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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若你安离     快穿之直播进行时txt下载     快穿之直播进行时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百三十章想挣扎的刘子业(十二)

    (十二)

    刘楚玉本能的怀疑这番话的真实性,但却找不出依据。

    但不论真假,刘楚玉的喜好上清清楚楚的加上了夜明珠。

    子业喜欢光亮,温润柔和的夜明珠最好不过。只是,夜明珠稀有,她可能得费力寻找一番。

    “外祖母今日递了牌子进宫,子业可要去见一见?”

    刘楚玉搀扶着刘子业,慢悠悠的走着。

    “不……”

    “还是见见吧。”

    世家的力量,他早就见识过了。

    他想把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都给阿姐,那么他就必须站在最高的位置上。

    这样才能无人敢置喙他的决定,生杀予夺,反对的杀了就是。

    在此刻的刘子业眼中,皇位只意味着至高无上的权力,他眼中放不下任何责任。

    换句话说,旁人如何,天下百姓如何,与他毫无干系。

    “子业,阿姐讨厌世家。”

    刘楚玉淡淡的说道。

    “所以,若是子业若是不想去见,那就不见了,阿姐不会不开心的。”

    母后的冷漠,让她对世家充满了偏见。呵,毕竟人人都称颂,母后是世家女的典范。

    这典范,岂不就是代表了世家。

    “得去见。”

    刘子业定定的看着前方,说道。

    原来阿姐讨厌世家,那么他暂时找到了活着的意义。

    阿姐讨厌的,摧毁就是了。

    只可惜,如今的他,在世家力量面前,亦如蝼蚁。

    但,来日方长,不着急。

    太傅今天讲到一个词“借力打力。”,借对方之力打击对方,如今用在毁了世家这件事上也无不可。

    先把世家之力纳为己有,然后再摧毁盘根错节枝繁叶茂的世家。

    看来跟着老太傅学点儿东西还是有用的,再加上老太傅蛮有眼光,他就不折腾了。

    毕竟老太傅年纪大了,一个不小心被他折腾死了,换个更讨厌的就得不偿失了。

    “阿姐,我还记得外祖母,小时候,她给过我一块儿玉佩。”

    刘子业并不想自家阿姐知道他心里弯弯绕绕的想法,于是随口说了句听起来可信的理由。

    玉佩?

    虽说外祖母在母亲的潜移默化下对子业的感观算不得好,但也不是不可能送玉佩给子业。

    谁不知道王家是锦绣堆灰,玉珠散落。

    一块儿小玉佩对于王家来说,不值一提。

    “嫄儿,子业风评不错,是不是之前你认知有误?”

    皇后之母,如今王氏名正言顺的当家老夫人。

    虽说王家显赫,到早已过了曾经那个与皇家共天下的时代,如今世家的辉煌,需要靠皇家来延续。

    女儿为后,那么日后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必然是王家得血脉。

    “母亲……”

    王宪嫄颇有些烦闷,几乎舆论一片倒向了刘子业,却无人看透刘子业疯子的本质。

    “嫄儿,母亲知你素来不喜子业,但经此宫变一事,你应该知道,子业对你还是赤子之心,孝顺有加。”

    “再者,后宫女子,向来是母凭子贵,子业为太子,还是一位被称道认可的太子,那你就应该收起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你与子业母子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王家的老夫人苦口婆心的劝道。

    王宪嫄也算是自小聪慧清透,可为何却在这件事情着相,执迷不悟想不通呢。

    无论如何,子业都是嫡长子,名正言顺。

    “母亲,女儿跟你说实话吧……”

    王宪嫄咬咬牙,似是要将她做过的那些难以启齿不能对外人所道的话告知自家母亲。

    她想要换太子,必须得有世家支持。

    “子业其实是……”

    “外祖母……”

    刘楚玉刘子业堪堪赶到,刘楚玉先是把刘子业扶着坐下,然后俏皮可爱的拱在王老夫人身边撒娇。

    “外祖母,子业一听说您来了,就央求着我扶他过来见你,可是子业的腿伤还没完全复原,这才耽搁了些时间。”

    刘楚玉眉眼弯弯,声音甜糯,像极了天边的月牙,让人打心眼里喜欢。

    “子业见过外祖母。”

    “不知外祖母进来身体可好,家中外祖与舅舅可好?”

    刘子业乖巧的问好。

    与刘楚玉相比,显得有些沉默寡言,可王老夫人并不觉得这是缺点。

    “不知母后在跟外祖母聊什么?”

    “母后,今日太傅夸儿臣了。”

    刘子业眨巴着大大的眼睛,水汪汪的,一脸渴求的看着王宪嫄,似是一只邀宠的小兽。

    王老夫人在一旁暗暗点头,这不是很好吗?

    子业对嫄儿尚有孺慕之情,只要嫄儿肯抛却偏见,又不是不能好好相处。

    可偏偏王宪嫄气急,就像是看不到一般,极其敷衍的弯了弯嘴角,敷衍着。

    太傅夸刘子业?

    那个自诩识人无数,名满天下的太傅大人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吗?

    也是,靠着刘楚玉的造势,刘子业这张披着羊皮的做派,当真是唬住了不少人。

    “母亲不想看到儿臣吗?”

    王宪嫄:……

    就在王老夫人满是不赞同打算好好教育教育王宪嫄时,刘骏爽朗的笑声响起。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见过岳母。”

    “本打算与皇后一同接待岳母的,但被太傅绊住了脚,子业,今天表现的很好。”

    刘骏身处自己的大手,拍了拍刘子业的瘦弱的肩膀,声音中处处透着满意。

    显然,太傅认认真真的夸赞了刘子业。

    “对了子业,你的手怎么样了?”

    刘骏想起了老太傅的话,关切的问道。

    “太傅为儿臣宣了太医,阿姐给儿臣上了药,已经感觉不到疼了。”

    王老夫人此刻的眉头已经皱的能夹死苍蝇,太子受伤,就连皇上都知道了,皇后却不动声色,不管不问。

    看来,嫄儿与子业的关系不是一般的僵。

    “以后得小心,下人们能做的事情,就交给下人们吧。”

    “子业,太傅夸你,朕心大悦。”

    “说吧,想要什么?”

    刘骏的喜怒向来直白,刘子业让他觉得脸上有光,他便不介意明目张胆的大肆宠爱。

    谁不知道天下清流对皇家颇有微词,难得这个老太傅第一次对刘家的人赞不绝口。

    要知道,当年的父皇也没有这个待遇。

第八百三十一章想挣扎的刘子业(十三)

    (十三)

    老太傅口中的子业骥子龙文天纵之才,且谦逊有礼,虚心好学。

    能有一位被朝臣赞不绝口的儿子,他与有荣焉。

    “要什么都可以吗?”

    刘子业怯弱弱的抬头,还偷偷瞥了眼皇后。

    王宪嫄心中一凛,她这个讨债的儿子是要出什么幺蛾子。

    “当然可以。”

    征战多年,习惯了沙场的令行禁止,直来直去,突然遇到如此内秀的儿子,刘骏还有些不适应。

    刘骏下意识的放低了声音,谁让太傅说子业是个做仁君的苗子。

    刘家,能出个爱民如子的仁君,简直就是烧高香盼都盼不来的那种。

    刘家的帝王,算不得昏庸,但绝对一个比一个残暴荒唐。

    只不过,子业是不是太胆小了。

    如此内敛秀气的性格,万一被那帮世家拿捏住了,那子业的处境可就不妙了。

    不行,他得多培养培养子业的胆识和果断。

    可以爱民如此,但也必须得有帝王的威严和果决。

    “我想母后可以对我好一些。”

    刘子业小声的说道,声音中是说不出的委屈和期盼。

    闻言,刘骏愣在原地,他从未想过,子业所求竟是这样的。

    刘骏想到了太傅刚才欲言又止的模样,又想到了当时皇后被救回时,他心中的怪异感。

    也许……

    也许皇后当时的平静大气,并不是所谓的考虑大局,为他着想,只是单纯的不喜欢子业,想把子业当作弃子。

    这样的念头一冒出来,刘骏便忍不住皱眉。

    虎毒尚且不食子,皇后又何至于此呢。哪怕不满子业,可到底是嫡长子啊。

    “皇后,你看,你能不能应了子业的小心愿呢。”

    刘骏藏起他心中的万千思绪,嘴角依旧带着笑意打趣道,就好像真的只是一家人再闲聊。

    “臣妾定会好好待子业的。”

    王宪嫄干巴巴的笑着,气氛要多尴尬就有多尴尬。

    她算是看明白了,刘子业就是在报复他,就是在给他上眼药。

    若是刘骏对她起了怀疑,还会放心让她统御六宫,管辖嫔妃子嗣吗?

    到时候被分了权,她这个皇后有名无实,还有何颜面。

    嫡长子啊……

    这就是她当年为了在后院站稳脚跟,绞尽脑汁才孕育的嫡长子啊。

    “子业是臣妾的长子,妾身怎么可能对他不好,只是近来宫中事务繁杂,前朝留下一堆的烂摊子,臣妾忙的焦头烂额,这才忽略了子业。”

    “是臣妾的不是,臣妾这就跟子业认错。”

    王宪嫄到底是被精心培养的世家女,三言两语就扭转了不慈的局面,甚至在隐隐约约暗指刘子业无理取闹,不懂体谅。

    刘骏一听,也觉得煞有道理。

    毕竟他刚登基,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都得皇后处理,不论是那些太妃还是命妇的拜见,都需要皇后出面。

    忙碌之下,难免有思虑不周的地方。

    “母后,是子业没有体谅到母后的难处。”

    “原来母后如此辛苦,那父皇,儿臣可不可以换一个要求?”

    刘子业眨巴着大大的眼睛,一脸童真,像极了王宪嫄的贴心小棉袄。

    王宪嫄:不可以。

    王宪嫄心中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

    所以,刘子业你可以闭嘴不说话吗?

    “父皇,可不可以找个人帮帮母后呢?”

    刘子业软软糯糯的一句话,后宫便多了一位拥有协理六宫之权的后妃。

    权力交出去容易,收回来难。

    待刘骏因政务离开后,气氛瞬间变的尴尬,就连一直想劝和的王老夫人此刻都没有开口。

    “母后,儿臣还要完成太傅布置的课业,就不打扰母后与外祖母叙旧了。”

    “外祖母,我的伴读可以从王家选吗?”

    刘子业笑的天真可爱,不是母亲教会他的吗?

    世家重颜面,重利益,骨肉亲情都只能是锦上添花,必要时刻都可舍弃。

    那么,谁规定王家支持的人只能是母后了?

    他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是皇太子,是未来的帝王,是他递过去的梯子不够王家攀附吗?

    也不知,他日母后被王家所弃,还能不能像他一般顽强挣扎求生。

    王老夫人先是一愣,而后笑的一脸慈爱。

    太子的伴读,未来定是心腹,必定会位极人臣,荣耀显赫。

    谁说子业不懂事,这不,听话的很。

    “能被太子殿下看重,是他们的福气。”

    “那便多谢外祖母了。”

    刘子业在刘楚玉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离开了这座后宫所有女人都想住进的宫殿。

    他今日来此的目的已经达到,没有必要再逗留。

    “子业,你……”

    “知我莫若阿姐,可阿姐,你有听到母后问我一句伤势吗?”

    刘子业打断了刘楚玉的话,幽幽的笑着。

    在母亲眼中,他早就不是血脉相连的儿子了,而是眼中钉肉中刺,想要除之而后快。

    听到刘子业的话,刘楚玉沉默了。

    母后与子业之间早就不可能有所谓的母子之情了。

    一次次的漠视,一次次的抛弃,一次次的算计。

    “阿姐,你知道吗?”

    “母后当日临走前塞给我的那瓷瓶的药是有毒的。”

    初夏的微风已经带着几分躁意,可偏偏刘子业的话消去了所有的温热,只余恐惧和寒冷。

    “什么意思?”

