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四十六章想挣扎的刘子业(二十八)
(二十八)
手筋脚筋?
这是沈琛奔波在外为他寻药材炼药丸,碍着皇后的眼了吗?
刘子业的暴虐忍到了极点。
皇后怎么敢的,难道就因为以往他怕阿姐为难并没有狠戾还击,就觉得他怕了吗?
“子业……”
“阿姐,你莫要再劝我。”
“以往皇后数次想要害我性命,被我侥幸躲过,看在阿姐的面子上,我可以不计较。”
“但这次,她伤了沈琛,绑了阿姐。”
“冤有头债有主,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刘子业声音淡漠,眼睛诡异的泛红,额头鬓角的青筋似是在不自觉的突起。
一切的一切,都昭示了刘子业现在状态的极度不稳定。
“需要任何天材地宝可以尽数告知本宫。”
“本宫只有一个要求,治好他。”
平静淡漠的声音下,似是酝酿着无尽的风暴,只是没有人知道,这份面前的清醒和镇定可以维持到何时。
“子业,阿姐只是想让你保重自己。”
刘楚玉眸中满是哀痛,局面发展到现在,一直都是母后步步紧逼,子业委曲求全步步后退。
到如今,她也不知,母后与她之间,那份本就掺杂了无数东西的薄弱母女情,究竟还余几分。
“回来后,宣太医给你治治伤吧。”
明明浑身是伤还滴着血,却恍若不知。
子业当真是不怕疼,不会疼吗?
“阿姐,对不起。”
漆黑的雨夜中,雨水打在屋顶噼里啪啦作响,隐隐约约间,似是有睡的不安稳的宫人听到中宫传来的凄厉声音。
可雨水和雷声的掩映下,听的不大真切。
许是听错了吧……
雨整整下了一夜,绝大多数的人都不知道这一夜是如何的惊心动魄。
只知道,中宫皇后身受重伤,昏迷不醒。
而皇后娘娘的心腹为保护娘娘忠心护主,也不幸殒命。
往日里,金碧辉煌,后宫所有女子都妄想住进的宫殿,此刻犹如人间地狱。
价值连城的地板上,血迹斑斑。
凉风吹过,窗户嗡嗡作响,令人遍体生寒。
自今日起,这座人人艳羡的宫殿,可能就会被视为不祥,众人远之。
醉卧美人怀的孝武帝终于醒了过来。
旁人一夜噩梦,孝武帝一夜温存。
中宫皇后在皇宫遭此毒手,岂不是说他自己小命也没有安全保障?
醉生梦死,视美色如命的孝武帝勃然大怒,宣来了负责宫中禁卫的刘子业。
只是,看着浑身是伤,脸色苍白,身形摇摇欲坠的刘子业,孝武帝突然说不出责怪的话。
“昨晚到底发生了何事?”
孝武帝刘骏摩挲着杯子,面沉如水。
“青茫山匪寇作乱,先是绑架了阿姐和沈琛混淆视线,声东击西,紧接着便派主力潜入宫中,里应外合,伤了母后。”
这套说辞,刘子业早早就准备好了。
条理清晰,无懈可击。
“里应外合?”
“皇宫有内应?”
刘骏的手猝然握紧,他身为这座皇宫的主人,竟然有人吃里扒外想着弑主。
“母后身边的掌事姑姑。”
刘子业面不改色的说道。
他既然敢如此说,那就是做好了万全之策,孝武帝无论怎样查,都不会有披露。
“为何青茫山的匪寇独伤皇后?”
对这一点,孝武帝甚是不解。
难不成在那群匪寇眼中,他堂堂九五之尊的分量竟然还比不过皇后一个王氏女?
此刻,刘骏也不知自己该做何感想。
“儿臣还没查清楚。”
“父皇,儿臣失职,令母后重伤昏迷,还请父皇责罚。”
刘子业重重的跪在地上请罪,脸色越发苍白,身上有血腥味隐隐散出。
“你先回去养伤吧,青茫山匪寇作乱之事,朕令寻人去查。”
刘骏摆摆手,打了个哈欠,略显疲倦。
看来,昨晚那种程度的欢愉,他消受不了。
刘子业乖乖巧巧的退下,一夜的时间足够他安排好所有的事情。
而皇后豢养私军一事,会名正言顺的被文武百官还有帝王所知。
他倒要看看帝后情深,情深在什么地方。
回到东宫,沈琛已经从昏迷中醒来,只是依旧动弹不得。
挑断的手筋和脚筋,太医院想尽办法去接,但能力有限,谁都不敢确保能恢复到何种程度。
“殿下”
沈琛看着刘子业的状态,心下不安。
他知道自己的水平,所炼制的香料和药丸,并不能完完全全让太子控制好情绪。
如今的太子越是平静,他便越是恐慌。
“沈琛,本宫已经为你报仇了。”
刘子业轻笑着,就好死昨夜的屠杀只是云淡风轻,轻描淡写。
“还有你的伤,本宫会在全国张贴皇榜寻能人异士,让你康复。”
刘子业的瞳孔不知何时又变得通红,可言谈举止依旧清醒,看不出丝毫癫狂。
“殿下,药丸呢?”
沈琛心慌的按住刘子业的手,着急问道。
刘子业沉默片刻,缓缓说道“药丸自然在。”
相处多年,沈琛何其了解刘子业,也清清楚楚的知道刘子业说谎了。
三月的用量,刘子业一夜之间用完了。
沈琛如坠冰窖,手足无措,眼中是无尽的茫然。
昨晚被人绑架,他没慌,因为他知道他会得救。
被挑断手筋脚筋,他也没慌,哪怕治不好,他也会活着。
可是,这一刻,他是真的慌了。
学医数年,废寝忘食啃下了一本本晦涩难懂的医书,调试过无数次的药方,在他的努力下,有药丸慢慢调理,太子殿下已经有了一定的改善。
明明,他已经看到了治愈太子殿下的希望。
可,仅一夜之隔,这个希望便化为了绝望。
他亲自配好的药,自然清楚过量服药,会是什么下场。
功亏一篑还是好的,他怕的是太子的神经,就此崩溃。
“就知道瞒不过你,不过,本宫意志力惊人,也不是无药可救。”
“所以你快些养好伤,继续调理本宫的病吧。”
“万一……”
“万一本宫真的疯了,还得你保护本宫呢。”
刘子业故作轻松,漫不经心的说道。
其实,他也不知道,他这副清醒的模样何时会戛然而止。
第八百四十七章想挣扎的刘子业(二十九)
(二十九)
到时候,他可能真的就会成为皇后口中那个疯子,嗜杀成性,残暴不堪。
“算了,若是到了那个地步,你还是走吧。”
“实在不行,就让阿姐起兵,夺了我的位置。”
刘子业交代后事般的语气,让沈琛心下难受。
“所以,莫要忧心了,本殿下都无畏无惧,你怕什么?”
“当务之急,养伤为重。”
刘子业嘱咐完便匆匆离开了房间,脚步踉跄,呼吸急促。
沈琛微微张口,想要喊住刘子业,到最后却什么都没有说。
殿下既不愿让他看到那样的一面,那他便假装不知吧。
从小带大,似乎习惯了不违逆太子殿下。
待刘子业离开后,沈琛吩咐宫人把他搜罗的那些医学古籍搬来,由宫人翻页,他一目十行的看过去。
等死,绝不是他的风格。
数年努力,毕生夙愿,怎能轻而易举的放弃。
“愿医术大成,愿太子殿下安。”
这是他虔诚谦卑许下的心愿,他遭了磨难,上天理应垂爱,听到他的心声。
他坚信,太子殿下定会得到上天眷顾。
……
……
因着青茫山变故,前朝后宫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
只是这份平静,只是表面。
谁让孝武帝亲派之人查出原是皇后娘娘着人剿了青茫山,杀了不归顺之人,将一部分流民置于山上,与匪寇融为一体,变匪为兵。
只是,没料到,剩余的匪寇也只是假意服从,伺机报仇。
到最后,便造成了这样的局面。
皇后寄予厚望的私兵,绑了山阴公主和沈琛,然后冲进宫报仇。
也算皇后福大命大,虽重伤成为了废人,瘫痪卧床,但好歹保住了一条命。
可在这种时候,活着也不一定是件好事。
古来帝王多猜忌,孝武帝更不例外,毕竟他自己的皇位都是抢来的。
自从孝武帝知晓后,便开始猜测,皇后是想做什么,更确切的说,王家是想做什么?
这些年,他给予世家的荣耀礼遇还不够吗?
若不是子业亲自带兵剿灭了青茫山匪寇,无一活口,他都要开始怀疑,王家这是要造反退子业上位了。
不过,这样的想法也只是一闪而过。
皇后与子业素来不和,这不是什么秘密。
这些年没少吹耳旁风,想让储君之位易主,他都一笑置之。
笑话,子业的美名,皇后是聋了,听不到吗?
那不是子业,那便是子尚。
呵,皇后还真是好大的胃口啊。
豢养私军,诛九族的大罪,真是敢想也敢做。
难不成是笃定了他不敢动王家,不敢动皇后?
看来,这些年他暗中培植的寒门将领,该掌握实权,出现在世家面前了。
夺了王家的权,给了军功在身的寒门将领,想来军中也不会太大动乱。
于是,朝堂之上,孝武帝刘骏开始了他的布局。
倒不是说他想励精图治,而是他身为帝王的威严绝对不容挑衅,哪怕是枕畔的妻子。
敢挑衅,敢图谋不轨,就该付出代价。
“王爱卿,你倒是给朕解释解释这到底是什么一回事?”
刘骏高坐皇位,折子啪的一声甩在地上。
毕竟年轻时候南征北战是个铁血将军,哪怕这些年醉生梦死贪恋美色,但暴怒时,气势依旧有模有样。
刘骏表示,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理直气壮的向世家发难了。
或许,还得感谢王家出了皇后这么个没脑子的,要不然他怎么能打开缺口的。
王家当家人颤颤巍巍的从地上捡起折子,看着上面一字一句豢养私兵,意图造反,只觉得眼前一黑。
皇后是疯了吗?
身为中宫皇后,背靠王家,长子又是太子,假以时日便是刘宋王朝尊贵的太后娘娘,可偏偏皇后却上赶着找死
“皇上,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王家对圣上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天地可鉴啊。”
声音凄厉,如杜鹃啼血。
王家,早就不复东晋时与皇家共掌天下的辉煌,如今只能勉强算做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世家的辉煌,早已如昨日黄花。
“误会?”
“你是说朕糊涂,不辨真伪吗?还是说皇后的所作所为,王家当真是一无所知?”
刘骏嗤笑着,冷漠的在心中盘算着,如何趁着这一次狠狠的打击世家。
“王卿,这些年,朕给王家的殊荣还不够吗?”
“但凡王家嫡系子弟,及冠之后皆入朝为官,甚至就连太子的伴读都是王家人。”
“朕记得,朕与王卿以前讨论过太子妃的人选,有意从王家适龄女子中选择。”
“王家就是这般回报朕的?”
“豢养私兵?那下一步是什么?弄死朕,矫诏废了太子,然后推你们属意的皇子上位,架空皇权吗?”
刘骏的声音中似是夹杂着凛冽的寒风,刺骨的寒意让王家当家人忍不住颤抖。
谋反,诛九族的大罪啊。
一旦皇上认定了王家有不臣之心,等待王家的将是万劫不复。
一个王宪嫄,竟把王家拖累至如此境地。
心比天大,却没脑子,做不到天衣无缝,那就别做,可偏偏不安生。
弃车保帅,是否能救王家?
