族长千金,会做出这般轻率之事,但依着今日的表现,仿佛有些眉头了。

    当然,还有不少街头巷尾的说法,种种说法之下,更令得这个逢时而生之人便的扑朔迷离了起来,所以,马家上下才震怒,便让苏遮慕亲自探个明白,同时阻止马芙与那箫剑生进一步的接触下去。

    想到此处,苏遮慕眸色凝重的看着箫剑生身上的那层黑甲,怒道:“年轻人,想好了?决意要激怒马家?”

    箫剑生缓缓抬头,眼中渐渐恢复了神智,朝着苏遮慕微微一笑,道:“不敢,若是苏长老执意认为,晚辈也没有办法。”

    苏遮慕平复了一下心中的不快,冷笑道:“离开天府城,远离马芙,做到这些,老夫便可答应你,马家再不为难你,如果真的决意与马家对着来,下场可想而知。”

    箫剑生淡淡的和苏遮慕对视一眼,他在他的眼中根本就看不到一丝诚意,便轻笑道:“不是晚辈不答应,实在信不过苏长老的为人,何况晚辈与马姑娘算是初始,还谈不上远离,恐怕是你们想多了。”

    苏遮慕远远的看了眼马芙,用一种逼问的口吻说道:“刚才事情有些急,忘记告知你,从明日开始,马家遍布天府城的一些产业,将会有人代你接管,你若还惦记马家这些年对你的竭力栽培,闭死关吧,那日破了祖境再出关。”

    马芙眸色轻颤的看着苏遮慕,摇头道:“这是我爹爹的决定还是众长老的决定?”

    苏遮慕玩味笑道:“长老院的决定,莫非你很质疑?”

    莫非面色楚楚说道:“晚辈不敢,但诸位长老应该清楚,如果闭死关,晚辈恐怕再无缘祖境,或许一辈子就老死其中,晚辈实在不甘。”

    “不甘,又当如何,马家再没有资源供你浪费。”苏遮慕望着马芙冷笑道:“此一时,彼一时,你应该识大体才是,明日之后,长老院会专门派人监督你,直到你闭关开始。”

    这一刻,马芙眼中充实着满满的不甘,对于长老院的决定,她自然不敢执意,然而,对于自己的命运,她也不会让他人掌控,这些年来,她是马家年轻一辈中,最有希望踏入祖境的希望,曾经在很多人眼里,她也将是天底下最年轻的祖境,事情为何会变成今天的局势,原因便是她出关之后,不仅没能破境,反而因为某种原因跌境了,跌至七境初期,同时实力也大跌。

    在一片等待的眸光之中,马芙缓缓抬起头,淡淡道:“晚辈要见马祖。”

    忽然,苏遮慕大笑道:“胡扯,马祖岂是你想见便见,也不看看自己现在是什么身份,你爹都自身难保,你岂有能安乎?”

    顷刻间,马芙眼中显出了痛苦的挣扎之色,但就在这时,箫剑生低声笑道:“照眼下看来,马家也不过如此,和无极宫有的一比,长老院不也尽是些糊涂蛋。”

    听闻此种大逆不道之言,苏遮慕的须眉猛然抖擞起来,他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敌视神色看向箫剑生,随之,仰天长笑一声,一身金甲化作无数金色片缕向着箫剑生激射而去。

    这一刻,金色代替了天空的深蓝与悠远,无数的片缕夹带着肃杀之声,顷刻之间,将箫剑生笼罩起来,肉眼可见,那些金色片缕仿若一柄柄利齿似在啃食着箫剑生的肌肤,在一点点压缩着黑甲的空间,然而,箫剑生面对这一幕,脸色始终保持特别的镇定,他在看,也在想,总之,不曾有丝毫担心之色。

    不知过了多久,箫剑生轻笑一声,似乎在于自己说,乌儿化甲,随之,他体内的那层甲衣突然浮现而出,彻底将那些金色片缕阻挡在几尺之外。

    与此同时,箫剑生手中那支属于苏遮慕的长枪猛然对准他的主人遥遥点去,突然,一抹银色长河挂于四象堡上空。

第六十七章 一个字

    势?七境?董家枪?

    在这一瞬间,苏遮慕连续感慨三问。

    然而,回复他的却是银河之上倾泻下来的点点银光,如雪花一般落在苏遮慕的头顶之上,再如流动的水一样蔓延,源源不断,仿佛无根之上天上而来,眨眼之间,银光覆盖了苏遮慕全身。

    银光覆盖之下,苏遮慕已经到了暴怒的边缘,这几年依着马家做靠山,从来没有人敢对他这般,尤其还是一个年龄悬殊的晚辈,简直太放肆,太狂妄,莫非就没有想过后果?

    其实,箫剑生还真就没有想过后果,在他看来,打架这种事随机一点最好,而后果也只有两种,一种是输赢,另一只是生死。

    很快,苏遮慕身上的他的金色甲衣变的暗淡起来,仿佛落满了灰尘。

    似乎已经到了不可喝止的边缘,苏遮慕怒喝道:“无极宫一弃徒,今日之后,天下恐再无容你之地。”

    话音甫落,苏遮慕对准身前的银色光幕竖起一掌劈下,银色光幕仅仅是乍亮了一下,没能撕裂开。

    箫剑生淡淡笑道:“苏长老错矣,也老矣,恐怕这事,你说了不算,马家说了也不算。”

    苏遮慕望向箫剑生,冷笑道:“谁说了算?”

    箫剑生平静道:“至少你没权利知道。”

    接下来,箫剑生目光仿佛穿透了苏遮慕的身体,落在四象堡之上马丰川的石像之上,他边走边思索,脚步鉴定仿佛无人可挡。

    今日一战,貌似没有输家,也没有赢家,各有千秋。

    所以,不少人见热闹到此应该没什么好戏看了,苏遮慕杀不了那箫剑生,最终的结果只是让行,再加一番警告,也算是不失面子,箫剑生自然也无法杀掉苏遮慕,即便能,在天府城马家的范围他也不敢,这是人之常情,凡事都要为自己留后路。

    只是,众人没有想到,箫剑生离着苏遮慕还有十几个石阶的时候,他手中的长枪突然对准了苏遮慕,猛然一枪刺出。

    苏遮慕恐怕做梦也不会想到,这个年轻人可以放肆到这个地步,一枪而来,华光绽放,完全无视了他几十年心血铸就的龙族秘术,长枪破开金光的同时,他破开了苏遮慕的势,笔直而来,势不可挡,直入心窝。

    若非在最后关头,苏遮慕拼命护身,这一枪恐怕就会穿透他的身体。

    苏遮慕使劲的握着插在胸前的长枪,沙哑道:“与马家作对,想过后果吗?”

    箫剑生与苏遮慕侧身而过,笑道:“姑且不论你能不能代表马家,即便能,我想马家也应该先解决好内部纷争,再插手江湖之事,其次……”

    箫剑生顿了一下,冷笑道:“苏长老,被自己枪所伤,换做任何一个要脸的人,恐怕都没脸留在这里指手画脚。”

    苏遮慕强行镇定的看着箫剑生,但此刻心中那股怨气再无法凝聚,无他,他今天输了,换一句话说,恰恰是这看似目中无人的年轻人,实则在最后时刻还是有所顾忌的,没有对他动杀心。

    至于苏遮慕如何想,箫剑生没有去理会,速度不快不慢的向九层攀去,留下身后议论纷纷的人群。

    苏遮慕脸色很难看,伤口疼痛是一说,主要是面子问题。

    他经过马芙身边之事,本不想多言,但还是没忍住说道:“马家有你,自不会长久。”

    马芙淡淡笑道:“马家之事,还不用苏长老愁心。”

    这句话的言外之意,苏遮慕应该能理解,他虽为长老,但毕竟是外姓,姓苏而非马。

    四象堡九层,马芙追上了箫剑生,两人相伴而行,一直到九层之上的那处浮桥处,马芙才犹豫说道:“今日之事,实属意外,我也没想到事情忽然会变的如此复杂……”

    箫剑生打断了马芙的话,仿佛更本就没有受苏遮慕的影响,心境依然很平静的说道:“其实,我更关心明日马家武库开放一事。”

    马芙抱歉的笑了笑,说道:“我会想办法的,你要相信我。”

    箫剑生摇了摇头,懒洋洋的靠在长廊的护栏上,紧紧的闭起眼睛,笑道:“你不欠我,我也不欠你,不要说的信誓旦旦,换句话说,你现在都自身难保,如何兑现?”

    沉默几许,马芙忽然急道:“有什么了不起的,大不了本姑娘将九层的所有书目都抄录一遍,任你选择。”

    箫剑生本来双眸紧闭,脸上显出一抹惋惜之色,在听到马芙的话后,他先是吞咽了一口口水,随之,忽然睁开眼睛,吃惊的望着依柱而立的马芙,笑道:“看来是我多心了。”

    马芙噘嘴道:“本姑娘早就说过,说到便会做到。”

    ……

    夜色袭来,四象堡矗立在一片灯火之中。

    四象堡属于天府城最高的建筑,站在九层之上,完全可以鸟瞰天府城全貌,看遍万家灯火,正值年关之时,天府城的灯火分外的明亮,大街小巷处处装点正红彤彤的红灯笼,年味浓郁。

    四象堡九层某处,马芙双目紧闭,很难得的脸色很是放松,夜风吹拂而过,将她的长发吹乱,不知过了多久,马芙悠悠的睁开了眼睛,其实她早就无法在凝神静气,只不过还不想放弃而已。

    苏遮慕的出现,让她彻底乱了方寸,她忽然很迷茫,仿佛在看不到大道的彼岸。

    曾经,她是马家年轻一辈中的翘楚,她本应该可以顺顺利利的破境,成为天下年轻一辈第一个踏入祖境的修行者,然而,至她出关之后,破境的希望彻底的破灭。

    至于原因,只有一个,她急功近利了。

    今时,她为了能破境,甘愿放下身份,去靠近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还为此得罪了窦修齐和苏遮慕,她很想问问自己,这样做值得吗?

    然而,她不知道该问谁。

    或许,从明日起,马家再不是她心目中的那个马家,她的道也开始变的迷茫起来,马芙缓缓起身,走向马丰川的石像,他的马家的骄傲,也是她的骄傲,只是她看着马丰川的石像,感受不到一点马祖的慈悲,相反,她感受到了他浓浓的嘲笑。

    不知过了多久,马芙的头发彻底了没了形状,她呆痴的站在马丰川的石像之下,无法思考,无法呼吸,她的心渐渐的向谷底坠落。

    就在这时,一阵轻缓的脚步声打扰了马芙的遐想。

    箫剑生走了过来,用一种很老练的语气说道:“其实,当初选择永恒作为大道并没有深思过,那时候还不知道道是何物,只是懵懵懂懂之间,看到了这个字眼,至于后来,也未曾深思过,说不来不怕你笑话,我的修行之路根本也是一塌糊涂,迷迷糊糊的走到了现在,直到遇到了她,方才正视了自己。”

    夜风之下,马芙撩了撩长发,淡淡问道:“世人都说她很美,美的不可方物,你可以描述一下吗?”

    箫剑生望着深渊的夜空叹息了一声,苦笑着说道:“她如夜空之中的星辰一样,仿佛触手可及,仿佛有遥不可及。”

    马芙似乎对这个答案不满意,但也没有追问下去,在她看来,此时谈及赵凌雪显然不是个很愉快的话题,所以,马芙略作沉思,问道:“今日约你来,便是想你替我解惑,那日你悟道,我忽然感觉那场景很熟悉,然而又不知在哪里见过。”

    马芙顿了一下没有说下去。

    箫剑生也不知道如何说起,想了想笑道:“都说道乃自然之事,自然应该平常心去悟道,放下杂念,或许会好一点。”

    马芙楚楚的看着箫剑生摇了摇头,说道:“为了那一天,我尝试了无数种可能的情况,甚至请教过所有自认为可以解惑的人,他们说的话基本和你一样,难道就没有更好的办法?还是你不愿意说起。”

    箫剑生笑着在马芙面前坐下,不知在哪里找了一壶酒,启了封堆到马芙面前,说道:“尝一尝。”

    马芙摇头道:“不胜酒力,恐一滴就醉。”

    箫剑生笑了笑,说道:“不尝如何知道会醉。”

    马芙犹豫了一下,很生疏的托起酒壶,半仰着头,细细的抿了一口,登时双颊滚疼,嗓子生烟难以自制,有些幽怨道:“酒乃穿肠物,越喝越糊涂。”

    箫剑生淡淡道:“再喝一口试试。”

    马芙幽怨的瞪了箫剑生一眼,但在那双眼睛的逼视之下,还是托起酒壶细细的喝了一口,接下来便是猛烈的咳嗽。

    箫剑生问道:“现在感觉如何?”

