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 你有诸葛,我有徐庶
须臾间,徐庶脚步生风,匆匆的步入了帐中。
看他那一脸惺忪的样子,显然是被从梦中叫醒,脑袋还没有完全清醒。
颜良亲自为他倒一杯热茶,“这么晚把元直你从清梦中叫醒,不会怪本将吧。”
徐庶忙是笑道:“怎么会呢,主公连夜把庶叫醒,想来必是有什么重大之事。”
“你先看看这封信吧。”
颜良将那封蒯越的归降书递给了他,自己则坐将下来,自斟一杯热茶,闲品起来。
徐庶一脸的睡意,很快就因那一封信而烟销云散,那还布着血丝的眼眸中,转眼闪烁出了兴奋之sè。
“主公,这封书信如何而来?”徐庶兴奋的问道。
颜良便将那自称是蒯越家奴之人,深夜潜出城求见之事,道与了徐庶。
徐庶看着手中信,喃喃道:“这信若果真是蒯越所写,倒是有些意思,只是我从未见过蒯越的手笔,也不好确认其真伪。”
“这还不简单。”颜良一摆手,喝道:“来人啊,把刘琮那小子带过来。”
周仓速将命令传达下去,不多时,刘琮便被几名虎熊之士连拖带架的带了进来。
此时的刘琮睡得正香,却不想忽然被这班凶凶之士从被窝中拉出来,惊吓之余,也不知是出了什么事,只慌得一脸苍白。
“你们这些家伙。怎对刘州牧这么不客气。”颜良言语喝斥左右,脸上却无半点责怪之意。
接着,他将目光转向了战战兢兢的刘琮,笑道:“刘州牧呀,这么晚把你从被窝中叫醒,本将真是有些不好意思。”
刘琮忙陪笑道:“颜将军客气了,其实下官也一直没睡着,算不得被吵醒。”
“那就好。本将连夜把刘州牧请来,其实是有件小事想要劳驾。”颜良颇为客气。
颜良越是客气,刘琮就越是心慌,他自知颜良城府极深,变化多端,这客气的表象下边,说不定暗仓着什么凶意。
刘琮也不及揣测。忙道:“劳驾万不敢当,颜将军若有吩咐尽管交待便是。”
颜良遂使向徐庶使了个眼sè。
徐庶便站起身来走上前去。交那书信的一部分示于了刘琮。将其中有关于“蒯越”的字却用手指遮住。
“刘州牧,我家主公想请你认一认这封信,到底是谁的字迹。”
刘琮一时茫然,却又暗松了口气,原来颜良叫他前来只是认字,并无歹意。
刘琮不敢马虎,赶紧眯起眼来。细细的将那字字端详起来。
细观了半晌,刘琮脸上露出几分奇sè。“这不是蒯异度的字迹么。”
颜良和徐庶对视了一眼,徐庶又问道:“刘州牧你可看清楚了。这确实是蒯越的字迹吗?如果你认错了,我家主公怪罪下来,可就是你自作自受了。”
这般一威胁,刘琮额头立时浸出几滴汗珠,他赶紧低下头来,打起十二分的jīng神,将那字迹再细细端详了半晌。
最后,刘琮咬了咬牙,拱手道:“回颜将军,下官从小就跟着蒯异度修学,他的字下官看了不下几百遍,这字迹确实是他的,只是这信中的内容嘛……”
“好了,没你的事了,送刘州牧去休息吧。”
颜良得到了确认,摆手将刘琮屏退。
左右将刘琮押走,帐中又只余下他主臣二人。
徐庶道:“看来这封信确实是蒯越所写,如果他真如信中所说,愿煽动刘琮旧部,袭取城门的话,有他做内应,我们攻破江陵城就易如反掌了。”
徐庶的这番话,和颜良第一时间看到这封信是所想,几乎如出一辙。
但是,颜良却能听出来,徐庶的话中并非底气十足,似乎还有着什么狐疑。
“这件事从表面上看起来,对我们非常有利,不过元直你有没有一种感觉,总觉得这其中有些不太对劲。全文字..”
颜良反问了一句,而这也正是他的感觉。
徐庶的神sè微微一震,似乎颜良的话说中了他的心事。
沉吟了片刻,徐庶拱手道:“主公目光锐利,什么都瞒不过主公。不错,庶确实觉得,蒯越的归降,其中有可疑之处。”
“蒯越虽与本将有怨,但他走投无路,不想为刘琦做陪葬,为求生路,不得已之下归降本将也说得通,却有何可疑之处?”颜良反问道。
徐庶捋须道:“蒯家已然没落,蒯越就算归降将军,也没有可能挽回蒯家的中落之势,所以蒯越的降与不降,完全只关系到他个人的荣辱,这一点他应该很清楚。”
颜良微微点头,示意徐庶继续。
“而现下我军只围了北、东二门,江陵城与外界的联系并未隔绝,蒯越若真有那个能耐,他大可选择逃往荆南四郡,或是益州,甚至是江东。以他大名士的身份,我想没有哪一方诸侯不会接纳他,可他为何偏偏要冒着风险,归降与他有仇的主公呢?”
一语反问,正中颜良下怀。
徐庶的这些怀疑,也正是颜良的狐疑所在,他之所以把徐庶叫来,就是想通过另一个智谋的头脑,来确认自己的猜测。
颜良的嘴角掠起一丝冷笑,“看来元直所想,与本将想法暗合,这蒯越的归降,定然有诈了。”
“原来主公也早有怀疑。”徐庶面露奇sè。
颜良冷哼了一声,“我初始自然也很兴奋,但我接着就想到,江陵城中还有你那个诡计多端的老友在,此人若能容许有蒯越叛乱这种事发生,也枉费了本将对他的重视。”
颜良所指的那人。显然就是诸葛亮。
徐庶神sè微微一动,旋即明白颜良意思,点头道:“能想到利用蒯越行诈降计,这江陵城中除了孔明之外,只怕也无第二人能想到。”
“只可惜,你这老友的计策,却被你我识破,他既然如此不识时务。屡屡与本将作对,这一回本将定要好好教训教训他。”
颜良的冷峻的脸上,杀气在聚集。
“孔明,你为一己私怨,不停的与颜将军作对,当真是有失风度,如此的话。你就别怪我这个老友不讲情面了……”
徐庶心中暗思,眉宇之间。渐渐也浮现出某种决然。
……
当天晚上。颜良与徐庶秘密的定下了应对之策。
在其后的三天时间里,蒯越的家奴几番潜出城来秘密相见,一再表明蒯越归降的诚心。
颜良则不动声sè,佯装上当的样子,对蒯越的归降深信不疑,为了以示诚意,还特意给蒯越写了一封手书。许诺对他既往不咎。
几经来往,双方确定了约会之期。蒯越称他将是两rì后的入夜起兵,夺取北门的控制权。介时颜良大军将秘伏于外,一旦事成就迅速发兵,从北门攻入城中,一举攻陷江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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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江陵东门。
乌月蔽月,夜深人静,江陵城一片沉静。
五千饱食的荆州军列队于东门内侧,每一名士卒的脸上都涌动着激动,肃静的气氛中,唯一可听闻那起起伏伏的粗重喘息。
老将黄忠横刀驻马,沉静的立于众军之中,夜风吹抚着他花白的胡须,巍巍然如铁塔一般。
不多时,马蹄声响起,刘琦策马而来,身后跟着诸葛亮等人。
刘琦扫视了一眼他的将士,勒马于黄忠之前,拱手道:“老将军,这江陵一城军民的生死,我刘氏的基业,就全仰仗老将军这一战了。”
刘琦情绪慷慨,希冀着黄忠也能用昂扬的斗志来回应自己。
却不想,黄忠苍老的脸庞不起一丝波澜,只微微一拱手,平静说道:“末将自会尽全力,不过末将临行前还想问一句,这般夜袭敌营之计,主公真的有必胜的把握吗?”
黄忠的平淡让刘琦有些尴尬,便将目光转向了诸葛亮。
诸葛亮拨马上前,轻摇着羽扇,淡淡道:“老将军放心,颜良已中了亮的诈降计,此刻他的主力必是云集北营,东营定然空虚,老将军此番去劫营,定能一战克胜。”
语气虽是淡然,但那平淡之中,却暗含着强烈的自信。
黄忠点了点头,遂道:“既是如此,那末将去也。”
尽管诸葛亮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但黄忠却依旧平静如水,只平淡的回了一句,便自拨马而去。
城门缓缓打开,黄忠策马而出,那五千荆州军紧随其后,默默的出得东门,很快便消失在了夜sè之中。
送走了黄忠的夜袭之军,刘琦与诸葛亮一众拨马转身,一路又直奔北门而去。
登上城门时,七千多将士早是布署已毕,沿着瓮城的半圆形城墙边,两千弓弩手皆已就位,森然的箭矢瞄准了瓮城与正门间的那一片半圆空地。
当敌人攻入瓮城时,如将主城门和瓮城门关闭,攻入瓮城的敌人,便将被困死在那片半圆的空间之中。
刘琦立于城头,远望着颜军北营方向,眼眸中闪烁着复杂的神sè,既是兴奋,又有几分紧张。
忍受了颜良狂轰烂炸这么久,今夜,终于到了反击的时刻,刘琦如何能不兴奋。
只是,他却又有一丝担忧,只怕这计策有所失误。
兴奋与不安下,刘琦回头看向了诸葛亮,这位卧龙却轻摇着羽扇,依然是从容自若,仿佛一切皆在他掌控之中。
诸葛亮目光亦远望着敌营,掐指算了算时辰,便淡淡道:“大公子,时机差不多了,是时候给颜良那匹夫来个瓮中捉鳖了。”
诸葛亮的淡定让刘琦安心了不少,他便深吸一口气,高声大喝一声:“点火!”(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
第二百四十一章 好兄弟,杀得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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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营。..