不能……
仅仅是这样还不够,王家当家人心中清楚。
罢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只要熬过此劫,消了帝王疑心,待他日太子殿下登基,再徐徐图之,重现世家辉煌。
幸亏,这些年他并没有听皇后的挑唆,与太子殿下产生龌龊。
不管怎么样,王家都是太子殿下的母族。
“皇上,臣愿意交出手中掌管的十万兵权,以证忠心。”
“皇后娘娘所为,王家的确不知,无论皇上要如何处置,王家绝无怨言。”
弃了皇后,丢了兵符,换取一线生机。
如今的世家家并没有与帝王对抗,颠覆朝政的资格。
刘骏的神色变化多端,无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皇后所犯之罪,罪无可恕。”
“但朕看在王卿忠心耿耿,还有太子的份儿上,免去她的死罪。”
“太子的名声,不能有瑕疵,所以绝不能有一个谋朝篡位的母后。”
第八百四十八章想挣扎的刘子业(三十)
(三十)
若王宪嫄豢养私兵意图颠覆政权的事情盖棺定论,太子身上从此便有了挥之不去的阴影。
他日太子登基,难免有宵小重提旧事,引起动荡。
他已经没有精力去培养第二个似子业这般令百官交口称赞的储君了。
既然王家识时务,太子又亲手灭了青茫山私兵,皇后又重伤,那他网开一面留着皇后的位置也不是不可以。
毕竟,只有王宪嫄还在那个位置上,子业就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无人可质疑。
“皇后之位,朕依旧可以留给王宪嫄。”
“但还请王卿清楚,皇后也只有皇后之名了,后宫诸事,朕会令太后暂管。”
“绝无下次。”
刘骏反复看着手中的兵符,眼中神色莫名。
这块兵符,自高祖定乱伐兴,代晋自立,定都建康时,就在王氏手中了。
说来也可笑,高祖重用寒士,结束世家专政,却又格外厚赏王家,据说就是因为王家当年的王谧。
宋史记载,初高祖为布衣,众未之识也,惟王谧独奇贵之,尝谓高祖曰:“卿当为一代英雄。”
单单因为这一句赏识,被高祖视为知遇之恩,王家又得了数十年的显赫。
……
……
昏迷数日的皇后终于醒了过来,只是却貌似有了中风的症状,披头散发,形容枯槁的躺在床上,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清楚一句话。
那场风波的真相究竟如何,无人再去关心。
皇上御笔之下,便是青茫山匪寇作乱,伤及皇后。
圣上贤名,哪怕皇后瘫痪,却依旧不离不弃,保留皇后之位,且告知百官,此生不会立第二人为后。
此外,大肆嘉奖太子殿下剿灭匪寇的英勇神武。
只是,众人眼中文韬武略,有勇有谋的太子殿下,此刻已经在疯癫的边缘徘徊。
头疼症,彻底爆发。
每时每刻都不停歇的疼痛,使得刘子业就如同一座不断喷发的活火山。
往日温馨和谐的东宫,此刻人人自危,噤若寒蝉。
“嘘,小声点儿,莫要惹了太子殿下不快。”
东宫的宫人们,一个个蹑手蹑脚,屏住呼吸,生怕下一秒就称为剑下亡魂。
刘子业静静的坐在书桌前,一动不动,身子轻轻颤抖,似是在强忍着什么。
“出去。”
这些人侍奉他多年,合该有个好的结局,而不是在他烦躁之时被杀。
“殿下,山阴公主被路贵嫔邀走已半个时辰了。”
有小宫人,壮着胆子回禀道。
路贵嫔?
贵嫔乃三夫人之首,仅次于皇后。
皇后如今形同虚设,后宫如今真正的掌权者路贵嫔,身份站着太后。
想来,这后宫有人想要兴风作浪了。
只是,单单路贵嫔,阿姐不至于应付不过来。
“路家今日可有人入宫?”
“路护军不久前,也去拜见了贵嫔娘娘。”
路护军?
刘子业一时间并没有想起所谓的路护军是谁。
他的脑子,如今已经不具备思考问题的能力了,一切随本能。
刘子业起身,大步朝着路贵嫔宫中走去。
邀了阿姐,又要了路护军,安的是什么心思。
何家小郎君丰神俊逸,他都尚且觉得配不上阿姐,路家那个上不得台面,靠着裙带关系才换了个六品护军的,算什么东西。
他捧在手心里的阿姐,轮得到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杂碎沾染算计了?
“贵嫔娘娘好兴致。”
刘子业不顾阻扰,推门而入。
路护军坐在刘楚玉身侧,殷勤的嘘寒问暖,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酒味。
“贵嫔娘娘留外男于后宫饮酒,也不知道这是路家的家教,还是后宫的宫规。”
待刘子业走近,方才看到路护军轻轻附在刘楚玉手背上的手,心中大怒,一脚踹开。
刘楚玉眼神已经有所迷离,显然有些醉酒。
“刘子业,你做什么?”
“不由分说出手伤人,你这又是哪门子家教。”
刘子业那毫不留情的一脚下去,路护军的脸上出现了不正常的红。
“本殿下由父皇亲自教养,贵嫔娘娘可还有异议?”
甚至聒噪。
刘子业不耐烦极了。
“刘子业,本宫是太后娘娘的亲侄女儿,你若是惹怒本宫,本宫定然你吃不了兜着走。”
毕竟,当年刘子业寻求太后和路家的庇护,路家嫡系人尽皆知。
一个仰人鼻息的太子殿下,有什么好嚣张的。
“如今皇后被幽禁,王家被夺权,若是再惹怒路家,你觉得你的太子之位还能坐得稳吗?”
“本宫看上刘楚玉,让刘楚玉加入路家,那是刘楚玉的荣幸。”
“就那人尽可夫狼藉不堪的名声,本宫听了都嫌脏。”
路贵嫔不知死活的叫嚣着。
后宫之人的推崇奉承,已经让路贵嫔不知道自己到底几斤几两。
“这舌头当真碍事。”
“割了。”
刘子业话音落下,房间中蓦地出现了一个黑衣人。
匕首削铁如泥,待路贵嫔反应过来,只感受到火辣辣的疼,却再也说不出话。
嗯,清静多了。
刘子业揉揉自己的太阳穴,满意极了。
“人尽可夫?”
“那想来贵嫔娘娘也可以跟路护军做一对露水夫妻了。”
“喂了药,丢一起。”
刘子业淡淡的说道,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就好似是在讨论今天的天气。
安排好晕乎乎的刘楚玉之后,刘子业去了太后宫中,路家的糟心事,自然需要太后收拾烂摊子。
毕竟,太后总不想她与父皇之间那档子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广为人知吧。
被百姓知晓,莫说是太后之位了,能不能活着都另说。
如何取舍,想来太后不傻。
路太后没什么脑子,但谁让她运气好,生了个能登上帝位的儿子呢。
荣华富贵太后之尊,和两个小小的后辈,孰轻孰重,对于太后而言,一眼辨别。
前一刻还风光无限的路贵嫔,此刻已经被路太后秘密送出了宫。
皇上那里,无需过多解释。
路贵嫔能入宫,本就入的是太后的眼。
孝武帝皇宫美人儿不计其数,且还有源源不断的新人加入,路贵嫔虽位高,但也不值得孝武帝分神。
第八百四十九章想挣扎的刘子业(三十一)
(三十一)
尤其是,太后出面亲自解决的,他就更无需过问。
正躺在薄纱蔽体美人儿怀中一口葡萄一口美酒的孝武帝,听到宫人的禀报后,也只是随意的挥了挥手。
许是路贵嫔惹怒了太后,既然太后不喜,送走就送走吧,反正也无子嗣。
没了路贵嫔,也会有许贵嫔张贵嫔郭贵嫔,算不得什么大事。
如今的头等大事,就是与面前这对孪生的细腰美人儿金风玉露相逢。
事情的走向,与刘子业预料的分毫不差。
早些年父皇还有些许抱负,但权势富贵美色迷人眼,兢兢业业哪里比得上寻欢作乐来的欢愉。
就在孝武帝刘骏已经把曾经的枕边人路贵嫔忘的干干净净时,民间茶余饭后的谈资,不知何时变成了一则皇室丑闻。
曾经的路家贵嫔,与路家一晚辈有了暗通款曲,有了首尾,据说还珠胎暗结,被浸了猪笼。
等这个消息被刘骏所知时,早就在大街小巷传的沸沸扬扬。
说实话,他并不十分介意路贵嫔是否与他人有染,但他介意天下臣民都知道他头上有一片青青草原。
太后当初毫无缘由仓促间送路贵嫔出宫,是否就是因为发现了路贵嫔秽乱后宫?
流言,本就最难消。
一时之间,刘骏想不到行之有效的法子止住流言。
他倒是想杀一儆百,以铁血手段遏制流言,可谁让他爱民如子的太子出面为民请命阻止了呢。
第一次,刘骏觉得,有一个过于政治贤明的储君,也不全是好事。
他想随意杀几个平民,都左右桎梏。
追溯流言的源头,竟发现流言自路家出,他总不能一怒之下抄了太后的路家吧?
刘骏总觉得就好似一拳砸在棉花上,满是憋屈和无力感,窝火之下,只能无伤大雅挑几个小错误敲打敲打路家。
许是因为烦闷,在太后上门哭诉时,刘骏竟罕见的避而不见。
可路太后向来得刘骏爱重,可谓是有求必应,自然受不了这份冷遇。
于是路太后不由分说的闯了进来,哭的是梨花下雨,我见犹怜。
随着年龄的增长,路太后虽娇媚不足,但韵味有余,依旧似一朵娇艳开放的盛世牡丹。
只见路太后一袭粉嫩嫩的宫装,虽说显年轻,但总归是有些不伦不类。
侍奉左右的太监们,一个个头压的很低。
不该他们看的绝不能看,不该听的也绝不能听。
“道民,母后心里疼啊。”
道民,是刘骏的小字。
短短的一句话,被路太后说的百转千回,撩人心弦。
众太监表示:太后这番作态,真的合适吗?
虽说他们算不得真正的男人了,但也不想看这么惊险刺激的皇室乱,伦关系啊。
“如今我还活着,路家就如此凄惨,那待我死了,路家是不是就该讨饭了?”
太后自顾自坐在皇上身侧,扯着皇上的袖子,欲语泪先流。
往常,刘骏是格外喜欢自家母后如此柔弱撒娇的一面的,可今日看了却觉得格外膈应。
身为一国太后,言行举止却无半点儿章法。
早知道……
早知道登基之处,就不该得意忘形被美色所惑,做了大逆不道之事。
太后如此不着调,若是传入子业耳中,该如何是好。
他可以不是明君,但绝不能让子业觉得他是个荒唐可笑的疯子。
唉……
一失足成千古恨,如今也算是骑虎难下了。
刘骏叹了口气,示意太监们退下。
太监们见怪不怪,鱼贯而出。
毕竟圣上每一次去太后宫中,都会遣退众人,不留人服侍。
至于为何,就不是他们该关心的事情了。
“母后,您倒是注意下场合啊。”
刘骏不着痕迹的避开想往他怀里钻的太后,淡淡的说道。
路太后一愣,随即,美眸中便布满了眼泪,纤细的手指抬起,轻轻的指着刘骏,就好似是在无声的诉说刘骏是个负心汉。
明明是平日里二人最常见的相处模式,可今日,刘骏只觉得腻味,一阵阵反胃。
他到底是造了什么孽,脑子不清楚的,竟然去招惹自己母后,是后宫数百的美人儿不够他宠幸了吗?
也不知道现在回头还来不来得及。
“母后是觉得朕对路家不好吗?”
刘骏并没有去看路太后那双似是藏满哀怨的眼睛,而是整理了下衣衫,公事公办的问道。
若不是顾念着与太后的情分,路家那一大家子早就下大狱了。
所以,他希望太后别不识好歹。
“道民,母后就是难过。”
“路家是母后的母族,如今被接二连三的责罚,母后实在觉得面上无光,无颜苟活。”
“太后这是在以死相逼吗?”