    马芙痛苦的摇了摇头,瞪了箫剑生一眼道:“你的确很无耻。”

    箫剑生轻笑一声,说道:“无耻是每个人的本性,只是别人会装,但我不会。”

    马芙很认真的听着,不知何时,竟然情不自禁的又喝下了几大口酒,夜风吹来,她的脸已经完全融化在了微醉的酒色之中,清澈的眸子很愤怒的看着箫剑生,仿佛有很多话要说,但又不知道如何说,说些什么好。

    就在这时,箫剑生往前挪了挪,轻轻的抓过马芙的手,沾着酒水在她手心里写下了一个字。

第六十八章 醉

    马芙没敢挪动那只手,用另一只手在怀中掏出一块幽绿色的玉佩,小心翼翼悬在手心上空,随意的双指搓了几下,玉佩散发出一阵温和幽静的绿光,绿光将两人轮罩。

    马芙缓缓的将手心翻转,很认真的念出了声:“一醉方休。”

    忽然间,她很想笑出声了。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良方,马芙用眼角询问这箫剑生。

    箫剑生点了点头说道:“至少可以试一试,如果连试的勇气都没有,谈何证道?”

    马芙紧攥拳头,酒迹化作一缕酒气。

    “你的字很飘逸,远比你本人洒脱很多。”

    “如果你需要,还可以更飘逸,行书不行草的来……”

    “无耻……”

    “打住,再说无耻我翻脸,说正事,敢不敢试一试,别说我没有帮你。”

    “你敢翻脸,我便敢杀死你,箫剑生,你想看本姑娘耍酒疯的样子,你想让我醉酒之后出丑,如果是就直接说,本姑娘可以满足你一次。”

    “说正事,你再不破境,马家会更糟,你爹恐怕……”

    “假慈悲,本姑娘知道你惦记马家武库的事,你想从中找到炼魂之法,你想偷窥马家枪的精髓,然后和董家枪融合,真是无耻的小人……”

    箫剑生没有和马芙继续斗嘴,近近的看着那张开始挣扎犹豫的脸,少倾,马芙忽然笑道:“那便依着你,如果你敢戏耍本姑娘,休想离开天府城。”

    箫剑生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虽然他并无戏耍之意,但也能想到将马芙灌醉的后果,抛开马家不说,恐怕窦家也不会痛快,不痛快的后果自然找他算账。

    想到这里,箫剑生很痛快的笑出了声,能让窦家不痛快,似乎也是件好事。

    接下来,马芙先将那块玉佩放置在地上罩面,然后,晶亮的双眸看着箫剑生笑道:“本姑娘当真喝了,一切后果你来负。”

    箫剑生点了点头,将酒壶推到了马车身边。

    马芙坦然一笑,果断捧起了酒壶,酒壶不大,装满可盛越三斤酒,双手捧起来灌着顺溜,至于这酒从何来,自然是准备送给董海川的,可惜董海川人已经离开了天府城。

    这次马芙没有犹豫,仅仅是皱紧眉头,深吸一口气,马上便传来了响亮的咕咚声,咕咚了好一阵,令得箫剑生眼睛都直了,期间他还有过抢过酒壶的冲动,担心真把这姑娘灌出个好歹。

    然而,马芙根本就没有给他抢夺的机会,一气呵成,几乎半壶酒下肚。

    很快,马芙醉眼朦胧感叹道:“都说你是逢时而生之人,依本姑娘来看,你应该是生不逢时之人,可叹!”

    箫剑生苦笑道:“为何感叹?”

    马芙笑道:“曾经,本姑娘偷入武库九层,偷偷观摩了三本九天遗书,其中一本记载便是天下将乱,民不聊生,天合之时,末法重启,如何不是生不逢时?”

    箫剑生淡淡笑问道:“何为九天遗书,包括无涯遗书吗?”

    马芙点头道:“自然,无涯遗书便在四象堡之内,如果你能本事,可以取走,其实马家武库曾经藏书四本,不知为何枯木遗书无缘无故的不见了踪影。”

    箫剑生偷偷的笑了一声,想起了师公那日捧读的难本书,也不知道那老头是从哪里搞到手的,箫剑生不露声色的说道:“马家武库真是藏古纳金,可惜,恐难一见了。”

    马芙冷笑道:“可惜吗,九层之上的藏书,有一大本在本姑娘的脑海之中,如果你想要,本姑娘随时可以默写出来。”

    箫剑生摇了摇头,说道:“真不敢奢求!”

    其实,箫剑生说的是实话,他真不敢有这种奢望,他知道这种奢望的背后自然是对等的条件。

    马芙冷笑几声,言语有些吞吞吐吐道:“其实未必不可以。”

    箫剑生不自觉的竖起了耳朵。

    马芙仰头看着夜空,爽朗笑道:“如果准许本姑娘容纳了你的道心,本姑娘可以替你伏笔三年五载,到时候,你便拥有马家武库的一般藏书。”

    箫剑生猛然起身,试探着问道:“如何个容纳之法?”

    马芙摇了摇道:“现在无法告知,如果你相通了,可以去源头活水找我。”

    箫剑生皱了皱眉,想起那个地方,本能的叹息了一声,忽然觉得不是什么好事情,故再没有想下去。

    一阵夜风裹着寂静吹来,吹拂在马芙越来越燥热的脸蛋上,几息之后,浓浓的醉意袭来,马芙从头到脚散发着猛烈的酒气,而且忽然像变了个人似的,紧紧的盯着箫剑生,此刻,箫剑生在她眼里,俨然已经变成了一个同命相连的可怜之人,她的目光渐渐的朦胧起来,仿佛罩着一层若隐若现的薄纱。

    忽然,周围的气氛马上变的不一样了。

    马芙重重叹息一声,摇摇晃晃起身,向着马丰川的石像走去,夜风吹来,马芙摇晃的更厉害了,好不容易抱住石刻的枪杆站稳身子,忽然幽怨的声音在夜空里回荡起来:“马丰川,马家今日如此,和你这甩手掌柜脱不了关系,若是爹爹真有个三长两短,马芙势必会将你的石像夷为平地。”

    “天下第一有如何,还不是像缩头乌龟一样躲在马家的仙人观中,马芙今日便向你请战,你敢吗?”

    嘶哑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出很远,不知道有没有被人听到。

    或许是酒后吐真言,此刻的马芙根本没有在乎这些,纯粹的发泄在心中的情绪,感慨这世道的沧桑,过了很久,她的声音才平息下去,神色开始悲痛起来。

    箫剑生本可以阻止这些,但他没有,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一边就着夜风喝着小酒,一边看着马芙酒后放肆。

    夜色越来越深沉,不知何时,马芙摇摇晃晃走向箫剑生,扶着箫剑生的肩头矗立了一会,很奇怪的说道:“三日之后,本姑娘便闭关,或许至此以后,世间再无马芙,如果三日之内,你能相通便去源头活水找我。”

    马芙朝着箫剑生玩味一笑,摇摇晃晃的向四象堡远处走去。

    箫剑生怔怔的看着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直到马芙的身影融入夜色之中,箫剑生这才独自苦笑几声,捡起那块玉佩,小心收好,然后面对着马丰川的石像坐定。

    今也箫剑生不问道,也不求道,只是想独自感受一下,坐在天府城的绝对高处,是一种什么滋味。

    四象堡很高,仿佛悬浮于天府城上空一般,沉思久了,有一种独自寒的错觉。

    不知不觉,夜色被白昼驱散。

    天府城上空萦绕着浓浓的年味,这反而让箫剑生越发的感到了孤独。

    骄阳的光线刺入眼中,箫剑生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昨夜一切像做了一个梦一般。

    酒壶里还剩个酒底子,箫剑生喝尽之后,捏碎了酒壶,向客栈走去,客栈的门虚掩着,孟凌霄不在,车辇也不在,师公应该是独自出门了,但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应该很快就会回来。

    箫剑生没有多想,洗涮了一把,便早早起身,向马家走去,今日武库开放,不管如何,他总的去试试运气。

    马季坐落在天府城正北方位,占地无数,远远看着就像一座城池一般,东南西北四道门,都有马家弟子把守,一般人进入需持马家亲发的同行令。

    恰逢年时,今日的马家更显威严气魄,无限长的城墙之上,挂满了大红的灯笼,且四道门具贴出了大红喜报,内容便是马家武库本着为天下修行者纳福,今日武库五层开放,开放时限为三日,但凡提前登记报名者,便可随意进入。

    箫剑生走的最近的南门,朱红色的大门,两侧有人把守,俱是细细盘问,此刻南门外排起了半里长的人流,各色的人都有,俱是喜气洋洋,唯独箫剑生眉头有点轻轻皱起,他担心此行会被刁难。

    差不多一炷香时间之后,人流向一条长龙向朱红色的门道陆续走去,箫剑生随着人流渐渐靠近那扇足有两丈高的朱红大门,离门越近,箫剑生心里越不踏实。

    他想起了和苏遮慕的不愉快,似乎已经猜到那个老家伙指不定就在哪里盯着自己的动静,他有想起了马芙,昨夜醉的很厉害,现在或许还处于醒酒的时候。

    很快,在人流的初拥下,箫剑生低着头走向朱红大门,靠近大门前的时候,一年轻男子瞟了眼箫剑生,淡淡问道:“报上姓氏名讳。”

    箫剑生低声道:“箫剑生。”

    男子接着道:“可有马家请柬?”

    箫剑生犹豫了一下,掏出一块白色腰牌在男子眼前驻留了一刻,男子看着那腰牌微微的颔首轻轻点了下头,笑道:“原来是小姐的朋友,得罪。”

    接下来,男子做了个请的动作。

    箫剑生冲着男子轻笑一声,低着头便要涌入那如血色一般的门道,然而,就在这时,远处有人冷笑道:“且慢,老夫怀疑这腰牌有假。”

    随着这声冷笑,血色的门道远处,不知哪里走出一人,老远就凝视着箫剑生,男子见这人迈着方步走来,马上笑脸僵在脸上,登时横枪拦住了箫剑生的去路。

第六十九章 十两银子

    不知何时,天府城上空隐隐传来一阵阵闷声闷气的爆竹声,或许是之前没有注意,直到此时,箫剑生才听到这些无比熟悉的声音。

    顿时引起一股浓浓的思念之情。

    可惜,酒已经喝干,就连酒壶也被马芙抛飞出去,箫剑生的心感到无法安放,他缓缓的抬起头,眉头紧皱望向远方。

    夜空之中,不间断的有绚丽多彩的烟花穿云而来,吐出五色丝带,昙花一现,随之消散,烟花很漂亮,箫剑生之前只听闻过,但没有亲眼见过,对于穷乡僻壤的他来说,记忆最深的莫不过于炮仗。

    然而,就在箫剑生细细的看着烟花冉冉升空,炮仗沉闷炸裂之时,一缕缕女子的长发随风舞了起来,轻柔的抽打在他的脸上。

    箫剑生低头看去,马芙睡的很实,鼻端发着轻柔的呼声,箫剑生举起玉佩,在马芙脸上晃了晃,盈盈绿色之中,她的侧脸很白惨,没有一丝血色,双眸紧闭,嘴角微动,似在情不自禁的笑。

    近近的看着马芙酣睡的样子,箫剑生忽然想起了另外一人,只是不知她现在可好?