中军帐内,酒气熏天,肉香弥漫。
颜良正设下小宴,热情的招待着客人,而他的客人,正是刘琮。
“刘州牧,来,咱们再满饮此杯。”颜良举杯一敬,甚是热情。
刘琮不敢不应,赶紧将杯中温酒饮尽。
颜良放下酒杯,又是笑道:“来,多吃点菜,一定要吃饱。”
“多谢将军。”刘琮赶紧夹了几口肉。
刘琮吃着肉,喝着酒,受着颜良热情的招待,简直有些受宠若惊,心里边却是狐疑揣测,不知颜良为何忽然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对自己一下子这么好。
“刘州牧,先前颜某有些慢待于你,希望你不要介意,这一杯酒就当咱们冰释前嫌,你说好不好。”
颜良再次举杯,笑脸上竟然果真似有几分歉然。
刘琮是又惊又喜,赶紧举杯道:“颜将军当真是客气了,你我之间乃是盟友,就算有什么误会,琮又岂会记挂在怀。”
“那就好,那就好,咱们吃菜喝酒。”颜良哈哈一笑,热情有增无减。
几轮酒下肚,颜良道:“实不瞒刘州牧,蒯越已跟本将定下约定,今夜他会率刘州牧的旧部袭夺北门,以响应本将,所以本将想请刘州牧率一军,杀入城中,会合蒯越夺取江陵城。不知刘州牧愿不愿意。”
听得此言,刘琮心头着实一震,不禁想起了先前颜良让他看的那封书信,这时才恍然大悟。
“原来颜良是想借我之名,兵不血刃的拿下江陵……到时候我攻下江陵,收取了刘琦的兵马后,就可反戈一击,趁势脱离颜良的控制……此正天助我也。颜良狗贼,夺妻之恨,我刘琮终于可报也……”
刘琮越想越兴奋,越想越高兴,嘴角不禁流露出几分笑意。
颜良见他发呆,便道:“怎么,难道刘州牧不愿意率兵出战吗?”
刘琮从神思中回过神来。.. 忙道:“怎么会呢,琮与将军乃盟友。一直以来却总是靠将军征战。琮心下实在惭愧,今rì既有机会出一分力,琮自当倾尽全力。”
刘琮这么一答应,颜良顿时面露喜sè。
“有刘州牧出马,何愁江陵不破,本将终于可助刘州牧夺回大位,也算告慰了景升先公的在天之灵。来,咱们再饮此杯。”
颜良心情大好。当即又与刘琮连饮数杯,二人是把酒言欢。俨然真的是肝胆相照的盟友一般。
正自尽兴时,徐庶从外而入,一脸兴奋道:“启禀主公,江陵北门有动静了。”
“走,看看去。”
颜良jīng神大振,当即披挂而出,刘琮也一并跟了出去。
一行人策马来至营前,颜良驻马远望,却见江陵北门果然有了动静。
城头处,火光闪烁,人影攒动,隐隐约约似有喊杀之声飘来,显然在进行着一场厮杀。
战不得多时,但见城头上忽然燃起了三股烽火,熊熊火柱直冲夜空,方圆数十里都看得清清楚楚。
徐庶拱手道:“主公,蒯异度说以三股烽火为号,看这情形他已夺下城门,咱们也是时候发兵响应了。”
颜良点了点头,沉静的目光转向了刘琮。
“刘州牧,本将予你两千兵马,就请你速速率军攻入江陵接应蒯越,本将随后自会以大军协助。”
刘琮忙正sè道:“颜将军放心,琮必不负将军所望。”
交待已毕,刘琮便率领着早为他准备好的两千兵马,匆匆出营,望着江陵北门而去。
待得刘琮率众走远时,徐庶拨马近前,笑问道:“主公也真是好心情,竟然还为刘琮设宴送行。”
颜良冷笑道:“刘琮替我们去上钩,本将自然要让他吃饱喝酒了再上路,这样也算对他仁至义尽了。{.”
让刘琮率军前去,正是徐庶向颜良献上的计策
他二人断定蒯越的归顺,乃是诸葛亮设计的诈降之计,这样的话,此时北门一线的喊杀之声,必然就是刘琦所营造出来的假像。
可以肯定,刘琦早已在城头埋伏下了大量的弓弩手,只等着他的军队进入瓮城时,就来个万箭齐发。
至于刘琮,颜良利用他的名义,已收取了不少刘表的旧部,眼下江陵早晚要攻陷,那个时候,刘琮这个荆州牧反而成了一个多余的负担。
故是颜良决定,借着刘琦之手将其杀之,如此一来,自己也不会背负恶名,而又将刘琮这个负担除掉。
而那两千兵马,也多是原来的荆州降军,这些人多犹犹豫豫,始终不肯倾心归附,对刘氏还心存有一丝幻想,颜良便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将这班不识时务之徒一并除掉。
此外,这借刀杀人之计,还有一箭双雕的妙用。
刘琦与刘琮虽然争夺荆州牧之位,但二人毕竟是兄弟,彼此间无论是谁胜,都不会将对方赶尽杀绝,以免背上一个杀兄弟的恶名,有损了自己的声望。
今rì若是刘琦shè杀了刘琮,整个江陵城,乃至整个荆州的士民,很快就会知道他亲手杀害了自己的弟弟,刘琦的声望必将遭到重大的打击,忠于他的人也定会人心渐渐瓦解。
而这一切,却正是颜良所乐见的。
远望着刘琮离去的影迹,颜良眼眸中迸shè着鄙夷,“刘琮,你以为本将不知你心里想的什么吗,你想报仇,很好,本将就让你报个痛快。”
那铁塔般的身躯,滚滚的杀气弥散开来。只令左右都感受到了那强烈的肃杀之意。
……
率军而出的刘琮,却毫无察觉。
此刻的他,策马狂奔而大道上,心情畅快之极,竟有一种飞鸟出笼,重获zì yóu的痛快。
先拿下刘琦这混蛋,接收了他的兵马,然后再反戈一击。逼退颜良这个狗贼,再然后……
刘琮越想越兴奋,那美好的蓝图,直把他兴奋到浑身颤抖。
“刘琦,你的夺位之恨,颜良,你的夺妻之恨。我刘琮定然要叫你们全部报还,哈哈~~”
刘琮jīng神振奋。兴奋到极点。竟有一种想大喊出来的冲动。
神思之间,他已策马直奔护城河前。
城头上,喊杀之声隆隆,刀光影剑闪成一片。
见得刘琮率兵马杀到,吊桥缓缓的被放下,瓮城之门也吱呀呀的被打了开来。
刘琮大喜,纵马当先。率领着忠于他的两千兵马,如风一般从打开的城门中杀了进去。
两千兵马迅速的进入了瓮城。正门就在前方几十步,大门仍旧畅开。闪闪点点的光影从那黑森森的门洞中透出。
刘琮马不停蹄,直奔正门而去,奔行之际,他却渐渐的感到有些不对劲。
瓮城中没有想象中的厮杀场面,也不见蒯越率众前来迎接,甚至连一具尸体也没有。
而耳边,原本震耳yù聋的喊杀之声,却似在一瞬之间消沉下去,除了自家将士的脚步声外,再难听到别的声音。
两千人马尽数进入了瓮城,就在他们将要冲入正门,直抵江陵城内中,那道敞开的大门,却忽然间轰然关闭。
刘琮急是勒马,身后的两千人马收止不住,彼此间撞挤在一起,乱成了一团。
刘琮抬头望去,却见城头上不见一人,环顾四周半圆形的瓮城也是空空荡荡,连个鬼影也看不到。
一股寒意悄然涌上了心头,刘琮禁不住打了个冷战。
麾下的士卒们初始还挤掇在一起,但他们很快也意识周围的环境有些不对,逐渐安静下来,到最后两千多人鸦雀无声,只剩下战马偶尔发出的鼻息。
环顾四周,死一般的沉寂,仿佛他们进入了一座鬼城一般。
众人的心开始慌张起来,彼此间左顾右盼,不知该如何是好。
“莫非,中计了不成?”
刘琮的脑海里瞬间闪过这个念头,他再一次环顾那空无一人的城头,极度的恐惧转眼袭遍全身。
“撤,快撤出城外。”
刘琮不敢多想,急是拨马向敞开的瓮城之门奔去,两千部下轰然而动,皆是你争我夺的向后逃去。
正当这时,忽然听得轰隆隆的几声巨响,无数的石块从瓮城中倾倒下来,只片刻间便将城门堵死。
紧接着,战鼓声骤然而起,瓮城四周陡然现出无数的火把,那瞬间而现的火光,直把天空照得耀如白昼,将城内的刘琮和他的部下刺得睁不开眼睛。
当惊骇的刘琮,视线极力的从刺眼的火光中挣脱出来时,他惊恐万分的发现,瓮城四面已出现了数不清的敌影,一支支锋利的箭矢,如死神的眼睛一般,冷冷的瞄向了他。
“遭了,中计了,这是刘琦的诡计!”