    刘楚玉的手哆嗦着,死死的按着刘子业肩膀,挣扎问道。

    “阿姐该明白的。”

    刘楚玉想起了那天暗卫来救她和母亲时,母亲为了让她放心些交给子业的那瓶药。

    “阿姐,那瓷瓶从来不是救命的良药,而是要命的剧毒,母亲不需要影响父皇大业的儿子,更不需要会有损她贤名的人存在。”

    若不是当时他心心念念觉得是母后留给他的念想,指不定现在的他早就为这深宫枯井添了一句白骨。

    “不会的,不会的……”

    刘楚玉深受打击,她一直以为母亲仅仅是遗弃了子业,却不曾想……

    母亲动过杀念……

    “阿姐,事实就是这样的。”

    “可是阿姐你放心,我不会伤害母后性命的。”

    他不会让阿姐陷入两难的境地,不会让阿姐难过。

    所以,母后就那样活着便好。

第八百三十二章想挣扎的刘子业(十四)

    (十四)

    刘楚玉脸色煞白,精神恍惚,与周身含苞待放的百花格格不入。

    初夏的温热,终究难以驱散刘楚玉彻骨的恐惧。

    “怎么会这样……”

    刘楚玉低声呢喃着,眼眶里的泪水一颗一颗滴落。

    血淋淋的现实,让她接受无能。

    刘子业靠着一棵树,安静的站在一旁,没有安慰,没有言语。

    早晚都会知道的,他绝不允许阿姐站在母后身侧一起对付他。

    所以,明知刘楚玉会接受不了,他依旧选择在这样一个最开始的时机坦白了这件事情。

    他和王宪嫄,并没有修复母子感情,重归于好的可能。

    该让阿姐看清现实,看清楚母亲的自私自利冷血无情,然后义无反顾坚定不移的陪着他。

    必须得是这样。

    而另一边,在刘楚玉姐弟二人离开之后,王宪嫄勃然大怒,想要告知王老夫人刘子业的真面目。

    只可惜,王老夫人此刻的脑海中已经在盘算将谁送进宫做太子伴读,保全王家接下来几十年的荣耀。

    “阿嫄,子业是个玲珑心肠的孩子,你若是待他好,他必然能够感觉到。”

    “所以那些不该有的打算和心思你还是趁早收起来,再说了,你如何就能确定子尚就能成为你所期望的样子。”

    “子业得皇上喜欢,得百官认可,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他的太子之位稳固,你的皇后之位便无人撼动,你怎么执迷不悟。”

    “若你再执意如此,无事生非,你父亲那里,为娘也劝不了了。”

    一席话听的王宪嫄憋闷至极,有苦说不出。

    为何就没有人信她,刘子业真的是个疯子,假以时日,这个小疯子成了气候,这些曾经无视欺辱过他的人,都会不得好死。

    可,所有人都觉得是她在兴风作浪。

    罢了,多说无益。

    “母亲,女儿知错了。”

    何为对,何为错,待刘子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那她依旧是王家唯一的选择。

    现在争执,只会伤了母女情分。

    ……

    ……

    三日的时间从指缝中溜走,天气越来越热,枝头的知了也开始不知疲倦地嚎叫着。

    刘子业头疼症,随着天气的燥热,越发严重。

    想杀人,想无休止的杀人……

    否则,他不知道如何才能抚平这种由头疼症引起的剧烈狂躁。

    “阿姐那里什么消息?”

    刘子业低着头不停的用手揉着学位,双眼布满血丝,不耐的问道。

    自三日前,阿姐知晓了那件事情,就大病一场闭门不出,谁也不见。

    就连父皇派去询问的人,也被赶了出来。

    于是不少人都在传,嫡公主骄纵任性,暴躁易怒。

    呵,阿姐何时由得旁人嚼舌根了。

    “嫡公主依旧未出寝宫,但贴身婢女传了消息说已大好,情绪也平静下来了。”

    这样一个消息,稍稍让刘子业狂躁的情绪安定了些许。

    “那些嚼舌根的……”

    “已经拔了舌头,打发去做最苦最累最脏的事情了。”

    “不知主子可满意?”

    没有人知道,悄无声息伺候在刘子业身边的人,是刘邵留给他的人。

    “可,莫要传入阿姐耳中。”

    在他看来,诋毁阿姐的,就是挫骨扬灰也不为过。

    可他答应了阿姐,不随意杀人。

    “王家呢?”

    刘子业青筋爆出,努力保持着清醒,追问道。

    “王家选了长房嫡孙做主子的伴读,不日便会奉旨入宫。”

    刘子业抛出了橄榄枝,王家也给予了最大的诚意。

    “先下去吧。”

    “本殿下不想听到任何声音,若有,格杀勿论。”

    他怕再有嘈杂的声音传入,他会控制不住,失了神智。

    他得按部就班的听太傅的话,这样阿姐知道后,也会开心。

    刘子业整个人都泡在冰水之中,很久很久……

    他何尝不知,他的头疾便是因在冰冷的池水中浸泡高烧引起的,但他没办法,这是最简单清醒的方式。

    刘子业卡着时间,在老太傅进门的前一刻已经乖巧的坐在桌子前,复习太傅昨日所教授的内容。

    老太傅一如既往,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摸着胡子,严肃不近人情,偏偏那双眼睛,却又让人感受到慈爱。

    老太傅神神叨叨的想着,这东宫是不是太安静了些,虫鸣鸟叫,就连夏日最是烦人的知了声都听不到。

    嗯,是个学习的好地方,要不把他家小崽子也塞到这里陪着太子殿下学习吧。

    太子殿下的仙气,能沾一点是一点。

    “太子殿下,老臣有一事相求。”

    刘子业一愣,这还是老太傅第一次这样说话。

    相求?

    既然用上求了,那必定是一件难事,他可不想把自己的精力浪费在阿姐以外的人身上。

    所以,大可不必说。

    于是刘子业沉默的看着老太傅,不言不语。

    老太傅:那个乖巧懂事贴心的小神童哪里去了。

    不管了,为了让家中的小崽子沾沾太子殿下的仙气,他就厚颜无耻一回吧。

    “太子殿下,老臣想让家中的小孙子做太子殿下的伴读……”

    “不不不,书童也行。”

    “做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让他跟在太子殿下身后,学习一下太子殿下的聪颖智慧谦逊低调仁厚诚恳。”

    “他太过于顽劣,又是老臣最小的孙子,老臣实在狠不下心管教,所以就求太子殿下允了老臣所求,让他沾沾您的仙气吧。”

    老太傅闭着眼睛一股脑儿将这些话说了出来,都不带停顿的。

    刘子业嘴角抽搐,老太傅的眼究竟是瞎到什么地步了,竟然能冒出这么多恭维话。

    确定不是在拍马屁吗?

    不过,看在老太傅还算可爱的份儿上,他更不能荼毒老太傅心爱的小孙子啊。

    他这里没有仙气,只有阴暗,压抑,仇恨,绝望和疯狂。

    若是在他身边呆久了,老太傅的小孙子可能就被他折腾疯了。

    “太傅,本宫已经指了王家一脉做伴读。”

    “太傅家风清正,更是天下文人清流的代表,总不能委屈令孙做书童,本宫也怕天下人指责。”

    刘子业委婉的拒绝道。

    他难得如此善良,希望老太傅别不识好歹。

第八百三十三章想挣扎的刘子业(十五)

    (十五)

    可在间歇性眼瞎,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的老太傅眼中,刘子业就是个香饽饽,文曲星下凡的那种。

    所以,这话听在老太傅耳中,完全不算理由。

    “没事儿,只要太子殿下应允,别说是书童,哪怕是打杂的,老臣都铭感五内。”

    “若太子顾虑天下清流的看法,老臣也能让他不表露身份,就以普通人的身份入东宫。”

    老太傅一再降低底线,就为把家中无法无天的小霸王塞进宫里。

    死马当活马医吧,能有一丁点儿改善,他就谢天谢地了。

    刘子业眼神复杂的看着老太傅,就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上赶着找死,羊入虎口的。

    到底是他演技太好,还是太傅老眼昏花。

    老太傅是嫌弃家中的幼孙命太长了,然后送对方投胎转世吗?

    老太傅不是那种贪慕虚荣攀附权贵之人,所以可能真的是为了让家中的小孙子沾沾他的“仙”气。

    唉,希望老太傅家的小孙子命硬些吧。

    “倒也不必。”

    “若是太傅不嫌弃,本宫就去求父皇允我选两位伴读吧。”

    好不容易善心大发一次,竟然还被驳回。

    得到肯定答复的老太傅,眼睛眯的更小了,胡子一抖一抖,看起来分外有趣。

    嗯,他就知道太子殿下是个乐于助人的。

    不得不说,老太傅看刘子业,自带厚重的滤镜。

    心想事成的老太傅乐滋滋的开始了一天的教学。

    家中最是闹腾的小崽子有了完美的去处,他也好回去向老妻交代了。

    却不曾想,等待老太傅的是妻子的冷言冷语和鸡毛掸子。

    “你不知道皇宫是什么吃人的地方,别人躲都来不及,你还上赶着把琛儿送进去。”

    “刘家有几个好东西啊,你想想就这十几年,皇宫多的冤魂能不能数得清。”

    “你明天就去请辞,我们一家人这就回老家安生过日子去。”

    老太傅的妻子一手握鸡毛掸子,一手叉腰,老当益壮中气十足的吼着。

    “夫人,太子殿下不一样的。”

    老太傅不服气的辩驳道。

    他信自己识人的眼光,太子殿下一定是刘家的异类,有底线,有智商,也有仁爱之心。

    “你见过歹竹出好笋?琛儿才几岁啊,你就忍心把他扔进深宫里,非得哪天白发人送黑发人你才罢休吗?”

    不怪太傅夫人大怒,实在是刘宋王朝自建立起,历任帝王都是荒淫无度,喜怒无常。

    无论是人命,还是人伦纲常,在刘家人眼中,如同草芥。

    “夫人,你信我一次,太子殿下不会让我失望的。”

    “再说了,我每日都会入宫为太子殿下授课,若是发现不对,我立马就把琛儿带回来。”

    “我坚信,太子殿下会是刘宋王朝最贤明的君王,也是最大的气数。”

    老太傅笃定的说道。

    太傅夫人叹了口气,她何尝不想看到明君降世,许天下百姓数十年安稳也好啊。

    ……

    ……

    老太傅与自家夫人的一番争执,一字不差的落入了刘子业耳中。

    刘子业听着属下复述的老太傅的话,讥讽的笑了起来。

    笑声里有冷漠,可更多的是羡慕。

    他不一样?

    呵,他当然不一样,他是刘宋王朝有史以来最疯的存在。

    旁的帝王或许荒诞,但总归是个清醒人。

    哪像他,是个怪物。

    越是残忍,他看着越是开心,甚至有种赏心悦目的感觉。

    太傅终究还是看走了眼。

    他活着,只为阿姐能够活的更加随心所欲。

    只要阿姐开心,阿姐杀人,他递刀,然后毁尸灭迹都可以。

    底线?

    人性?

    母亲教会了他人性本恶,所以做出什么惨无人道的事情,不都可以归结为人之常情。

    不过,看在太傅如此天真的份儿上,他不介意多护着那个小娃娃几分,至于能活多久,就看造化吧。

    “主子,今天还要杀人吗?”

    黑衣人在一旁,面无表情声音木然的问道。

    “不杀,难得心情舒畅。”

    刘子业当时的一把火,也只是烧死了一部分欺辱他的人而已。

    剩下的,早就被秘密关了起来。

    日复一日的经历刘子业曾经经历的一切,最后再被发狂的刘子业杀死。

    “得留着,杀完可就没了。”

    毕竟罪有应得的人,也不太好找。

    若是杀了无辜之人,万一被阿姐知道了怕是又会生气。

    唉,阿姐如今的气性越来越大了,可谁让阿姐是天底下最善良的人呢。

    夜幕之下,刘子业淌着月光,穿梭在皇宫的数不尽的长巷之中。

    他就是突然想见阿姐,毫无缘由。

    可总觉得心中莫名其妙的愉悦,就该分享给阿姐。

    夜已深,公主殿早已关门熄了烛火,刘子业也不生气,就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看着漫天星辰,等着天边一点点变亮。

    曾经被囚禁的日子里,刘子业也是日复一日看着星空,可总觉得今晚的星空格外璀璨,也甚是美好。

    黑夜一点点被驱散,朝霞婉婉,晕染于天际,从淡白,到耀眼的金黄,以一种动人心魄的姿态悬挂于天际。

    刘楚玉的侍女一打开宫门便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太子殿下。

    “阿姐,我来看你了。”

    此刻刘子业面颊上的笑容就好似头顶的朝霞。

    本来恹恹的刘楚玉听到刘子业的声音,眼中闪过欣喜,可下一秒便是忐忑。

    她不知该如何面对子业,也不知该如何自处。

    刘楚玉看着刘子业被露水打湿的衣衫,下意识皱纹。

    这是站了一夜?