刘骏打断了太后装腔作势的自怨自艾,冷漠的说道?
扪心自问,这件事情上,他对路家已经足够宽容了。他何尝不知,太后不是以死相逼,而是恃宠而骄。
“太后觉得面上无光,无颜苟活,那朕身为一国之君,头顶草原,是不是也得下去跟先帝爷团聚。”
路太后:……
说实话,路太后对自家儿子的行事作风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绿帽子这种东西,儿子不管戴还是送人,都是个熟练不已了。
趁着宴会,趁着命妇朝拜,强要了多少宗亲百官的妻女。
当然,也把后宫的妃子赏给过一些官员。
怎的现在就如此动怒了?
没有人会给路太后解惑,但路太后也知晓今日刘骏对她的耐心不足。
思来想去,路太后打算服个软,从长计议。
只是……
“皇上,太子殿下求见。”
一听宫人的通报,刘骏和路太后都是一惊。
刘骏是想着遮羞,不能被刘子业觉察到不寻常的关系。
而路太后是发自心底的害怕。
刘子业再不是当年那个需要她庇护支持的势单力薄的太子了。
想起那天刘子业威胁她时的果敢狠辣,路太后便忍不住心慌。
她甚至怀疑,皇后如今的惨状,都是刘子业一手做的。
刘骏和路太后匆忙的坐在各自的位置上,刘骏还装模作样的翻开一本奏折,低着头认真的批阅。
史书上有关于孝武帝“蒸其母路氏”的记载,所以也不算我完全瞎编
第八百五十章想挣扎的刘子业(三十二)
(三十二)
而路太后则是手忙脚乱的整理衣衫和发饰,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端庄。
但,那一身粉衫,对于即将五十岁的路太后而言,怎么都不算得体。
刘子业进来后,看着眼睛已经红红的路太后,脑子里莫名其妙的冒出了一句粉色娇嫩,你今年几岁了……
刘子业也不知为何这句话会出现的如此突然,就好似在哪里听到过一般。
“拜见父皇,太后娘娘。”
刘子业假装感觉不出房间里的诡异气氛,一本正经的问好行礼。
太后会出现在在这里,刘子业丝毫不意外。
被放在手心里娇宠的人,受了委屈自然时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
呵……
路贵嫔不是说阿姐人尽可夫,声名狼藉吗?
那他就亲手把这两个字冠在路贵嫔冠在路家头上,也不知路贵嫔此时该是何心情。
“父皇,儿臣近来有件难以决断的事情,不知该如何处置。”
“父皇,近来御史接二连三的递折子,说路侍中酒后口出狂言,不敬皇室。”
“儿臣知父皇敬重太后娘娘,而太后娘娘心系路家,所以此等大事儿臣不敢自作主张,还请父皇圣裁。”
站在刘子业身后的小太监,适时把举着的一堆奏折奉上。
刘骏心头烦躁,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路家这么事多呢?还有子业,安安静静处理了就好,还非要捅到他面前。
太后在侧,他能这么处置?
刘骏忍耐着心头的不悦翻开了奏摺,一目十行,每一本都大同小异。
白眼狼?
路家竟然还敢大言不惭的说他白眼狼?
“放肆。”
刘骏大怒,挥手一扫,折子便霹雳吧啦掉在了地上。
路家实在放肆,这已经不是恃宠而骄这么简单了,而是恩将仇报。
刘子业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低着头不置一词,默默承受着刘骏的怒火。
而路太后眼皮狂跳,余光扫到散落在地上奏折里的内容,猛然怔住了。
路太后清楚,这的确是路家人能说出来的话。
若无路家,何来皇上……
这句话若是被过多解读,那路家不仅仅是不敬皇室那么简单了。
“皇上,路家绝没有不臣之心。”
太后瑟缩着,小心翼翼的开口。
她从来都不是有大智慧之人,当年在先帝爷的后宫,她就是以色侍人,后来诞下皇子,便再无圣宠。
直到后来刘骏封王外放,她请旨随着刘骏一起前往封地。
路家,在先帝爷时,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普通小家族,刘骏登基后多番恩赏,路家才有了如今的显赫和辉煌。
“呵”
刘骏抬眸,看向太后。
因着太后,他对路家,纵容宠爱。到头来,路家就是这般回报。
路家上上下下目无君王,藐视君威,实在可恶。
“朕相信路家没有不臣之心。”
路太后还来不及高兴,就听到刘骏紧接着说道“路家昏聩无能,做宠臣尚且不济,何况是不臣呢?”
“太后,路家什么水平,你心里有数。”
“若你不能约束好路家谨言慎行,做个乖巧的宠臣,那朕不介意让路家体会下什么是帝王之怒。”
“路侍中罢黜官职,流放岭南。”
想谋朝篡位,也得有那个本事。
文不成武不就,若无他的宠信,早晚跌回谷底。
太后欲说话求情,可对着孝武帝冷漠的眼神,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她总不能说那顶绿帽子是刘子业亲手给刘骏带上的吧?
对刘骏,她是忌惮。
对刘子业,她是彻彻底底的害怕。
她越发的相信,刘子业就是如皇后所说的那样,是个疯子。
惹怒了刘子业的人,绝无好下场。
先是王家,后是路家,刘子业是要毁了所有的世家才罢休吗?
“子业,以后这等事儿就不要呈给父皇了。”
“朕既然放权给你,你自该按着本心按着律法处置,你是太傅的得意门生,朕放心。”
这些事情,只会让他看太后更不顺眼。
“儿臣领命。”
刘子业看着刘骏不经意间便会弯曲的脊背,疲倦的神色,想起了沈琛之前所说,刘骏已伤了根本。
过量服食丹药,纵情声色,身体早就被掏空了。
行走在长巷中,刘子业走的很慢很慢。
对于父皇,刘子业心情很是复杂。
说实话,他对父皇并没有太深的感情。
年幼时,对父皇的记忆就是一封封斥责他乖戾冷漠的家书,不曾有半点温情。
紧接着,便是父皇不管不顾起兵夺权。
他想,那个时候,在父皇心里,他这个不讨喜的儿子应该并没有半分存在感。
王图大业面前,他不值一提。
后来,阿姐尽力给他塑造贤名,这些年来也一直按着阿姐给他设定的人设活着。
聪明机敏,仁善宽厚,文武双全……
靠着这一项项被人称道的东西,他让父皇侧目,开始给予了他关注。
对,也仅仅是关注。
若说父皇对他有浓厚的父子之情,他是不信的。
一起说是关注,倒不如说他成为了父皇想要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美名的寄托。
毕竟,刘宋多暴君。
他的存在,就好似是为了洗刷刘宋的污名。
可就是这样浅薄到不能再浅薄的感情,竟然让他有几分不舍。
许是跟总想着让他死的皇后一比较,父皇还算是个人。
再长的长巷,也有终点。
当刘子业迈出长巷的那一刻,心中出现的软弱,消失的干干净净。
他只能是那个强大到无坚不摧的刘子业。
阿姐还需他庇佑,沈琛还需他举国之力寻能人异士治伤,所以,他必须得登上那个位置。
不容有失……
接下来的日子里,所有人都发现这些年来一直温吞的太子殿下露出了獠牙,铁血手段肃清了朝堂上所有反对的声音。
可偏偏他们还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谁让太子殿下搜集的证据过于齐全,让所有的处罚都显得那么顺理成章。
也许,这就是太子殿下的高明之处吧。
以国法入手,违者必究。
冷漠肃杀的模样让人心惊,可偏偏民间百姓却在欢天喜地的夸赞太子殿下是个好人。
第八百五十一章想挣扎的刘子业(三十三)
(三十三)
“太子殿下,一味的严苛律法,不可取啊。”
老太傅越发老了,满脸的褶子,灰白的头发,风烛残年。
老太傅看着面目冷峻不近人情的刘子业,心下酸涩,这是他亲手教出来寄予厚望的太子殿下啊。
本该成为传世明君,而不是嗜杀成性的君王。
事到如今,他依旧不愿意承认自己看错了人。
如今的朝堂,风声鹤唳,人人自危,生怕太子殿下手中的剑哪一天便会落在哪一家头上。
众人对太子,不再是敬,而是畏。
这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畏惧愈深,恐慌越大,假以时日,不满反抗,则会愈强烈。
“太傅觉得那些人不该杀吗?”
刘子业抬眸,幽深的眼神里似是有酝酿着无尽的森意。
不该杀吗?
老太傅扪心自问,殿下所杀的那些人大多都是国家的蛀虫。
本质,是该杀的。
可殿下的手段过于狠辣,让人望而生畏。
“太傅,本宫心里有数。”
许是太傅满头的白发满脸的褶子,也许是旁边院落里依旧坐在轮椅上的深沉,总而言之,刘子业说不出重话。
面前的老人,手把手教会了他什么是为君之道,看着他从一株小杂草长成了今天这般模样。
而太傅也是第一个那样坚定夸赞他的人。
当年坚定不移的信任,的确让他的心底涌现出细小的喜悦。
可,他好像要让太傅失望了。
“太傅,不如去看下沈琛吧,他近来总是念叨您。”
仙气沈琛没吸到,还变成了个废人。
刘子业自嘲的笑了笑。
“殿下,从九年前知今日,老臣一直信你。”
老太傅佝偻着身躯,咳嗽声不断,但话却依旧坚定。
那份信任和期许,也许在某个阶段会被披上阴影和瑕疵,但总会在。
老太傅拄着拐杖,摇摇晃晃的去了一旁的院落,这个时候的沈琛面前堆着一堆草药。
“琛儿。”
“祖父。”
沈琛的手筋没有脚筋烧伤的重,在这些年的治疗下也可以拿些不太有重量的东西。
沈琛放下手中的药材,看着自家祖父的脸色,揣测着心情,犹豫半晌。
“祖父,您莫要与太子置气。”
“你的眼光没有错,您的选择也不会有错。”
不是太子不想迂回柔和的解决朝政,只是太子的理智支撑不了蹉跎在一件事情上太久。
若太子真的是个无可救药之人,大可以撒手,做个不知民间疾苦杀人为乐的殿下。
可是殿下并没有,他依旧在尽可能的造福于百姓,尽可能的承担起身为太子,身为这个国家未来主人的指责。
“琛儿,祖父没有生气,也没有埋怨殿下,只是有些心疼。”
这么多年,看着沈琛废寝忘食的钻研医术,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许是琛儿和公主殿下被绑架的那个雨夜,发生了他所不知道的事情,所以太子殿下的病情才会恶化。
子业,恐怕是病了。
“琛儿,你会成功的,对吗?”
老太傅意有所指的问道。
沈琛一愣,眼神闪烁,下意识想要否认。
祖父知道了……
祖父竟然知道了……
祖父若是知道殿下的病情,还会拥护殿下登基吗?祖父会放心把偌大的国家寄托于殿下之身吗?