猛然惊醒的刘琮,心中所有的畅快瞬间烟销云散,那得意的表情,转眼为绝望的惊怖所取代。
城头上,披甲扶剑的刘琦,冷冷的注视着瓮城中被困的敌人,眉宇间洋溢着复仇般的痛快。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诸葛亮,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抹赞sè,似是在赞扬诸葛亮计谋高明,果然将颜良的军队成功的诱入。
诸葛亮轻轻点头致意,但不知为何,他的心头却掠过一丝狐疑,总觉着哪里有些不对劲。
正自琢磨时,刘琦却已拔剑在手,向下愤然一指,厉声道:“全军放箭,shè死这般贼军,一命不留——”
号令下,顷刻间,万箭齐发。
刘琮斗睁的眼珠子中,无数的箭矢,如飞蝗般向着自己呼啸而来。
第二百四十二章 让你先喜后悲
雨点般的箭雨,密集的飞shè下来。\/\/..\/\/
空旷的瓮城之内,没有一处死角可供隐蔽,刘琮和他的两千部下,全部都暴露在了刘琦军的箭锋之下。
眼见着箭雨倾落,刘琮如同跌入了无尽的深渊,那种绝望的气息,如死神冰冷的手臂一般,死死的将他缠绕。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刘琮绝望的大叫着,拔剑拼命的乱挥乱舞,试图阻挡袭来的箭雨。
左右惨叫之声此起彼伏,那些不及防备的部下,成片成片的被这骤然袭来的箭雨shè倒在地。
残存者如无头的苍蝇一般,在瓮城中四面乱撞,想要寻找到逃出升天的出口,所奔之处,却皆是冰冷的城墙。
两千多人,很快就死伤几尽,刘琮却依然在疯了似的挥剑,竟生生的挡下了不少致命的箭矢。
然而,他的腿,他的背,他的手臂,却已钉满了箭矢。
血在流,伤口的剧痛让刘琮的身体渐渐麻木,终于,他耗尽力气,疯狂的剑舞停歇了下来。
破风之声如暴风般从头而落,再一波箭雨呼啸而至。
一瞬间,数十支箭同时命中,将刘琮shè在了刺猬,那可怖的身躯晃了一晃,便是无声的倒在血泊之中。
惨嚎声终于止歇,瓮城中的敌人已被shè杀殆尽。
刘琦这才下令停止了shè击,命叫打开正门。他亲自率众军进入瓮城,欣赏着自己这杰作。
这一场围杀,直叫这些原本士气低沉的荆州军士们为之一振,他们的脸上涌动着复杂的痛快,每每遇上尚存的一息的敌人,便毫不留情的上去补上一刀,以宣泄连rì来被压迫的愤怒。
“孔明,你这一计当真是妙。北门损兵折将,黄老将军的劫营若再成功,我看他不灰溜溜的退兵才怪。”
刘琦驻马环视着遍地的尸骸,眉宇中洋溢着得意。..
诸葛亮却不作声,只默默的扫视着四周,俊朗的脸上,非但没有些许功成的喜悦。反而狐疑越来越重。
“这个人好像是二公子。”
某个角落,一名检查活口的士卒。忽然间惊叫了一声。
所有人的目光立时被吸引了过去。刘琦心头也是一震,急是拨马走了过去。
尽管刘琦有些吃惊,但他心下却颇为不屑。
刘琮那小子,不过废物一个,颜良那厮怎会派这小子接应叛军,难道就不怕误了大事不成。
几名士卒将那满身是箭的尸体抬了过来,这刺猬般的尸体还算幸运。头部并未中箭,脸上虽沾了些血痕。但依稀仍能辨得出相貌。
四面火把照过来,刘琦高踞马下。低头很不屑的看了那尸体一眼。
只一眼,却令刘琦身形陡然一震,眼中更是闪过一丝惊异。
“怎么可能!”
刘琦自语了一声,翻身跳下马来,夺过一柄火把,蹲下身仔细的去查看那尸体。
拨去那散乱的头发,当刘琦彻底看清那尸体的面容时,霎时间惊得目瞪口呆。
那张熟悉的面孔,那个和自己争了这么多年的人,那个令他恨得咬牙切齿的小子,刘琦如何能忘记。
眼前这尸体,竟然真的是他的弟弟,刘琮!
“我竟然shè死我的弟弟——”
刘琦的脑海里顿时一片空白,只反反复复的闪烁着这个念头,脸上更是涌动着尴尬和惊愕的神sè。
凭心而论,他的确恨不得刘琮死,甚至恨不得亲手斩下那臭小子的人头,以泄这些年来所受的憋屈之气。
只是他却清楚,刘琮是自己的亲弟弟,自己可以跟他相斗,可以夺他的位子,但却绝不能杀他。
杀弟的恶名,可是身为大名士之后的刘琦,万万不愿背负的。
但眼前的事实却是,他亲手布下圈套,把自己的弟弟给活活shè死,而且还shè成了刺猬。
左右那些将士皆是沉默不语,脸上也闪烁着复杂的表情,似乎为自家主公shè死了亲弟弟而感到有些不自在。
身后的诸葛亮,同样是一脸意外,他盯着死状惨烈的刘琮,眼中闪烁着狐疑,似乎无法想通刘琮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个颜良,他到底是何用意……”
诸葛亮的思绪翻滚,那颗智慧的头脑飞速的运转,陡然间,他的俊朗的脸庞定格在了惊骇的一瞬,仿佛想到了什么极为恐怖之事。
“遭了,我们中了颜良的jiān计,大公子,请速派人将黄老将军召回来,万不可再去劫营。”
诸葛亮也顾不得风雅,冲着刘琦就大叫道。
刘琦愣了一下,茫然道:“孔明,你说清楚点,好端端的为何要把黄老将军召回来?”
“颜良若真中了我们的诈降之计,就该尽起大军前来,而不是只派刘琮率这点兵马前来,他这分明是识破了我们的计策,将计就计,以借大公子之手除掉刘琮这个负担。亮想东面敌营那里,必已伏有重兵,若不赶快将黄老将军召回,后果将不堪设想。”
诸葛亮连气都不及喘一下,一口气道破了真相。
刘琦瞬间恍然大悟,心中尚存的那点得意,顷刻被诸葛亮的话所击碎。
惊骇之下,刘琦不禁怒道:“孔明,你不是说你的计策万无一失么,却怎会为颜良这狗贼识破?”
“大公子,亮——”
诸葛亮面露几分尴尬,却不知该如何自辩。
刘琦也不想听他解释,急是翻身上马,大叫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速派人飞马去把黄老将军追回来,快啊——”
慌叫声中,刘琦纵马匆匆的奔回了江陵城,那些原本还斗志昂扬的荆州士卒,转眼士气就重新跌入了谷底,慌慌张张的跟随刘琦而去。
片刻间,瓮城中只余下诸葛亮一人。
诸葛亮环视着四周遍地的尸体,望着刘琮那绝望着的死脸,耳听着城头慌乱的喧嚣,临皱的眼眸中,不禁涌动愤恨和难以置信的神sè。
“颜良匹夫,他竟又识破了我的计策,这怎么可能……”
……
江陵城外,颜良自然听不到刘琦和诸葛亮的惊恐,但他却能听到那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他驻马营门,手臂环抱在胸前,饶有兴致的侧耳倾听。
箭羽嗡鸣声,战马的嘶嚎声,士卒的惨叫声,汇聚成让人毛骨悚然的响声,撕破了那夜的黑暗,直灌入耳中。
左右颜家军的将士,却听得个个手痒难耐,杀yù被勾起的他们,恨不得能立刻痛痛快快的大杀一场。
一盏茶的功夫,惨声渐销,江陵城终于重归平静。
旁边的徐庶吐了口气,捋须笑道:“看来刘琦已经解决了他那好弟弟,咱们这一招将计就计,也算帮刘琦报了压抑多年的仇,算是对得起他了。”
颜良冷笑了一声,目光从江陵城转向了东面,“前戏才刚刚开始,接下来就看儁义他们如何表演了。”
……
东营。
夜sè中,那一支五千人的军团,默默的行进在旷野上。
人衔枚,马裹蹄,五千人的军队静寂无声,如一支幽灵军团在前进。
黄忠背负强弓,手拖长刀,催动着战马急行,冷峻的目光不时扫视着四周,时刻保持着jǐng剔。
此次,为了确保劫营成功,刘琦还将手中残存的七百多骑兵交给了他,江陵城一万五千人的军队,唯他手中这五千人最为jīng锐。
这一支军队组成多为长沙健儿,是黄忠一手培养出来的敢战之士,前次襄阳之败,其余军卒大多败溃逃亡,唯有他的长沙兵散而复聚,成为了这江陵城的中坚力量。
“那个孔明如此自信,希望这一次上天能保佑他们刘家吧……”
老将的心中,暗暗的祈祷着。
急行许久,不知不觉中,前方处出现了灯火之影,敌营的轮廓已进入到了视野中。
黄忠下令部下放慢了脚步,缓步行军,尽量不打草惊蛇的潜近敌营。
敌营一片沉寂,借着灯火,黄忠甚至能看到辕门守值的敌卒,打着瞌睡走来走去。
除了外围的鹿角,还有环营而挖的壕沟工事,敌营本身不见半点防范的影子。
黄忠观察了许久,不放过任何细节,终于,当头顶的乌云缓缓散尽时,他苍老的嘴角,浮现出了一抹自信的冷笑。
那个叫孔明的年轻人,果然有几分能耐,主公能得到他这样的奇才,当真是幸运。
黄忠心中暗自赞叹,旋即翻身上马,长刀在手,傲对敌营。
“颜良,襄阳一败的耻辱,今rì就叫你加倍偿还,好好见识一下长沙黄汉升的真正实力吧。”
心中豪情大作,黄忠长刀一指,大喝一声:“全军,进攻——”
五千荆州步骑轰然而动,如决堤的洪流一般,向着沉睡中的颜军东营喊杀而去。
黄忠只稍停了片刻,也一夹马腹,纵马杀奔而上。
营门处,守值的士卒大惊失sè,急是逃奔回营。
敌卒的惊惶失措,更让黄忠确信了颜良毫无防备,信心更是大作,喝动着士卒们汹汹扑卷而上。
两百步……
一百步……
五十步……
敌营的大门,就在眼前。
便在关键之时,但听得敌营中一声炮响,营外的壕沟之中,陡然间跳出了数百敌卒,手中所举者,赫然竟是元戎连弩。
斗志爆棚的黄忠,陡然间脸sè惊变。
第二百四十三章 老将惊魂
元戎连弩出现的转眼间,张合纵马徐徐的从一处营帐后拐出。(.)