    夜深露重,子业怎么这么不当心。

    “你瞧瞧你,虽说天气渐暖,但晚上还是凉的,你若是病了可怎么办。”

    这一刻刘楚玉觉得自己像是个操心的老母亲,语气难免暴躁了些。

    “阿姐才几天不管你,不会越发不像话了。”

    可随着刘楚玉的絮絮叨叨,刘子业眼神却越来越亮,嘴角的笑容也越来越真实。

    哼,太傅家的小崽子有人疼,他也有阿姐疼。

    刘子业瞬间觉得,在门口冻了一晚上甚是值当。

    “阿姐,太傅夸我了……”

    刘子业的眼睛清透明亮,似是山涧被雨水洗刷过后的竹叶。

第八百三十四章想挣扎的刘子业(十六)

    (十六)

    “阿嚏……”

    一声接着一声的打喷嚏声,让刘子业心虚的低下了头。

    而刘楚玉也从那样清澈干净的眼神带给她的震撼中脱离。

    其实,子业在她面前,一直都是个孩子。

    “你是不是非得气死阿姐。”

    刘楚玉伸出食指轻轻的戳了戳刘子业的额头,没好气的说道。

    刘子业轻哼两声,软软糯糯,依赖十足蹭了蹭刘楚玉的手,哼哼唧唧道“阿姐,我想喝你煮的姜茶。”

    才不要吃太医开的药。

    他的身体,他了解,这点儿小风寒,睡一觉就好了。

    这可能也是被折磨那么久,唯一的好处了。

    “姜茶可以有,但太医也得看。”

    “你先换身衣服,阿姐去给你煮姜茶。”

    热腾腾的姜茶,氤氲的雾气,让刘子业的心暖暖的。

    他要的,其实一直都很简单。

    可从头至尾,旁人都吝啬给予他罢了。

    可能,他不配被人喜爱。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有阿姐就好。

    貌似,现在还多了个瞎眼老太傅对他好。

    虽说,这个瞎眼老太傅对他好,也只是因为没有看清楚他的真实面目。

    “阿姐,你别不理我好不好。”

    刘楚玉闭门不出的日子里,刘子业感受到的只有无休止的心慌。

    “阿姐,我错了。”

    “阿姐,我以后不那样对母后了,好不好?”

    刘子业近乎卑微的央求着。

    刘楚玉鼻子一酸,看着仰着脖子的刘子业,不知该说些什么。

    明明,被丢弃的,被伤害的,一直都是子业啊,何至于如此卑微。

    “子业,阿姐并不是在怪你,而是在怪自己。”

    “随心吧。”

    刘楚玉揉揉刘子业的小脑袋。

    子业越是这样,她就越是觉得亏欠子业。

    刘子业低头将碗中的姜汤一饮而尽,被雾气迷糊了的眼睛,就好似永远让人看不清楚他心中所想。

    “阿姐,太傅说想让他家中最小的孙儿做我的伴读,沾沾仙气儿,我允了。”

    “阿姐,太傅是不是老眼昏花了,仙气儿不是天上的仙人才会有吗?”

    刘子业乖巧的窝在刘楚玉身边,声音不疾不徐地分享着他这几日来的趣事。

    刘楚玉安安静静的听着,清晨的阳光明亮却不刺眼,为这一对姐弟披上了一层温润的纱衣,平添了几分岁月静好,与世无争。

    若是,当初那些事情都没有发生该多好。

    刘楚玉再一次在心中不切实际的想象着。

    子业表现出来的再乖巧懂事,心中永远都是一望无际的荒芜和阴暗。

    她是清楚的。

    越是清楚,越是无力。

    “你一夜没睡,待会儿太傅授课时打瞌睡,阿姐可不会救你。”

    刘楚玉手痒痒,揪着刘子业的头发磨磨唧唧半天扎了满头的小辫子。

    “看见没,这就是惩罚。”

    刘楚玉将铜镜摆在刘子业面前,气势汹汹的说道。

    三更半夜到处跑,胆子倒是不小。

    刘子业看着铜镜中出现的两张面孔,阿姐的虚张声势,还有他的乐在其中。

    嗯,原来被扎小辫子会让人感到快乐。

    刘子业再一次形成了一个错误的认知,哄人开心等于扎满头的小辫子。

    “阿姐,你要陪我一起去见见太傅家的孙儿吗?”

    刘子业满怀期待的开口。

    能让老太傅那么喜欢,想来是个讨喜的孩子,阿姐看了许是能欢喜些。

    但,所有的前提是,那个小娃娃绝不能跟他抢阿姐,否则……

    否则他就杀了他。

    刘子业的眼中闪过暗芒,他绝不允许任何人抢走阿姐。

    “那就见见吧。”

    刘楚玉地位本就特殊,虽然只是公主,但架不住帝王讨帝王喜欢啊。

    所以,只要刘楚玉愿意,在这偌大的皇宫横着走都行。

    骄纵任性?

    刘楚玉有骄纵任性的资本,更不要说身后还有一个恨不得把全世界都捧在她面前的病娇刘子业。

    阿姐是天,阿姐是地。

    天大地大,阿姐最大,毫无疑问,这就是刘子业为人处事的最大宗旨。

    无需讨论合理性,病娇眼中只有乐意与否,合理正确与否,根本不在他们的考虑之中吧。

    等刘子业开开心心牵着自家阿姐的手回到东宫时,老远便看着老太傅绷着脸在训一个小娃娃。

    与其说是凶,倒不如说是无可奈何。

    小娃娃大眼睛滴溜溜转着,古灵精怪,丝毫没有来到一个陌生环境的惶恐,甚至还上窜下跳妄图拔下老太傅的胡子。

    怪不得,老太傅的胡子日渐稀疏,亏他还以为是因为年纪大了,脱发的同时也掉胡子……

    “阿姐,那个应该就是太傅的幼孙。”

    “是个活泼狡黠的孩子,放在你身边,阿姐很放心。”

    有这样好动热闹,胆大包天的小娃娃跟着子业,长此以往,耳濡目染,兴许子业也可以开怀。

    刘子业不着痕迹,细细的观察者自家阿姐,确定阿姐只是单纯的夸奖,瞬间安心。

    “见过太子殿下,公主殿下。”

    “行礼啊……”

    这个时候,老太傅真想一脚踹过去。

    刚刚爷孙两个人还商量的好好的,他还丧权辱国答应了一些列要求,现在这个小东西就反悔了。

    只见沈家这位小祖宗在踮起脚尖与堂堂的太子殿下比身高,口中还念念有词。

    这个智障孙子,确定不是抱错了吗?

    “太子殿下,这就是老臣的幼孙,沈琛,自小顽劣,让您见笑了。”

    老太傅只觉得他的老脸在这一刻被自家孙子摁在地上摩擦。

    “稚子童心,甚是可爱。”

    刘子业小大人模样,故作老成的说道。

    老太傅叹气,不怕不知道,就怕做比较。太子殿下也不过长了琛儿几个月,瞧瞧这察觉。

    这其实是隔辈了吧……

    太子殿下温雅清静,内秀雅致,可琛儿就是个上房揭瓦撩猫逗狗的主儿。

    唉,突然觉得有些对不起太子殿下。

    这哪里是送伴读,分明就是送讨债鬼。

    整个一上午的授课,老太傅都显得心不在焉,眼神不停的在刘子业和沈琛身上打转。

    太子殿下坐的笔直,笔记周全,见解独到。

    而琛儿呢……

    琛儿看是看不到了,若是弯腰在桌子底下找找还是有可能找到的。

第八百三十五章想挣扎的刘子业(十七)

    (十七)

    嗯,口水还流的正欢乐,时不时还有低低的呼噜声响起。

    在一旁默默待着的刘楚玉,忍俊不禁,但很快又捂住嘴,不让自己笑出声。

    咳咳……

    她绝对没有嘲笑沈家这位小公子的意思。

    只是单纯觉得,子业以后的日子怕是要开始鸡飞狗跳了,前提是沈琛能够安全让子业接纳他,否则一切都是妄谈。

    老太傅忍无可忍,吹吹自己所剩无几的胡子,手拿戒尺,气势汹汹的拍了拍桌子。

    可沈琛也只是无意识嘟囔了几句,转了个头,继续睡的香甜,显然早已习惯了老太傅的催眠神曲。

    当真是个活宝……

    可刘子业莫名其妙想毁了这样的沈琛,若问理由,便只有碍眼两个字。

    过于单纯,过于美好,过于扎眼的东西,本就不应该存在。

    “太傅,莫气坏了身体。”

    “父皇午后要考校本宫的功课,所以太傅下午便不必过来。”

    “令孙,本宫与阿姐会小心照看着,您且放心。”

    老太傅一步三回头,离开了东宫。

    而刘楚玉也被皇后叫去商量七日后的百花宴。

    “准备一只老鼠,死相要多惨就多惨。”

    刘子业漫不经心的吩咐着。

    桌子底下睡着香甜的小娃娃此刻还在吐着泡泡,刘子业伸手戳了戳小奶娃娃吹弹可破的脸蛋,直到留下清晰的指印。

    感受到疼痛的沈琛眼泪汪汪的睁开眼睛,不明所以的盯着刘子业的手指,下一秒便张口咬了过去。

    最后,还顺带舔了一下。

    刘子业神经绷紧,眼中酝酿着风暴,目光移向沈琛的脖子,这么纤细白嫩的脖子,也不知道能被放出多少血。

    难为老太傅了,一大把年纪还得给找死的孙儿办丧事。

    危机重重的皇宫,一个横冲直撞到小奶娃娃被贼人所杀,多么正常的一件事情。

    感受到危机的沈琛,顿时清醒过来。势不如人,先认错,顺带塞礼物,这是小奶娃娃横行的宗旨。

    幸亏今日出门前,祖母塞给了他一堆小玩意儿。

    刘子业:……

    老太傅的家教,果然别具一格。

    刘子业看着手心里被缝制的歪歪扭扭却又憨态可掬的小兔子,默默收紧了手。

    既然,手被占住了,那沈琛的小命就再留一天吧。

    “真丑……”

    刘子业傲娇的吐槽道。

    他刚刚看到,沈琛藏了一布袋子的小玩意儿,随手抓了一只兔子讨好他。

    他从来没有过那些小东西,没人买给他,也没人给他做。

    果然,沈琛的存在,就是让人堵心的。

    解除危机的沈琛,见刘子业不再搭理他,便心大的继续抱着他的布袋子呼呼大睡。

    谁让昨晚沈老夫人不放心,揪着沈琛进行了一晚上的紧急特训,导致他分外困倦。

    “主子,老鼠准备好了。”

    黑衣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刘子业面前,手中拎着一只血淋淋味道作呕的死老鼠。

    “跟他怀中布袋里的东西做调换。”

    一只死老鼠而已,当初他为了活下去,都不知道咬死了多少只。

    刘子业并没有想要沈琛的命,死老鼠也是他能想到的最不具有威胁力的东西。

    可是他忘了,他本就与正常人不太一样。

    他觉得司空见惯的东西,在旁人眼中也许便洪水猛兽难以接受。

    刘子业眼睛漆黑,波澜不惊,无风无浪在一边看着暗卫手脚麻利悄无声息的把装满小玩具的布袋子拿出来,然后把令人作呕的死老鼠塞进了沈琛怀中。

    这只死老鼠就好似是在沈琛热烈纯白的人生中添进了一抹新的颜色,仿佛这样就可以与刘子业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嗯,好像也没那么碍眼了。

    刘子业也不清楚自己对沈琛的嫉妒源自于何处,可他却清清楚楚的觉得对方碍眼。

    最开始他以为所有人的生活都该跟他一样,可事实上却是只有他。

    可为何看着沈琛抱着死老鼠的模样心中又分外不适。

    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刘子业的头疼症再一次没有任何征兆发作,也不知是因为那只死老鼠,还是抱着死老鼠的沈琛。

    “出去……”

    刘子业猩红的眼睛狠狠的瞪着黑衣人,面目抽搐,忍着极致的疼痛。

    刘子业的眼神渐渐涣散,一片迷茫。

    房间里的东西不停的被他漫无目的的撞在地上,清脆的碎裂声伴随着低沉压抑痛苦的嘶吼声。

    紧接着一道响亮的尖叫声……

    沈琛被惊醒,怀里的死老鼠更是吓的他心神俱裂。

    房间内如此嘈杂,却无一人敢靠近。

    年纪小小的刘子业,已经完完全全将东宫捏在了手里,至于那些不听话的……

    不听话的自有不听话的去处,何须在意。

    沈琛哆嗦的松开手,猛的站起来,手掌,胸前,沾满了腥臭的鲜血,沈琛忍不住吐起来。

    虽说素来是个无法无天的纨绔小霸王,但从未接触过疯批,也不知道疯批的世界开胃菜便是如此惊悚。

    毕竟年幼,沈琛的眼泪迅速布满面庞,想用手擦,却又恶心于老鼠血。

    低低的啜泣声,瑟瑟发抖的小身板。

    “哭什么?”