沈琛沉默,不知该如何作答。
“罢了,琛儿。”
“你必定得成功,刘宋积患已久,看似风光无限,其实摇摇欲坠。”
“不管是刘宋皇族,还是万千百姓,都太需要一位明君,力挽狂澜,延续安稳的生活了。”
“国家兴败,关乎太子的性命,也关乎百姓的利益。”
“琛儿,你该懂的。”
时局如此,弱肉强食,避无可避。
若太子不能让万民归心,这个摇摇欲坠的国家,必然会被虎视眈眈的权臣守疆握兵的将军所推翻。
届时,太子的下场总归不会太好。
没有哪个新朝,愿意留下前朝皇帝的性命。
老太傅忧心忡忡,刘宋自建国至今,五十余年,皇位更迭频繁,除却有开国之功的高祖有一定建树,其余数位皇帝都算不得为君之才。
若殿下不能一改刘宋之状态,被取而代之,只是时间问题。
沈琛点头,神色越发坚决。
沈琛清楚,祖父并不是危言耸听。
他必须得成功。
被阴霾笼罩着的京城,唯一一件喜事恐怕就是山阴公主刘楚玉下嫁司空之子何戢为妻了。
本来乐的看何家笑话的百官,此刻却忍不住艳羡。
谁不知道,山阴公主刘楚玉不仅得帝宠,而太子殿下也是其唯命是从。
娶回家,岂不是就像是多了道护身符。
“阿姐,何戢会对你好的。”
刘子业想起那个芝兰玉树端方雅正的青年一字一句告诉他愿意娶阿姐时的模样。
自何戢那日通风报信帮助他一起救回阿姐,阿姐便与何戢有了往来。
无论如何,何戢对阿姐算是救命之恩。
阿姐在提起何戢时声音也是难得的柔软,想来阿姐嫁给何戢,慢慢都会好的。
何家名门望族,根基深厚,司空何偃清名在外,哪怕刘宋江山倒了,新朝君王碍于名声,也不会动何家,那么阿姐自然可以周全。
只是,为了阿姐的周全,他可能不能过于偏宠阿姐,偏宠何家了。
……
在沈琛的忙忙碌碌百官的噤若寒蝉中,时光飞逝,沉迷酒色以丹药强身健体的孝武帝就在这样的气氛下,驾崩。
太子殿下刘子业登基为帝,年号永光。
永光,永远光明吗?
刘子业不清楚,他是否还能还这天下一片光明。
新皇登基,罕见的竟没有大赦天下。
新皇言,罪大恶极之辈,理应受到处罚,这才是律法的公正。
对于刘子业的决定,有刘骏留下的辅政大臣提出异议,古法不可废。
古法?
那是什么?
在刘子业看来那些杀人放火,贪腐谋财害命之人,若是因为他登基被赦免才是最大的笑话。
“圣上,老臣是先帝留下的辅政大臣,天子有不当之举,老臣理应规劝,这是老臣的职责所在。”
刘子业执拗,这帮高高在上打着先帝名义的人更加顽固。
第八百五十二章想挣扎的刘子业(三十四)
(三十四)
这是少年登基的帝王,与积威已久强势老臣的第一次正面交锋。
许是试探,许是下马威。
辅政大臣们觉得,新皇初登基,如今没了先帝爷这座大靠山,必然处处受制于人。
哪怕太子殿下曾经业杀伐果断过,但没了靠山的杀伐果断只能是空中阁楼。
“你是先帝爷钦定的辅政大臣,与朕何干?”
“朕即天下,爱卿不懂吗?”
“依朕的意思,先帝爷既然如此信任看重你,你又如此忠于先帝爷,那你为何不在先帝爷驾崩之时殉葬呢?”
“不过,现在也不晚,朕念你忠心,可以开一个先例,在皇陵旁重新为你修建一座陵墓,全了你为先帝尽忠之心。”
白玉阶梯上,高坐皇位的刘子业,嗤笑着,说道,声音中满是玩味和冷漠。
这就是先帝选的好人啊,迫不及待想要专权,那就下去陪先帝吧,他可没有那么多时间浪费在这种无趣的事上。
辅政大臣们一愣,一言不合就赐死为先帝爷殉葬这样真的好吗?
辅政大臣们不死心,想要撞柱威慑。
群臣想要劝阻,而刘子业则是漫不经心的注视着。
想死就利索点儿,做戏也请认真点儿。
辅政大臣终究还是没舍得死,毕竟位高权重,子孙满堂,他也舍不得啊。
刘子业与辅政大臣的第一次交锋就这样获胜,且趁热打铁,刘子业罢免了那位带头反对他的辅政大臣的官位,责令返乡。
作死,就要做好真的会死的准备,否则真当儿戏吗?
就这样,新皇登基后悖然变色,面无哀容,刑杀大臣,狂悖无道的名声就这样被传了出去。
没有大赦天下,却依旧免了百姓三年傜役赋税。
好像,好像一切都没有变,也好像一切都变了。
百官诚惶诚恐,百姓却感恩戴德,刘子业陷入了这样一种诡异的怪圈。
朝堂之上,永远都是雷厉风行,快刀斩乱麻,饶是老太傅,也不得不承认,这种做法虽有弊端,却效率高超。
一晃,一个年头过去了。
年幼未遭大磨难,心性不至于过分偏激的刘楚玉在嫁给何戢之后,倒也收敛了些许,久而久之,夫妻恩爱和睦的名声渐渐取代了曾经的浪荡肆意。
何戢对刘楚玉是真的好。
这一次,他们夫妻二人有幸相识,有幸相处,他也有幸了解到楚玉的过往种种。
而刘楚玉也把自己的柔弱,难堪,纠结展露给了何戢。
夫妻恩爱,在这一年也成功诞下了嫡长子,肖似子业。
许是外甥随舅舅吧。
刘子业按照规制奖赏,不曾有任何逾矩,使得那些试图攻歼刘楚玉的言官亦无处下手。
依例,刘楚玉携夫携子,入宫谢恩。
刘子业看着眉眼间皆是柔和温润的刘楚玉,心下安定。
“阿姐,外头风大,你又何需专门入宫一趟。”
刘子业清楚,阿姐是来谢恩的。
“一堆人盯着何家,盯着我,不来谢恩的话,明天那帮言官就能拿唾沫星子淹死我。”
“对了,这是阿姐给你的礼物。”
虽然……
虽然这个礼物来的有些迟。
刘子业接过锦盒,打开,锦盒之中是一颗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价值连城,罕见之至。
刘子业不解,夜明珠不是阿姐心爱之物吗,为何会转送了他?
想当初,阿姐因着独爱夜明珠,被百官职责奢靡浪费,不识疾苦。
哪怕他对夜明珠没有研究,也清楚这么大,品相如此好的夜明珠可遇不可求。
“你不是说你怕黑吗?”
“阿姐记得呢,只是以往遍寻不得。”
“你是不知道,当年你那一手密密麻麻的水泡,阿姐看了便记了这么多年。”
“这下好了,以后你的寝宫夜里就不需要点烛火了。”
刘楚玉大大咧咧的坐下,饮了口热茶,唠家常般说道。
夜明珠这么雅致的东西,不符合她的喜好。
她就喜欢那种俗气到极致,却又明艳到极致的东西。
若按她的品味,她宁愿去买两支大金簪,都不会去寻这夜明珠。
可谁让子业需要呢。
只是没想到,这东西这么难寻,一寻便寻了这么多年。
后来还是驸马帮着一起打听,才有了下落。
刘子业怔愣,被烛火灼伤那件事情本就不值一提,他早已忘的干干净净。
没想到,他随口的理由,竟被阿姐记了这么多年。
而阿姐背负了那么多年的骂名,竟也是因为他。
“我很喜欢。”
“谢谢阿姐。”
在他想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捧在阿姐面前时,阿姐也在想方设法把最好的东西给他。
这么多年,阿姐从未改变。
刘子业很是庆幸,当年他以死相逼让阿姐离开,这可能是他最正确的一个决定了。
“子业,看看你外甥,跟你小时候长的很像。”
送夜明珠,刘楚玉没有邀功,而是轻描淡写的聊起了别的话题。
刘子业郑重的放好夜明珠,看向了嬷嬷怀里的小娃娃。
小娃娃眼睛滴溜溜转着,时不时还吐着泡泡,一见人便咧嘴笑。
像吗?
其实不像的。
他从来没有这般明快,爱笑过。
这是一个积万千宠爱的小娃娃。
不过,眼睛和嘴巴倒是像极了他。
“阿姐,你要去看看她吗?”
“她身体不大好了。”
在嬷嬷抱着小娃娃去偏殿喂奶时,刘子业蓦地开口。
这个她是谁,刘楚玉心知肚明。
“子尚呢?”
刘楚玉反问道。
子尚便是当初那个被母后寄予厚望,想要扶上太子之位弟弟幼弟。
与其说是幼弟,倒不如说是陌生人。
母后从不让她与子业靠近子尚半步,生怕他们伤害子尚。
“回封地了。”
刘子业淡淡答道。
母后精心教养,付出全部心血的孩子,不也未能做个孝子。
“倒是果决。”
“你当心着点儿,前些日子我听公爹在家里无意提起,宗室近来人心不稳。”
子业对于政务,对于宗室百官严苛端肃。
想着浑水摸鱼的,或轻或重都受了处罚。
想来权臣不甘心,想要另立刘氏宗室之人为傀儡皇帝了吧。
第八百五十三章想挣扎的刘子业(三十五)
(三十五)
过多了肆意妄为欺上瞒下的日子,突然过渡到谨小慎微,难免反叛。
“子尚年幼,易被煽动,你着人盯着点儿,莫到时候措手不及。”
刘楚玉不放心的嘱咐道。
宗室人心不稳?百官心慌不安?正常啊。
不过,他没死之前,宗室那帮亲族这个位置谁都不许碰。
最简单的法子不就是抓起来关着?
皇宫这么大,废弃的宫殿那么多,好吃好喝养着就是。
放在眼皮子底下,总不至于还能兴风作浪吧。
让阿姐担忧,就是他们最大的不是。
……
……
“皇上,太后娘娘薨了。”
这个时候的刘子业正在学着刘楚玉的样子逗弄着小外甥,便听到了太监尖细嗓音的通禀。
太后娘娘薨了……
刘楚玉怔在原地,眼眶有微微的湿意,而刘子业则是神色莫名。
亲情什么的,他早就不渴望从母亲那里得到了。
这么多年,他和太后也一直都是水火不容。
若说难过,倒也显得虚假。
不过,倒是可以趁此机会,把宗室王爷一锅端留在宫里。
刘子业连太后的葬礼都没有出席,就好死这个人,于他而言微不足道。
病人身边鬼怪多,很可怕,不能去。
群臣百官愕然,饶是向来荒诞的刘家,也没有出现过似刘子业这般离经叛道之辈。
可偏偏刘子业一手掌握着朝政,一手紧握虎伏,一声令下,莫敢不从。
群臣也只敢私下嘀咕,长吁短叹。
就连言官,也不敢动不动的死谏,因为他们知道这个坐在皇位上的君王,说一不二,真的回成全了他们的死志。
不过,也幸好,刘子业的决策从无大错。
在他们的提心吊胆下,百姓的生活反而越老越安居乐业。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似这帮被刘子业敲打惯的官员一般识时务。
宗室族老,自视辈分高,便出言颐指气使的职责刘子业不尊孝道,不敬先辈。
本来刘子业还发愁寻个什么由头,软禁了这帮宗亲,经过对方这么一闹,刘子业大手一挥,宫中荒废许久的宫殿迎来了新的主人。
太后葬礼上的哭声好似更加真切了几分。
刘子业的名声好像越发差劲了,谁提起刘子业都会说一声暴君。
夜幕之下,房间中夜明珠散发着幽幽的光。
刘子业的眼睛充血,青筋爆出,褪去身上一层一层繁重的服饰,刘子业瘦骨嶙峋。
头疾折磨着他,夜不能寐,食不下咽,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刘子业心想,他会不会是刘宋历史上最短命的帝王。
十几岁,未及冠就死,倒也不是不可以。
反正活着的每一天,他都得忍受着剧烈的疼痛,性子也一日比一日暴虐。
他想控制,却控制不了。
可是如果他死了,沈琛,阿姐,还有那个奶呼呼的小娃娃怎么办呢?