身后,苦候了许久的五千颜家军将士,如幽灵般从夜sè中现身,一张张狰狞的脸上,迸shè着嗜杀的凶光。
这五千将士,还有那两百多张元戎连弩,还有大将张合,正是颜良安排下来,用来招呼黄忠的jīng兵。
“主公果然是料事如神,刘琦这小儿当真派了兵马来劫营,很好,就用你的人头,成就我张儁义的首功。”
张合的脸上,杀意陡然一骤,银枪向前微微一指。
战鼓声轰然而起,进攻的号角撕破夜的黑暗,震动苍穹。
沟壕中所伏的两百弩手得令,即刻扣动了机括。
群鸟嗡鸣之音骤生,两千支铁箭,挟着破风之势呼啸而出,以前所未有的密集度shè向了惊惶的敌军。
五十步的距离,仅仅不足百丈的宽度,一瞬间shè出两千支铁箭,结果可想而知。
正自惊慌的荆州军,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避挡的反应,两千支铁箭便是如天罗地网般袭卷而至。
那密集的箭网之下,嚎叫之声乍起,冲在最前端的数百荆州军卒,如被收割的麦子一般,纷纷栽倒于地。
元戎连弩只一轮齐shè,黄忠的兵马就损失了十分之一多。
惊变发生的太过突然,前排的士卒中箭之时,后排的同伴还未辨清发生了什么事。依然在惯xìng的驱使下向冲去,却反与前面倒地的同伴挤撞在了一起。
这骨牌似的连锁反应,转眼间遍传全军,五千原本斗志昂扬的步骑大军,很快就陷入了混乱之中。
军营中,见得敌人惨烈之状,就连张合也暗吸了一口凉气。
这是张合第一次见识到元戎连弩的真正威力,先前他听闻马超的西凉军团。败在这般神奇的武器之下,还有些感到不可思议。
如今亲眼所见,张合才意识到这连弩的厉害之处,此等武器,若然运用得恰当,当真会有超乎想象的作用。
张合原本还想shè多shè几轮,但当他看到敌军人仰马翻的情景时。便当即放弃了这个念头。
斩将杀敌,扬我张合威名。正在此时。若只一味依仗着连弩之利,又如何能显出我的威名。
“为主公而战,杀尽敌贼——”
张合一声怒啸,纵马提枪,如电光一般杀出大营。
五千热血狂燃的颜家军健儿,皆如饥渴已久的野兽,咆哮着涌出营寨。/滚滚如cháo水般扑向那些混乱的敌人。
此时此刻,黄忠的心情已不能用震惊来形容。
他怎么也没想到。颜良竟然识破了孔明的计策,这看似空虚的东营中。竟然埋伏下了如此一支重兵。
而当黄忠看到自己jīng锐的部下,只在对方一轮箭袭之下,就陷入了崩溃的境地时,那种惊骇更是达到了顶点。
“这颜良,用兵竟如神乎至此,莫说刘琦,纵是刘表复生又焉能抵挡得住……”
震惊之余,对面敌营已是大开,数不清的颜军已如cháo水般涌出。
从箭袭到敌军杀出,这一连串的变化几乎在转眼间完成,快到黄忠甚至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败局已定,再战,必是死路一条。
黄忠的理智并未被震惊所吞噬,所为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将,他立时就意识到,现在他唯一所能做的就是撤退。
“撤退,全军撤退——”
沙哑的声音大叫着,黄忠拨马转身,率领着他惊恐的溃卒,如溃巢的蝼蚁一般,向着江陵方向退去。
身后,敌军的五千步骑业已扑至,将那些来不及撤退的荆州军卒,无情的辗杀。
黄忠不忍心回头,也不敢回头,只能拨马不停的奔行。
惨叫之声渐渐远去,那些不及逃走的士卒虽然死得惨烈,却也阻碍了敌军的追击,为残存的同伴争取到了生的机会。
黄忠稍稍松了口气,环顾左右时,发现他的部下只余下不到三千,且个个狼狈惶恐。
“老夫纵横荆南,如今一过长江,却连遭败绩,刘琦这无能之主,害得我黄忠一生的威名丧了个干净,唉——”
正自慨叹之时,忽闻左翼处杀声大作,竟是一支伏兵突然间从斜刺里杀出。
为首那女将,手提方天画戟,披风如火,正是颜良的温侯之女,颜良的义妹吕玲绮。
这斜刺里杀出之军,乃是颜良最jīng锐的神行骑,数量更有三千之众。
铁蹄滚滚,如风而至,便如一柄锋利无比的巨矛,顷刻间将仓皇而逃的三千荆州军中拦腰截断。
斩断敌军后,吕玲绮拨马而回,指挥着神行军分数路冲突,将敌军接连分割,铁蹄更是往来纵横,将这些四分五裂的溃军逐一辗杀。
那一柄方天画戟左右开弓,溅出片片梨花般的光点,戟锋过处,卷起漫空的飞血。
乱军中的黄忠,眼见自家jīng锐长沙兵,竟被一员女将如斩土狗瓦鸡般收割人头,震惊之下,更是勃然大怒。
区区一个女娃竟也如此逞狂,我黄忠威名何在!
怒极之下,黄忠纵马挥刀,巍巍的苍老之躯,斩破重重阻挡,直向那女将撞去。
杀至兴起的吕玲绮,明眸瞥见一老将向自己杀来,更无一丝顾忌,长戟倒卷出狂澜怒涛之力,反手荡出,直取黄忠项上人头。
戟锋未至,那凌烈之极的劲风已如巨墙一般压迫而至。
狂怒下的黄忠,不禁暗吃一惊,却不想这区区女娃,戟上的力道竟能强悍如斯。
瞬息间。戟锋已扑至。
黄忠不及多想,怒发雄威,暴喝一声,手中那柄长刀亦挟着千斤的力道,扇扫荡出。
吭~~
惊雷般的巨响声中,两骑错马而过。
吕玲绮身躯剧烈一震,巨力顺着兵器灌入身体,只令她手掌微微发麻。气血也为之一荡。
孤傲如她,原本还对那老将不屑一顾,这一招交手方知此人武艺超绝,竟似不在自己之下。
甚至,竟是不逊于自家的义兄颜良。
“刘琦麾下,竟有如此了得的老将,莫非这老头就是义兄所说的那黄忠不成?”
吕玲绮心中惊异之际。急是平伏气血,yù待回马再战。
而一招交手的黄忠。同样是气血澎湃。急吸一口气方才镇压下翻滚的激荡之气。
“方才那一刀,我已运起生平之力,这女娃竟然还能挡得住,颜良麾下连如此了得的女将都有,怪不得刘氏父子屡战屡败……”
黄忠心中,震惊之情愈盛。
回眸看去时,却见那女将又策马逼杀而至。
若是换作平rì。黄忠纵然拼得老命,也要与那女娃一战。以保全长沙黄汉升的威名。
只是今rì兵败如山倒,全军已然溃不成军。即使胜得了那女娃,只怕也要死在乱军之中。
权衡之下,黄忠只得将战意强压下,也不回马再那吕玲绮纠缠,只借着冲势拨马望江陵方向逃去。
吕玲绮岂yù那敌将逃脱,yù待追时,却因马速来不及冲起,再加上乱军的阻隔,追不得十余步,便给黄忠走得不见踪迹。
斩将无果,吕玲绮心中忿忿,便将那一腔的怒意,尽数倾泄在了那班惶恐的荆州溃卒身上。
方天画戟四面激shè而出,凶凶的杀戮再起。
神行骑虽杀,但毕竟数量有限,以黄忠的武艺,想要借着混乱杀出重围,并非多么困难之事。
长刀斩开一条血路,几番狂杀,他终于是率领着五百残兵,生生的杀出了重围。
这班惶惶的败兵,不敢有丝毫停歇,几乎发狂一般向着江陵逃去。
身后的杀声远,似乎,他们又一次逃过了覆灭的噩运。
狂奔中的黄忠,却陡然间勒住了战马。
那几百残兵也只得停了下来,却是惊奇于自家黄老将军为何还敢停下,就不怕身后的追兵杀至么。
黄忠扫了一眼前方,夜sè笼罩下,江陵城头的灯火隐约可见,粗粗一估摸,至少还有里许之地。
“那颜良既然早有防备,又岂会只伏下这两路兵马,万一前边还有伏兵,我这一班败兵岂能再战?”
黄忠冷静下来,前后扫视了许久,终是狠狠一咬牙,做出了一个艰难的抉择。
他决定不回江陵,而是向南直抵江岸,南渡长江回往长沙。
“刘家并未厚待于我,我损失如此多部曲,为他刘家征战到这般地步,也算尽了职责,刘家的基业是生是死,就看你自己的造化……”
黄忠长叹一声,遂是拨马转向,望南面而去。
那几百士卒虽奇于老将军举动,但他们都是跟随黄忠rì久的老兵,却也不敢有所疑问,只跟着黄忠一同向南而去。
……
东方发白,血战落下了帷幕。
颜良率着数千步骑赶到了南门处,张合等诸将出sè的完成了交待的任务,唯一让他感到意外的是,竟然让老将黄忠给走脱。
事实上,正好黄忠料想的那样,颜良还让胡车儿伏下了第三路伏兵,这一路伏兵,正是为了生擒黄忠而设。
却没想到,黄忠临时变了主意,竟然意外的逃往了南面,让颜良的整个计划显得有些美中不足。
“黄汉升,你逃了也好,免得你一员当世虎将,去做了刘琦这犬辈的陪葬。”
颜良也不太在意,冷笑一声,遂是率领着数万大军,浩浩荡荡的逼向江陵南门。
他要以得胜之军,来向刘琦,向江陵城尚存顽抗之念的敌人耀炫武力。
城头上,刘琦正忐忑不安的站在那里,怀着一丝残存的希望,想等着黄忠把他五千jīng锐带回来。
从夜中等到天亮时,刘琦没等到黄忠,却等来了颜良浩浩荡荡的大军。
当那面巨大的“颜”字大旗,不可一世的撞入他的眼帘时,这位荆州之主只觉头脑一阵眩晕,身子晃了一晃,几乎就要晕倒过去。RQ
第二百四十四章 回天无力果断闪
刘琦腿一软,差点就要晕过去,不过他狠狠一咬牙,还是死死的撑了住。. .