    刘子业循着声音,站在沈琛面前,伸手狠狠的掐在了沈琛的脖子上。

    “咳咳……”

    沈琛呼吸不过来咳嗽着,不停的拍打着刘子业的手。

    每一次拍打,都升起令人作呕的味道。

    滚烫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在刘子业的手背上,换来了他片刻的清醒。

    “别哭,再哭本宫杀了你。”

    他刚刚才决定因着那只布兔子多留沈琛一日的性命……

    可就差那么一点点,沈琛就会成为枯井的另一具尸体。

    沈琛立刻闭上了嘴,任凭眼泪哗啦啦流着,却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

    太子殿下太可怕了,这就是祖父说的天选之人?祖父怕不是瞎了……

    也许,太子殿下是生病了。

    沈琛看着不远处的铜盆,蹑手蹑脚挪过去,洗干净手,然后也壮着胆子递给了刘子业一幅帕子。

    “太子殿下,擦擦……”

    沈琛哆嗦着,忍不住瑟瑟发抖。

    呜呜呜,皇宫太危险了,祖父就是大骗子。

第八百三十六章想挣扎的刘子业(十八)

    (十八)

    他倒是想跑,可对上太子殿下那双红的几乎要吃人的眼睛,他的腿瞬间就丧失了逃跑的能力。

    他敢断定,但凡他逃,下一秒他就会被拎起来,至于多久断气,全看太子殿下的心情。

    既然逃不了,那就讨好吧。

    可是,可是祖母准备的一布袋子的小玩具都变成了死老鼠……

    刘子业微微一顿,头疼症的发作是他始料未及的,可既然沈琛看到了,他就绝不可能让沈琛说出去。

    要么闭嘴,要么死。

    “太子殿下,你也是被死老鼠吓到了,所以才生病了吗?”

    “我也不知道为何祖母做的小玩具会变成死老鼠,我错了,您别杀我好不好。”

    求生欲极强的沈琛仰着头,双手捧着帕子,被泪水冲刷过的眼睛晶莹剔透,散发着光芒。

    那藏的极深的恐惧,还有努力表现出的讨好,一一映入刘子业的眼帘。

    他没有问什么你不怕我这类愚蠢的问题。

    自欺欺人,他不需要。

    刘子业抬手把帕子挥仔地上,俯身低头,狠狠的咬在了沈琛的手腕上。

    锋利的牙齿刺破白嫩的皮肤,浓郁的血腥味充斥着口腔。

    味道,好像不太一样。

    沈琛下意识想要哭嚎,又想起了刘子业的警告,默默的闭上了嘴。

    疼……

    是真的疼……

    刘子业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理智也渐渐归位。

    刘子业眼中的猩红退却,看着满屋的狼藉,看着面前哭成泪人儿却不敢发出一声的小可怜,蓦地笑了。

    不得不承认,小可怜的命挺大。

    沈琛看着冷静下来,又温润柔和光风霁月的太子殿下,瞬间懵逼了。

    他敢肯定太子殿下就是被吓得生病了……

    然后,然后喝了他的血才慢慢变好。

    可为什么是他的血呢,难道就因为死老鼠是祖母的布袋子变成的,所以他就得做这个倒霉鬼?

    这样一想,倒也没错。

    这可是太子殿下啊,祖父眼中的国之希望。

    “你……”

    刘子业随意的擦了擦嘴角的鲜血,凝着眉头,似是在发愁接下来到底该如何收场。

    他暂时还不想要这个小奶娃娃的命,可刚才的事情若是传到太傅耳中,等待他的一定是废除太子之位,然后圈禁,届时阿姐定然会失望。

    “你能不告诉祖父吗?”

    “还有,能不杀我吗?”

    “你以后让我往东,无不往西,你说一我绝对不说二。”

    沈琛脑子糊里糊涂,说出的话也是颠三倒四。

    他面前的可是太子啊,祖母口中那个一个眼神就能让人死无葬身之地存在。

    刘子业:……

    这小娃娃是个傻子吧……

    明明他还在发愁如何堵嘴,这个小娃娃竟然反过来求他。

    看来,沈家危矣。

    一个瞎眼老太傅,送来了一个小傻子。

    “你的话又如何当真呢?”

    平静下来的刘子业,打趣的问道。

    “我发誓……”

    沈琛学着他从二婶那里偷看的话本子里的动作,义正严辞,神情肃穆。

    就连那誓言,都是渣男最常用的。

    什么天打五雷轰,什么死无葬身之地,可能这其中的意思沈琛还不理解,可就在这样懵懂无知的时候就把自己的一生葬送给了刘子业。

    刘子业托着下巴,这誓言还怪好听的,就是不知道这天底下有没有因毁约而被五雷轰顶的,死相是否凄美。

    “既如此,你先把房间收拾干净吧。”

    “毕竟着一地狼藉也是因你而起,待旁人问起,你该知道如何回答。”

    从始至终,他都只会是冰壶秋月温文尔雅的皇太子,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皆合规矩。

    爱惜小命的沈琛连连应下,不就是背锅嘛,这事儿,他在行。

    跟那些狐朋狗友在外胡作非为爬墙逗狗惹下麻烦时,都在相互推脱,相互背锅。

    于是,在刘子业的注视下,沈琛笨手笨脚的打扫整理,可眼神从来不曾看向死老鼠所在的地方。

    他在害怕……

    “要么扔了,要么今晚抱着睡觉,你选吧。”

    刘子业不知想到了什么,声音陡然变的凌厉,吓得本就心不在焉可怜兮兮的沈琛打了个个寒颤。

    既然把命卖给了他,就该适应这些,难不成他还把沈琛捧在手心里宠着?

    卖命,就要有卖命的样子。

    阿姐当初看到死老鼠反应都没这么强烈,他清楚的记得,阿姐忍着恶心和不适,帮他清理了老鼠的尸体。

    那些人妄想饿死他,他偏不死。

    沈琛抬眸,眼泪汪汪的看着刘子业,想要装可怜,想要求饶,甚至想偷偷跑出宫找外援。

    可偏偏沈老夫人为了唬住沈琛让他安生些,把皇家描述的过于强大和恐怖。

    没有人能够救他,祖父祖母也不行。

    沈琛吐的昏天暗地,刘子业冷眼旁观,甚至还隐隐有几分病态的兴奋。

    嗯,他好像又把一个人拉入了泥沼。

    不……

    不能这样……

    刘子业的再一次陷入了天人交战,一把推开沈琛,面容冷峻的拎着老鼠扔了出去。

    他也不知为何会在最后的关头犹豫,也许是他努力想成为阿姐期许的样子,也或许是太傅的天真眼瞎让他心生愉悦。

    凌乱无序的房间,宫人一炷香的功夫便收拾的妥帖整齐,损坏的一应物件儿也迅速补齐。

    只是,阖宫皆知,沈家幼孙,年幼闹腾,致使东宫财物受损,太子殿下仁善,念太傅恩情,不予追究。

    孝建帝刘骏,见自家儿子已经有了决断,亦没有驳回。只是派宦官来东宫传话,考校功课时,携沈琛一同面圣。

    沈琛在宫人的伺候下,换上新的衣服,亦步亦趋地跟在刘子业身后,看似乖巧,实则那双眼睛就没有停止过对周围一切的探查。

    小孩子心性,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

    刘骏考查完刘子业的功课,表示很是满意,随后便唠起了家常,这对刘骏来说,也是第一次。

    从子业出生,他好像便很少有精力照看,府中大小事务,都是皇后料理。

    他驻扎在外,偶有子业的消息传入他耳中,大多算不得好,不是说他性情乖僻,便是不顾手足。

第八百三十八章想挣扎的刘子业(二十)

    (十九)

    他也叹息过,却鞭长莫及,只能传信皇后多加管教。

    却不想,被放养的孩子比真正的世家子还要内秀矜贵,却又足够谦卑自律仁善。

    他何尝不知,这份谦卑和仁善在皇家何等珍贵,无异于是种对天下万民生命的敬畏。

    许是因高祖刘裕军功卓著代晋而立,刘家的人血统里变多了杀戮善战,靠着蛮力治国。

    刘宋王朝看似国泰民安,实际上呢……

    刘家的人有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气势,但也残暴骄奢,甚至荒淫无度,不顾人伦礼教。

    包括他自己……

    可对上在老太傅口中都冰清玉润,澧兰沅芷的子业,他便下意识想把自己那些脏事藏起来,藏的再深些。

    这么一个出淤泥而不染的独苗苗,总不能被他所荼毒。

    看着刘骏神色变化来变化去,刘子业的脑海里莫名其妙的出现了“宋孝武帝蒸其母路氏”的字样。

    他也不知道为何会有这样的认知。

    太后居显阳殿。上于闺房之内,礼敬甚寡,有所御幸,或留止太后房内,故民间喧然,咸有丑声。宫掖事秘,莫能辨也。

    所以他这算是先知吗?

    “子业,朕带你去百兽园,教你狩猎吧。”

    刘家马背上得天下,总不能只有仁孝,却无立足之本,任人拿捏吧。

    刘子业藏于身侧的手不自觉握紧,面上却乖巧的应下。

    百兽园在他的记忆里,算不得一个好地方。

    刘邵也曾带他去过百兽园,不过不是为了狩猎,因为他是猎。

    他跟那些被圈养的野兽一样,为了活下来,拼命逃窜。

    他耳根后的疤,便是被箭矢划伤留下的。

    百兽园还是那个百兽园,并无猛兽,大多都是些供皇家人玩乐的中小型野兽。

    拉弓,搭箭,刘骏手把手的教刘子业,似是要尽可能弥补这些年父爱的缺失。

    刘子业认认真真的学着,天赋异禀一次也许就是用来形容刘子业的。

    所有的东西,一教就会,动作标准而又熟练,令人瞠目结舌。

    刘子业的疑惑再一次在心中升腾,他真的不是生而知之吗?

    刘骏眼中的惊讶和赞赏毫不掩饰,他的儿子真真的当得起太傅那句天赋异禀,日后怕是要再加一句文韬武略了。

    沈琛在一旁看着甚是眼热,男孩子的骨子里天生便崇尚热血。

    “沈琛,本宫教你。”

    刘子业的招手,沈琛下意识的动作便是后退,被掐的呼吸不过来的阴影,挥之不去。

    “嗯?”