他们的荣辱和身家性命,皆系于他一身。
若不能为他们铺好路,他着实难安。
“把沈公子请来。”
刘子业重新整理好衣服,打开窗,站在窗前,看着窗外郁郁葱葱的竹子。
沈琛被推着过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背影。
疏离,冷淡,与世隔绝,又充满一种暮年死气。
明明圣上还是个未行及冠礼的少年啊。
都道他残暴,可是他何曾真的杀过一个无辜之人。
道他不孝,可那样的母亲,要圣上如何孝。
跟在圣上身边多年,他渐渐也知晓了其中那些不能为外人道的事情。
越是清楚,便越是能够体会圣上的不易。
若当年,先帝和王太后能够多护着些圣上,莫要让圣上那般绝望惨痛,圣上定然可以成为惊艳众生流芳百世的明君。
而刘宋王朝,亦能国力鼎盛,再上一个台阶。
只可惜,这一切都是假如。
“圣上。”
沈琛拧着眉,抬手关好了窗户。
劲风凛冽,殿下的头疾越发严重,还是少吹风为宜。
“沈琛,我知道你从古籍上发现了一种治疗我头疾的法子,我想试试。”
刘子业转身,面对着沈琛,面色苍白,声音泠然。
沈琛的手一顿,眉头蹙的更紧。
“圣上,那种疗法无异于是饮鸩止渴啊。”
“沈琛,没有别的选择了。”
“朕不想有一天真的变成了毫无理智的野兽,更不想置你,置沈家,置阿姐,还有何家为死地。”
“太傅曾对朕寄予厚望,自朕即位后,太傅也越发沉默,不久前更是乞骸骨辞官。”
“朕也曾读遍了圣贤书,习尽了帝王术,体会过百姓苦。”
“不论是阿姐,还是太傅,他们都希望朕能成为传世明君。”
“沈琛,你该知道,朕的头疾,几乎无药可医。”
“沈琛,朕只是想做一个正常人。”
“朕想保沈家,保阿姐一生欢喜周全。”
“所以,请你务必成全朕。”
刘子业的声音清冷,带着不易察觉的哀求。
哪怕没有这饮鸩止渴的法子,以他如今的身体,也不可能天年。
所以,倒不如破釜沉舟。
漫长的沉默,沈琛的眼角忍不住酸涩。
只是想做一个正常人……
他想脱口而出说,说圣上比绝大多数人都要正常,可是他却说不出来。
他见过圣上犯病时的痛苦挣扎,一次次靠着自残来缓解头疾,遍体鳞伤的圣上,过的比任何人都艰难。
“圣上所求,臣当竭尽全力。”
沈琛没有再劝阻。
一直以来,殿下的身体都是由他请脉,状态他最是清楚。
殿下注定是英年早逝的命。
倒不如,倒不如随了殿下的心思,让那些谩骂,质疑殿下的人看看,殿下究竟能够多么耀眼夺目。
他清楚,既然殿下知道了古法,就算他拒绝了,殿下也会寻旁人。
“沈琛,朕知道你是懂朕的。”
刘子业伸手拍了拍沈琛的肩膀,沉声说道。
“你的脚……”
刘子业眼神有些晦涩,这是他的亏欠。
沈琛的磨难,因他而起。
“殿下,好多了。”
“再过些时日,应该就能缓慢行走了。”
“殿下,那些都不怪你,你莫要自责。”
明明都是受害者,可这么多年,殿下却总在内疚。
第八百五十四章想挣扎的刘子业(三十六)
(三十六)
“沈琛,那个法子之后,朕大约还有多久的寿命。”
刘子业似乎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所以他的语气罕见的轻快。
能得一刻正常的生活,那便多一刻吧。
“三年。”
“臣能保殿下三年无虞。”
三年,已经是沈琛的极限了。
“三年?”
“比朕以为的要长的多。”
刘子业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容,三年多正常人的生活,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对他来说,无异于是一种恩赐。
很长很长了,他很意外。
自登基以来,朝会风雨无阻的永光帝,罕见的罢朝一月。
待永光帝刘子业再一次出现在臣民面前时,就仿佛时光倒流,那个狠戾独断到让百官恐惧的君王成了当年被百官称道赞许期盼的模样。
他会耐心听完群臣的上奏,会综合几方意见,认真考量,加以选择。
惠民的政策,也是一项一项,有条不紊的推进,不再冒进不考虑后果。
赏罚分明,重用寒门学子,大力提拔,一时间,机要位置都是由真才实学的寒门子弟掌握。
但在重用寒门时,并没有不折手段的打击世族。
有功,赏。
有过,罚。
千百年的世家,彻底粉碎对于这个风雨飘摇的王朝来说并不意味着一件好事。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世家的反扑,绝不是小事。
在刘子业的可以引导之下,王朝为世家提供了安身立命之所,同时,世家也不自觉的融入王朝。
不再高高在上,任王朝更迭,世家事不关己。
慢慢的,群臣开始相信,十余年前的判断,其实并没有错。
刘子业,就是刘宋王朝的中兴之君。
令群臣唯一头疼的就是帝王登基许久,却从不曾娶妻,更不曾纳妃。
偌大的后宫,空空荡荡。
不娶妻纳妃,血脉该如何延续。
可每一次上奏选秀,都无一例外被驳回。
刘子业,并不想让自己的血脉延续,先不说历代刘家君王多短命,且暴虐成性,单单说他的头疾。
沈琛钻研多年,依旧没有太多头绪。
他怕……
他怕这麻烦的头疾,延续到下一代。
可,他自己也只有三年寿命啊,三年后,这个王朝该何去何从。
私心上,刘子业是想把这个代表着无上权力的位置留给刘楚玉的。
可他也知道,刘楚玉不适合这个位置。
难不成,要给宗室那些叔叔伯伯吗?说实话,都是半斤八两,登上皇位无人约束,只会一个比一个荒诞。
至于,刘子尚。
刘子尚虽乖巧,但也愚笨。
思来想去,刘子业最终还是把目光转向了刘楚玉的儿子,自己的亲外甥。
何家,清冷自持,端肃高雅。
而刘家血脉又有天然的霸道,那个孩子,刚刚好。
就是……
就是太小了点儿。
主少国疑,他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打好基础,选择可信之人教导。
老太傅能够教会他明辨是非,那么教导阿姐的孩子,也是绰绰有余。
在肃清了朝堂,安定了民生,凝聚了民心之后,刘子业剑指藩王。
皇权之下,藩王拥兵自重,割据一方,手握军权,本就是极大的隐患。
缓则骄奢易为淫乱,急则阻其强而合从以逆京师。
父皇在位时,有意削藩,但却因沉迷酒色,无力周旋,终不得行。
刘子业借鉴汉武帝削藩的四大举措,循序渐进,多管齐下。
推恩的同时,运用宋律这一武器对诸侯国王实行削爵、夺地,逐步降低诸侯官员待遇。
对于狗急跳墙之辈,就武力镇压叛乱,杀一儆百。
经过一系列的措施,国家大权尽归中央,将藩王这一国家隐患,扼杀于摇篮之中。
至此,刘宋境内,政通人和,百废具兴,欣欣向荣。
刘子业有心大一统,结束南北割据之局面,但时不我待,心心念念着北伐,却因为身体而折戟。
三年……
沈琛给予他的三年,便只余不到三月了。
他用这两年多的时间,在刘宋的历史上留下了属于他自己的文字记载。
或许后世史学家提起他,会伤脑筋吧。
毕竟,他如此短命,善变,口碑名声曾经两极化的帝王评价起来,也挺难的。
是非功过,自有后人评论。
而他,尽己所能,已问心无愧。
他一生所求,也只是想做一个正常人,拥有正常的生活而已。
最后的三个月,刘子业将监国权力放给司空何偃。
何偃成为了名副其实的摄政王,而刘楚玉的儿子也被立为太子。
以宗室之子的身份。
刘楚玉,被封为镇国长公主,握十万兵马。
人心易变,他怕何家哪天被权势蒙了眼,想要改朝换代,换个帝王,阿姐无自保之力。
这是他能留给阿姐做好的东西了。
最高的位置,最大的权力,还有自保之力。
“沈琛,早些年,朕就给你建了一座神医谷,遍植各种珍稀药材,待朕驾崩,你就去那里吧。”
“如果,你想做回沈家公子,也可以。”
沈家有老太傅影响在,清名不堕。
书院独立于朝堂之外,又是天下文人聚集之地。
沈家经营书院,无论任何情况下,都可安然无恙。
沈琛沉默,没有做出任何选择。
他也不知,他想做什么。
年少顽劣,只想玩闹,而后唯一的目标就是学医,治好殿下。
可到头来,他却没有治好。
就好似,他一事无成。
花灯会,荷花灯,祈福,上天也没有听到他的祈盼。
“沈琛,朕驾崩之后,朕训练的暗卫归你。”
“如果,如果……”
“阿姐和太子有难,有劳你保护一番。”
好像,他所能留给沈琛的东西,不多了。
他对阿姐有诸多的不放心,可对沈琛,却只祝愿沈琛不再困于他的头疾,得潇洒自由。
沈家儿郎,腹有万卷书,不该困于过去。
在临死前,刘子业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便是赐死了刘家所有不老实想着兴风作浪的宗室子弟。
他付出生命的王朝,不该再因刘家人私利夺权,出现纷争,扰百姓安宁。
“皇上驾崩。”
大钟敲响,素槁挂满整座皇宫。
第八百五十五章想身后名汪直(一)
(一)
刘氏宗室,元气大伤。
可有脑子的人都知道,这是逝去的年轻帝王,为刘宋王朝尽的最后一份责任。
也是他唯一能做的了。
不到四岁的太子登基,镇国长公主和何司空,一同摄政,共商军国大事。
所有人都以为,皇位更迭,幼主继位,大权旁落,必然引起动荡。
却不曾想,在关键位置上,先帝早已安排好了。就连司空,长公主,亦是一心为国,精心教导幼主。
内有何家摄政助幼主稳固朝政,外有沈家为皇室塑造清名,政权过渡的也算平稳。
其实……
最主要的是,先帝扫清了绝大多数的隐患。
待刘子业陵墓入皇陵之后,史官却不知该如何下笔。
年幼多磨难,年少明主相。
可那短暂的荒唐又该如何书写呢?
罢了,罢了。
瑕不掩瑜,功绩堪比传世明君。
而沈琛离开京城后,先去了刘子业所说的神医谷,空气中都弥漫着药草的青涩。
一排小竹楼,摆满了这个医书。
但,储藏最多的是一个个精美的炼丹炉。
沈琛忍不住想笑,但却先湿了眼眶。
他还记得,那些年用大铁锅炼药炸了太医院的情形。
那个时候,是真的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深深以为能够攻破疑难杂症。
他学医从没有悬壶济世,普度苍生的大志向,从头至尾都只是为了一个殿下。
只是,他无用,救不了想救之人。
殿下说,这三山五岳,五湖四海,春华秋实的美景,他从没有时间和精力去看看。
那,那他就去看看吧。
说到底,殿下才是最难得的人间至善。
一身医术傍身,倒也不算白费。
春来秋去燕子归飞,青丝转白发。
皇陵旁,多了一位守墓人。
医书一卷卷,无人知道沈琛最后是否钻研出了新的法子,只是前来收拾后事的人看到了沈琛嘴角挂着的笑容。
沈琛逝去,一团婴儿拳头大的光华掠过夜空,不知去向哪里。
……
……
结束任务的笙歌,并没有很快缓过来。
这个世界,后劲儿是真真不小。
她亲自经历了刘子业所有的磨难,所有的痛苦。
不同于以往……
以往她的存在更像是个逆袭者,而不是亲历者。
疼起来要人命的头疾,更是让笙歌忍不住吐槽。
刘子业也是个人啊,有必要这么折腾吗?