    箫剑生小心翼翼的收起玉佩,犹豫了一下,揣入了自己怀中,马芙已经枕着他的腿长睡了很久,他的腿已经变得麻木,但他却不敢挪动一下,担心将她吵醒。

    不知过了多久,天幕终究解开,夜色悄然退去,四周变的灰蒙蒙起来,箫剑生暗自感叹一声,总算是捱过了漫漫长夜。

    天亮之后,要不要再去马家碰碰运气?今日正值年时,马家应该不至于做出过分的举动,除非运气不佳,碰到苏遮慕,箫剑生心中细细的合算着,最后决定碰碰运气。

    就在箫剑生细思之时,马芙长长的睫毛抖了一下,随即眼睛眯开一线,视线缓缓扩散四周,当眸光落在那件多余的衣物上时,猛然睁大眼睛,紧接着,感觉到一股离自己很近的陌生气息,瞬间弹坐而起,隔着几步的距离怒不可赦的看着箫剑生,那眼神仿佛要杀人一般。

    箫剑生没做任何解释,眸光淡淡的看着眼前女子。

    似乎想起来一些事,那双冷眸渐渐恢复了些许的冷静,瞪了箫剑生一眼,转身而去。

    几步之后,马芙停了下来,声音依然沙哑道:“回去之后,我便准备闭关一事,或许……再无出关之日。”

    箫剑生一边揉着麻木的腿,一边缓缓道:“道无对错,错的是那个执着的人,道发自内心,谨记本心便可,与诸事诸人论善恶,但须一念而过,切莫太过纠结,这是我个人对道的肤浅认知。”

    马芙皱了皱眉,忽然沉声问道:“什么是永恒,或者说这世界有永恒吗,但我不相信有。”

    箫剑生轻笑道:“有,只是缺少发现永恒的眼睛。”

    马芙疑惑道:“请说,我不喜欢猜。”

    箫剑生平静道:“需要你自己去思量,思量过了,或许你还能出关。”

    马芙轻轻的点了点头,轻声说道:“今夜之事,不准再提起。”

    箫剑生轻嗯一声,掏出怀中玉佩和腰佩,叠放整齐,双手捧着递上。

    马芙下意识的扫了一眼那块玉佩和腰佩,面无表情说道:“你留着吧,或许还有用。”

    马芙转身而去,渐行渐远。

    直到白裙人影消失之后,箫剑生深呼一口气,他没有急着离去,将玉佩和腰佩小心收好,然后朝着马丰川的石像拜了一拜,背对着石像坐定,仿佛有些倦意,他的眼皮很沉重的闭了起来,鼻端喘息声很重。

    很奇怪的是,在箫剑生坐下不久之后,四象堡上空渐渐传来了异动,灰蒙蒙的夜空之上,仿佛正在被拉扯成丝状的云层漂移过来,无声无息的汇聚在马丰川的石像的头顶之上。

    云层越聚越多,没有些许的停歇,聚于石像头顶万丈处,唯独将中间一处留下了一片空白,那里没有任何云,也没有雾,清澈的像一口无底的深井,闪着星辰的光芒。

    不知多久之后,无限多的云层堆叠起来,连成一道漆黑的景象,像是驱散的夜空再次降临下来,但唯独正上方那个圆形空缺处,清澈一片,显得更幽深了。

    咔嚓一声,马丰川石像手间的枪杆突然崩裂开来,化作无数的碎石至天空降落,砸落在地,散落在箫剑生身体周围,几息之后,那些石块竟然泛起了幽蓝色的光芒,光芒由点成面,逐渐连成一片,很快便将箫剑生包裹严实。

    这一日,正值年时,天空漆黑如斗,似有滂沱大雨悬于天际之上,悬而不降,天府城早已有人感觉到这诧异的一幕,他们披挂整齐出门望天,天空无光,却刺的双眸生疼,他们打开火折子点亮手中灯笼,但那光线也仅能照亮脚下位置,不过三尺而已。

    这一时刻,天府城大街小巷站满了脸色恐慌的人,他们有的人手里还提着准备燃放的烟花和炮仗,然后见此情形,哪里还敢将那些飞天之物送上夜空。

    自然有人看到了那个空缺之地对准的位置,朝着四象堡匆匆忙忙而去,然而,仅仅只能走到三层高度,便大汗淋漓再无法挪步。

    皇马街中段,名曰“五谷丰登”的小酒馆内,一老一小面对面坐在一张喜欢吱呀出声的酒桌旁,桌子上摆着几碟子能数过来的花生米,店家可能起早了,两眼有些支不起来,但有生意做,有钱挣,便的坚持,麻雀虽小,但也是肉啊。

    小的看起来不过五六岁的样子,头上编着很多小辫子,嘴里乏味的嚼着几粒花生米,正值贪玩的年龄,哪里能坐的端正,时不时的向外张望一眼,老者便在这时用筷头在桌子上敲上几下,提醒小家伙专心吃花生米。

    终于,小家伙实在忍无可忍,忽然起身,说道:“说好了过年时候让徒儿清闲一天,今天便是过年,师傅你说话不算话,小心屁股流黄脓。”

    老者刚把酒碗放下,笑道:“你个小没良心的东西,师傅这是为了你好,马上要打雷了,你不是怕雷吗,出去作甚?”

    小家伙用小拳头擂着快散架的桌面,不悦道:“师傅胡说,这天如何能有雷动,明明就是不打雷不下雨的天气。”

    老者透过敞开的门,用筷子指了指天,说道:“打赌?”

    小家伙赌气道:“打就打,反正你也没赢过。”

    老者呵呵笑道:“就赌临行之前,你娘亲给你的那十两银子,如何?”

    小家伙下意识的捂了下心口位置,明知道上当,但架不住好胜心理作怪,依然振振有词道:“若是师傅输了,由当何讲,提前说好,我不学你那些连狗都不怕的本事,要学就学那位漂亮姐姐的剑法。”

    老者点了点,忽然白眼道:“没出息的东西,整天就惦记着别人的老婆。”

    小家伙爽朗的笑道:“师傅,你肯定又输。”

    随之,小家伙跑了出去。

    老者轻笑出声,忽然抬起手中的筷子,像捣蒜一样在远处点了几下,猛然漆黑的云层之上,一道紫色闪电如蛇窜一般穿过了厚积的黑云,顷刻间,无数的闪电至四面八方汇集而来,向四象堡上空那处空地激射而去。

    此刻,酒馆之外,忽然有孩童嚎啕大哭起来,随之抱着头跑了回来,然后撅着屁股就钻到了桌子底下。

    老者没有理会自己的宝贝徒儿,眼睛似乎能穿越夜空,然后落在四象堡石像下的那道人影身上,抿了一口酒,低下头含了几颗花生米,低声道:“这次应该成了,再不成,老夫也没辙了。”

    忽然,小家伙从桌子下探出投来,怯生生问道:“师傅,你刚才说什么成了?”

    老者没好气道:“你输了,先掏了银子再说。”

    今日马家武库开放,然而天公不作美,所以时间一直在往后推,差不多到了中午时分,天空重新晴朗起来,络绎不绝的人群纷纷攘攘向着马家走去,沿路之上到处是面带疑惑的人,按理说,今日本是极喜之日,应该很高兴才对,只是刚才发生的那件事,由不得他们不疑惑。

    明眼人,或者过来人都知道,那是有人破境的征兆,然而,感觉有不像,就刚才那场面,估计飞升都差不多了。

    马家坐落在天府城正北方位,占地无数,远远看着就像一座城池,东南西北四道门,正门在南,宏大气派,朱红色的大门,朱红色的门洞,甬道无限悠长,石刻雕栏精美奢华,令人咋舌。

    恰逢年时,今日的马家更显威严气魄,无限长的城墙之上,挂满了大红的灯笼,且四道门具贴出了大红喜报,内容便是马家武库本着为天下修行者纳福,今日武库五层开放,开放时限为三日,但凡提前登记报名者,便可随意进入。

    此刻,甬道两侧已经提前分派好了维持秩序的马家子弟,他们面色庄严,用一种审视的眸光看着从鼻子底下穿过的人流。

    按照昨夜长老院的说法,今日人会很多,自然这些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有的人至千万里之外赶来,应该受到夹道欢迎,然而,这些马家子弟总感觉这些人与他们相比低人一等,所以就根本不用正眼去瞧。

    此刻,正有人亮出身份,通过那道朱红色的大门。

第七十章 慌不择路

    这人报出身份,面带微笑,站姿端正。

    朱红大门一侧,几名管事对着手中的一本记事簿细细核实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又有人在这人身前身后转了一圈,确定没有携带武器,这才递上一张刚刚写好名字的红色通行令交给这人,挥手将人放行。

    这人拿到红色通行令,先是微微转身朝着身后的人群微微一笑,然后昂首挺胸而去。

    紧接着,又有人陆续走入那道朱红色的门洞,也都是神采飞扬。

    看到此种情况,后面的人渐渐的放下宽心,门前虽然盘查的很严格,但基本不会刁难,差不多人人都能拿到通行令。

    中间只有一位光头和尚这里出了点问题,和尚既不舍下腰间的酒壶,也不丢下手中的板门刀,最后和管事的争执了几句,最后看了眼城头之上那块分量很重的匾额败兴而走。

    这名和尚很多人都认识,正是出自三生门的花酒和尚,这个结果众人也能想到,毕竟这几年马家与三生门不对付,如何能放任他过去?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人流由长龙变成了小蛇,人头渐渐稀疏起来,门外只剩下十几号人,就在此时,一衣着皱巴巴的年轻男子走向管事处,管事先斜着眼看了眼年轻男人有些不合时宜的穿着,然后沉声问道:“姓甚名谁,出自哪宗哪派?”

    年轻男子低着头回道:“箫剑生,无门无派。”

    一名管着沾着口水翻了一会记事簿,然后找到箫剑生的名字,对照着名字看了箫剑生一眼,发现他没有携带违规器械,虽然穿着上有些不顺眼,但长老院并没有放出话挑拣这方面,然后面带着嘲讽和其他管事窃笑了几声,不耐发的挥了挥手,将墨迹还没有干的通行令用两指推到了桌角,示意箫剑生自己去拿。

    箫剑生无奈的笑了笑,刚要接过大红色通行令,忽然门内有人喝道:“且慢,这人有问题。”

    就在箫剑生望向来人的时候,通行令快速的被一名管事收了回去。

    转瞬之间,门内走出一衣着华贵鲜亮的少年,年轻很轻,约莫十五六岁,举手投足之间傲气十足,眉宇之间更是挂着一抹拒人千里之外的英姿,箫剑生盯着少年只看了一样,便基本确定了身份。

    马家子嗣,和马芙的长相有三份像,三份神似。

    少年走来,那些管事之人登时缩回了脖子,更是退后两步以示尊敬,连大气都不敢出,少年迈着老练的步伐来到箫剑生面前,先是会心一笑,然后很不愿意的提起头仰视了一眼,然后笑道:“人人都可以进,但唯独你和狗不能进。”

    面对少年咄咄逼人的眼神,箫剑生已经想到了一种可能,少年绝对不会平白无故的出来找事,肯定是受到了长老院某人的指使,这人应该便是苏遮慕,似乎怕什么来什么,但既然来了,总的争取一下才行,所以,箫剑生看了看四周,然后看到了依然没有离开的花酒和尚,就蹲在一颗树下,大口的喝酒,然后朝着朱红色的大门?望。

    在箫剑生看来,狗应该指的是花酒和尚,由此可见,少年一直在门内徘徊,专门等他露头,这才出现,想到这些,箫剑生依然平易近人的笑着说道:“我和狗不能入内,很有趣,请问这位小兄弟,这是长老院的意思还是……”

    少年转身伸手,管事将写有箫剑生名字的通行令在箫剑生面前扬了几下,然后当在箫剑生的面撕碎,随手一样,纸屑飞上天空,少年看着箫剑生咧了下嘴,淡淡说道:“谁的意思不重要,重要的是本少爷偏偏不然你进去,有能耐踏着本少爷的身体闯进去也行,听闻你是六境高手,本少年腊月之时才破了合五境大圆满。”

    箫剑生很无奈的笑了笑。

    少年皱了下眉,提高嗓音说道:“但是,你敢吗?”

    箫剑生赶紧摇头道:“确实不敢。”

    少年没有箫剑生高,此时正挑衅般的仰视着箫剑生,那眼神分明在说,在马家的家门前,借你个胆也不敢。

    箫剑生确实不敢,他还不想错过这次机会,也不想和马家闹的不愉快,所以他笑着道:“那么,我如何才能进去,有没有这种可能。”

    “甭惦记着,完全没有可能。”

    少年讥笑一声,朝着箫剑生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挡道,同时,箫剑生身后那十几号人乘机发出了不耐发的声音,纷纷谴责这挡路的少年赶紧将路让开。

    就在这时,箫剑生谦和的笑了笑,手中托出一块白玉腰牌,在少年面前晃了几下,说道:“如果凭这个呢?”