    刘子业低沉的质问从喉间溢出。

    誓言美妙动听,沈琛貌似抛在了九霄云外。

    沈琛自以为小心的叹了口气,屁颠儿屁颠儿的小跑走向了刘子业。

    沈琛学的很认真,但因为臂上无力,射出去的箭东倒西歪,还有一只直接插在了自己的鞋上,鲜血很快浸湿了鞋子。

    “真蠢。”

    刘子业比着口型,嘲弄的说道。

    这得是多么教养,才会这般无用。

    沈琛心中委屈,但在刘子业冰冷木然目光的注视下,连弯腰查看脚伤的勇气都没有。

    脚都伤了,是不是就可以回府了?沈琛心存侥幸。

    这里的动静被在不远处休息的刘骏注意到,便招手示意二人过去。

    帝王面前的刘子业,必须得是一朵人畜无害的小白花。

    只见刘子业眼中的冰冷被友爱所替代,然后示意沈琛趴在他的背上。

    沈琛表示,他惜命,他不敢。

    但刘子业一个眼神扫过去,沈琛小声嘟囔了一句,便默默爬到了刘子业背上,双手紧紧圈着刘子业的脖子,生怕被甩下去。

    刘子业:勒这么紧,确定不是想勒死他,以报被他掐脖子的仇吗?

    “父皇,沈琛的脚被自己射出去的箭伤到了,儿臣下次不带他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

    刘子业低着头,声音中满是不安愧疚。

    刘骏只能看到刘子业毛茸茸的头发,看不到这份怜悯背后的冷漠。

    刘骏摸摸刘子业头顶的头发,然后大手一挥,回宫宣太医治伤。

    只是那一瞬间的触碰,刘子业身上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有什么资格触摸他的头发,只有阿姐可以。

    回宫之后,太医包扎止血,刘子业一遍一遍清洗着头发,似是这样才能消除刚才被触碰留下的气息。

    刘子业头发滴着水,坐在床边看着疼着疼着睡过去的沈琛,有一瞬间的慌神。

    被家中千娇百宠的沈琛,短短一天时间被他折磨成了什么样子,哪怕是在睡梦中都皱着眉头,似是做了噩梦,两只手不停的对着空气做出推搡的动作,就连脚也不老实。

    这睡相真差,刘子业默默在心中嫌弃道。

    但看着沈琛被纱布厚厚抱着的脚,还是伸手轻轻的固定住,不让随便晃动。

    只是,发丝上的水也一滴一滴大的落在纱布上。

    刘子业猛的缩回手,远离床边,手忙脚乱的想要擦干头发,擦着擦着却愣在原地。

    他这是在做什么?明明他就是母亲口中那个无药可救的污秽之物,又何必再勉强做个好人呢。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夏天的雨大都急促,不断有水汽飘入房间,润湿了刘子业的眼睛。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流过泪了,那今晚的泪到底是为什么而流,是突然发现他已经有不忍之心,还是他已经忍不住的想要触碰到光明与美好。

    刘子业也看不懂自己了。

    雨越下越大,刘子业关好窗户,回到床边,一只手轻轻按着沈琛的脚踝,另一只手抱着沈琛送给他的布兔子。

    鲜少能够入眠的刘子业,听着窗外雨滴的声音,嗅着布料上棉花香气,难得的有了困倦。

    想要起夜的沈琛迷迷糊糊醒来,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突然觉得,太子殿下其实并没有那么可怕。

    他会给他按着受伤的脚……

    他会珍惜他送送出去的小玩具……

    他还会守在他的床边……

    这些只有家人才为他做过,所以……所以,从现在起,他还是把太子殿下纳入家人的范畴吧。

    虽说太子殿下有时候实在凶了点儿,但好像也没真的伤害他。

第八百三十九章想挣扎的刘子业(二十一)

    (二十一)

    “太傅大人是关心则乱了。”

    刘子业不疾不徐,慢条斯理的理智模样,让太傅欣赏的同时,又有深藏的不安。

    太子殿下的心性,到底得有多么的坚定和冷漠。

    就好似皇后娘娘那些非人的奇葩操作,不值一提,如耳旁清风,吹散即过。

    他也不知为何不安,明明太子殿下符合了他所有对于明君的畅想,完美无缺。

    “太子殿下心中有数,老臣便放心了。”

    “太子殿下,恕臣直言,这后宫之主,不仅有皇后娘娘。”

    老太傅点到为止。

    刘宋王朝自建国起,前朝与后宫便密不可分。

    太后娘娘的母家,虽难及王家显赫,但架不住帝王厚爱,自新皇登基,路家封赏不断,家中男子皆擢升显要职,女子也是得封乡君。

    无世家之根基,但却手握实权。

    更不要说圣上对太后娘娘格外爱重,凡太后娘娘所求,圣上从无反对。

    于太后娘娘而言,众皇子皆是她的皇孙,无甚偏私,但太子殿下可以尝试脱颖而出。

    嫡长子,本就是不一样的。

    刘子业本就是一点就透,只是,他好像下意识的便不会去主动靠近旁人了。

    他自是知道父皇极为爱重孝顺太后,否则也不会在确认太后不在京中便悍然起草檄文起兵。

    也许……

    可以试试。

    刘邵曾经告诉过他,站在那个位置上,便能一切如愿,一切随心。

    如愿,随心,多么具有诱惑力的词。

    于是在皇后和刘楚玉忙于筹办百花宴之际,刘子业打着尽孝的名义成为了显阳殿的常客。

    太后路氏年逾四十,却依旧貌美,岁月几乎没有舍得在她脸上留下痕迹。

    而刘子业惊讶的发现,父皇似乎也频于造访。

    刘子业总觉得每一次在显阳殿偶遇父皇,气氛都会变得有些奇怪,他说不清也道不明。

    太后看向父皇的神情,像极了后宫那些妃嫔,只是又多了几分傲慢与羞涩。

    一个念头在脑海中划过,猝不及防,仿若晴天霹雳,让刘子业愣在原地。

    如此荒唐吗?

    也对,刘家向来荒唐。

    古来荒乱之君,何代蔑有,然未有如江左刘宋之多者。

    所谓的家法传承,只有放情胡闹,闺门宣猥,内外奸杂。

    难怪乎,天下玄学名士,会如此看待刘家。

    原来,是大家都疯啊。

    如此肮脏的血脉,又有什么传承下去的必要,刘子业再一次多了自我厌弃。

    可他依旧假装不知,通过路太后,成功与路家搭上线。

    百花宴上争奇斗艳,娇影绰绰,乱花渐欲迷人眼,至于迷了谁的眼,无需多言。

    后宫入新人,皇后表现的雍容大度,持重有礼,颇有一国之母的典范。

    王宪嫄目标明确,她要的亦是太后之位。

    只要她贤名远播,王家屹立不倒,太子之位攥着她血脉手中,那么她就无需与这些昙花一现的女子计较。

    刘骏是什么性情,无人比她清楚。

    貌美女子,多多益善,但刘骏绝不会上心。

    所以,她所忧虑之事,从不在后宫,而在于前朝。

    刘子业……

    刘子业的存在就好似是悬在她头顶的一把利剑,随时都会掉下来。

    可偏偏王家因为刘子业主动提了伴读一事,对刘子业心存好感,不愿相信她所言。

    而她对刘子业所做的一切,又不能对外人道,子尚亦未长成,使得她陷入僵局,进退不得。

    ……

    ……

    人间忽晚,山河已秋,刘骏继位后的第一个夏天,就在这种诡异的平静中悄然逝去。

    一切都是心知肚明,一切也都是不动声色。

    变化最大的当属沈琛,他成功在疯魔的刘子业手中活了下来,以一种势不可挡的姿态光明正大的融入了刘子业的生活。

    最开始可怜巴巴大气不敢出的小媳妇儿模样,到现在的敢仰着下巴理直气壮瞪刘子业,胆量是一日千里。

    至于缘由,自然是刘子业纵的。

    不同于沈琛的顽劣胡闹,王家儿郎王泽,是典型的世家公子,一言一行,就好似是刻在模子里一般。

    虽无趣了些,但也不负世家之名。

    规规矩矩,无甚亲近。

    老太傅甚是奇怪,为何在两尊大佛的耳濡目染之下,沈琛依旧能够我行我素,没有丝毫改变。

    甚至有了太子殿下的撑腰,越发的肆意妄为,上蹿下跳,真真是把皇宫当做了家,乐不思蜀了。

    老太傅幽怨的看着刘子业,他是让沈琛来吸仙气,奋发图强的,不是来寻靠山的。

    刘子业摸了摸鼻子,佯装不知,不言不语。

    刘子业也表示自己很无辜,本来还以为老太傅指不定得白发人送黑发人,却不曾想,会是如今这个结果。

    必须得承认,沈琛过于明亮,过于鲜活得生命,让他觉得碍眼的同时,又格外的艳羡,向往。

    他明白,那是他的求而不得。

    那样的生活,他配不上,那就好好护着,放在身边看着,也能多几分欢乐。

    他也不知,何时起,沈琛的存在变成了寄托。

    也许是沈琛手腕上那些伤痕,也许是沈琛越发熟练的手工技艺,也许是那只奇奇怪怪满是血迹的小布马……

    也许,是因为沈琛见证了他一次次的发病,却依旧没有想着逃离,反而成了太医院院判名义上的弟子?

    没错,沈太傅的嫡孙,沈琛,如今已经能够清楚的辨识各种草药了。

    用沈太傅的话说,老天爷可能是给沈琛打开了这一扇窗户,其他方面全都钉的死死的。

    可刘子业不这么想,沈琛虽顽劣爱闹,但也异常聪颖,只看他自己是否乐意去做。

    “太子殿下,太医院以后的消息就无需刻意告知了,老臣年迈,受不了刺激。”

    最重要的是,沈琛造的孽太多了,他怕他赔不起了。

    言外之意,既然太子现在纵着沈琛,那不如连以后的赔偿也一并承担了吧。

    老太傅已经记不清楚被太医院院判在圣上面前告了多少次状了!

    要么是煽动药童罢工罢课,要么就是专挑贵重的药材造作,美名其曰研究新药方。

第八百四十章想挣扎的刘子业(二十二)

    (二十二)

    那些药材,千金难求,有价无市,他赔不起啊。

    老太傅欲哭无泪,看向刘子业的眼神越发幽怨,活脱脱像是被抛弃的小娘子。

    如今,仙气儿没吸上,家财倒是散了不少。

    老太傅心想,这算不算传说中的赔了夫人又折兵。

    总觉得有太子殿下纵着,以沈琛的性子,指不定会干出什么让他心惊肉跳的事情。

    以防沈家倾家荡产,他是不是应该直接把沈琛丢给太子殿下来养?

    也许是的……

    老太傅的眼神太过幽怨和复杂,硬生生让刘子业产生了一种痴情女子负心汉的画面感。

    就在刘子业计划着要不要昧着良心安慰安慰老太傅的时候,又有宫人心急火燎的跑来。

    “太子殿下,沈公子把太医院炸了……”

    炸了……

    炸了……

    这个词一出,刘子业和老太傅面面相觑。

    没想到瞎眼老太傅,竟然培养出一个动手能力如此强的孙儿,实属不易。

    “沈公子可有受伤?”

    刘子业忙问道。

    “太医院可受损严重?”

    老太傅紧接着打着哆嗦颤颤巍巍的开口。

    原来,造作也是会进化的,前些日子还是煽动药童罢工罢课,现在就直接成了炸太医院……

    下次呢……

    火烧皇宫吗?

    “沈公子无大碍,就是太医院……”

    “太子殿下,您还是去看看吧,皇后娘娘也收到了消息。”

    炸太医院一事,不算小。

    若是皇后娘娘有心追究,沈琛不死也得脱层皮。

    “太傅稍安勿躁,本宫去去就回,保证完好无损的把沈琛带回来。”

    刘子业赶到太医院时,雍容华贵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疾言厉色的训斥着,沈琛则是被侍卫压着浑身上下黑漆漆的趴跪在地上。

    刘子业眼中闪过厉色,那些按着沈琛的手,好生碍眼。

    “母后,当务之急还是救火,救灾,而不是挡住要道追究责任。”

    “母亲你说呢?”

    刘子业仰头,嘴角上扬微微一笑,眼睛里却尽是冰冷威胁。

    皇后把柄那么多,经不起折腾,也经不起查。

    若皇后执意要发泄情绪,处置沈琛,她倒是也不介意提前与皇后撕破脸。

    真以为他现在还是当初那个被囚于内宫,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废物可怜虫吗?