经历可以接地气,但是总不能接地府吧,看看刘子业过的是什么日子。
如果没有刘楚玉,没有沈琛,没有瞎眼老太傅,刘子业的生活真的就一点光亮都没有了。
绝望,压抑,痛苦。
还有个时不时想捅刀子弄死她的母后。
“一一,这算成功还是失败?”
笙歌有些摸不准这个神奇世界的评判标准。
成功与否,全在刘子业的一念之间。
“刘子业临走前留了一句话,原来人生贵在选择。”
“他心魔解决了,你让他看到了另一种可能。”
“笙歌,沈琛有些不对。”
犹豫片刻,一一还是说出了口。
若不是最后的那团光坏,她真的以为沈琛是土生土长存在的人。
一一把她所看到的画面,认认真真的告诉了笙歌。
笙歌:……
这算不算是天降帮手,要不是沈琛,可能结局也不会是如今这个样子。
可能……
思来想去,想不明白,笙歌索性也就不想了。
反正,是友非敌。
这次的世界,她筋疲力尽,必须得好好休养生息。
吸收完刘子业的力量之后,笙歌倒头便睡。
头疾困扰,想要安稳入睡,简直就是天大的奢侈。
还好,她不仅仅是刘子业,还是笙歌。
一一也知此次任务艰辛,便给了笙歌足够多休息的事情,直到笙歌满血复活。
笙歌神清气爽的伸了个懒腰,这才是生活啊,刘子业那算什么。
“笙歌,这次我给你准备了一个大惊喜。”
“之前从未出现哦。”
笙歌:……
惊喜这种东西,往往都会变成惊吓。
密不透风的蚕室,阳光透过纸糊的窗户拼命的挤进来,但蚕室的光线依旧昏暗。
有人仰卧在炕上,有人排着队等候,空气中除了惨叫声,便是刺激的辣椒水的味道。
笙歌醒来后,发现自己正躺在一条长凳上,下身火辣辣的疼。
“哎呦,哎呦”
笙歌强撑着转头,看见旁边一群小小的男孩子的在捂着某处叫喊着。
“别嚎了,积攒些力气,熬过去这劫,被分配到主子面前,若是得了脸,也是福运。”
笙歌:((((;Д)))))))
这真的不是在玩她吗?
所以,现在这是净身房,而她的身份是太监……
笙歌嘴角抽搐,还真是一个从未出现过的大惊喜啊。
刚刚被净身的太监,如何毫无后遗症的活下来才是当务之急。
若是让她像其他人那样嚎叫,她是嚎不出来的。
倒不如像那个老太监说的节约点儿力气。
这种身份,死了,也就只能混个草席子了。
笙歌默默的用灵气滋养,缓解着疼痛,顺带能退退烧。
凄厉的嚎叫声不绝于耳,鼻间充斥的血腥味更是从未散去。
笙歌从来都没有觉得时间过的这样漫长过。
对于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信奉着肢体不全下辈子依旧如此的古人来说,阉割之后的残破得是什么心情。
笙歌不知,只是空气中的气味让她的心头忍不住烦躁。
罢了……
那就趁着这个时间接收一下剧情吧。
汪直。
明朝历史上鼎鼎有名的宦官。
与王振、刘瑾、魏忠贤并称为明朝四大太监。
提起这些人,可能下意识的便会与无恶不作这个词联系起来。
屡兴大狱、严刑峻法、结党专权、纵容党羽这似乎都是汪直的罪名。
仿佛,他就是罪大恶极,他就是该死。
但汪直觉得他不配与剩下三位站在一起,他觉得他还不够坏。
看到这句,笙歌忍不住笑出了声。
净身房的一众新鲜出炉的太监:……
这怕不是个傻子吧,这种情况下都能笑出声。
咳咳……
言归正传。
汪直是大藤峡叛乱瑶族人,在平复叛乱之后,作为瑶民后代,汪直便被送入了宫中做了阉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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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五十六章想身后名的汪直(二)
(二)
这个时候的汪直还是个幼童,不满六岁
可是,这个时候,谁都没有想到,就这个瑶民之后,成为后来赫赫有名的权宦,年仅二十岁,就站在权力的顶端,睥睨天下。
净身之后的汪直被分在昭德宫侍奉万贵妃,后升任御马监太监,黑眚事件后,汪直被明宪宗朱见深赏识,掌管西厂,成为西厂提督,这个时候的汪直年仅十五岁。
西厂,广刺督责,大政小事,方言巷语,悉采以闻。
由此,西厂成为了一把完全掌握在明宪宗手中的一把利剑,剑锋指谁,便杀谁。
上台之后的汪直,直接归属于宪宗,所以他展现出了自己强硬刚直的一面,无论是覃力朋案,还是杨泰杨晔案,都展现了他铁血公正。
但,也因此得罪了明朝根深蒂固的文臣集团。
杨晔是何许人也。
“三杨”之一的杨荣曾孙,杨荣是大明朝文臣集团的精神领袖。
这样一来,西厂就不仅仅是被抢了饭碗分了权力的东厂和锦衣卫的眼中钉了,同时也是文臣集团的肉中刺,除之而后快。
当然,亦有汪直自己年纪轻轻走上高位大权在握,以权谋私,蓄意报复,做了不少错事。
于是,在多方势力的压力下,西厂暂停。
但很快,在明宪宗的作用下,重新复起。
令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是,汪直的权势巅峰没有最高,只有更高。
西厂复起,外出监军上战场,征讨建州,奇袭截杀鞑靼军,到达人生巅峰。
纵肆贪暴,飞扬跋扈、为所欲为,这对于汪直来说都算不得污蔑。
可汪直是个多面人,他有罗织罪名打击文武的酷吏恶行,也有奉旨监军消除边患的赫赫军功,还有不畏权势的正直与宽宏。
只是,明朝的宦官当政过于脸谱化,是的权宦的形象掩盖了汪直的其他方面。
再加上,文臣集团始终的不对付,以及大败建州女真,明清两朝的史官们自然都写不出什么好话,极尽用一句句恶毒的语言,把汪直钉死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汪直想要身后名,想要一段客观评价的身后名。
接收完剧情的笙歌,已经缓过神来。
身后名。
史官文人的口诛笔伐,哪里是一个宦官可以掌控的。
要身后名,倒不如让她穿成个史官来的简单。
这个任务,说简单,是真的不简单。
明朝拉帮结拜根深蒂固的文臣集团,早就成为一股不可撼动的势力。
动不动就联名上书,动不动就请辞,要么死谏。
文官集团就是大明朝的斗士,与皇帝斗,与宦官斗,集团内部党争……
要指望这些骨子里深深刻着惟有读书高的文官,接纳汪直,难度无异于登天。
棘手啊……
文官集团内部,各种各样的社会关系,同乡,同年,师生,使之极易抱团。
而宦官集团的产生,本就是皇帝为了分化文官集团的权力,也就是说,两者之间,从产生便是对立的。
也就是说,这个任务的本质,从来都不是汪直做不做好人,要不要洗心革面的问题。
说实话,笙歌真有些不想对上明朝的文官集团。
大明朝,成也文官,败也文官。
……
……
接下来连续七日,笙歌依旧与一帮新鲜出炉的小太监待在净身房不远处的小破房子里。
如同宠物店里的宠物,被管事分配,难以抉择命运。
笙歌吃好喝好睡好,反正她注定是要被分到万贵妃的昭德宫,开启人生巅峰之路的,所以不慌,倒不如养精蓄锐。
万贵妃,万贞儿,也是大明史上富有传奇色彩的女子。
宫女出身,又比明宪宗年长十七岁,却独得恩宠。
甚至明宪宗还一度想把万贞儿推上皇后之位的,只是碍于太后,以及百官的强烈反对才作罢。
但是这丝毫不影响万贵妃的传奇程度。
甚至在成化二十三年万贞儿薨逝之后,明宪宗朱见深痛哭“贞儿不在人世,我亦命不久矣。”,辍朝七日。
对于万贵妃,笙歌还是很好奇的。
这份好奇,足以抵消她成为太监的烦闷。
不对,这个时候的万贞儿,应该已经是皇贵妃,六宫真正的话事人。
历史的进程并没有因为笙歌的混吃等死所改变,她依旧被分往昭德宫伺候万贞儿。
只是,集六宫宠爱于一身的昭德宫,并不如笙歌想象中热闹煊赫,反而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对明史的细节,她不甚了解,
而剧情中,对这一事件的描述,又是简而又简。毕竟这个时候的汪直也仅仅是一个不满六岁的孩童。
初入宫的小太监,自然是没有资格出现在皇贵妃身边的,如今的笙歌只是个外围洒扫的太监,平日里最多只能远远的看着万贵妃。
而在洒扫的这段时间里,笙歌也终于打听清楚了一些事情,年前,万贵妃诞下的皇长子薨,而这几个月来太医会诊的结果也是在说,万贵妃再难有身孕。
谁都知道,对于后宫女子来说,子嗣有多重要。
所以,昭德宫虽依旧盛宠不衰,但总归还是在人的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
了解了基本的背景之后,靠着嘴甜,忽悠死人不偿命,做事还漂亮,笙歌得了昭德宫大宫女的青睐,破例带在了身边。
笙歌是昭德宫中最小的太监,也还只是个孩子。
有着大宫女的引荐,笙歌的身份终于成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洒扫太监正式成为了万贵妃忠实的狗腿子。
也终于能够近距离观察这位令后世人多加揣测的传奇女性。
万贵妃丰满明艳,顾盼神飞,是个风韵艳丽之人。
只是,她的双手却显得有些不符合宠妃的身份,没有白皙如雪,更没有肤若凝脂,反而能够看到一些细小的疤痕,这是后来精心治疗保养都难以去掉的疤痕。
“汪直你为何总是盯着本宫看?”
万贵妃随意慵懒的斜靠着软榻,眼皮轻抬,喜怒不明的问道。
那些个负责分人的老东西们,倒是会揣摩上意,投其所好,她失了个儿子,就送了个古灵精怪又做事妥帖的小幼童过来。
第八百五十七章想身后名的汪直(三)
(三)
小幼童的到来的确是为昭德宫注入了几分活力,所以她也乐得带在身边。
“贵妃娘娘美的就像是画里的仙女。”
笙歌脸上堆着笑容,甜滋滋的说道。
经由一个六岁孩童口中说出这句话,非但不会显得轻挑,而且越发让人觉得真诚。
在深宫里,不就是得嘴甜有眼色会来事吗?