    少年下意识的眯了一下眼睛,扫了眼箫剑生手中的腰牌,怒目道:“这枚客卿令牌你是如何得来的?”

    听闻是客卿令牌,箫剑生也着实的吃了一惊,然后心里一阵窃喜,马芙说这东西对他有用,既然有用,此时不用何时用?

    就在箫剑生细心的观察着少年的脸色变化之时,少年忽然笑道:“恐怕也不行。”

    箫剑生微微不悦道:“为何?”

    少年轻笑道:“本少爷说了不行就是不行,莫非本少爷需要给你一个合理的解释吗?”

    随即,箫剑生忽然皱了皱没有,淡淡说道:“自然需要一个解释,如果你解释不了,我便踏着你的身体走进去,这话是你说的。”

    箫剑生忽然向前跨出一步,身上抖擞出一股令少年胆寒的气势,少年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可能是想起了这是自家的地盘,马上又鼓足勇气挡住箫剑生的去路,冷笑道:“如果你能说出客卿令的来路,或许还有的商量。”

    箫剑生摇了摇头,迈出第二步,第三步。

    少年身不由己的往后连推了三步,似乎想起了什么事,忽然怒道:“阿姐还真够蠢的,竟然敢将客卿令随便送人,难怪她醉醺醺的回来之后急着闭关呢,原来是干了见不得人的勾当。”

    箫剑生朝着少年淡淡笑了一声,继续往前迈步,少年虽然气势汹汹,道岂能挡住七境的气势,箫剑生之所以敢如此肆无忌惮,在马家人面前搞不愉快的事,也属于临时起意,他自有自己的盘算。

    在少年退到后背被那张桌子挡住之时,周围那些管家已经夹道上的马家子弟快速的向这边围了过来,纷纷呵斥着箫剑生,一时间声音水涨船高。

    箫剑生没有理会那些动静,依然向着马家的朱红大门走去,那些人虽然气势汹汹,但不得不节节后退,然而,就在箫剑生看着那道高又宽的门槛越来越近时,忽然,他感觉城墙之上投射下一双眼睛,安静的看着他的头顶。

    箫剑生刚想确认一下,来人是不是苏遮慕,但苏遮慕已经飘下了城墙,一身崭新的深蓝长袍随着那道干瘦的身体猎猎作响。

    苏遮慕讪笑着来到箫剑生近前,对着其他人摆了摆手,然后又冲着少年笑道:“三公子辛苦了,此事老夫来处理便是。”

    少年轻轻给苏遮慕鞠了一躬,笑道:“既然苏伯伯出面,想来这里已经没有我的事情,苏伯伯,今日过年,马荣是不是可以找素儿妹妹玩去了?”

    苏遮慕大笑道:“自然找的。”

    马荣满意而去,临走之前还狠狠的瞪了箫剑生一眼。

    就在这时,苏遮慕向箫剑生伸出手,笑道:“按照马家家规,长老院有权收回发放出去的任何一枚客卿令,你准备交吗?”

    箫剑生摇头道:“如果不交还有什么后果?”

    苏遮慕冷笑道:“一切的后果马芙自会替你承担,你本人自然没有后果可言。”

    箫剑生皱了皱眉,细细的权衡了一下,还是决定不交的好,似乎交与不交的后果并没有多大区别,所以,箫剑生平静道:“那日马芙出关,我会亲手交还于她,算作物归原主。”

    苏遮慕的出现,箫剑生彻底绝了进入武库的希望,他缓缓的无声的叹息了一下,随之将路让开,身后那些早已等的不耐烦的人骂骂咧咧至箫剑生身边走过。

    苏遮慕静静的欣赏着箫剑生有些失落的表情,满意的捋着花白的胡子,说道:“想法很好,但恐怕很难,全长老院的人,没有一人看好马芙还会出关,不过,听说你们私交不错,能有此想法也算正常。”

    事到如今,箫剑生也懒得多说一句话。

    他仰头看了眼马家南门的城头,哪里横着一块巨大的金色匾额,上书是个巨大的银色大字,通古到今。

    箫剑生准备离去,苏遮慕也准备回城,但就在这时,人群之中先是一阵骚动,不知何时,一个小男孩挤了进来,凭借着较小的身躯,一个劲的在人缝里穿行,不多时,小男孩便凑到了人群的最前方,然后垫着脚尖往桌子上面瞅去。

    那名复杂核对名字的管事起先以为是谁家贪玩的孩子跑了出来,也就没当回事,还冲着孩子做了个吓人的表情,然后呵斥道:“小兔崽子,赶紧哪来哪去,小心把你抓起来吊在城门之上,晒成肉干。”

    小男孩脸色根本就没有惧意,瞅了几眼那本记事簿,然后又看了眼那叠空白通行令,然后比划着说道:“我叫缘木鱼,请麻烦将名字登记一下。”

    那名管事登时就被气乐了,笑着骂道:“趁着大爷没有拔刀之前,赶紧滚蛋。”

    缘木鱼吐了吐舌头,甩了一下脑袋上的小辫子,叉着腰回道:“师傅说了,今日过年,大人不能欺负小孩子,更不能拔刀见血,否则……”

    管事好奇问道:“报出你师傅名字,否则又如何?”

    缘木鱼挠了几下脸颊,皱着小眉头愁苦道:“否则什么来着,好像摔了一跤忘了,要不你们等等在关城门,我这便回去问师傅去。”

    箫剑生低着头回头就跑,可能是慌不择路,一下子撞在了箫剑生身上。

第七十一章 无机楼

    很奇怪的是缘木鱼并没有被弹飞出去,而是像一块狗皮膏药一样贴在了箫剑生身上,箫剑生试着甩了几下,愣是没有甩下去,这一幕令得不少旁观者捧腹大笑。

    就在这时,缘木鱼龇牙咧嘴的抬起头,看那嘴型,似乎极为不满的像念叨几句,但当他看到箫剑生的脸是却是怔住了,他感觉这张脸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随之想起,仰望着头看着箫剑生,惊咦一声,小嘴吧吧道:“喂,你把那位漂亮姐姐整哪里去了?”

    箫剑生亦是感觉到一种似曾相见的感觉,然后恍然大悟一般,笑道:“你师傅他老人家还好吧?”

    说道师傅,缘木鱼更是一肚子牢骚,从箫剑生身上下来,嘟着小嘴,学着大人的样子叹息了一口,说道:“真是一言难尽啊,大过年的最好还是不要提我师傅了,本来这一路是追寻那位姐姐而来,结果在进入圣人域的时候跟丢了……”

    缘木鱼说道这里的时候,箫剑生突然睁大了眼睛,急道:“你说……她来了圣人域?”

    缘木鱼点了点头道:“师傅说的,他说能感知到姐姐的气息。”

    箫剑生一把拉住缘木鱼,喘息道:“你师傅住哪里,快带我找,找到了好处多多。”

    缘木鱼先是一喜,随即沮丧着脸,说道:“恐怕现在不行,师傅说了……”

    缘木鱼没有说下去,而是谨慎的看了看周围,这才低声道:“师傅让鱼儿去马家的武库偷几本书出来,否则绝食三日,以后再也不带鱼儿找姐姐了。”

    说道这里,缘木鱼眼圈红红的,令的箫剑生也是心里难受至极,她真来圣人域了,该不会是回心转意要找自己赔礼道歉不成?

    箫剑生恍恍惚惚的点了点头,说道:“如果是你,恐怕很难,为何你师傅不自己动手?”

    缘木鱼委屈道:“师傅说了,万一逮住了丢人,鱼儿还小,逮住了顶多就是打一顿了事。”

    箫剑生没有再说下去,忽然心思匆匆的样子,摸着缘木鱼的脑袋,皱眉看着那几名管事,然后将目光落在刚走不远的苏遮慕身上,随之掏出一块银子偷偷的塞入了缘木鱼手里,然后耳语几句。

    缘木鱼接过银子咬了一口,蹦蹦跳跳走了过去,在那张比他还高半头的桌前站定,双手背后,盯着那名管事说道:“我和后面那位哥哥要一起进去,需要多少钱,开个价吧。”

    那名管事呵呵笑个不停,随之摇头道:“我们马家不差你那几个铜板,除非你能报出你师傅的名字,如果你师傅的名气够大,或许还可以考虑一下。”

    缘木鱼忽然为难了起来,并非他不想报,而是试过几次没有效果,师傅的名字貌似还没有手里这块银子值钱呢,但逼到这个地步,缘木鱼也无奈了。

    缘木鱼低声道:“宁铁鞋,诸位大爷可曾听过。”

    “宁铁鞋……什么鬼?”

    那名管事如嚼蜡一般砸了咂嘴,然后摇了摇头,嬉笑道:“小家伙,你确定没有记错。”

    眼看没有希望,一时之间,缘木鱼憋的脸红脖子也粗了一圈,忽然将那块银子拍在了桌子上,愤愤道:“我师傅再加上这个呢,够不够?我和那位哥哥保证进去只看书不偷书。”

    那位管事淡淡的瞟了箫剑生一眼,抬头看了看天色,忽然不耐发起来,即将命人将箫剑生和缘木鱼赶走,但就在这时,先是有人在幽深的门洞内轻咳一声,随之有一道人的虚影出现。

    几息之后,那道虚影才渐渐凝实,显出一个完整的人形,是一位极具岁月气息的老人,披头散发,身形消瘦异常,导致外面那件灰色粗布好像裹着一具骨架。

    关键是脚上还没有穿鞋,一双黑漆漆的脚仿佛铁打的一般。

    老人的出现让在场的诸位都屏住了呼吸,马家那些人甚至赶紧低下了头,眼睛不敢触碰哪怕一眼,箫剑生也好不到哪去,离着十几步远,便能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压迫感觉,尽管老人身上没有流露出一丝强者的气息,但却给他一种人老成精的错觉,太强了。

    反倒是缘木鱼见到老人后,忽然脸色放松了很多,他用小手指了指老人,嬉笑道:“马行空大爷爷,没想到您又跑到马家混吃混喝了。”

    老人迈步走来,假装很生气,没好气道:“小兔崽子,这也是你那个老不死的师傅教的?”

    缘木鱼勤快的点了点头,忽然使劲的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歉意说道:“差点将师傅说的话忘了,师傅说了,如果遇到马爷爷,一定要鱼儿转告马爷爷一句话。”

    老人笑道:“准没好话。”

    缘木鱼说道:“师傅说了,他让马爷爷穿着鞋去找他。”

    老人嘿嘿笑了几声,这才将目光落在箫剑生身上,向前挪步而来,路过缘木鱼的时候,干枯的手指在几只小辫子上捏了几下,然后那双皱皱巴巴的眼睛好奇的看着箫剑生,足足几息时间。

    但就是这几息的时间,箫剑生浑身上下衣襟湿透,而体内却是阴寒阵阵,马行空,他确信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不过好在眼前这位老人应该和宁铁鞋是老相识,箫剑生这才说服自己镇定了下来,深情款款的笑道:“见过马老前辈。”

    马行空淡淡道:“动静挺大,不过运气也算不错。”

    箫剑生自然能想到马行空所谓的运气不错指的是啥,想到这里,他越发的有些紧张,将头压的很低,然后小声说道:“不知马前辈亲自出门,有什么安排?”

    马行空反问道:“你想要什么样的安排?”

    箫剑生哑口无言以对。

    缘木鱼凑过来笑道:“我和这位哥哥想进马家武库看看,不知可否?”

    马行空又反问道:“小家伙,你识的几个字?”

    缘木鱼扳了几个手指,灵机一动,说道:“这可是师傅的意思,如飞如此,鱼儿才懒得过来。”

    马行空笑着拍了拍缘木鱼的脑袋,示意管事放人。

    貌似那几名管事还听尽职尽责,今日小心翼翼的替缘木鱼写了一张大红的通行令,然后亲自送至缘木鱼手里。

    就在这时,马行空在箫剑生怀间瞅了几眼,缓缓的伸出手,淡淡道:“客卿令交出来。”

    箫剑生没有犹豫,赶紧将那枚客卿令递到了那只手里。

    马行空用手一握,客卿令冒出一股青烟,消失在他手心之中。

    随之,马行空又看向箫剑生,再次伸出手。

    箫剑生摸出那块玉牌,但没有交出去,笑着说道:“这个恐怕不能交给马老前辈,这是私人物品。”

    马行空淡笑一声,道:“也好,马芙闭关,这块青霞玉暂且由你保管也好。”

    箫剑生下意识的问道:“前辈可知,马芙有没有出关的机会?”