    王宪嫄收回视线,居高临下的睨着刘子业,说不出的烦躁和厌恶,这个儿子当初她就不应该生下来。

    这个时候的王宪嫄已经忘记了,刘子业的诞生从来不是夫妻恩爱的结果,而是王宪嫄迫切需要嫡子固宠的结果。

    大婚数年,无嫡子,对于皇子妃本就是头等大事。

    “子业说的有理。”

    皇后的声线低沉,毫无感情。

    在皇后眼里,刘子业就是除之而后快的眼中钉,那么沈琛,作为刘子业的玩伴,自然能死最好。

    刘子业这样的人,根本没有资格活在阳光下,与正常人一般。

    一行人移到太医院不远处的竹林旁,沈琛依旧狼狈的跪在地上,但那双眼睛却亮的吓人。

    “子业,本宫知晓你与沈琛感情甚笃,但国有国法宫有宫规,沈琛多次以身试规,可因着你的袒护,处罚一直无关痛痒。”

    “身为上位者,最是忌讳偏私。”

    “你是太子,更应以身作则,公正严明,岂能因沈琛一人,坏了宫规。”

    皇后娘娘冠冕堂皇,看似循循善诱。

    她就是要置沈琛于死地,谁让沈琛和楚玉让刘子业越来越像个正常人呢。

    楚玉是她的嫡长女,她奈何不得。

    但沈琛呢……

    也不知道当沈琛皮开肉绽死在刘子业面前时,刘子业还能不能冷静的保持这副所谓的仁孝无双的面孔。

    还真是期待啊。

    “母后的意思儿臣不太清楚,以往几次不都是父皇亲自处罚的吗?”

    “难道母后是在埋怨父皇处事不公,坏了规矩?”

    刘子业一脸懵懂的问道。

    祸水东引,也是老太傅教给他的词汇。

    除此之外,还有浑水摸鱼。

    “母后难道不知,凡是父皇处罚,沈琛,沈家,乃至是本宫都不折不扣的接受了处罚。”

    “还是说母后觉得皇后懿旨远胜帝王诏令。”

    就事论事不好吗,非要想不开的自找麻烦。

    过往的一切,都已是帝王金口玉言,板上钉钉。

    翻旧账,无异于是对帝王不满。

    皇后一噎,她堂堂一国皇后后宫之主,处罚一个小小的孩童,竟然都得束手束脚。

    “沈琛还真是幸运,能得子业如此偏爱。”

    王宪嫄状似无意的开口。

    “儿臣也觉得沈琛甚是幸运,能够得了父皇青睐,厚爱至此。”

    对上皇后,还有什么比拉皇帝下水更好的法子。

    再说了,他也并没有撒谎,阖宫上下,谁不知道皇上对于沈琛向来称赞有加,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王宪嫄:……

    若不是身份和力气不允许,她真想倒拔竹子,拍死刘子业。

    世人都瞎了眼吗?这样牙尖嘴利,顶撞长辈的刘子业,哪里是个孝子慈孙了。

    笑话的笑吗?

    她倒是觉得,刘子业巴不得给她披麻戴孝,咒她早死。

    “母后,幸好太医院众人并无伤亡。”

    “沈琛炸太医院实非他所愿,只是想着练练新药,推陈出新,以求在未来发扬光大华夏艺术。”

    “过程是曲折了些,但沈琛的初衷是好的,还希望母后能够宽容一二。”

    这一番话,听的沈琛都有些难为情了。

    天地良心,他总觉得他配不上这么高大上的理想。

    他厚颜无耻缠着太医院院判,最初也是最终理想,都只是想解了太子殿下的头疼症。

    虽说太子殿下爱咬人,爱吓唬人,还爱奴役他,但太子殿下真的是个好人。

    “子业的意思是,但凡初衷好,那任何行为都能原谅吗?”

    “那些关押在天牢里的死刑犯……”

    王宪嫄还打算说些什么,再一次被皇上身边的大太监打断。

    “皇上命奴才带人清点太医院损失,并召太子殿下和沈公子觐见。”

    大太监弯着腰弓着身子,恭恭敬敬的开口。

    刘子业清楚,阿姐已经成功的安抚好父皇的情绪。

    宝儿,你们看的时候跟我互动互动啊,要不然我总觉得我在单机。

    垂头丧气ing

第八百四十一章想挣扎的刘子业(二十三)

    (二十三)

    他也不知,父皇为何格外重视在他面前塑造明君慈父的形象,想方设法隐瞒好那些骇人听闻的事情。

    也许,也许是怕把他带阴沟里吧。

    “母后是要儿臣听完母后之训,再去面见父皇吗?”

    刘子业眨巴着大大的眼睛,茫然无知的开口。

    王宪嫄气急,却又只能按耐住。

    皇上身边的大太监在此,她的一言一行都会被传入皇上的耳中。

    王宪嫄眼睁睁的看着刘子业与沈琛相携离去的背影,手中的帕子已经被她绞的皱皱巴巴。

    刘子业……

    王宪嫄咬牙切齿。

    她与刘子业不能共存,刘子业不死,她将寝食难安。

    王宪嫄看看平复下心情,脑子里则开始了她的计划,如何能够把自己的嫌疑摘的最干净,然后杀了刘子业。

    楚玉?

    还是沈琛?

    刘子业不设防的只有这两个人。

    ……

    ……

    刘骏看着灰头土脸,头发都被炸的竖起来的沈琛,忍不住笑出了声。

    自沈琛入宫,宫中就没消停过。

    但,子业脸上的笑容却多了不少。

    罢了,罢了,沈琛这个小娃娃好歹还是有点儿用处的。

    靠自己名留青史被史官夸赞是没太大可能了,所以他必须得靠着子业。

    培养了一代贤名之君,也算是功绩一件。

    所以谁都不能成为他流芳百世路上的绊脚石。

    子业看重沈琛,他这个做父皇的,稍加约束就好,总不能伤了子业的心。

    “小臣知错了,还希望皇上给小臣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沈琛扑通一声跪下地上,结结实实的磕头认错。

    小臣?

    这是什么鬼称呼……

    刘子业表示无语,看来瞎眼太傅对沈琛的教育着实是束手无策啊。

    是个人就能自称臣的吗?

    “为何是小臣?”

    刘骏颇有耐心的问道。

    还真别说,那几个头磕的是真实诚,哐哐响。

    要不带着沈琛去朝堂上教教那帮那天作秀哭天喊地的老东西们什么叫真诚?

    “祖父老了,称老臣……”

    刘子业低头偷笑,他就知道,沈琛的脑子简单明了,缺根弦。

    臣,重在身份,不在年龄。

    但刘子业懒得纠正,他是皇太子,注定是要登基为帝的,而沈琛也注定会是忠于他的臣。

    只是他的臣。

    沈琛别无选择。

    “沈琛,你有没觉得你刚才那番话有些耳熟?”

    不停犯错,不停认错。

    好好的清流世家的嫡子嫡孙,合该是未来也是名扬天下的大儒,如今却跟太医院死磕上了。

    想来,太医院的院判也是伤脑筋。

    可谁让沈琛这个小娃娃嘴甜会忽悠,跟着老院判一口一句师父,让老院判晕头转向,也就稀里糊涂收下了这个不太正式的弟子。

    从沈琛入太医院的起,就意味着太医院风平浪静与世隔绝的生活从此一去不复返了。

    “皇上,这次小臣是真的知错了。”

    沈琛嘟嘟囔囔,他从典籍上翻阅找到古时有灵植仙草炼制的仙丹,可包治百病,可生死人肉白骨。

    如此神奇,他自然得研究。

    可他没有炼丹炉,只能偷偷摸摸的钻进太医院的小厨房,用大铁锅炼丹。

    古有铁锅炖大鹅,今有铁锅炼仙丹。

    最开始他拿那些药性温和的草药练手,倒也平安无事,后来……

    后来,大铁锅就砰的一下炸上天……

    “罢了罢了,你是太子的人,朕若是处罚了,不仅有越俎代庖之嫌,更会惹太子不快。”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朕是不会做的。”

    “该赔的赔了,再去皇后面前服个软认个错,就好了。”

    在天子眼中,这本就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更不要说这段时间以来沈琛的存在感已经是刷的不能再刷了。

    孝武帝对这个古灵精怪,异常活泼的孩子,也多了几分容忍,从最开始的爱屋及乌,到后来的喜爱。

    赔偿……

    一听这个词,沈琛就知道,他少不了要被家法伺候了。

    上次离宫回家探亲,祖母父亲耳提面命,让他不要造作,再折腾下去,沈家就该砸锅卖铁了。

    刘子业带着垂头丧气的沈琛回到东宫,素来儒雅斯文的老太傅此刻却站在殿门口不断张望,脸上的神情,复杂极了。

    既担心,又气恼。

    自从有了太子殿下,沈琛闯祸的本事几乎是见风长。

    左顾右盼,东张西望,老太傅终于等来了自己的讨债鬼。

    黑黢黢满是烟灰的脸,头发像鸡窝一般,就像是只斗败的公鸡,拖着脚步,磨磨叽叽的挪着。

    老太傅深深的呼了口气,努力使自己平和下来,当着太子殿下的面,动手好像不太好。

    “沈琛。”

    “到。”

    沈琛顿时站直,但头却压的很低。

    他要是被逐出沈家,也不知太子殿下会不会收留他。

    可,太子殿下病了。

    就算太子殿下也嫌弃他闯祸要赶他走,他也会厚脸皮的赖着。

    “太子殿下,老臣要失礼一次了。”

    只见老太傅撸起袖子,拎着一旁竖着的拐杖,开始了猫捉老鼠。

    沈琛一边声音凄惨的求饶,一边手脚并用爬上了一旁的大树,居高临下,让他获得了短暂的安全感。

    祖父这次可能是真的气急了,否则也不会不管不顾当着太子殿下的面就要教他做人。

    “祖父,您别气坏了身体,我以后一定不去太医院胡闹了。”

    咳咳,就是想去也进不去了。

    他被太医院列入了黑名单,禁止访问,禁止进入。

    可,学医不能停。

    太子殿下的头痛症,几乎无人知晓。

    哪怕他再天真,也明白,这是太子殿下刻意隐瞒的结果。

    太子殿下不想被旁人知晓,那他便帮太子殿下守着这个秘密,然后悄悄学医。

    他也曾旁敲侧击的问过太医院的院判,太医院院判也束手无策。

    前任无行之有效的可借鉴的经验,那他就自己钻研,走出自己的一条医学之路。

    只是,可能会让祖父和父亲失望了。

    他知晓,祖父希望他可以像父亲一样,成为天下清流之楷模,可以饱读诗书,心有锦绣。

    可太子殿下的……

    人虽别别扭扭,可越是相处,便越觉得太子不易。

第八百四十二章想挣扎的刘子业(二十四)

    (二十四)

    祖父还有别的孙儿,父亲也有别的嫡子,可太子殿下只有他。

    只有他一人见过太子殿下头痛症发作时的痛苦和疯癫,若他不管,那以太子殿下别别扭扭的性子,可能就会日复一日疼下去,直至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

    沈琛明白,他做不到视若无睹。

    所有人面前的太子殿下都是温文尔雅,谦逊低调,年少聪慧,仁厚诚恳。

    既如此,便只有他了。

    “你下来。”

    你下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老太傅气喘吁吁,沈家一脉皆是文人,向来性情温和清雅,唯有沈琛,是个皮猴。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那种。

    “太傅息怒,父皇并不打算追究。”

    “为了让沈琛长记性,不如就让沈琛参与太医院的重建吧。”

    “无银子赔偿,那就做苦力吧。”

    刘子业知道老太傅爱孙心切,却又恨铁不成钢,所以并没有一味的和稀泥。

    父皇说了,该赔的赔,那就以工代赔吧。

    “沈琛,下来。”

    沈琛在大树上摇摇欲坠,刘子业在树下看的心惊。

    不知死活,爬那么高,是嫌命太久了吗?

    沈琛一愣,忐忐忑忑却又不敢耽搁的从树上下来。

    这么久了,他还是不敢违逆太子殿下。

    只能说,相识那天过于惊心动魄,刻骨铭心了。

    老太傅:……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个孙子白养了。

    太子殿下一句话,抵得上他千万句,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一物降一物。

    不过,有害怕的人就好,这样就不会真正的肆无忌惮,作天作地。

    “老臣没有意见,只求沈琛能好好接受劳动改造,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只要不赔钱,一切好商量。

    老太傅深深感觉到,他已经彻底堕落了。

    可谁让沈琛太败家,他实在养不起了。

    劳动改造?