笙歌表示,每一个角色她都适应的很好。
“你这小奴才倒像是为这深宫的生的一般。”
万贞儿中肯的评价道。
如同她自己。
看着面前这个努力讨巧卖乖的小太监,她就想起了当年她刚刚入宫时的样子。
她四岁入宫,一入宫就跟在了孙皇后身边,也就是后来的圣烈慈寿皇太后,待她十九岁时,才被派到陛下面前。
那个时候的陛下,只有两岁。
后来发生的一系列跌宕起伏的事情,她与殿下相依为命数年,直到先帝英宗复位,那段时时刻刻都提心吊胆的日子才结束。
可以说,陛下是她一手带大的。
她入宫,遇到了贵人。
这汪直运气也不差,遇到了她。
如今的她虽没有皇后之名,却也有皇后之实,照拂这么一个小孩童绰绰有余。
“奴才就是为照顾贵妃娘娘生的。”
身为小太监的第一素养,便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从头至尾,笙歌脸上都是堆着笑容的。
在她近身伺候万贞儿后,万贞儿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昭德宫中不想看到晦气的死人脸。
“你啊,以后就老老实实给本宫磨墨吧。”
万贵妃年龄过大,学问又不高,没少被那帮臣子嘲讽貌若无盐,胸无点墨。
年近四十岁的万贞儿也有模有样的重新拿起了书本,似是要多学几句文绉绉的话,下次怼朝臣的时候,也能显得有文化。
要不然,那帮文官,骂个人都拐弯抹角,有时候她都听不明白。
在万贞儿看来,可以不像那些达官贵人家教养的小姐一般出口成章,但一定要能听懂旁人骂她,最好还能兵不血刃的怼回去。
这就是学习最大的意义。
见笙歌愣着,昭德宫的大宫女剜了笙歌一眼,故作嫌弃的说道“愣着干嘛,还不快谢恩,这是贵妃娘娘抬举。”
的确是抬举。
太监就是这座皇宫里最低贱的一种人,哪怕是同样为奴的宫女也鲜少有人能看得起身体残破的阉人。
读书,习字,更是奢望。
在这宫里,能读书习字的太监,也就司礼监上头那几位有资格了。
毕竟司礼监代皇帝审批阁票,与内阁对柄机要,实为“内相”。
所以,读书习字,便是往上爬最要紧的一步。
笙歌喜出望外,连忙谢恩,顺带表了表忠心。
什么忠心耿耿……
什么肝脑涂地……
反正这些话,笙歌张口就来。
所以,万贵妃是打定主意培养她,然后把她送往皇帝身边了。
于是,笙歌这个刚入宫没几个月的小太监,摆脱了所有的累活苦活,摇身一变成为了贵妃娘娘的新宠。
这速度,要比剧情里的汪直要快得多。
初入宫的汪直,被阉割再加上害怕,常常躲在角落里哭泣,很久才适应。
而笙歌这个愉快的任务者,打听清楚情况后,便开始了刻意的投其所好,迅速上位。
汪直是个货真价实的幼童,但她是个老妖怪。
万贵妃见笙歌这张嘴着实讨喜,大手一挥,便赏了金裸子。
宠妃,还是手握掌宫大权的宠妃,真真正正的六宫第一人自然是不缺钱的。
第一笔赏赐,笙歌分文未留,全部送给了万贵妃的大宫女。
“你?”
青月一脸诧异。
“青月姑姑,若不是您推举提携,奴才依旧是个洒扫太监,哪里能入得了贵妃娘娘的眼。”
“青月姑姑的这份恩情,必将涌泉相报。”
青月是万贵妃身边的老人,当年英宗复位,朱见深被复立为太子之后,青月就跟着万贞儿了。
一跟,便是十年。
万贞儿也从一个抚养保护太子殿下的有功婢女,变成了位高权重的皇贵妃。
青月与万贞儿之间的这份主仆之情,自是旁人无法比拟的。
“你既有心,这银子我收了,只是以后就无需再给了,贵妃娘娘给的赏赐自己留着就行。”
“我把你带给贵妃娘娘,只是想着娘娘看见你这古灵精怪活泼好动的样子,也能开怀笑一笑。”
“你能让娘娘开心,我还得谢你呢。”
“竟没见过似你这般人小鬼大,年纪小小便懂人情世故,却又恰到好处的小子。”
青月敛着眉,喟叹道。
真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被拍死在沙滩上。指不定,以这小子的造化,以后还得拜托造福。
“娘娘既然有意让你跟在身后识字读书,你莫要松懈推诿,这是一次大机缘。”
“读书习字虽枯燥,但你若是不想一辈子做个被人捏扁揉圆的小太监,还是得耐得住这份枯燥。”
长廊之下,青月戳了戳笙歌的额头,不放心的嘱咐道。
六岁的小娃娃,最是爱玩闹。
“多谢姑姑提点,汪直知道了。”
笙歌鼓着脸颊,重重的点头。
她以后再怎么说也是宪宗时期的第一大权宦,上的了战场,下的了西厂。
这些日子,她也算是想好了,既然前头那些个拿笔杆子的喜欢给她泼污水,那她就立一些旁人无法抹煞的功劳。
顺带……
舆论,任何时代都是一把利器。
明史可以口诛笔伐,为她盖棺定论,但历史的流传从来都不是几部史书决定的。
有蛛丝马迹留下,后世的史学家们自然会揪着这些蛛丝马迹为她正名。
……
……
“青月,你很喜欢那个汪直那个小太监?”
万贞儿好奇的问道。
这么多年,她可没见青月对谁上心过。
“回娘娘,也算不得喜欢吧。”
“就是觉得这宫里缺少这种鲜活气和生命力,娘娘,汪直很不一样。”
“不害怕,不惶恐,乐观,积极,就连他努力堆砌的笑脸都比旁人灿烂几分。”
青月一边给万贵妃按摩,一边斟酌着开口。
第八百五十八章想身后名的汪直(四)
(四)
她专门去打听了一下与汪直一起被净身的小太监,只有汪直,与众不同。
迅速的适应环境,迅速的调整身份。
身体的残破,丝毫没有影响他旺盛的生命力。
也不知是年少无知,便无畏,还是真的就能随遇而安。
但不管怎样,汪直都是鲜活的,明亮的。
万贞儿若有所思,生机盎然并不难,难的是在这深宫之中,能一直保持这种勃勃生机。
难啊……
纵然是她,看似风光无限,万千宠爱于一身,却依旧有不得已的时候。
这种不得已,不经意间就会压的人喘不过气,日积月累便会带上暮气,那是再光鲜亮丽的外表都无法遮掩的。
“不管怎样,能入了昭德宫都是他的福气。”
万贞儿声音幽幽的说道。
至于这份福气能过绵延多久,则是汪直自己的造化了。
……
……
从那日起,笙歌就成了万贵妃的小跟班。
万贵妃在哪儿,笙歌就在哪儿。
谁都知道,新入宫的瑶民后裔小太监得了昭德宫万贵妃的青睐,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
无数人感叹,同人不同命。
“小汪直,别人都羡慕嫉妒你呢……”
万贵妃手中握着毛笔,鼻尖蘸墨,在笙歌白嫩嫩的脸颊上大大的写了两个字。
哼,谁说女儿家的字就要娟秀雅致的。
她便不。
明明她的字独具特色,个性张扬,是那些之乎者也八股思想的老古董不懂得接受新鲜的事物。
“羡慕也没用,只有小的有这样的好运气。”
“娘娘,您可不准有别人。”
笙歌耸动鼻尖,墨香味萦绕不散。
六岁孩童的俏皮,傲娇被笙歌演绎的活灵活现。
不能表现的太妖孽,大明朝容不下妖孽之人。
笙歌恃宠而骄般拿起铜镜,欣赏着万贵妃的杰作。
字,张牙舞爪,饶是她再违心,也只能说出肆意潇洒一词,像极了万贵妃的性格。
张扬,娇蛮,任性,奢靡。
这不是为奴为婢二十余年该有的性格,只能说,明宪宗自己惯出来的。
“越发的骄纵了,若是被别的主子听到,怕是会说我昭德宫不会教人了。”
话虽是责备之意,但声音里的笑意却是遮掩不住。
没错,化身为小太监的笙歌,抱紧万贞儿的大腿,在大明朝的后宫上演了恃宠而骄的一幕。
“娘娘如何教人,岂容他人置喙。”
笙歌一本正经的说道。
万贵妃的位置,在宪宗的后宫无可动摇。
只要不篡位,宪宗就能当看不到。
也就是这种毫无理由明目张胆的偏爱,才让后世无数人揣测半老徐娘的万贞儿究竟是给宪宗下了什么迷魂药,迷的对方五迷三道,几十年如一日的宠物。
“你啊,当真是被本座和青月宠坏了。”
“青月,这可如何是好啊。”
万贵妃再一次用毛笔在笙歌脸上点了一点,墨水晕染开,渐渐看不清楚汪直二字。
“娘娘,奴婢可不背这个锅,阖宫上下,谁人不知,属您最惯着汪直,还没罚就先心软了。”
青月的态度谦卑中带着熟稔,让人舒心的同时,又不会觉得过于逾矩。
果然啊,能被万贞儿十数年都留在身边并委以重任的除却情分,更多的是能力。
“汪直,你听听,本宫这个主子娘娘都被青月数落了,越发像个管家婆了。”
“本宫方才所读文章,你可记住了?”
万贵妃一边接过湿帕子递给笙歌,一边漫不经心的问道。
那般晦涩难懂的文章,读来有何用?难不成等着皇上临幸的时候一起讨论文章,商量政事?
她要是敢那么多,前朝那堆拉帮结派极度排外的文官集团就能用唾沫星子淹死她。
不是说她牝鸡司晨,就是说什么祖宗家法铁律,后宫不得干政,妖妃祸国。
说来说去都是这么几句,永远都没有新鲜的。
所以,对于读书这件事情,万贞儿奉行聊胜于无的心态。
“诗云: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斐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琴兮僴兮,赫兮咺兮。如切如磋者,道学也。”
清脆干净的声音徐徐流淌在房间中,万贵妃手中的帕子被惊的掉在了地上。
万贵妃与青月对视一眼,惊讶不已。
神童?
旁人是过目不忘,汪直难不成是过耳不忘?
“你以前可曾入私塾随夫子学习?”
万贵妃声音有些干涩,眉头蹙的紧紧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笙歌摇摇头。
瑶民作乱,兵荒马乱的,汪直去哪里学。
万贵妃的神色有些复杂,看向笙歌的眼神突然多了几分怜悯和同情。
这份突如其来的怜悯,让笙歌有些懵逼。
“唉……”
“可惜了。”
万贵妃揉了揉笙歌的脑袋,惋惜道。
如此天赋,说是文曲星下凡也不为过,比那些吹嘘自己年轻时多厉害的阁老也不遑多让。
如果,如果没有净身入宫,是不是也能科举一路,三元及第,成一时佳话。
只可惜啊,没有如果。
“不可惜……”
“不可惜的,娘娘。”
汪直和青月,不约而同,开口道。
“路从来都不只有一条,谁又能说汪直就走不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呢。”
青月意有所指的说道。
大明,本就不乏宦官位高权重一人之下的例子,只要敢想,敢做,也不是没有实现的机会。
万贞儿只是轻轻说了句不一样,却为解释原因。
古往今来,哪怕真的兢兢业业一心为帝王的权宦,都没有好名声,史书依旧是被那些握着笔杆子的人书写的。
如同她……
哪怕她再宠冠后宫,再三千宠爱于一身,在外人眼中,都是祸国妖记,恨不得称她为大明女祸。
她是清楚的。
一时间,万贵妃看向笙歌的眼神竟莫名其妙多了几分亲近之感。
事到如今,走一步看一步吧。
“汪直,这个书房里的书,你随意看,本宫可是要抽空检查的。”
“偌大的昭德宫,怎么着也得有个学富五车有文化的,下次再有言官御史拐弯抹角弹劾本宫,你可得帮本宫找回场子,让他们看看,本宫身边随意一个小太监,都能让他们铩羽而归。”
第八百五十九章想身后名的汪直(五)
(五)
“你可不要让本宫失望。”
当然,也莫要辜负了自己的天赋。
万贵妃的话,时而文雅含蓄,时而简单粗暴,一大堆说出来总是让听者忍不住想笑。
明明是高高在上的皇贵妃,在方才那一瞬间却像个市井地痞头子。
咳咳,传说中的大姐大。
突然有些理解,为何万贵妃会生盛宠不衰了。
除却多年养育陪伴的情分,万贵妃的笑性子,也着实有几分可爱。
文化不高,却不显得粗鄙,也不妄自菲薄,反而有些理直气壮。
听不懂,怼不过无所谓啊,可以找帮手。
“先去把脸上的墨汁洗干净,顺带再吃几块儿点心垫垫肚子。”
“皇上待会儿会来用晚膳,你随侍本宫左右,别一会儿肚子咕咕叫,怪丢人的。”
万贵妃凝着眉头,眼睛微眯,似是格外嫌弃。
明明是好意,但说出的话却依旧傲娇至极。
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口嫌体正直。
笙歌咧嘴,她是那种连自己肚子咕咕叫都控制不好的小破孩儿吗?