    马行空轻笑道:“事在人为,不好说。”

    箫剑生见马行空还算好说话,而且看样子在马家的地位极高,正准备询问一下自己能不能进去,就在这时,马行空说道:“进去照看好那小家伙,切记不能随意乱跑。”

    箫剑生点了点头,看向几名管事。

    刚才那名拦下他的管事面有不甘的在空白通行令上写下的箫剑生的名字,然后放在桌角之上。

    箫剑生简单的朝着马行空行了个晚辈礼,然后走过去将那张通行令拿起,放在嘴边吹了吹未干的墨迹,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缘木鱼,两人向着朱红色的大门走去。

    直到箫剑生和缘木鱼的身影消失之后,马行空才看着几名管事问道:“拦人是谁的意思?”

    几名管事一时紧张的连话都说不出来,在马行空的逼视下,这才有一名管事站出来,抱拳哈腰吞吞吐吐低声道:“回族长,苏长老刚才来过……”

    马行空笑道:“先别乱叫,族长人选还未定夺下来。”

    几名管事赶紧压抑住呼吸,再不敢多言。

    接下来,马行空不动声色的朝着正南方看了起来眼,那双看似昏黄的老眼穿过了几十里的路程,先落在四象堡之上,然后才落在马丰川的石像之上,轻笑出声,但声音却是极低。

    约莫半柱香时间后,马行空才回过头来,背着手朝朱门走去。

    此刻,箫剑生和缘木鱼已经进入了马家大院,他们所过之处,不间断的会有指示牌立在路畔,否则以马家的气派,想要找到武库,至少的半天光景。

    沿路之上,缘木鱼玩性大起,一会攀上假山,一会又跳入溪水之中摸鱼,但箫剑生却没有这种好心情,他总感觉马行空的笑是特意装出来的,但他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尤其是和他要马芙的玉佩时,那番说辞,那副表情,仿佛有点幸灾乐祸的样子。

    马家城池建造错落有致,总共分了三个梯度,第一梯度是民房,专供住宿,第二梯度是各种议事的场所,大大小小的楼宇不计其数,按照指示牌所指,武库在地山梯度之上,需要穿过一座横跨数十丈的空中长廊,长廊的尽头才是马家最有名,也是最宏伟的建筑,九层武库,名无机楼。

第七十二章 一局定输赢

    今日过年,按照民俗,家家户户需要贴春联,挂灯笼,穿新衣,天府城也不例外,大街小巷到处充实着浓浓的新气象,到处可见喜气洋洋的人群。

    此刻,一条很细很窄但很长的巷子内,一个腰间挂着酒壶衣着洗到发白衣服的老人,缓缓的低头走着,仿佛没有目标,偶尔会有人和老人擦肩而过,好奇的多看几眼,再不会将老人当回事。

    只有那些不谙世事的顽童,才会收不住好气息,学着老人背手的样子,一路跟出很远,他们好奇老爷爷为什么过年了不穿新衣,好奇他脚上为何穿着一双似铁一样的鞋。

    老人偶尔会回头朝着几个顽童做个鬼脸,将那些孩子吓的远远的跑开,老人接着继续漫无目的的往前走。

    不知过了多久,细巷的一头出现了一个人,也是个老人,衣着光鲜,束带飘飘,气势不言而喻的高人一等,这人正是即将继任的马家的新族长马行空。

    马行空一直等在细巷的尽头,淡淡的朝着巷子中的老人笑着。

    两人离着不远的时候,马行空往巷子内走了几步,笑看着那个走过来的佝偻身影。

    巷中的老人低着头笑道:“细巷悠悠两头空空,我本来是打算避着你走,不料还是被你马行空堵道了。”

    马行空淡淡笑道:“自然,你不去马府找我,我便来堵你的道,道理很简单。”

    巷子老人笑道:“一身破衣,乍敢进入马府,还不得被当叫花子赶出来,万一放狗,我可跑过那些畜生。”

    马行空淡淡笑道:“畜生到底还是忌惮主人的话的,而且畜生也会看人的脸色,只要你宁铁鞋敢出现在马府门前,这些后就会怪怪的跑回狗窝,要不要试试?”

    宁铁鞋摇了摇头,说道:“今日过年,不谈废话,说吧,说说你堵道的想法,趁着我还在天府城,能解决便解决了。”

    马行空用双手搓了搓脸,说道:“你那徒儿和箫剑生齐齐的跑到了马府的武库,你是打算让他两凑成一对,将马芙搞个鸡犬不宁吧?”

    宁铁鞋乐道:“大不了放狗。”

    马行空平静道:“今天便不和你绕弯子了,实话实说,马府有人要动那他,以你之见,能不能动得?”

    宁铁鞋思索一会,说道:“自然动得,但必须有原因,比如他烧了马家武库,或者杀了马家的人,至于其他的小事,动不得。”

    马行空似乎有些怒意,但依然心平气静的说道:“宁铁鞋,你到底为何要护他,很多人都在猜你的用意,所以今日我马行空斗胆,便替那些不明白的人问上一嘴。”

    宁铁鞋脚下一直没有停,快走到马行空跟前的时候,说道:“这话说的很没有意境,不是已经有很多人动了吗?相信马府此次也会有人动他,区别在于动到什么程度。”

    马行空叹了口气,侧身将路让开,然后看着那个背影,说道:“人终究是糊涂的多,这和几境没有关系,自然马府的糊涂人也不少。”

    宁铁鞋往前挪了几步,停了下来,乏味的用脚搓了一下地面之上不平整的石块,回头说道:“至少马丰川这个天下第一还算是个明白人,其他人不好说,也懒得去说,到时候我不说也会有人去说。”

    宁铁鞋走出细巷向在一条更细的巷子走去,恰在这时,最后一缕太阳的余光洒落在他身上,将老人包裹在一片金灿灿之中,马行空怔怔的看着这一幕,低声的自嘲笑道:“还好,我是个明白人。”

    直到宁铁鞋走进那条仅能容一个人多点的细巷之后,那缕余晖也彻底的消散不见,马行空在原地站了一会,然后想着宁铁鞋走来的巷子走去,两个两人整个背道而行,谁也没有回头,但马行空很想回头看一眼宁铁鞋,问上一句,你到底是不是真的高人一等。

    曾经为了这事,马行空专程跑过一次大陆,那次是在鬼柔堵了宁铁鞋的道,但两次结果都一样,他都没有问出那句话。

    世人都说,宁铁鞋比谁都高人一等,就连已经天下第一的马丰川也这般说,但马行空有些不愿意承认,毕竟这个游走在界外的奇人与谁都没有动过手,那么他这个比谁都高人一等,到底是谁封的?

    他此次离开马家除了堵宁铁鞋的道,还有一个任务,便是追寻枯木遗书的踪迹,按照他的感应,枯木遗书一直留在天府城中,偶尔晚上会出现在天府城外,至于准确位置,他也说不好,拿书之人似乎也有些手段。

    马行空离开了细巷,忽然加快了脚步向四象堡走去,因为他忽然感觉枯木遗书此刻正在四象堡八层现身。

    而宁铁鞋在细巷中走了一程,则在一户人家门前的台阶上坐了下来,透过门缝,能闻到里面飘出来的酒香和香喷喷的菜肴,索性他也摘下酒葫芦,轻轻的晃了几下,细细的灌了几口,略微的解了一下馋,这才起身离去。

    约莫半个时辰后,宁铁鞋穿过一条人迹熙熙攘攘的街头,跨上了一座悬浮在河道上的拱形石桥。

    石桥之上,宁铁鞋久久的凝视着一个身穿黑色裙装的女子背影,就在这时,女子回头,隔着一层黑纱看着宁铁鞋淡淡说道:“本尊主早已说过,祖母之间并无恩念可斩,你为何还阴魂不散?”

    宁铁鞋笑道:“但我那宝贝徒儿貌似与你有一丝恩念,这算不算一个理由?”

    女子冷冷道:“他还小,还没有明白人世间的道理,谈不上恩念。”

    宁铁鞋往黑衣女子跟前凑了几步,说道:“缘木鱼虽小,但他和你一样都是三生三世之人,上一世他是你的剑下亡魂,这算不算恩念?”

    女子虽然吃惊,但并没有惊咦在那张脸上,只是目光更幽怨了一些,盯着桥下缓缓流淌过的河水,低沉道:“所以这一世你将他收为徒弟,便是让他找本尊主报仇血痕,以了却前身之事?”

    宁铁鞋拍拍石桥的护栏,点了点头,说道:“如果不出所料,这一世你会死在缘木鱼的长剑之下,但这样的结果还不是最终,或许你的下一世还会找他报仇,正所谓冤冤相报,一生又一世,恰恰苦了那些无辜之人。”

    女子望着河水之中漂浮起的一些草屑,突然问道:“那么他呢,他本来只是一个死人而已,为何会出现在本尊主的眼前?莫非这也是你刻意安排的?”

    宁铁鞋掏出腰间的酒葫芦,刚要凑到嘴边之前,然后递到了女子面前,笑道:“要不要先来一口,润润喉再谈事?”

    女子瞪了眼宁铁鞋。

    宁铁鞋旋即收回手,自顾自的喝了几口,然后说道:“错矣,他的出现真和老夫没有一点关系,老夫仅仅是个护道之人,防止他在踏入祖境之前出现一些偏差罢了,如果你真想知道你与他的恩念,或许应该问问他两。”

    女子缓缓抬头看天,她的眸子渐渐的变的幽深起来,足足凝视了数息时间,这才收入眼神,说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到时候,本尊主自然会找他们问个明白。”

    宁铁鞋淡淡笑道:“所以你现在找他也不是时候,凭你现在的能耐完全能杀掉他,但依然减不轻你们之间的恩念,反而会加深。”

    女子没在说话,犹豫了一下走下了石桥,消失在人群之中。

    宁铁鞋缓缓的眯起眼睛,看着女子消失的方向,低声道:“想要了却身前身后事,急不来的。”

    不知不觉,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天府城街头逐渐亮起了喜庆的灯火,时有绚丽的烟花冲天而起,将整个天空映照的五颜六色的,宁铁鞋没有离开石桥,就在原地坐了下来,靠着石桥望着天,等着烟花出现在眼前,他很久了没有单独享受过这么安静的日子,今日那个小兔崽子不在身边,耳边清净了不少,只是没多多大功夫,宁铁鞋皱了皱眉头,轻笑着起身,向四象堡方向走了过去。

    此刻在四象堡八层之上,正有两人大大咧咧的坐在哪里静默对弈,两人已经坐了几乎一天时间了,但兴致依然很高,当然这种兴致高是源自于一方一直在输,试着想赢回一局,好心满意足的过个年。

    天色暗去之后,两人在棋盘边上点起了灯笼,火红色的光恰好能照亮一片,将两人的脸也照的红彤彤的。

    棋道半途,其中一人刚刚落下一子,另一人正在苦苦思索破解之道,落子之人似乎有些等的不耐烦了,说道:“老伙计,适可而止吧,该认输的时候就的认输,认真了一辈子,还不是孤家寡人一个。”

    那人叹息道:“你都说了,认真了快一辈子了,临了更不能马虎了,你说呢老色鬼?”

    被唤做老色鬼的人笑道:“上次你已经输的倾家荡产了,就连那本书都输给了老朽,莫非你还有货?”

    那人正好有些举棋不定,听闻这话,顺势停下了手,低声笑道:“老色鬼,你放心便是,大不了在去马家走上一遭,反正那些东西放着也是闲着。”

    被唤做老色鬼的人忽然来了精神,一把和了棋盘,眉开眼笑道:“那便重新来过,一局定输赢可好?”

    对方郑重的点了点头。

第七十二章 灯火

    那人自知棋艺不精,所以也不指望太多,但若一局定输赢,是不是有点太快了?肯定于己不利。

    慢慢悠悠一晚上,或许还能侥幸赢一局,和老色鬼对弈,他不求胜负平分,但求一丝心里安慰,至于赌注,他不在乎这些,反正他这个臭棋篓子对上眼的人没人搭理他,对不上眼的,他还嫌掉架子,总之,他就是愿意输给老色鬼。

    就在他犹豫之时,四象堡九层之上,夜风之中飘来一人的笑道:“孟凌霄,不妨老夫和你手谈一局,输了将枯木遗书交出来,赢了,马家的武库搬回你无极宫也成,如何?”