城外,颜良的大军并没有攻城,那数万之众,只是那么无声的列阵而立,肃静的如没有生命的兵马俑一般。
但这种无声肃静,却比逞凶的喊杀更让人毛骨悚然。
刘琦仿佛能够感觉到,无双锋利如刃的眼睛正死死的盯着他,似要将他千刀万剐一般。
面对着如此强盛可怖的军势,刘琦背上是冷汗直流,脸sè更是苍白如纸。
颜良在城外整整列阵了半个时辰,震慑敌军够了,方才率军还营。
歼灭了黄忠五千兵马,此时江陵城已是一片恐慌,颜良并不需要急切的强攻,他要让刘琦慢慢的品味那种恐惧。
城头上的刘琦,见得颜良大军退去,终于长松了一口气,便命部将严密监视敌军动向,自己则先退下了城去,
恐惧已搅乱了刘琦,他不敢再稍留片刻,只恐有所失态,动摇了本就惶惶的军心。
下城之时,一股晨风吹来,刘琦只觉背上一阵的恶寒,这才恍然发现,背上的浸出冷汗竟已湿透的衣甲。
回往州府,刘琦把自己一个人关了起来,许久不肯见人。
不知过了多久,刘琦才总算从惊恐中平静下来,却陷入了焦虑之中,不如该如何应对接下来这困局。
正自苦闷时。门外亲军来报,言是诸葛亮求见。
一听到“诸葛亮”三个字,刘琦心中就有火。
想起诸葛亮当初自信满满,声称他的计策天衣无缝,绝对可以击破颜良,而今却反被人家颜良将计就计,无端的断送了自己五千jīng锐,还有大将黄忠。
至如今。城中只余万余兵马,人心惶惶,又如何能抵御颜良大军的进攻。
刘琦心中懊恼,本是不yù见诸葛亮,但转念又一想,事到如今,那班无能的群僚均无计可施。除了诸葛亮能为自己出谋划策之外,还能靠得上谁呢。
犹豫了片刻。刘琦只和令将诸葛亮请入。
房门打开。诸葛亮缓缓步入,依旧轻摇着羽扇,依旧一脸云淡风轻。
那般闲庭信步的姿态,仿佛昨夜的那场失利根本没有发生,他的计策根本没有被颜良识破一般。
刘琦实在有点看不透他这个表亲,无法理解此人为何能在任何情况下,都能保持着这份冷静。
“大公子。此役我军虽折了些兵马,但江陵尚有兵一万。巴丘的黄祖水军也还在,形势未必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亮以为大公子该当振作jīng神才是。”
诸葛亮就像是刘琦的长辈一般,语重心长的宽慰着他。
刘琦却苦笑了一声,“孔明,你说得倒轻松,五千jīng锐尽失,单凭余下那些惶惶之军,又能撑多久。”
刘琦语气萎靡,已是完全丧失了斗志。
诸葛亮见他这般德xìng,不禁眉头暗暗一皱。
刘琦瘫坐了下去,有气无力的说道:“孔明,你可别告诉我,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力挽狂澜之策。”
“这个嘛……倒是让大公子说中了,亮倒确实有一条计策,如果成功,定能挽回败局。”
诸葛亮轻摇着羽扇,眉宇间再度泛起从容自信。
刘琦本是萎靡黯然的神sè,一下子如被注入了几分活力,重又焕发出几分希望。
“孔明,你到底还有什么妙计,快说,快说啊。”刘琦跳了起来,急不可奈的催促道。
诸葛亮目光投向东边,不慌不忙道:“江东孙氏对荆州觊觎已久,必不容忍颜良独吞荆州,亮愿为大公子出使一趟江东,凭三寸不烂之舌说服孙权出兵,只要孙权肯兵进江夏,颜良首尾不得相顾,自然便将撤兵,则江陵之危岂非不战自解。”
借兵江东……
刘琦思绪翻滚,苦思半晌,意识到如今除了此计之外,似乎也别无选择。
他便兴奋却又不安道:“孔明,你当真有信心说服孙氏出兵相助吗?”
“亮之兄诸葛瑾在江东为官,有他从旁进言,再加上亮晓以利害,想来那孙仲谋必会被说服,大公子尽可放心便是。-. -”
诸葛亮言语中充满了自信。
这份自信让刘琦重新又振作了起来,当即道:“很好,就这么办吧,但不知孔明你打算何时动身。”
诸葛亮忙道:“事不宜迟,亮打算今晚就动身出城,由长沙去往江东。”
刘琦想了想眼前的局势,只怕自己也支撑不了多久,越早请得江东出兵,就越少几分危险。
当下刘琦便应允了诸葛亮所请。
……
rì落西山,明月东升,不觉已是深夜。
刘琦率一众幕僚,亲自往南门相送诸葛亮。
“孔明,荆州的安危,我刘家的基业,就全在你的手上了。”刘琦握着诸葛亮的手,重重的嘱托。
诸葛亮却只淡淡道:“大公子放心,亮必会竭尽全力。”
几番话别,诸葛亮便告辞而去。
城门打开,诸葛亮只带着一名仆僮,两骑人马出得城去,借着夜sè的掩护,向着南岸江边而去。
刘琦目送着诸葛亮远去,长长的松了口气,似乎又恢复了几分从容自信。
这边,旁边的蒯越却叹了一声,喃喃道:“此人一去,只怕再也不会回来喽。”
他那一声叹息,分明是故意说给刘琦听的。
刘琦眉头一凝,转身瞪着蒯越,不悦道:“蒯异度,你何出此言?”
“孙权为山越叛乱困扰,麾下统帅周瑜又负伤养病。眼下根本无暇顾及荆州,若不然又岂容颜良如此从容的围攻江陵,孔明此去,分明是以求援为借口,趁机脱身罢了。”
蒯越的语只暗含着讥讽。
刘琦的心头一震,似乎为蒯越说动几分,却又道:“孔明一直为本府出谋划策,你怎敢怀疑他的忠心。”
蒯越又是一笑。“这个孔明若真是想忠心为主公效力,却为何明明有一身才华,却偏不肯出仕为官,只甘愿做那默默无闻的幕后人,主公难道就没有想过其中原由吗?”