笙歌正打算反驳,可肚子却先叫了起来。
好吧,她现在只是个五六岁的小孩童。
万贵妃也着实是宠笙歌,而笙歌也最是习惯顺竿子往上爬,给点儿阳光就灿烂。
青月端来糕点后,笙歌坐在高高的椅子上,小短腿一晃一晃,一手一个糕点。
“慢点儿吃,又没人跟你抢。”
说是垫垫肚子,又是点心,又是水果,又是茶水,笙歌表示她吃的很饱。
现在怕的不是肚子饿的咕咕叫,是怕待会儿随侍左右时打饱嗝。
那个场面,简直就是修罗场。
笙歌慢悠悠的溜达消食,夜幕低垂,渐渐暗了下来。
明宪宗朱见深并没有浩浩荡荡带一群人过来,而是带着三两个宠信的太监,身着常服,脚步闲适的走了过来。
不似帝王临幸宠妃,更像是寻常夫君归家。
笙歌早早的等在门口迎接圣驾,而万贵妃则是在等候在殿内。
既是宠妃,自然要与众不同,哪里有眼巴巴在门口吹冷风候着的理由。
“小汪直,贵妃今天竟然舍得把你放出伺候了?”
朱见深诧异着,懒洋洋问道。
“伺候皇上和娘娘,是汪直的荣幸。”
笙歌利落大方,仪态周全的回道。
不论她在昭德宫,在万贵妃面前如何肆意胡闹,但一出昭德宫,便代表着万贵妃的颜面。
恃宠而骄,也得有限度。
朱见深是个温和感性的帝王,古往今来,鲜少有他这般身为九五之尊都奉行得饶人处且饶人的做事原则。
后人评价他软弱可欺,倒不如说他总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想着视而不见。
“小小年纪,倒是乖巧守礼。”
朱见深点头称赞道。
青月:……
乖巧守礼?
圣上怕是没看到汪直在贵妃娘娘面前的模样。也亏的是汪直运气好,被分到了昭德宫入了贵妃娘娘的眼。
朱见深推门而入的时候,万贵妃正在灯下坐着绣活。
自小,朱见深的贴身衣物大多都是她亲手做的。后来朱见深被复立为太子,从那个荒凉小院中被放出来,才不需要她做。
但多年养成的习惯,闲来无事,万贵妃都会绣个香囊,打个络子,给朱见深系在身上。
朱见深看着这个在那段孤独无助的岁月里,守护在身边,陪伴着他,走过无数的风雨,始终如一的女子,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温柔。
谁说,明宪宗对万贞儿只有孺慕之情的。
孺慕之情,许是年幼时,真的存在。
只是,在长久的相依为命,陪伴依赖下,这份孺慕已经化为了刻骨铭心的习惯,再也剥离不去。
你可以说,明宪宗与万贞儿之间的感情算不得纯粹,但绝不能说比不上旁人口中那些金童玉女风花雪月。
这份感情,复杂,却也厚重踏实,绵延至生命终老。
“圣上,您看臣妾今儿新描的花样好看吗?”
万贵妃笑意盈盈,看不见丝毫拘谨。
这不仅仅是因为宠爱,更多的是因为安心。
“自是好看的。”
朱见深接过花样,认真看后,赞道。
“贞儿今日都没有去给朕送汤……”
朱见深叹了口气,略有些遗憾。
万贞儿撇嘴,送汤?她又不是上赶着去找骂。
那帮议事的臣子,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的,难得贤惠一下送个汤,尽一下后妃的职责,都会被在暗地里戳脊梁骨,说她魅惑君上,试图干涉朝政,
骂,骂不过,每次只能哑巴吃黄连。
“皇上是忘了商阁老那番大公无私刚正不阿的话了?”
“臣妾说不过商阁老,所以也不能上赶着挨骂。”
万贞一边擦拭着手,一边漫不经心的开口。
商辂的确是个奇才,饶是她着实不喜对方刻板的行事作风,也不得不承认。
大明朝历史上,第二个三元及第的人才。
唉,三元及第……
她的小汪直,指不定也能流传千古。
“商阁老那性子直来直去,你莫要放在心上。”
“朕拿他也着实没办法,李贤病逝,商辂是接替李贤位置最合适的人选,让你受委屈了。”
“为补偿你,那朕再给万家一些厚赏,如何?”
朱见深忙不迭的安慰道。
在朱见深心中,以他与万贞儿的感情,就是再怎么抬举万家都不为过。
闻言,万贞儿先是凝眉,似是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在一旁站着的笙歌,把头压的更低了。
朱见深牵着万贞儿在饭桌前坐下,倒也是温情脉脉。
“贞儿,今日为何舍得汪直当值了?以往你不都说他还是个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吗?”
前朝后宫,无人不知,万贵妃新宠了小太监。
年纪虽小,但胜在聪明懂事。
“圣上,臣妾有一事相求,只是……”
只是可能于理不合,与法不容。
万贞儿有些许犹疑,她能交给汪直的东西实在是太少了。
本来,本来她见汪直年幼,有心培养汪直成为她的心腹,为她出谋划策,扫平阴私。
但在见识了汪直的天赋之后,突然有些许不忍。
也许,汪直应该站在更光明的位置。
第八百六十章想身后名的汪直(六)
(六)
后宫阴私,着实有些辱没汪直的天赋。
相求?
一听这二字,朱见深顿时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多少年,没有从贞儿口中听过相求二字了。
朱见深表示,他着实有些慌。
他最近貌似没有做什么天理难容的事情啊?难道是因为他最最近新宠幸后妃?
以往,贞儿不是都不介意那些露水情缘吗?
“贞儿,朕……”
“朕错了。”
朱见深秒怂低头,在贵妃面前,他平白无故的就矮了一截儿。
没有原因,但他不愿意称之为怂。
万贵妃:……
笙歌:……
一个帝王,认错如此之快真的好吗?搞得不知情的怕是会以为万贵妃是只母老虎。
“陛下最近可是瞒着臣妾做什么了?”
万贵妃凝眉,一本正经的问道?
朱见深摇头,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啊。
自他识人起,贞儿就待在他身边了,他不敢瞒,也不愿瞒。
“那陛下这么紧张是做什么?”
“臣妾就只是想让陛下为小汪直寻一位老师,然后上朝时带他在一旁旁听就好。”
“臣妾不是想干政,只是觉得汪直这孩子留在后宫屈才了,若陛下还是不放心的话,那您就把小汪直带走。”
哪怕不能三元及第,不能成为闪耀的新星,但汪直该学的绝不是后宫阴私。
正在一旁默默看戏,欣赏帝妃之间感情的笙歌愣住了。
她该如何告诉万贵妃,该会的,她都会。
不该会的,她好像也会。
还有万贵妃的这份心意,让她有些受宠若惊。
从不曾想过,万贵妃为了她竟然能够做到如此地步。
上朝旁听……
偌大的后宫,可能也只有万贞儿敢提这种大逆不道的要求了吧。
还提的如此淡定,坦然。
偏偏,一个敢提,一个敢应,倒也还算和谐。
“上朝旁听的话,也不是不行,让汪直跟着怀恩,人还是你的,难得有个开心果讨你欢喜。”
“找老师,这个说难也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单看是找什么样的老师。”
在天下读书人眼中,觉得太监,望之不似人身,相之不似人面,闻之不似人声,察之不近人情。
这种嫌恶和蔑视,几乎是天生的。
倒不是没有趋炎附势之人迫于权势做汪直的老师,但这些人最终会把汪直教成什么模样,谁都不得而知。
但那些德高望重,严以律己的真正的读书人,是绝对不看做一位太监的老师的。
这是二者之间,根深蒂固的阶层阻碍。
难啊……
明宪宗叹了口气。
贞儿好不容易求他一次,他却办不成,突然觉得自己好没用。
“要不,要不朕教他?”
“有什么解决不了的,朕去请假商阁老。”
明宪宗朱见深是真的不敢,把小汪直直接带到那帮文官面前。
指不定,又要发生什么血溅朝堂的事情。
那帮文官执拗起来,不是他这个做皇帝的能左右的。
“陛下教?”
万贞儿很是怀疑,让陛下教过目不忘的神童真的不是误人子弟吗?
陛下十岁前,过的是什么生活,他又不是不知道。
别说读书启蒙了,就连吃饱穿暖都成问题。
至于后来,陛下再次成为太子,她也没有见识过陛下的聪慧。
咳咳……
怎么办,莫名其妙有点嫌弃。
“陛下日理万机,要不,要不还是从长计议吧。”
万贞儿努力让自己的话听起来委婉懂事。
嗯,她是个善解人意的贵妃娘娘。
明宪宗眼神复杂,朝夕相处这么多年,他怎么可能看不出贞儿眼中的嫌弃呢。
虽说他素无才名,但是总不至于教不了一个五六岁的小孩童吧。
朱见深觉得自己被小瞧了。
是时候像贞儿证明,他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懦弱无能的小娃娃了,他可以达成贞儿的一切心愿。
心中豪情万丈,说出的话却是奶呼呼。
“朕不管,朕就要教。”
撒娇,耍赖,谁说帝王不能用了。
贞儿又不是旁人,在贞儿面前,他永远是朱见深。
笙歌默默在一旁低头憋笑,苍白寂静的文字,永远都没有亲眼看到来的鲜活热烈。
史书上的确是记载了明宪宗对万贞儿的偏爱,但那些文字配上面前的场景,却显得无力多了。
跟在万贵妃身边这么久,她的的确确是有些喜欢这个看似俗气,却又坦白炙热的人。
“好好好,都依圣上。”
万贵妃抬头,无语极了。
小时候可怜巴巴的对她撒娇就算了,如今还是这一招,十几年如一日,就不能有点儿花样。
她深觉,当初她就是被对方眼泪汪汪的小可怜样儿给骗了,所以才在那座危机四伏的小破宫殿,照顾了他那么多年。
虽说,如今她也算是荣耀之至,但回想起当初的生活,依旧有些心有余悸。
小命,毫无保障。
“来来来,汪直,你过来。”
万贞儿朝着笙歌招手,紧接着说道“以后,本宫就把你交给皇上了。”
“但是,记得每日回来,青月还给你准备着吃食呢。”
这么古灵精怪,又甚是讨她欢喜的小孩童,她真真是有些舍不得。
深宫之中,趣味终究还是少了些。
就这样,笙歌在全程看戏吃瓜的过程中,走向了前朝。
笙歌表示,这剧情进度,是不是走的太快了。
要知道,剧情里,汪直入了宪宗的眼,还在十年以后。
但,这份恩宠,她现在是拒绝不得的。
于是,翌日,早朝,文武百官都发现了司礼监大太监怀恩身边站了一位唇红齿白的小太监。
可偏偏又气质不俗,若不是那身太监服,怕是所有人都会觉得这是谁家府上娇养的贵公子。
众人眼观鼻鼻观心,想问却又不敢问。
整个早朝时间,笙歌见识了文官集团根深蒂固的团结和强大,有些时候,帝王的建议好像显得并不那么重要了。
笙歌也不知,这种情况是好是坏。
某种程度上,有人制约皇权不被滥用,是有一定积极影响的。
可制约过强,帝王难免束手束脚。
笙歌认认真真的听完了早朝的议事,多是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
养了几天身体,暴瘦了十一斤,不好意思哦。
你们的作者君想学滑板了,小可爱们也没有滑板高手,请记得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