    棋盘之前,两人之中,有一人缓缓的抬起头,将手边的灯笼挑起,向着声音飘来的方向遭去,就见一人正缓步而来,衣襟被夜风吹的啪啪作响。

    马行空!

    看到此人,孟凌霄轻轻的皱了皱眉头,似乎有些意外,但也没有多意外,随之,另外一人也抬起头,看着马行空的方向,和对面的孟凌霄笑道:“找你的,你猜是好事还是坏事?”

    孟凌霄呵呵笑道:“方苍山,别乱扣屎盆子,我与马家素无交情,找我作甚,应该是找你的才对。”

    方苍山咯咯笑道:“此话差矣,如今马家如日中天,香饽饽一个,怎么能是屎盆子呢?”

    随之,两人互相挤眉弄眼一番,大声笑了起来。

    马行空闻声而笑,笑的不咸不淡,迈步来到二人近期,先是看着孟凌霄嘲讽道:“孟老宫主,赌还是不赌?还是不敢赌?”

    孟凌霄诧异笑道:“马行空,大过年的不适合讲这种笑话啊,世人都知枯木遗书一直在马家武库沉睡,我如何能有,即便有也不会拿来当赌注.”

    马行空看着孟凌霄沉声道:“咱们都是明白人,就不说糊涂话了,今夜老夫便给你一个面子,不做那种抢取之时,棋盘之上论输赢,这样谁也不丢面子,如果此时真要传出去,我想与你孟凌霄的名气也没有益处吧?”

    孟凌霄手间把玩着几枚棋子,缓缓起身,说道:“马行空和人讲面子,确实是破天荒的大事,不过,枯木遗书老夫真的拿不出来,如果拿得出来,送与你马家又如何。”

    方苍山也已经起身,看着孟凌霄笑道:“老孟头,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既然拿了就大大方方的承认,虽然这些年来修炼的脸皮也厚了不少,但有些是还是讲讲原则好点。”

    孟凌霄狠狠的瞪了一眼方苍山,就缺一句闭嘴了事。

    方苍山又看着马行空笑道:“不过话说回来,马家武库何等机密,从未听闻有失窃之事,马行空,你可调查清楚了?”

    马行空咧嘴一笑,淡淡的看向方苍山说道:“方苍山,给人给人当牛做马半辈子,忽然卸下了车辕,是不是有些不适应,要不要去马家谋个位置,以你的面子和年岁在马家也能混的风生水起,保不准三年五载之后,混入长老院也不是问题,可愿意?”

    方苍山冷笑道:“马家牛家,去了还不是给人当牛做马,老了老了,想给自己活一天。”

    马行空哈哈笑了几声,忽然脸色一沉,看着孟凌霄和方苍山说道:“老夫就直说了吧,枯木遗书在谁手里,现在交出来还不晚,马家还愿意和他交个朋友?若是执意自己保管,后果两位应该知道。”

    就在这时,孟凌霄从怀里抽出一本古朴的书来,当着马行空面翻了几页,轻声笑道:“枯木遗书没有,但拓本在此,想借便拿去,你马行空的面子孟凌霄总的给的。”

    马行空皱了皱眉,盯着孟凌霄手中的那本书看了几息,确实不是原本,但书上的气息却与原本一致,几息之后,他轻轻的握了握背后的双手,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耐着性子笑道:“枯木遗书从未出世,何来拓本一说,如果今夜你说不出个所以然,那就别怪老夫不对你动粗。”

    孟凌霄平静说道:“老夫还是那句话,原本没有,拓本倒是有,老夫愿意借给马家观赏数月,如果不稀罕,老夫收起便是。”

    孟凌霄将手中那本书卷了几下,重新塞入怀中。

    马行空沉默几许,忽然说道:“孟老宫主,你认为是一本书重要,还是一条人命重要,箫剑生,无极宫未来的希望,此刻恐怕就沉浸在马家武库之内,你应该听说过,马家武库非一般的武库可比,里面错综多变,身死道消之事并非没有,还望孟老宫主三思。”

    孟凌霄缓缓的低下了头,过了一会,忽然抬起头说道:“如果换做马刑天绝对做不出这事来,你马行空确实很让人意外,世人都说,天也变,马家人的脸先变,老夫游走天府城差不多半月,发现马家真的变脸了,莫非这天也要变了?”

    马行空冷哼一声,紧贴背后的双手忽然悬空,同时实心的拳头也渐渐的变成了空心,那空心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天混沌的氤氲之气,似要挣脱那拳头的束缚。

    对此孟凌霄只是轻笑几声,很悠然的抬头看向夜空,夜色沉沉,墨云滚过头顶,就在那墨云顶上,此时正站在一道漆黑身影,薄薄的面纱迎风而动,眸色悠然的凝视着四象堡之上三人的位置。

    孟凌霄淡淡说道:“天真的要变了,不知马家将如何应付?”

    马行空冷笑道:“马家自有应对之法,不劳你烦心,你应该多考虑一下箫剑生的安危,以及自己的处境,别以为马家现在难以忘怀腾不出手来,那你就相错了,老夫实话实说,马家从未将无极宫放在眼里,所以该如何做,孟凌霄,你应该权衡清楚。”

    下一刻,马行空握紧了拳头,手心之间那抹氤氲混沌之前流入体内,冷冷的瞥了眼孟凌霄和方苍山,迈步而去。

    直到马行空走出很远,方苍山才抹了把汗,叹了口气,冲着孟凌霄乏味笑道:“老孟头,你比我想的要无耻的多。”

    孟凌霄乐道:“和你比差远了,三进三出马家武库,这事恐怕没有人比你做的更好了。”

    方苍山收起言笑平静道:“好东西自然不能烂在马家,当年之事,你也应该有所听闻,那枯木遗书本就是……”

    孟凌霄叹了口气,道:“别提你方家的破落之事了,如今天府城乃至整个天下,都是马家的事。”

    方苍山不悦道:“如何不提,老夫憋气的很。”

    孟凌霄指了指四象堡九层方向,笑道:“你认为马丰川的天下第一有水分?”

    方苍山点头道:“应该是多少的问题,水分人人都有。”

    漆黑的夜色之下,方苍山提着灯笼,孟凌霄抱着棋盘,两人向皇马街走去,天空之上那道眸光一直目送两人远去,这才缓缓闭合起来,随之人也消失不见。

    客栈之内,关上了门,亮起了油灯。

    孟凌霄和方苍山两人缓慢的夹着几样可怜巴巴的下酒菜,细细的吸着杯里的黄酒,方苍山挑了挑那奄奄一息的灯头,说道:“如果真打起架来,咱们两个绑在一起也未必是马行空的对手,你是如何认定他今夜不敢对你出手的,还有一事,老夫也很好奇,你口口声声说箫剑生是你无极宫的希望,但此刻便在马家武库之中,难道你就真不担心,现在的马家可是什么事都能干的出来。”

    孟凌霄抿了口酒,说道:“就在上午时分,你坐的这个位置还有一人坐过,既然他来了天府城,多少明事暗事都的暂时放一放,马家也不会例外。”

    方苍山诧异道:“谁?”

    孟凌霄摇摇头,没有说出那人的名字。

    ……

    此时,一道漆黑的人影正孤零零的游走在天府城的街道之上,那双清冷的眸子一成不变,似乎也没有焦点,偶尔会看向街道两侧大红的灯笼,偶尔会仰头看向夜空,偶尔也会停下来,看着某个地方发呆,好似在怀念昨日。

    不知过了多久,那道漆黑的身影出现在了一处客栈门前,静静的站在门前,透过灯火看着里面安静的两道身影,又不知过了多久,那道身影默默的离开了,再出现之时,已是马家门前。

    今夜马家无疑是全天府城最为耀眼的地方,不仅仅是因为马家武库开放一事,而是马家的灯笼足够的亮,悠长的城墙之上,无数盏灯笼仿佛天上的星辰落了地,闪耀迷人,分外吸引眸光。

    城墙之内,第三梯度之上,一间气势宏大的九层楼阁映衬在一片灯火之中,但楼阁之内却是与外界恰好相反,整座楼阁看起来漆黑一片,只有靠近中间的位置,有片光亮,散发着一股悠悠的枯燥气味。

    此刻,箫剑生正面色愁苦的站在一张画卷之前,他整整的在这里站了半天时间了,依然无法看懂画中寓意,也就无法进入他想要进入的书库之中,离箫剑生不远处,缘木鱼正卷曲在一张桌子上,沉沉睡去。

第七十三章 曾经的背叛

    可能是盯着那副画看久了,箫剑生显得有些暮沉,眼睛也有点被刺的生疼,但依然看不出画中端倪,也就打不开画卷之后的那扇门。

    昨日进入之时,箫剑生没少听到风声,据说天机阁光五层就藏书不下十万册,只是让他奇怪的是,至进入到现在他一本书都没有看到,只看到了一幅幅画面奇特的卷轴画,和一股浓烈到足能影响人心情的枯燥气息,丝毫和武库没有一丝联系。

    进入武库五层之后,缘木鱼玩性大起,他不会像其他进入者那般潜心观摩,细致选择其中一幅画,作为打开书库大门的突破口,只是好奇的在走廊内不停的穿梭,所以箫剑生没办法,只能紧紧的跟着,以防出现差错,直到小家伙转悠的累了,倒下便睡,箫剑生才得以有了时间观摩那些画作。

    武库之中,每幅画的内容也各不相同,有的画作仅仅草草几笔,让人很难窥其之意,有的则是浓墨重彩,画作之中的细节俱是如真实世界一般无二,看久了便会沉入其中难以自拔,或许一晃三天时间就浪费掉了。

    但他没有心急,三天时间,足够他做很多事情。

    为了提神,箫剑生喝了几口带在身上的黄酒,随着酒气在身体之内弥漫,他的精神为之一震,双眸轻轻闭合,脑海之中映衬出了画作的景物。

    这是他特意选中的一副画,至于原因,和画作的落款联系,按照落款,此画执笔者正是出自西荒唐家唐心,箫剑生虽然不知道这幅画其中的缘由,但凭着唐心这个名字,他还是心存了一丝侥幸,事实也确实如此,这幅画的运笔和当初他观摩唐心的用笔基本一致。

    只是在画作成型之后,似乎被人做了一些手脚。

    就拿这幅画来讲,画中有女对镜绾发,婀娜多姿的背影,长长的发丝如瀑垂落,光看那背影,便能感觉到画中女子的孤独和忧伤,尤其是铜镜之中的一部分侧脸,忽然让箫剑生感觉到一丝熟悉的味道。

    是她又非她。

    箫剑生眸光不眨动的盯着画中女子的倩倩背影,心神渐渐安静了下来,他看到了荒原,看到了瀑布,想象到了女子转身的刹那。

    夜色越来越深,不知何时,箫剑生忽然睁开了眼睛,缓缓起身,伸出一指轻轻点在画中女子手中的玉足之处,随之,更为古朴的一股气息传来,面前的画化作一缕青烟飘散,面前豁然出现了一扇门的形状。

    门内的又是一方世界,到处荡漾着氤氲的雾气,穿过若隐若现的武器,可见一座座像山一样的书架。

    但箫剑生并没有急着进入,他现在门外徘徊了一会,待心境彻底的平静下来,这才轻手轻脚的跨了进去,将矗立在周边的几盏灯烛点燃,然后退出来将熟睡中的缘木鱼也抱了起来,等两人完全进入,门自动关闭,所有的动静全部消失在耳边,只有昏黄的灯光安静照耀在四周。

    可能是没有了外边的吵闹声,缘木鱼醒了过来,目光痴痴的看着眼前的景象,似乎有些不适应,小脸渐渐变白。

    箫剑生低声问道:“小家伙,哪里不舒服?”

    缘木鱼皱着小眉头,摇着头,似乎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目光谨慎的盯着前面一几丈高的书架,几息之后才小声说道:“大哥哥,你确定没有进错门?”