“孔明他……他只是淡泊名利而已。”刘琦有些慌了。
“淡泊名利?呵呵,如果他真是淡泊名利,就该隐居乡里。不问世事,又何苦为世事伤神呢。”
蒯越这一席话。只把刘琦听得心头剧震。猛回头望向城外,眼眸中闪烁着狐疑不定的神sè。
“属下也只是随口说说罢了,主公可信可不信,属下告退。”
蒯越说完了风凉话,自嘲一番,拱手而退。
刘琦的脸上,狐疑之sè却愈加浓重。口中喃喃道:“诸葛孔明,难道你真如他所说的那样吗……”
夜sè深深。诸葛亮已消失在视野之中。
行出里许之远,诸葛亮勒住了坐骑。回望江陵,俊朗的脸上流露出憾sè。
“大公子,亮非你的臣子,做到这一步,亮对你也算仁至义尽。亮这有用之身,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就恕亮不能奉陪了。至于颜良,哼,会有那么一天的,且让你逞狂几rì……”
几番神思,诸葛亮猛然回头,再没有一丝犹豫,策马绝尘而去。
诸葛亮走得悄无声息,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事实上,颜良并不知道,这个一根筋要非要跟自己做对卧龙已然离去。
一场将计就计之策,除掉了刘琮,灭了刘琦五千jīng锐,更令江陵城的幸存者们闻风丧胆。
两天之后,稍适休整的颜良,遂下令全军对江陵城展开了狂攻。
这一次,颜良不再单以霹雳车震慑敌人,而是指挥着他的三万大军,向江陵城展开了猛烈的攻城战。
刘琦依然在顽抗。
诸葛亮这一走,刘琦虽然不知诸葛亮是否真心为自己去请救兵,但他却很好的利用了这件事,他告知全军,吴人的救兵已经在路上,只要他们再撑几rì下去,颜良的大军就会不战自退。
在刘琦“美丽的谎言”鼓舞下,这些士气低迷的荆州军,撑着最后的一线希望,凭着坚固的江陵城,竟是生生的顶住了颜良几轮的狂攻。
数rì攻城不下,折兵千余。
望着残破不堪,却又巍然不倒的江陵城,颜良不禁有几分感叹,心说这刘表还真是有先见之明,把这个江陵城修得这么坚固,刘琦都这样了,竟然还能死扛下去。
攻城,果然是下下之策。
几天强攻不下,颜良果断的下令了停止进攻。
如果颜良似当年的袁绍那般拥数州之地,他当然可以不吝士卒的强攻下去,直到用尸体把江陵城压倒。
事实却是他眼下虽有五万之众,但所据的地盘却仅不到半个荆州,人口基数摆在那里,他的兵马损失起来轻松,想要补充却并不容易。
颜良自不会把他宝贵的士卒,浪费在下之下策的攻城战中。
结束了当天的攻城,众诸率军各自还营。
入得中军大帐,颜良把头盔往案几上一丢,回头向着徐庶道:“元直,你得马上给本将想条计策出来,这仗不能再拖下去,此月之内,本将一定要攻破江陵城,非剥了刘琦那小子的皮不可。”
颜良的语气不容置疑,非逼得徐庶想出计策不可。
跟随而入的徐庶,脸上却早已流露出几分诡笑,“主公息怒,其实这几rì庶也在一直思索如何不损失将,攻破这江陵坚城。”
看着徐庶那份诡笑,颜良预感到,他这位聪明绝顶的谋士,似乎已是成竹在胸。
颜良怒息顿收,嘴角亦泛起一丝兴奋,“元直,看来本将这次带你来攻江陵,果然没错,看你这样子,多半是已有什么妙计了吧。”
徐庶笑一笑,捋须道:“不瞒主公,庶心中确有一计,只要施用得体,便可不费一兵一卒击破那江陵坚城。”
第二百四十五章 折磨你到死去活来
徐庶果然有妙计。
“元直有何计策,说来听听。”颜良顿时起了兴浓的兴趣、
徐庶便移座近前,附耳向颜良道了一番他的计策。
颜良听着听着,嘴角悄然掠起了一丝诡秘,点头道:“这么计策我喜欢,够气魄,想想必定十分壮观,很好,就依元直你的计策行事。”
主臣二人,当天便定下了计策。
次rì,颜良便将张郃、胡车儿和周仓召来,分别向他们授以了秘计。
而在当天晚上,胡车儿就率领着几百人马,开始实施徐庶的计策的第一步。
这晚月黑风高,夜sè沉沉,胡车儿率领着三百多号人马,“鬼鬼祟祟”的摸到了江陵北门附近。
胡车儿并不是想发动一场偷袭。
前几rì颜良的强攻,已把刘琦逼得整rì胆战心惊,万余荆州军全被他安排在城头,每夜和衣而睡,只恐颜良发动突然袭击。
此时的北门城头,大约还有两千多荆州军,正躺在女墙下,抱着武器昏昏而睡,只要胡车儿稍有动静,这些士卒就可以立马惊醒,即刻发动反击。
胡车儿瞄了一眼敌城,嘴上咧着冷笑,摆手做了一个手势。
三百士卒,忙是将所负的一件件东西卸了下来。
那些东西不是武器,也不是攀城的器械,而是一张张牛皮鼓,一面面铜锣。
“兄弟们。给老多敲打起来。”胡车儿大叫一声。
号令一下,几百士卒啐了口唾沫,挽起袖子,拼尽全力的便敲打了起来。
震天的锣鼓声,毫无征兆,骤然而起,一瞬间就打破了夜的沉寂。
与此同时,那些专门挑选出来的粗嗓门的士卒。跟着一起大吼大叫起来,喊杀之声也冲天而起。
这突如其来的喊杀声,震天动地,顷刻间便将城头熟睡的荆州军卒们从美梦中惊醒。
“不好,敌军来攻。”
“都他娘的快起来,都别睡了,敌人杀来了。 ”
“弓弩手在哪里。速往城头就位,莫让敌人逼近。”
“快去报知主公。速去。”
……
城头一时乱成一片。疲惫的士卒先是被鼓锣声惊醒,接着又被军官们喝斥着强打jīng神,带着惺忪的睡意,紧张不安的准备迎敌。
这些荆州军们倒也jǐng觉,一盏茶的功夫,众军强行驱散了睡意,弓弩手皆已就位。其众人也做好了应对敌军夜袭攻城的准备。
过不片刻,马蹄声响起。刘琦飞奔上城,一脸的肃然凝重。
这位荆州牧的脸上也是一脸睡意未尽。显然也是刚刚被从梦中惊醒,急急忙忙的赶来城头指挥。
“敌军何在?”刘琦紧张的问道。
“就在西南侧,听这声势,至少有万把人。”
刘琦的目光扫向西南,目之所见,唯有黑漆漆的夜,看不到半个人影,而耳中的战鼓声,喊杀声却愈演愈烈。
夜sè掩护了敌人的踪迹,却让刘琦更加紧张不安。
只是,让刘琦和他的部下们感到不解的是,明明听到震天的喊杀声,却迟迟不见敌人攻至。
几千疲惫的荆州军,只能巴巴的凌乱在夜风中,苦等敌人的来袭。
半个时辰后,震天的声响突然消失,原本喧嚣之极夜sè,一瞬间就恢复了沉寂。
城头的守军们个个茫然,皆是竖起耳朵细听,却再听不到丁点动静。
茫然中,所有人的紧绷的情绪便渐渐的放松下来,他们多是以为敌军见得自己已有防备,便放弃了攻城,主动退去。
刘琦也暗松了一口气,却不敢放松jǐng惕,只令全军继续戒备,同时派出斥候出城侦察。
夜sè中,胡车儿已翻身上马,打着哈欠道:“咱们的任务已完成,都撤吧,回去睡大觉。”
三百士卒迅速的将锣鼓收拾了,追随着胡车儿悄无声息的又撤离还营而去。
胡车儿的人马刚走不过,江陵的斥候就已驰来,眼瞅着四下不见敌人踪迹,只得折返而回,报告刘琦。
当刘琦确认城外没有敌军后,神经才终得松驰,才下令解除jǐng戒,让士卒们继续休息,自己也拖着疲惫的身子还往州府。
夜sè愈沉,乌云遮云了月光,天地一片昏暗。
半个时辰之后,另一队兵马神神秘秘的出现在了北西东侧,而率领着这一支兵马的人,正是周仓。
同样是三百士卒,所携的同样是锣鼓等物,眼瞅着时辰差不多了,周仓一声下令,那震天动地的锣鼓声和喊杀声骤然再起。
此时此刻,城头的荆州军才刚刚从上一次的锣鼓喧天中解脱出来,好不容易才入睡。
这再度响起的喧嚣,再次残忍的把他们从尚未开始的美梦中拉了出来。
几千号昏昏沉沉的士卒,不得不从地上爬起来,带着更加疲惫的睡脸,打着哈欠,耷拉着眼皮,无奈何的准备御敌。
刘琦也是一样,才刚刚钻进被窝不久的他,马上又被城头的急报惊醒,只能拖着疲惫的身躯,马不停蹄的赶到了北门城头。
而当刘琦刚刚登上城头,尚还不及观察敌情时,那震天动地的响声,便突然之间,无声无息的消失在了耳边。
响声消失的一瞬间,所有荆州军都恍然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几千号人茫然了许久,才确信自己是清醒的。
这个时候,刘琦终于明白了,原来这一切都是颜良的“jiān计”。
很显然,这是颜良故意派了小队人马,潜伏在江陵四周。轮番的敲锣打鼓,喊打喊杀,为的就是让刘琦和他的士卒无法安睡。
刘琦算是明白了颜良为何强攻数天,忽然又没了动静,原来这个可恶的匹夫,他是放弃了折磨自己的**,改为折磨自己的心灵。
尽管刘琦识破了颜良的用意,但他却无可奈何。只能让他的士卒们继续在城头忍受颜良的sāo扰战。
万一这佯攻中,十次中有一次是真,他却放松了jǐng剔,后果岂堪设想。
于是,在接下来的十几天里,这些可怜的荆州军们,白天得面对列阵于城外的敌人。不敢休息,到了晚上的时候。又一次次的被隔那么个把时辰就来一次的锣鼓声吵醒。
在这般心理战攻势下。万余荆州军被折磨的是死去活来,所有人都jīng神恍惚,即使站着的时候,都随时能打起瞌睡。
……
转眼已是第十一天。
月上眉梢,夜已深,北营大寨中,却是灯火通明。
两万颜家军健儿。此刻皆心怀着激动,默默的肃立于营中。
沉寂的大营。忽然间sāo动起来,从中军帐至辕门。两万颜军将士有如浪开,主动的分出一条道路业。
辕门处,缓缓而来一匹矫健无比的高头黑驹。
颜良一手cāo纵着细绳,另一手倒提着硕大无朋的黑sè战刀,就这般昂然向着,徐徐的从万众瞻目中走过。
火光映照下,他如同一员神威凛凛的天降战神。
那种无上的威压之势,令所有的人都低头侧目,不敢正视。
驻马辕门,颜良远望着江陵方向,神sè中杀机流转。
“这场仗打了这么久,也该是做个了断的时候了……”颜良喃喃自语,冷峻的眼眸中迸shè着猎猎的杀气。
旁边徐庶淡淡笑道:“这几rì的锣鼓喧天,也把刘琦折磨得够呛,今夜也是该让他解脱了。”
颜良点了点头,目光转向营西方向,“儁义那边怎样,可准备就序了吗?”
“昨晚庶曾亲自去视察了一番,地道的位置打得很好,成功的机率很大。”徐庶答道。
颜良的眼眸中掠过一丝兴奋,遂道:“很好,那就速传令给儁义,让他依计行事吧。”
徐庶拱手应命,忙是招来亲军吩咐了几声,那亲军便向着营西绝尘而去。
颜良环抱着大刀,平静的望着江陵方向,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左右吕玲绮、胡车儿还有周仓等肃立两旁,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猛将们的脸上便开始现出狐疑之sè。
颜良传下将领,尽集三军将士,说是要今夜决战,攻破江陵。
吕玲绮等众将闻知,自然是兴奋不已,以为今夜要进行一场前所未有的夜中袭城战。
只是,几万兵马集结了这么久,却并不见颜良下命令,这又岂能不叫他们狐疑。
“义兄,莫非你让张将军秘密挖了地道,想派人悄悄潜入江陵,里应外合么?”