    沈琛表示,他喜欢。

    老太傅叹着气,身心俱疲的驼着背出宫了。

    年纪大了,着实经不起刺激。

    “还笑?”

    “洗洗脸,换身衣服,改造去。”

    刘子业没好气的瞥了沈琛一眼,就没见过这么没心没肺的人。

    刘子业怀疑,是不是他纵的太过分了?

    可沈琛并没有做什么真正大逆不道,不可饶恕的事情,试探般的小打小闹,都在他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所以,纵着便纵着吧。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里,沈琛和泥搬砖贴砖,干的有模有样,间隙还能背背医书。

    饶是太医院上了年纪的老太医们,也不得不感叹于沈琛对医术的狂热。

    一来二去,多方医学大佬的指点下,沈琛也慢慢有了医学奇才的称号。

    文人世家,出了个学医奇才……

    老太傅表示,他越发看不懂这个孙子了。

    但老太傅也没有固执的坚持把沈琛改变成他所希望的样子。

    有事可做,做有用之人,便好。

    ……

    ……

    日月忽其不淹兮,春与秋其代序。

    惊风飘白日,光景西驰流。

    一年又一年,在日出日落,春去秋来中逝去,不知不觉便是刘宋王朝嫡长公主刘楚玉及笄礼。

    提起刘楚玉,毁誉参半。

    世人皆知,嫡公主生活奢靡,世间珍宝,独爱有价无市的夜明珠,为寻品质上佳,硕大圆润的夜明珠,连续数年,劳民伤财。

    且嫡公主好美色,为市井美色一掷千金。

    可饶是如此,对于嫡公主的及笄礼,京城中,想要观礼之人,也是趋之若鹜。

    同时,嫡公主及笄,也像外界传达了一个讯号,距离公主大婚不远了。

    只是,真正嫡系嫡脉有真才实学才貌双全的世家子,想要尚公主做驸马的少之又少。

    大都是一些徒有虚名,妄想着攀高枝的。

    “阿姐,你莫忧心。”

    “日后,我一定会为你选天底下顶顶好的男子做夫婿。”

    这个时候的刘子业已经长成一位翩翩少年郎,褪去了稚气可爱。

    谁家少年翩然似玉,惊起一地繁花。

    这句诗,是对刘子业最好的评价。

    “就是,就是,公主姐姐,实在不行,等我长大了娶你吧。”

    附和的少年郎与刘子业年岁相仿,唇红齿白,眼睛灵动,淡淡的草药香萦绕,手中还拿着医书。

    这股草药味,似乎有让人清明安静的神效。

    “你?”

    刘楚玉素手轻轻戳了戳少年郎的额头,笑容媚而不俗,妖而不艳。

    刘楚玉的美,惊艳,魅惑,不同于世家大族所以追捧的仙气飘飘素色清雅。

    可谁都不能否认,刘楚玉的一颦一笑,都带着惊心动魄的诱惑。

    “你还是好好守着你的医书吧,钻研了七八年,都没见你烦的。”

    刘楚玉慵懒的靠在一旁,戏谑的开口。

    “书中自有颜如玉,你且好好珍惜。”

    闻言,刘子业默默的收回了视线,沈琛,一眨眼的功夫就在他身边呆了七年,那一本又一本晦涩难懂的医书,从不见他皱眉。

    明明是个活泼好动,不羁潇洒,无法无天的皮猴儿,后来却因着他硬生生变了副样子。

    “阿姐,我认真说呢。”

    “你若是不满意父皇的指婚,就拒了,再等等,好不好。”

    刘子业恳求道。

    “子业,何戢不好吗?”

    “何家有名门望族,何戢又是远近闻名的美男子,阿姐召他为驸马不好吗?”

    刘楚玉眼波流转,美不胜收。

    刘子业沉默,何戢自然是好的,无论是家境,地位,名声,人品,学识都是上佳。

    何戢是父皇精挑细选出的青年才俊,刘子业不能违心的说一句不好。

    可何家尚清谈,重声誉,家规家训森严,阿姐被拘着会开心吗?

    “你看,你也说不出何戢不好的地方,那这门亲事,就这样吧。”

    嫁于谁,对刘楚玉来说,都没有太大区别。

    身为嫡公主,无人敢委屈她。

    最起码,何戢不算辱没她,认真来说,抛却皇家身份,声名狼藉的她配不上以端雅君子著称的何戢。

    想来,尚公主这个消息对于何戢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了。

    何戢看不上荒唐不羁随意自在的刘楚玉。

    这一点,她自己清清楚楚。

    可何戢没有抗旨的胆量,所以这门婚事不成也得成。

第八百四十三章想挣扎的刘子业(二十五)

    (二十五)

    至于何戢的意愿,本来就不是那么重要。

    莫说皇族,但凡世家大族之间缔结秦晋之好,又有几个是你情我愿,两情相悦的。

    享受了高高在上的地位和荣耀,自然会有不得已的境遇。

    刘子业心中憋闷着一口气,却又不知为何。

    在他心目中,阿姐是世界上最好的女子,配得上一切,哪里轮得到旁人说三道四。

    依他的意思,只要阿姐愿意,阿姐一辈子留在皇宫都可以,他愿意养着阿姐。

    可他也知晓,阿姐虽不喜世家,但更不喜皇宫。

    所以,他能做的就是让阿姐的公主府建的再华丽些。

    阿姐好美色,那他便搜罗天底下所有的美男子,送与阿姐,只要阿姐能展颜。

    “殿下,公主姐姐,明日的花灯会,我们要一起去看看吗?”

    沈琛放下手中的医书,目光灼灼的问道,眼里满是期待和向往。

    每年的花灯会,都是一件盛事。

    刘子业摇摇头,近来,他手中领着巡防的差事,走不开。

    当初那个被囚禁的小小少年,此刻已经走入朝堂,一步一步,手握实权。

    “我去,这种热闹怎么能少得了本公主呢。”

    “何戢不是自诩清雅无双,小小年纪便学那褚渊的古板做派,那不如本公主就趁这个机会让何戢见证下什么叫人间风华。”

    花花世界,有趣之物甚多,她就不信拨动不了何戢的那颗故作清高的心。

    自从确定要去花灯会,沈琛的脸上便是止不住的雀跃。

    刘楚玉一身耀眼明亮的红色,繁美奢丽,肌肤胜雪,美目盈盈,一眼望去,似含着万千诉说不清的情意。

    真真是生来一双含情目,让人误以为深情。

    而沈琛为了配合刘楚玉,也是一反常态,颜色艳丽,配饰精美绝伦。

    嗯,两朵人间富贵花。

    刘子业中肯的评价道。

    刘楚玉和沈琛站在一处,更像是姐弟,飘逸灵动,美好明媚。

    不同于他,永远玄色加身,只敢在一片漆黑之中偷偷蹭几分赤色。

    这是他生命之中,最重要的两个人。

    “过来。”

    刘子业朝着沈琛招手。

    一如多年前,沈琛屁颠屁颠的跑了过去。

    刷头轻蘸朱砂,额头点痣,越发像观音坐下的童子,雌雄莫辨。

    沈琛:……

    他是去看花灯会的,不是去扮童子的。

    哼,明明他今天的打扮是富贵阔绰小少爷,硬生生坏了他的土豪气质。

    “走吧,早去早回。”

    刘子业就像是个不放心的老父亲。

    ……

    ……

    华灯初上,灯火璀璨,如星如炬,疑是神仙展画卷。

    长街之上,喧哗热闹,小商贩,杂技,应接不暇。

    游人如织,或与商贩使劲浑身解数讲价,或抓耳挠腮猜灯谜,或三三两两相约河边放花灯祈福。

    向来张扬的刘楚玉,此刻手执荷花灯,弯腰轻轻将荷花灯置于河面,小声祈祷。

    一愿执念消

    二愿子业安

    除此,无它愿。

    曾经她也寄希望于神明,可后来因着子业的遭遇,她又对神明不屑一顾。

    渐渐长大,可偏偏她又寄希望于神明。

    奢望神明能够赐福于子业,对自己偏爱几分。

    她不懂,子业究竟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竟要有这样的母亲。

    三年前,若不是她及时发现,无论是沈琛还是子业如今都是一抷黄土了。

    张扬明艳,以骄奢放纵被人所熟知的刘楚玉,在荷花灯隐隐约约的映射下,莫名有了几分恬静。

    就好似这份恬静,是深深藏起来,不想被外人窥见。

    见荷花灯越飘越远,刘楚玉脸上的哀伤和温柔再一次消失,就好死方才恬静的让人忍不住心动的一面,都只是眼花,都是错觉。

    “阿琛,你许的什么心愿?”

    眼波流转间,肆意风流尽显。

    “不说,不说。”

    “殿下曾经说过,愿望说出来仙人便不会再听了。”

    沈琛固执的说道。

    刘楚玉挑眉,仙人?

    “这可不像子业说出的话,本宫还以为子业会说一句,这世上就没有救苦救难的神仙呢。”

    子业不信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不能这么说。”

    沈琛严肃的纠正着,他在祈福,无论仙人能否听到,他都希望仙人助他心想事成。

    “好好好,是本宫之过也。”

    刘楚玉揉了揉沈琛毛茸茸的小脑袋,嬉皮笑脸。

    待刘楚玉和刘子业的身影慢慢远离了河边,何戢也不再隐在人群中。

    他知晓,他与山阴公主刘楚玉的婚事已是板上钉钉,所以他没有做那些无谓的抗争。

    哪怕世族打心眼里看不上草莽出身的刘家,却也不得不屈服不得不依附于刘家。

    皇上的圣旨,依旧是无人敢逆。

    像山阴公主刘楚玉那般的人都会如此虔诚祈福求神吗?

    像神祈求什么呢?

    祈求她能够一如既往的富贵荣华随心所欲,还是祈求她所看上的美男子都能入其石榴裙下。

    刘楚玉的名声,真真是糟糕透顶了。

    “把那盏荷花灯捞起来。”

    何戢对着身边的小厮吩咐道。

    若不是刘楚玉和沈琛故意选了这个处僻静的角落放置荷花灯,他要想分辨出捞起来,就不太现实了。

    小厮领命,手脚麻利的将荷花灯大佬上来,递给了何戢。

    顺带一起被打捞上来的还有沈琛的荷花灯。

    “一愿执念消,二愿子业安,除此无它愿。”

    “愿医术大成,愿太子殿下安。”

    何戢看着荷花灯上的字条,有些怔愣。

    与他想象中不同,刘楚玉的字迹娟秀,透着灵巧,不是张狂,不是肆意。

    而心愿,更是没有一条透着欲望。

    执念?

    最受帝王宠爱,要风得风要雨的雨的嫡公主,也会有执念吗?

    小小年纪,天子已赐封地,极尽宠爱,何来执念呢。

    两张纸条上都写着愿太子殿下安……

    太子殿下啊,那是清高如父亲,都赞不绝口的存在,就连他偷偷效仿着的褚渊提起太子都满眼称赞与惊艳。

    世人皆知,太子殿下,文韬武略,来日必成明君。

    就好像上天把所有的偏爱都加成给了太子殿下。

第八百四十四章想挣扎的刘子业(二十六)

    (二十六)

    太子殿下,是令所有人都望尘莫及,且生不出丝毫嫉妒心理的存在。

    过于优秀,过于完美,无人敢妒。

    这样得天独厚的太子殿下,都有不安的时候吗?