    箫剑生小声安慰道:“应该不会错,进入之前,我已经仔细观察过,里面除了书架并无他物。”

    缘木鱼往箫剑生身跟前挪了几步,眼睛忽然飘向一个角落,指着哪里说道:“哪里有人,他会杀了咱们两人的。”

    最初,箫剑生并未将缘木鱼的话当真,但为了安抚孩子的情绪,大大咧咧的往角落方向挪了几步,几步之后,箫剑生突然停了下来,严格来讲,他被一声极其微弱的咳嗽声吓的镇住了。

    此刻,缘木鱼彻底的不干了,嚷着就要冲出去,然后那扇门根本就推不动。

    就在这时,箫剑生冷笑一声,伸出一只手扶住那书架,然后用力一推,嘎吱一声,书架推开露出一个漆黑的角落,角落里一个卷曲的人影渐渐显出了形状,双手双脚俱是带着沉重的脚镣,甚至让穿了琵琶骨,一头白苍苍的凌乱长发随意的披在身后,仿佛完全脱离了这个世界。

    缘木鱼留在原地,箫剑生走了过去,在角落处停下,细细的听了听那人的动静,感觉像死人,但身上却没有腐烂的迹象,为了以防万一,箫剑生凝出一柄念力之剑护身,再往前挪动两步。

    咔嚓一声,铁链猛然被拉直,突然一张喷着恶臭有的脸出现在了箫剑生面前,两人几乎是鼻尖贴着鼻尖,彼此的眼睛都快触碰到一处了,饶是箫剑生已经做好了防御的准备,但瞬间还是被吓出了一声冷汗。

    与此同时,箫剑生本能的一剑刺向那人的胸口,但却没有完全刺入,甚至可以说是没有刺入,因为他的念力之剑在触碰到那人的一瞬间蹦碎了。

    就在这时,一个极其沙哑的声音问道:“你是送饭的马家人?”

    箫剑生摇了摇头,低声道:“这里是马家武库,请问先辈是什么人,为何会在这里?”

    那人嗷了一声,似乎也放松了警惕,身体被绷直的铁链拖了回去,然后瞅了一眼箫剑生和他身后的缘木鱼,龇牙咧嘴一番,又晃动了一下露出骨头的肩头,低沉似乎又似在吼道:“带酒了吗?快拿来!”

    箫剑生下意识的将怀中的酒壶拿了出来,但在递送的过程中,他有缩回了手,故意打开酒壶盖子,让一股子酒气在那人面前飘逸了一会,直到对方闻着酒气,脸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箫剑生这才看着那人谨慎问道:“酒就在眼前,想喝也容易,但我为何要给你喝,总的有个理由才对吧。”

    那人用伸出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忽然拖动着那沉重的铁链一只手抓向箫剑生手里的酒壶,可惜只差了一指的距离,猛然间,那人怒吼道:“大爷要喝酒,快拿来,拿来。”

    面对这种情况,箫剑生更才不能让他如愿,故意在他面前小酌了一口,砸了砸嘴,勉强笑道:“江湖规矩,你报家门,如果满意,我便送你一口解馋,如何?”

    那人只是怔怔的看着箫剑生手里的酒壶,嗓子里咕噜的越来越厉害,整张脸接近扭曲的状态,低声吼道:“老子白毅,只想喝一口酒,小子既然不是马家人,为何心肠也如此歹毒?”

    箫剑生摇了摇头,他没有听过这个名字,准备再让白毅报出家门,但就在这时,缘木鱼壮着胆子往前挪了几步,小声问道:“可是云州山白家?”

    那人诧异的看了眼缘木鱼,但很快眸光又被酒壶吸引了过去,他点了点头,低声说道:“是又如何,天不容我白家,马家也容不下我白家,但我白家已经马上断子绝孙了,你还能将白某如何,拿酒了,等老子喝饱之后,随意的任你们处置。”

    箫剑生皱了皱眉,将嘴凑近缘木鱼低声问道:“你师傅和你说过白家一事?”

    没想到缘木鱼摇了摇头,说道:“师傅并没有说过,只是鱼儿忽然想起,曾经白家背弃了整个修行间投靠了灵主,最后随着灵主覆灭,白家也惨遭灭杀,鱼儿的记忆之中,白家应该全部四绝了,就连白家的祖坟也被推进了大海,白家的武库更是白江湖人瓜分感觉,最后只剩一片焦糊之地。”

    箫剑生不可置信的摸了摸缘木鱼的脑袋,问道:“这些都是你的记忆?”

    有没有点了点头,有些恍恍惚惚笑了笑:“让大哥哥笑话了,其实鱼儿经常做一些奇怪的梦,之前师傅在身边的时候,每每这个时候,他老人家就会将鱼儿抱进怀里。”

    箫剑生越发的诧异了,但又没有时间问的太细,然后看着那人说道:“白前辈,你被关在这里多长时间了,莫非马家人这些年一直不给你送吃送喝?”

    白毅深深的合上眼睛,肚子里的咕咕叫声不断,当他似乎用尽力气睁开眼睛之时,眼中散发出一道血红的光芒,狠狠说道:“马家恨不得将白某饿死其中,然而他们又贪图白家的东西,自然不会让白某死的那般轻松,白某确实也不想就这般死了草草了事,白某一日不见灵主大人,一日不会安心闭眼。”

    箫剑生忽然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淡淡说道:“其实……灵主早已魂飞魄散了,看来白前辈在此度日如年应该不止千年了。”

    白衣猛然挑起身,一口浊气喷在箫剑生身上,直接将推推出了十几步远处,箫剑生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只感觉一股极其邪恶的气直接进入了他的驱赶之人,任凭他如何动用手段都无法驱逐出去,虽冷冷的看着白毅说道:“前辈还想不想喝酒了?”

    白毅忽然仰天长叹一声,随之一道杀意顷刻间轮罩在箫剑生身,就在箫剑生竭力的驱赶之时,白毅指了指缩着脖子的缘木鱼,小声道:“你应该不像那个白痴,那么就由你来说说,灵主大人是如何死的,又死于谁手?”

    与此同时,一股浑浊不堪的气息至白毅身上释放而出,在缘木鱼头顶之上盘旋而下。

第七十四章 异变

    (写的有点乱,没了头绪)

    异变突起,箫剑生冷冷皱眉,直接隔空抓去,将那团浑浊之气吸入手中,他本想以离世经将其净化干净,但那团气息的逃循实在太快,只在他手心辗转了一下,随之窜入他的身体里面。

    须臾之间,箫剑生只感觉一股驳杂的气流在很有目标的在他体内肆意流窜,只是在那团气息逼近他膻中穴位的一刹那,箫剑生以一念清净的手段用一朵白莲将浑浊气息包裹,然后静等吸收消化。

    白毅看着箫剑生不动声色的做完这些,忽然呵呵出声:“年轻轻轻倒也运气不错,竟然是位念师,看样子应该有五品了吧?”

    刚才接了白毅一招,箫剑生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忽然安静了下来,究其原因,他在那股浑浊的气息之中感受到了灵根教义的影子,这源于他也读过灵根教义。

    箫剑生平静说道:“前辈老眼昏花,但眼力还算不错。”

    白毅嗓子咕噜了一声,嘲笑道:“五品又如何,可惜走错了房间,这里虽然处在天机阁之中,但并非武库,还不是死路一条?”

    箫剑生自然不会随随便便相信白毅的话,他没做理会,扫了眼周围如小山般的书架,然后淡淡笑道:“前辈是不是想说将你就出去,然后给我们指条活路?”

    白毅有气无力的说道:“此话错矣,白某不指望能出去,也不想出去了。”

    箫剑生试着往前挪了几步,想将那张脸看的再清楚一点,同时,白毅也紧盯着箫剑生,两人对视了好几眼,箫剑生这才问道:“前辈本是追随灵主,而且境界应该有祖境了,为何会被困在这里?”

    白毅怒道:“祖境算个屁,好汉也架不住人多。”

    箫剑生笑道:“晚辈只是好奇而已,传闻当年追随灵主的那些手下都已经事的差不多了,只有一些残存也翻不起什么浪花,只敢在黑暗角域这些荒凉之地小打小闹,所以,前辈出现在这里,难道晚辈不应该问一句吗?”

    白毅冷哼一声,说道:“拿酒来!”

    箫剑生犹豫一下,痛痛快快的将刚才喝剩的酒水递在了白毅的嘴边。

    白毅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叼起酒壶,一仰头便开始咕咚起来,眨眼睛的功夫,将大半壶黄酒喝的底朝天,然后甩了甩乱糟糟的头发,眼神直勾勾的盯着箫剑生背后的狭小包囊,吞咽着口水说道:“痛快点,再来一壶。”

    箫剑生解下包囊,又取出一壶未开封的黄酒,在白毅面前晃了几下说道:“酒水管够,就看前辈有没有这个喝酒的命了。”

    白毅恶狠狠的瞪了箫剑生一眼,眼中的小心谨慎在酒的趋势在下渐渐消退,几息之后,白毅叹了口气说道:“白某在此已经被关了近千年,以往过年过节,马家总会送一些吃喝过来,和一些可以续命的金丹,只是近几年一直没见马家人露面,或许是死绝了,或许是换了新的管事之人,将白某忘却了,也或许他们认定白某已经没有价值,死活就是那么一回事。”

    箫剑生一边听,一边往脑海之中记忆,听到这里,箫剑生问道:“是谁关押的前辈,有什么企图?”

    白毅本不想说,只是看着箫剑生打开了酒壶,实在无法抵御那股诱惑,这才不悦道:“马行空,按照他的习性,现在应该尊称一声大长老才对,当年与灵主被打散,白某本想寻着灵主大人再从长计议,不料被马家几大长老生擒。”

    箫剑生淡淡笑道:“被前辈说中了,马行空很可能马上便几位马家族长一职。”

    就在这时,白毅忽然睁圆眼睛,低沉说道:“难怪他会让你们故意找到白某,看来两位当真是凶多吉少了。”

    箫剑生诧异道:“这话怎么讲?”

    白毅舔了下嘴唇,箫剑生适时的将另一壶酒也送到了嘴边,依然是一口闷,整整一壶酒下肚,白毅的脸色这才恢复了一丝人样,似乎也深陷的眼窝也鼓了起来,头发之上也有了光泽,然而就在箫剑生静等白毅接在下文的时候,白毅打了几个酒嗝,冷笑道:“小子,想办法帮助白某脱困,白某会将你们送至安全地带?”

    箫剑生冷笑道:“能也不能,如果放走前辈,晚辈岂不也背负一个与天下为敌的臭名?”

    白毅笑道:“名节重要还是性命重要?”

    箫剑生笑道:“至少现在晚辈还不认为有性命之忧,此行马家武库开放,林林总总进来近百十号人,马家虽然家大地位浑厚,估计也没胆将这些人困在武库。”

    白毅翻了个白眼,说道:“小子,可是寻找那画进来的?”

    箫剑生点了点头,问道:“有和不妥?”

    白毅没有说,低头独自偷笑。

    箫剑生也不再理会他,其实他刚才观察过哪些铁链,虽然不知马家动用了什么秘法将其加固了,但他若是真想弄断,其实还是有把握的,只是他现在不能,箫剑生摇头道:“恐怕前辈还的在此呆些日子。”

    白毅突然怒道:“小子,你想找死不成?”

    箫剑生冷冷的笑了一声,没有理会,继续点起了几盏灯,凑凑合合能看到那些漆黑的角落,这才和缘木鱼随意的转悠起来,只是令箫剑生不解的是,这里的书基本和修行无关,大部分都是一些文学性的书籍,而且也没有经过整理,书目显得很乱,为了以防万一,箫剑生没有动任何一本书,而是领着缘木鱼准备退出。

    只是等他两走到那扇门前的时候,忽然发现那扇门根本推不开,任凭他如何使力,门与狂嵌合的纹丝不动,直到这时,箫剑生才意识到事情很可能如白毅说的那般了。

    就在这时,白毅笑道:“答应老夫的条件,帮你们指一条出路,而且是直通六层的。”

    白毅忽然犹豫了起来,箫剑生继续寻找着出路,同时,偷偷的观察白毅的脸色变化,至于马家会不会在这里对他们动手,箫剑生相信不会,究其原因还是缘木鱼的存在。

    箫剑生试探着说道:“只能二选一,前辈是想知道灵主的消息,还是想脱困?”