吕玲绮忍耐不住猜测,上前问道。
颜良却淡淡道:“刘琦的兵马尽皆聚集在城墙一线,即使偷掘地道,就算能潜入些兵马,又岂能夺下城门,不过是徒损士卒而已。”
“可是,小妹刚才又听义兄说什么地道的……”吕玲绮愈加狐疑。
颜良嘴角掠起一丝诡笑,“地道自然是掘了,不过却不是为了潜入城中。”
不为潜入城中?那掘地道还有什么用。
吕玲绮顿时就茫然了,实是猜不透自家义兄到底有何用意。
颜良却只摆手道:“你无需问太多,很快就会见分晓,好好看着江陵城头吧,莫要错过了一出壮观的好戏。”
颜良的话中似另有玄机,吕玲绮猜之不透,只好暂压狐疑,也随着颜良将目光投向了江陵城。
不知不觉,月已西斜,江陵城依旧一片宁静。
吕玲绮,还有众将士已在风中站了大半个时辰,众将士们的心渐渐躁动起来。
吕玲绮忍耐不住,yù待再问时,忽然感觉到脚下的大地开始颤动起来。
那山崩地裂般的轰响声,转眼间伴着脚下的震动传入耳中,吕玲绮心中一惊,下意识的顺着声望举目望去。
她赫然看到,那巍巍的江陵北门,竟然正在崩塌。
第二百四十六章 天崩地裂破江陵
吕玲绮惊呆了,胡车儿惊呆了,周仓惊呆了,所有不知情的颜家军健儿,统统都惊呆了。
他们无论如何都想不到,那座让他们费尽了心思,流了多少血,即使是以霹雳车都轰不破,俨然如钢铁般的城墙,此时此刻,竟然莫名其妙的倒塌了。
霎时间,数万颜家军的将士。恍惚间以为自己因为太困,产生了错觉似的,众人纷纷开始揉自己的眼睛。
吕玲绮又何尝不是,她狠狠的揉了揉那一双明眸,再次瞪大眼睛仔细观望。
视野中,江陵城门一线的城墙,已是下陷倒塌了一半,仿佛一只来自于地底的远古巨兽,正在吞噬着那座城墙一般。
“义兄,怎……怎会这样?”吕玲绮惊诧的望向颜良,迫切的想要从他那里寻求答案。
颜良只笑了笑,不以为然道:“为兄早说过,会有一场壮观的好戏让你们看,怎样,这场戏还算壮观吧。”
其实,这江陵城的倒塌,根本就是徐庶所献的计策。
那晚徐庶献计,请颜良派兵密挖地道,直抵江陵北门下方,然后在城门一线的范围,四面拓挖硐室,为了防止洞顶塌陷,又事先以圆木将顶部支撑起来。
而如此工程,少不了要闹出些动静来,为了掩人耳目,颜良便又命胡车儿等每晚轮番的敲锣打鼓,表面上看起来是在sāo扰城头守军的休息,实际上却是为了掩盖下去挖地道发生的声响。
如今时机已到。颜良遂命张郃将那些支撑洞顶的圆木统统点燃,这支撑柱一烧毁,诺大的空洞又如何能撑得住上方城墙的重压,自然就会陷落下来。
到了这个时候,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颜良遂将这计策告于了吕玲绮。
这位温侯之女也是聪明之辈,三言两语间就听明白了颜良的解释。恍然惊悟的她,不禁为徐庶这计策之奇而惊叹,更是惊于颜良竟有如此气魄。敢用此等“异想天开”的奇策。
至于其余将士,未知这是颜良计策所在,眼见江陵城墙倒塌。还只道是上天相助,让江陵城墙自行倒塌。
这个时代的人“迷信”之心尚重,当他们一想到颜良竟然提前推算出了“天意”时,心中对颜良的那份敬叹就更是剧增,便想自家主公连天意都能窥破,岂非真的是有上天护佑的神将下凡。
环视着数万惊叹的将士,颜良笑容渐收,杀意在瞬间聚集。
江陵城塌陷得差不多,已是到了结束一切的时候。
他刀锋似的目光,冷冷扫向敌城。青sè的长刀向前划出,暴雷般的声音高喝道:“全军进攻,夺江陵,杀刘琦——”
号令一层层传下,战鼓声轰然而起。进攻的号角声“呜呜”吹响,直冲苍穹。
营门大开,数万热血沸腾的颜家军将士,如出笼的虎狼一般,挟着一腔立功的战意,如cháo水般向着崩塌的江陵城扑去。
北门一线。几千荆州军已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怖之中。
今晚难得敌人没有用锣鼓声来sāo扰他们,已经十几天没有安安稳稳睡上一觉的他们,如蒙大赦一般,几千号人早已陷入昏睡,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响成一片。
夜sè深深,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
疲惫已极的守军们,此刻皆是沉沉入梦,尽情享受着难得一份安生觉。
便在美梦达到顶点时,他们忽然感觉到了脚下的城墙微微一颤,养成了jǐng觉的他们,很多人顿时便被惊醒。
惊醒的他们,急是跳起来扫视城外,却不见半个敌影,除了夜风之外,也听不到半点动静。
恍惚间,他们以为自己只是被梦惊醒,自己吓自己罢了。
就在他们唏嘘着,打算躺下来继续睡时,脚下的城墙却忽然又晃了起来。
而且,晃动持续不断,越来越剧烈,片刻就达到了地动山摇地步。/\/\../\/\
伴随着一声巨大的断折声,zhōng yāng城门处突然向下塌陷入去,整个城体更是向前倾斜出去,百余名惊醒的士卒,还未明白发生了什么时,身体已被甩出了城头,从几丈高的空中坠落下去。
惨叫声骤起,坠落的士卒被摔成了肉泥,城墙的下陷却在加剧,紧接着,诺大的城楼也断裂开来,脱离了城墙,轰然翻倒,溅起了漫天的灰雾。
惊魂失措的守军,不是坠落城头摔死,就是被飞落的木石砸死,要么就是滑入城体的裂隙中,生生被挤压而死。
惨声与哭声响成一片,以城门为中心的十余丈的城体,在这惨烈的哀嚎声中毁灭。
崩塌并没有持续很久,大规模的塌陷很快就结束,残存的士卒们在废墟中摸爬,当漫空的尘雾渐渐落下时,他们惊恐的发现,曾经巍巍而立的江陵北门,竟在眨眼间就变成了一片断壁残亘。
就在这里,脚下再次震动起来,隆隆的响声又一次灌入耳中。
残存的守军们更是恐慌,以为塌陷还没有结束,但是很快,他们就发现大地的震颤并不是来自于脚下,而是来自于远方。
惊恐的他们寻声望去,视野之中,蓦然瞧见无数的敌军,如幽灵一般从黑暗中,正汹汹如决堤的怒涛般涌向这崩毁的城墙处。
是颜军,是颜军趁机发动了进攻!
已然心惊胆战之极的幸存者们,他们的仅存的意志,在一瞬间就彻底瓦解。
城墙都没了,如何还能抵御敌人的铁蹄,再若顽抗,只有死路一条。
军心瓦解的这班幸存的荆州军们轰然而散,跑得动的立马丢盔弃甲,望着城内逃去,受伤者还有那些绝望者,则干脆跪伏于地,准备向敌人缴械投降。
吕玲绮一马当先,纵马第一个杀上废墟,方天画戟刺出,将一名企图逃窜的敌卒当胸贯穿。
身后,数万步骑相续涌至,从那十几丈的缺口处一涌而入,汹汹如cháo水般灌入了江陵城。
压抑了许久的怒火,今rì终于得以爆发,几万汹汹之士,将积蓄的怒意尽数的倾泄向了那些狼狈的敌人。
铁蹄辗压,刀锋划过,无情的斩杀向那些溃逃的敌人。
从倒塌的城墙处,那条血路一直延伸向江陵城内部,震天动地的喊杀声,撕破了夜的黑暗,将这一城的生灵拖入惶恐的深渊。
大部分杀入城中,颜良纵马拖刀,随后而至。
跃马走上那残存的废墟,站在那曾经巍巍而立的城门位置,颜良极目远眺,俯视着整座江陵城。
四处而起的火光下,他的将士们如狼驱羊一般,追逐辗杀着那些逃窜的敌人,繁华的江陵城各条街道上,处处都是刀光剑影。
江陵城,这座荆州最富足的城市,如今终于匍匐在了自己的脚下。
颜良冷峻的脸庞上,流露着难掩饰的兴奋,神思未久,他纵马挥刀,杀向了城中。
……
此时的刘琦,尚自率领着两千多后备兵马,奔行在赶往北门的大道上。
方才那一声轰塌巨响,刘琦和其他人一样,都被从美梦中惊醒。
披挂出府未久,便有斥候飞奔而来,惊恐的报说北门塌了。
那时的刘琦一时还反应过来时怎么回事,心想着北门之坚固,如何就能塌了,他便自以为是的认为,或许是颜良夜袭攻城,以霹雳车轰击城墙,造成了些许损伤而已。
刘琦稳住心神之后,当即率领着两千预备军,yù要赶往北门增援。
一路之上,崩塌之声渐息,喊杀声却如cháo而起,震天动地。
刘琦心情越发的不安,隐约已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当他转过那条街角,进入直抵北门的那条大道时,整个人霎时间惊得目瞪口呆,那惊骇的表情,仿佛看到了这世上最不可思议的恐怖之事。
举目远望,视野之中,原本应该巍然而立的北门,竟然变成了一堆废墟。
而无数的敌人,正疯狂的翻过废墟,向着城内涌来。
“北门……北门哪……里去了?”