    何戢弯腰,重新把荷花灯放置在河面上,动作有连他自己也说不出的小心翼翼。

    许是刘楚玉的心愿,让他有了一丝迷茫。

    骄奢淫逸,阅美无数的山阴公主,究竟是怎样的人。

    何戢第一次对道听途说起了怀疑。

    一身耀眼红衣的山阴公主很容易找到,人群中最扎眼的那个一定是。

    何戢屏退小厮,悄悄跟在刘楚玉和沈琛身后,看着她猜灯谜,看着她因不满糖人师傅捏出来的模样秀眉轻蹙……

    当然,也看到了她一掷千金的一面。

    许是糖人师傅最终让刘楚玉满意。

    “公主姐姐,这糖人不及殿下万分之一的风华。”

    沈琛小声的嘟囔着。

    在沈琛心中固执的坚信,太子殿下只是生病了,只要他再努力些,太子殿下就会痊愈。

    “那是。”

    刘楚玉甚是赞同的点了点头。

    夜渐渐深深了,不知何时,这一条街上的人竟突兀的少了。

    一个拐角,待何戢追回来时,地上只有刘楚玉方才手执的花灯。

    遇到危险了,何戢敏锐的察觉到。

    太子殿下……

    这个时候应该找太子殿下。

    何戢一面找来小厮回何府报信,要何家府兵仔细寻找,一面又骑快马亲自寻刘子业。

    “太子殿下,公主殿下和沈小公子可能遇到危险了。”

    何戢把自己的猜测说给了太子殿下。

    闻言,刘子业周身的气质陡然巨变,手不可抑制的哆嗦着,就连瞳孔颜色也在悄无声息间发生了变化,额头青筋爆出,剧烈的疼痛席卷着他的大脑。

    不……

    他不能这个时候发疯犯病,阿姐和沈琛还需要他找呢。

    “多谢。”

    刘子业的声音冰冷如不知何时飘下来的夜雨。

    何戢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这样的太子殿下就如同志怪小说中来自幽冥的恶鬼,让人忍不住害怕。

    这真的是父亲口中那个仁善宽厚的太子吗?

    不,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尽全力寻到刘楚玉和沈琛。

    无论如何,刘楚玉都会是他的妻子。

    何戢还没有恶毒到希望刘楚玉在这次危难中殒身婚约作废的地步。

    再说了,以太子殿下方才的样子,若是公主和沈公子安,皆大欢喜。

    若是出现意外,他总觉得会血流成河。

    龙有逆鳞,触之必亡,也许公主殿下和沈琛便是这块儿逆鳞,任何人动不得。

    随即,何戢也开始投入了寻人中。

    刘子业散出手中所有人马,但却一无所获,就好似刘楚玉和沈琛就那样凭空消失了一般。

    反贼吗?

    刘子业此刻的手心里已经被划了无数道伤口,鲜血淋漓,若不是沈琛炼制的香料,可能疼痛都不能让他保持短暂的冷静了。

    他不能慌,也不能乱。

    除却他,无人会尽心寻阿姐和沈琛。

    就如父皇,此刻还在美人怀,喝的醉醺醺,神智迷离。

    他的通禀,换来的就是茶盏被砸的粉碎。

    是啊,那样的荒唐的场景被他撞破。

    罢了,醉了也有醉了的好,省的他还得束手束脚。

    可是,为什么会毫无发现呢?

    不对,不应该是反贼。

    这段时间,京中和皇宫的守卫大权都由他一人掌控,若京中反贼潜入,他不会一无所知。

    不是反贼……

    也不会是诸位叔叔伯伯……

    因为他们没那个胆量,那会是什么人?

    刘子业的下嘴唇已经被咬的出血,可他恍若未知。

    一道响雷,刘子业心中蓦地出现了一个人。

    “查,去查皇后手中的人有没有动。”

    他那个母后,这些年,兴风作浪的心思从来没有歇过,自然也在费尽心思的培养自己的势力,辛辛苦苦的为他那个嫡亲的弟弟刘子尚塑造贤名。

    他又不是不知道,他做的只是推波助澜了一下,稍稍的引导了下舆论。

    贤名在外,正好做辅佐明君的贤王,多合适。

    也亏的他这些年懒得打草惊蛇,才能把皇后手中所有的势力摸的清清楚楚。

    希望,不会是皇后。

    毕竟,在阿姐心中,皇后还是母后。

    若阿姐知晓,绑架出自皇后之手,痛苦应该不会比他当年得知皇后要杀他轻。

    阿姐合该活的恣意潇洒,随心所欲。

    等啊等,刘子业已经把沈琛炼的药不知不觉间一颗有一颗吃了无数颗,用量什么的,在这种必须得保持清醒的时候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刘子业的眼睛越来越红,红的诡异,可大脑却越来越平静。

    雨越下越大,似是要通过这场突如其来的雨撕开这些年所有虚假的和平。

    “清茫山动了。”

    终于有消息传回。

    呵,皇后倒是爱惜羽毛,没舍得动用世家之力。

    清茫山,名以上的土匪之山。

    一国嫡公主被土匪绑架,皇后是嫌阿姐狼藉的名声还不够响亮吗?

    “剿匪。”

    雨幕下,刘子业的声音犹如鬼魅。

    阴森,可怖。

    雨水混杂着血水,使人分不清到底是雨还是血。

    清茫山看似是土匪窝,实则养着一群正儿八经的军队。

    朝廷久剿不灭的清茫山匪寇,在刘子业的率领下一个时辰,彻底铲除。

    只是,依旧无刘楚玉和沈琛的身影。

    刘子业越发疯狂,惊雷响起,刘子业快马冒雨返回宫中。

    仪态,礼仪,早就消失不见。

    手执长剑,披头散发,衣服上时不时有混着血的雨水滴落,剑尖摩擦着光滑的地板。

    刺耳,恐怖。

    偌大的皇宫,刘子业犹如无人之境,长驱直入推开了皇后的寝宫,手里还捏着一名相貌与他有几分相像的孩童。

    “母后,现在交人,还是等刘子尚死了之后交人。”

    刘子业随意把吓得晕过去的刘子尚扔在地板上,微笑着看向皇后。

    就这样的刘子尚,被皇后捧在手心里,可笑至极啊。

    “刘子业,你是要造反吗?”

    王宪嫄有恐惧,但也有遮掩不住的喜意。

    她终究是逼出了刘子业癫狂发疯的一面。

第八百四十五章想挣扎的刘子业(二十七)

    (二十七)

    一个疯子,怎么能配得上九五之尊的位置?

    用青茫山数百私兵的性命,换下刘子业的储君之位,这笔买卖很是划算。

    从青茫山,到皇宫,想来无数人见证了刘子业嗜血残忍病态的一幕。

    尤其是今夜还是花灯盛会,人潮拥挤,虽说天公后来不作美,下起了雨。

    甚好甚好。

    “深夜挟持亲弟,提剑逼宫母后,这就是你学的仁义道德,礼义廉耻吗?”

    “刘子业,你不堪东宫之位。”

    王宪嫄绝口不提交人一事,青茫山掳人,与她有何关系。

    “呵……”

    刘子业冷笑一声,惨白的闪电照在刘子业脸上,越发像厉鬼索命。

    “母后,您确定要消耗儿子的耐心吗?”

    说话间,长剑刺向了站在皇后身边的心腹大宫女胸口。

    “母后,还要讲条件吗?”

    “还是说,需要用您宝贝儿子的血才能换回阿姐和沈琛?”

    刘子尚与他,无半分亲情。

    母后嫌弃厌恶他,自然舍不得如珠如宝的刘子尚靠近他。

    “来人,来人……”

    心腹大宫女的尸体倒在脚边,终于让王宪嫄慌了神。

    更不用说,刘子业的剑还抵着刘子尚的脖子。

    王宪嫄相信,若是逼急了,刘子恶这个疯子什么都能做出来。

    可,这是后宫,她是后宫之主,刘子业虽是太子,但此番行径,便是谋反。

    谋反,便不再是储君。

    “母后,无谓的挣扎除了浪费时间,别无用处。”

    “母后,你以为你还能调动的了禁军吗?”

    跟在刘子业身后的人,眼观鼻鼻观心,无人敢质疑。

    哪怕这一刻所有人都知道,太子殿下,不再是以往的太子殿下。

    “母后,你说子尚的血会是什么味道呢?”

    刘子业的剑划破了刘子尚的脖子,大大小小的血珠冒了出来,争先恐后。

    王宪嫄大惊,在她的计划里,她从没想过刘子业胆大包天到敢逼宫造反,光明正大杀人。

    她知道对方是个疯子,但却不知道疯成这个模样。

    后宫闹成这样,皇帝依旧没有露面,便说明皇帝醉卧美人乡,浑然不知情。

    她不能用刘子尚赌,若刘子尚死了,哪怕刘子业太子之位被废,她也无棋可用。

    王宪嫄声音强自镇定,说出了一个位置。

    “希望母后没有耍花招。”

    刘子业遣出最得力的属下,前往皇后所说的地方。

    “母后,儿子现在可以与您聊聊了。”

    “这不是堪不堪东宫之位,而是东宫之位,只会是本宫的。”

    若不是,那也只能是阿姐的。

    否则,这刘宋王朝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刘子业看向皇后身边的人,眼神漠然,就像是在看死人。

    “你觉得今日之事发生,你还能坐稳太子之位吗?”

    王宪嫄强迫自己把视线从子尚的脖子收回,嗤笑着说道。

    “逼宫造反,戕害亲弟,恐吓国母,你觉得,前朝后宫黎民百姓可还能容下你。”

    王宪嫄的声音中带着意味不明的快意。

    “母后,何来造反一说呢。”

    “分明是青茫山匪寇不思天恩,趁着花灯盛会意图引起慌乱,好方便潜入宫中刺杀父皇。”

    “儿臣既然领了巡防的职责,必然不能玩忽职守。”

    “你说是吗?”

    “对了母后,儿臣以防万一匪寇作乱,实行了宵禁。”

    “官员也好,百姓也罢,花灯会匆匆结束,返回家中,不得外出。”

    刘子业每说一个字,王宪嫄的心就沉一分。

    “至于母后身边这些心腹之人,杀了便是。”

    这些人,没少给皇后出谋划策。

    刘子业轻飘飘的一句话,决定乐十数人的生死。

    “刘子业,你还真是天真。”

    “皇宫之中,哪家没有安插耳目,你真以为能够天衣无缝,瞒天过海?”

    闻言,刘子业微微一笑。

    “是母后天真了。”

    “帝王之侧,怎容他人酣睡,也不知母后口中安插耳目之家都是哪些,正好让儿臣为父皇扫除后顾之忧。”

    “还有,母后,你以为那些世家如今还能与儿臣剥离开吗?”

    他的沉了,那这些世家,也就离亡不远了。

    “母后,没有除掉儿臣,您是不是很失望呢?”

    “您也歇了去民间散布谣言的心思吧,无人信,无人理。”

    刘子业轻咳一声,嘴角有血溢出。

    可刘子业依旧面色不改,随意的擦去,睥睨的看向皇后。

    随后,刘子业便不置一词,闭上眼睛等待手下把刘楚玉和沈琛带回来。

    任凭皇后咬牙切齿,刘子业依旧闭目养神。

    这个头疼的就好似不是他自己的一般,眼前已经出现了虚影。

    “殿下,公主与沈公子已接回东宫。”

    “公主无恙,沈公子不大好。”

    刘子业腾的一下站起来,身子微微晃了晃。

    “沈琛之账,待本宫看过之后再慢慢算。”

    “杀了。”

    刘子业挥挥手,转身离去。

    他精心培养出的人,自然知道他表达的意思。

    皇后的心腹,留不得。

    东宫之中,灯火通明,东宫的管事姑姑和总管太监是刘子业一手选拔提上来的人。

    待刘子业赶回东宫时,已有不少太医。

    “阿姐。”

    刘楚玉守在沈琛床边,头发凌乱,华美的衣服也沾满了泥水,脸色苍白,惊惧未定。

    而沈琛姣好白皙的脸庞上有数道血痕,就连刚刚被宫人换上的寝衣又被渗出的血浸透。

    “我没事儿,是沈琛……”

    刘楚玉强撑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入宫这么多年,沈琛一直都是活蹦乱跳的,如今,第一次这般颓败沉静。

    她清楚,沈琛对子业的重要性。

    刘楚玉注意到刘子业今日的不同,可是却说不出责备的话。

    “阿姐,您先去歇着,这里有我。”

    刘子业放在身侧的手紧紧攥着,指甲嵌入手心,留下月牙印。

    “子业……”

    “阿姐,其他事情过后再说吧。”

    刘子业此刻不想听到任何人提皇后,他怕他忍不住会提剑去杀了皇后。

    到时候,他就真的是个十恶不赦的弑母之人了。

    “殿下,沈公子大都是些皮外伤,只是沈公子的手筋脚筋被挑断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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