    接下来的时间,箫剑生接着找出路,他挨个的移开那些高大的书架,甚至爬上书架的顶端,依然没有找到出口的痕迹,最后不得不再回到那扇门的位置,进行再次尝试,但结果依然是失败。

    其实并非他打不开折扇门,而是不敢动用手段,他担心引来马家的人,至他进入这里之后,无缘无故的遇到了白毅,便感觉有些说不清的蹊跷,所以还是小心为妙。

    约莫一炷香之后,白毅似乎做好了抉择,低沉的叹息一声说道:“白某想知灵主大人的消息。”

    箫剑生平静道:“是谁杀死的,讲话基本没有传闻,但晚辈可以告诉前辈,如今你们的灵主大人已经开启了第三世,她现在很好。”

    白衣怔怔的看着箫剑生,似乎有些不相信他的话,然后低头合目思索几息,忽然仰天长叹一声,随之束缚在他身上的那些铁链猛然间发出一阵令人心悸的咔嚓声,几乎是眨眼的时间,铁链蹦碎。

    就在箫剑生预感到事情不妙之时,前后不足三息时间,白毅已经自行脱困,而且瞬间便让实力恢复至了祖境巅峰,白毅脱困的第一时间并不是为难箫剑生,而是直奔缘木鱼而去。

    刹那间,一道黑影扑面而来,箫剑生迫不得已,猛然亮出一剑直劈黑影腰间,然而那黑影硬挨着中了一剑,依然强行突破了箫剑生的防护,夹着缘木鱼有效单薄的身躯,猛地向箫剑生来时的门撞了过去,轰的一声,那扇坚实无比的门瞬间被撞的细碎,箫剑生紧追几步,白毅已经带着缘木鱼消失不见。

    箫剑生彻底的闷了,顿在原地不该如何是好,堪堪的寻在那股迂腐的气味追了几层木梯,最后在一堵厚实的木墙前停步,木墙之上一道漆黑的窟窿不知通往了哪里,他试着探视了几息,感觉前往似乎通往一个悠远的地方。

    与此同时,不少人闻声冲了出来,这些人的表情基本和箫剑生差不多,甚至有人身上带着很严重的伤势。

    顷刻间,整个武库五层彻底的乱了起来,焦急的人影攒动,哀嚎声越来越多,短暂的时间内,再次有人冲道了走廊内,摇摇晃晃几步便气绝身亡。

    到底是怎么回事,似乎谁也不清楚。

    很快,武库第一层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很快便有提着灯笼的人影冲了进来,十几道人影,看着眼前残破的景象俱是面面相觑。

    其中一人突然冲着身边的人说道:“火速通知长老院。”

    那人还没有来得及喘息一口,跌跌撞撞下楼冲入夜色之中。

    就在这时,那人看着走廊里聚集的人群和留在地面上的斑斑血迹,皱眉急急问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众人俱是恍恍惚惚的摇头。

    几息之后,那人忽然瞅向了箫剑生方向。

第七十五章 感应

    (号外,第七十四章有大动!)

    全程白毅都是皱着眉头的,他细细的品着那淡淡的银色长河,砸了砸嘴笑道:“可惜,势若了一些,如果能将马家的罡融入其中,想必会成另一番气候。”

    箫剑生脸色挂着欣赏的微笑,认真记下白毅所说的每一个字,不知何时,他手中又多了一壶酒,随手一滚便滚到了白毅脚下。

    箫剑生平静道:“想说的话都说完了,正值年时,晚辈孝敬前辈一壶酒,算作缘分吧。”

    白毅低头瞅了一眼酒壶,眼神之中渐渐的翻起一股难以言明的神态,声音低沉说道:“小子,你进错地方了,应该去九层才对。”

    箫剑生点了点头,说道:“倒是想呢,只是九层难进啊,至此被马家几名管事送入五层之后,一直找不到通往六层的楼梯,更谈不上九层了。”

    就在箫剑生拉着缘木鱼准备走时,白毅淡淡笑道:“错矣,传闻天机楼并没有攀爬的楼梯,只有画中境,小子出去可以一试,说不定瞎猫碰上死耗子呢。”

    话粗理不粗,箫剑生微微颔首,转身推开了那扇门,带着缘木鱼快速的离开了。

    箫剑生走后,角落哪里的那个高大书架自动合拢,室内的灯烛自动熄灭,约莫半柱香时间后,室内原本阴暗的气息渐渐的升腾起了温度,角落里那张阴暗的脸渐渐的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不知过了多久,白毅缓缓的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臂,悠悠低头,捡起脚下的哪壶酒,凑在鼻子下闻了闻,自言自语道:“马丰川也好马行空也罢,既然是马家,终须付出一些代价的。”

    马家门前远处,那道漆黑人影安静的站在一颗散发着香喷喷气味的树下,眸光仿佛能穿墙而过,一动不动的盯着院前之内的动静,不知过了多久,那人轻轻的皱了皱眉头,殷红的嘴唇抿了一下,嘴唇之上渐渐湿润了起来,双唇微微张开,淡淡的挤出几个字来:“夜幕终于揭开的。”

    不知是不是巧合,在那袭人影说出那几个字后的不久,天色开始渐渐透亮起来,天府城街上的行人也渐渐的多了起来,按照旧历,初一这一天,最适合拜年拉拢一下关系,套一下近乎,马家自然也不例外,门外早早就有人赶着马车,排起了长队,而其中一辆最豪华的马车中便有窦修齐的身影。

    此刻的窦修齐笔直的坐在车厢之中,似在闭目思量,又似在感受外界的动静。

    初一这一天,孟凌霄早早关好客栈门,赶着牛车出了远门,他要出趟远门,来回起码的半月时间,走过皇马街的时候,孟凌霄顺着北方悠悠的望了一眼,心中虽然有些担心,但还算能坐的安稳。

    昨夜他特意去了一趟源头活水,特意将箫剑生的那些家当留在了哪里,嘱咐给了一个叫苏碧的姑娘。

    孟凌霄出了天府城直奔西南方向而去,离此千里之外,有一个依山旁水的小镇,镇里有一户石姓人家,对他很重要。

    时间一晃两日之后,这一天,天府城街头巷尾都在议论一件事,听说窦家去了马家之后,三生门也派人去了一趟,马家、窦家和三生门三家人坐在一起有说有笑一直谈论了很长时间,初一晚上时分,窦家和三生门离开,马家便开始张罗着一件堪比过年还隆重的大事,听说老族长马刑天在两日之后将卸任族长一职。

    初二时分,年味依旧很浓,大街小巷充实着浓浓的年味,但与之相比的马家武库天机阁,却依旧沉寂在一片枯燥的气氛之中,天机阁内,亦是如此,偌大的天机阁,那近百人即便是同时翻书,那声音依然打不破那份枯燥。

    只是,有一大一小两人,在初一的夜晚时分,在一幅九颗太阳的怪异面前,不知何故,那小家伙伸出纤细的手指,擦去了八颗太阳,最后只剩一颗的时候,他悄无声息的用指头捅破了厚厚的纸层,随之天机阁第六层开启。

    初二一早,天机阁第七层开启,紧接着,第八层,第九层相继开启,然而与外界想的不同,天机阁九层其实很小,其内仅仅能容纳一千多本藏书,每一本书占据一个书格,每一个书格子都被一道缥缈如烟的气息封印着,根本无法窥视其真容。

    箫剑生试了很多在方法,依然无法破开那层封印。

    在一个落满灰尘的书案前,箫剑生和缘木鱼谨慎的对视几眼,箫剑生低声问道:“既然你师傅告知了打开六层到七层的办法,难道就没说如何才能破解这些封印?”

    缘木鱼皱了皱干净的眉头,委屈道:“师傅好像说了,只是鱼儿忘了。”

    箫剑生用手指戳了戳缘木鱼的眉心,轻声道:“好好想想,咱们时间不多。”

    缘木鱼小声说道:“要不大哥哥诱惑鱼儿一下,兴许能想起一些。”

    箫剑生叹了一口气,他在感叹宁铁鞋是不是老眼昏花了,如何收了怎么一个榆木疙瘩做徒弟,便试着说道:“如果鱼儿能够想起来,大哥哥带你吃天府城最甜的美食?”

    缘木鱼摇头道:“师傅说了,甜的吃多了对牙齿不好。”

    箫剑生又说道:“带你上山掏鸟,抓几个小贼子回来烤着吃?”

    缘木鱼白眼道:“大哥哥为何心肠如此歹毒,鸟儿虽小,但也是生命,师傅说了,上天赋予我们最美好的东西便是生命,所以师傅他从来不杀生,也告诫鱼儿不能杀人。”

    箫剑生忽然想狠狠的在那颗脑袋上来上一巴掌,按照时间约定,天晚之前必须离开书库,不然万一被清点出来之后,后果应该很严重。

    接下来,箫剑生又试了几个办法,结果缘木鱼就是不接纳,没办法之余,箫剑生只好独自饮酒,看着那些书格发呆。

    就到半醉之时,箫剑生想到了很多事情,最为担心的还是赵凌雪的消息,渐渐的,他眉头皱的越来越厉害,仿佛再也舒展不开,不知过了多久,箫剑生看着昏昏欲睡的缘木鱼小声说道:“有一个地方也有很多漂亮姐姐,等咱们出去,大哥哥一定带你去见识见识。”

    缘木鱼下意识的睁开眼,淡淡说道:“师傅说了,鱼儿还小不能近女色……”

    就在箫剑生感到绝望之时,缘木鱼补充道:“不过鱼儿忘心大,有时候很容易忘记师傅说的话。”

    箫剑生笑着起身。

    缘木鱼从书案上弹坐起来,揉了揉脸颊,皱眉几息,然后说道:“师傅说了,像这种封印最讲究想要破解方法也很多,首先你的境界高过那封印之人,再则,你手中有可以洞穿封印的利器,然后……师傅好像说……你可以把当当成一个假想敌,与之大战一场,消耗起封印之力。”

    “没了?”

    “好像师傅就说了这么多。”

    箫剑生揉了揉缘木鱼的脑袋,让他继续睡觉,他则起身走向一个靠的最近的书格,他静静的看着那层如云雾一样的稀薄气流,试着快速一直洞穿,然而,他的手指仅仅是触碰到那层薄薄的气流,马上便被反弹了回来。

    箫剑生再接再厉,但最终的结果是他早早的败下阵来,还搞的浑身酸痛不已。

    接下来,箫剑生没在尝试,而是打坐调息,约莫中午时分,他忽然睁开了眼睛,若有所思的看着依然熟睡的缘木鱼,然后向不远处的一个书格走去。

    约莫一炷香时间后,马家第三梯度上的一处气势壮观的大院内,有一人正坐在一条石凳之上,目光悠悠的等着不远处的一方鱼塘,鱼塘之内,荷叶清脆,鱼儿肆意穿行期间,偶尔激起一朵朵清澈的水花,令得那人眉开眼笑。

    忽然之间,那人眸光越过鱼塘,诧异的盯着天机楼方向,猛然摊开手掌,一只手指在上面急速的勾勾画画一阵,几息之后,苍白的胡子自动敲了起来。

    那人诧异的看着天机楼方向,一脸的不可思议,这批进入五层的修行者,他一个一个的查探过气息,高境界的鲜少,最高那人是来自西荒许家的,满打满算也只有七境而已,如何能破了九层的封印,且不说能不能破,即便找到九层的入口,恐怕耗时也的超过半月时间,莫非其中藏着隐匿气息的强者。

    那人自然不行,但却依然保持着高度的关注度。

    几息之后,那人冷哼一声,身形直接高去,向着天机楼方向飘去。

    天机楼九层之内,箫剑生小心翼翼的收好那枚玉牌,看着封印如被撕裂的口子,脸色终于露出了多日来难见的舒展样子,他目色凝重的看着书格内被一个金色布料包裹的方形之物。

    一千多个书格,箫剑生为何会选择最不起眼的一个,全凭个人感觉,他也知道凭自己现在的实力,不可能将这里的书格全部破开封印,即便能也不敢尝试,他不知道这个书格内到底藏着什么样的秘籍,总之,当他查看到这个的时候,有些怦然心动的感觉。

    箫剑生瞅了一眼,八层九层连接出的那道隐形之门,心思猛然沉寂下来,突然伸出手,对着那个方形物抓了过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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