惊恐的刘琦,思维陷入了困境,以他的理解能力,怎么也想不通好端端的一座北门,怎么会一眨眼功夫变成了一片废墟。
那霹雳车的威力就算大,也不至大到这般程度,竟然将整座的城墙轰破吧。
数不清的溃兵逃向这边来,刘琦厉声喝斥,哪怕亲手斩杀数人,都挡不住这溃败之势。
而刘琦的身后,那两千后备军,眼见这等骇人之势,也迅速的瓦解,两千多人一轰而散,四下逃奔而去。
废墟上,无穷无尽的敌军依旧在翻涌而入,而在那大街的那一头,颜良的铁骑已扑卷而至,那一面“颜”字大旗,如刀子一般深深的刺痛着刘琦脆弱的心。
所有的意志,所有的愤怒,在这一刻烟销云散,刘琦万念俱灰,连死的心都有了。
“颜良这狗贼,他究竟是如何做到?难道他真是魔鬼不成……”
刘琦的心在滴血,脑海里反反复复的回荡着那无法破解的困惑。
无论他有多么困惑,他却不得不接受眼前这残酷的事实。
城门已陷,大势去矣。
失魂落魄的刘琦,再无半点抵抗的心思,只能黯然的掉转马头,随着溃军的大流向南逃去。
废墟上,那一面染血的“颜”字大旗,傲然的飞舞在夜sè中。
第二百四十七章 剧变起,良机生
这一役从夜中杀到天明,四起的烽烟和喊杀声方收渐渐收敛。-. -
东方发白之时,颜军已控制了江陵各门,斩杀敌卒三四千之众,余者逃的逃,降的降,所俘之卒近有四千之众。
颜良率军直抵江陵州府时,整个州府已空无一人,不见刘琦踪迹。
各处诸将回报,也未见刘琦的尸体,颜良料想这小子必是见机不妙,弃城逃往了江岸。
于是颜良一面坐镇州府,安抚新取的江陵城,一面派兵继续追击,以尽可能的擒杀刘琦,以绝后患。
只是颜良兵马不过三万,并不足以江陵城完成全面的包围,不久之后,追至江边的张郃就发来回报,言是刘琦率千余兵马乘船逃往下游去。
州府。
“刘琦这小子运气倒是真好,乱军之中竟给他逃了一条狗命。”
颜良听到这个消息后,振奋的神sè稍稍有些遗憾。
徐庶却道:“刘琦失了江陵,大势已去,就算是能会合黄祖,退守荆南四郡也只是困兽犹斗而已,早晚必为主公剿灭。”
荆南四郡乃武陵、长沙、零陵、桂阳四郡,此四郡位于长江以南,地广千里,纯论面积的话,足抵荆州一半。
只是此四郡地广人稀,大部分地域尚未开发,经济较为落后,四郡中只长沙郡实力稍强,其余三郡加起来经济实力都没有江陵所在的南郡强。
战争拼的不光是智谋与武力,更拼的是武力。如果刘琦能够凭着贫瘠的南四郡翻盘,那他简直就是神武雄略当世无双,又何至于被颜良夺了江陵。
念及于此,又考虑到鏊兵数月,将士疲惫,且江陵新得人心未定,颜良便决定暂缓南征四郡。先以消化新得之地为主。
荆州最富庶一郡,无过于南郡,而荆州的政治中心襄阳。和经济中心江陵,又正位于南郡一北一南两端,坐控汉水与长江两条水系。北南呼应。
刘表经营荆州十余载,江陵作为其屯集军资之地,内中所积的粮草和军械不计其数,刘琦这么一败,江陵城中的物资便统统落入颜良之手。
当颜良视察过那一座座堆积如山的粮仓,那一间间刀枪林列的武库时,他才真正意识到,刘表真乃是天下独一无二的土财主。
只可惜刘表父子无能,坐拥如此巨富,却最终为颜良做了嫁衣。
几天之后。吕蒙处传来消息,言是黄祖果与刘琦会合,弃守了巴丘,南入湘水退往了长沙。
黄祖的水军一撤,意味着长江的制水权拱手让出。颜良也不含糊,当即命吕蒙率水军逆江西进,夺取巴丘要塞,将刘琦封死在荆南四郡。
与此同时,颜良也令张郃率军渡过长江,夺取油江口。攻占南郡所属的南岸诸县,以作为他下一步征讨南郡的跳板。
经过月余的安抚,江陵等新得诸县人心渐稳,颜良便打算挥军渡江,一股作气消灭刘琦残部,全据荆襄。
便在这时,许攸从襄阳发来消息,根据他司闻曹发回的情报,整个北方已是形势剧变。
袁家分裂了。
就在颜良刚刚攻取江陵时,袁谭公开宣布其弟袁尚谋害了他的父王袁绍,并勾结审配等jiān臣,伪造了袁绍遗诏,篡夺了魏王之位。
紧接着,袁谭就在许都自立为魏王,其所镇守的兖、司、豫三州皆群起响应。
身在邺城的袁尚,闻知袁谭自立,自然勃然大怒,当即以魏王的名义宣布袁谭为违逆先王遗命的叛贼,其所掌握的并、冀、青三州则宣布坚决拥护袁尚为魏王正统。
至于幽州刺史袁熙,则拥兵自守,未表明支持谁也不表示反对谁,持中立观望态度。
袁谭自立当月,袁尚便自邺城起兵,率七万之众进兵黎阳,声称要讨灭袁谭叛贼。
而袁谭也不甘示弱,自将五万兵马进据白马、延津诸渡口,以强硬的姿态拒抗袁尚的进攻。
官渡之战结束不到两年,两河一线便是烽烟再起。
当初袁绍官渡得胜,回往邺城养病时,将不少jīng兵良将都留在了中原诸州,原本袁谭军事实力在袁尚之上的。
只是近年以来,袁谭两度大败于颜良,损失了不少jīng兵,故是此番一开战,兵力数量反而处于了劣势。
而袁谭所据的中原三州,原属于曹cāo地盘,其人口和济经本就逊于袁尚所据河北,经过官渡之战后的大小战争破坏,更是受到了进一步破坏。
如此一来,袁谭无论在军事上,还是经济上,都处于了劣势地位。
故是两兄弟开战以来,袁谭在军事上连连受挫,很快就逞现出了失败的苗头。
然而,就在这关键时刻,第三股力量的出现,却改变了袁家两兄弟的实力对比。
这第三股势,正是据有徐州的刘备。
当初刘备借着袁绍的名义袭取徐州,凭借他早先在徐州积累下的人望,很快就获得了陈登等徐州大族的支持,坐稳了徐州。
而曹cāo的西退,使得不少来不及随之撤往关中的曹系势力,纷纷的改投向了刘备。
诸如原镇守徐州的臧霸、孙礼,官渡之战时镇守陈留的张绣,乃至镇守东平的曹cāo谋士程昱,都在曹cāo西退关中后不久,率众归顺了刘备。
此后,刘备坐稳徐州后,又趁机攻取了寿chūn,同孙氏平分了淮南,进一步扩大了自己的地盘,增强了自身实力。
经过近年的经营,刘备此时已拥兵四万之众,成了中原第三大实力派人物。
就在袁谭起兵后不久,刘备旋即公开宣称拥护袁谭。与其结为盟友,命关羽镇守荆州,自率张飞、张绣、臧霸等三万大军,由徐州北上,向袁尚统治的青州进军。
刘备的加入,迅速的改变了袁家内斗的格局,使原本占据优势的袁尚。顿时处于两面受敌的不利境地,逼使他不得不放弃了主动进攻的策略,分兵援救青州。以阻挡刘备来自于东方的攻势。
“怪不得袁谭宛城大败过去才几个月,就敢公然跟袁尚翻脸,原来是跟刘玄德结成了盟友。这就难怪了。”
徐庶看过这北面而来的情报后,不禁感叹道。
颜良却冷笑了一声。
“那位刘皇叔可是条披着羊皮的狼,袁谭自以为可以借刘备之手,灭了他的好弟弟,殊不知他这却在为刘备做嫁衣。”
听得颜良之词,徐庶神sè一震,陷入了深思之中。
沉默许久,徐庶点头道:“主公所言极是,刘玄德乃枭雄,无论是袁尚还是袁谭。都不是此人对手,倘若给他借着此次袁家内斗趁机坐大,将来两河归谁所属,只怕实难预料。”
徐庶的这番感慨,不禁也提醒了颜良。他忽然意识到,中原大乱再起,此乃天赐之良机,自己不应该再把眼光于局限于荆州一隅。
倘若不能趁着中原大乱,从中分一杯羹,那自己又与当初坐拥荆州的刘表又何区别。
正当颜良思索之时。周仓匆匆步入堂中,向颜良附耳低语了几句。
颜良神sè微微一动,嘴角悄然流露出几分诡秘之笑。
他便是摆手道:“来者是客,就请他进来相见吧。”
周仓应声而去。
徐庶见颜良神sè有异,便奇道:“主公,不知是何人求见?”
“这个时候还能有谁,当然是上门求助之人。”颜良笑道。
求助之人?
徐庶一时猜不透时谁,好奇心更盛。
须臾间,脚步声响起,一名身着青衫的文士趋步入内。
那文士拱手上前,笑呵呵:“魏王长史逢纪,拜见颜右将军。”
阶下那笑得跟包子似的白面名士,正是河北名士逢纪。
听得“逢纪”之名,徐庶眼眸一动,猛然间省悟了什么,不禁看向了颜良。
颜良嘴角微微一上扬,却淡淡道:“原来是河北故人,许久未见,逢长史还是这般chūn风得意,看来你在袁三公子手底下是混得风声水起啊。”
颜良以“袁三公子”来称呼袁尚,以表明他并不承认袁尚这个所谓的魏王。
逢纪忙是笑道:“颜右将军真是过奖了,逢纪不过一无名小卒,颜右将军如今威震荆州,那才是真正的chūn风得意。”
颜良威震荆州是不错,但逢纪这番恭维却显然是在拍马屁。
马屁一拍,必然有求于人,颜良心中已有推测。
当下他也不动声sè,只摆手道:“什么威震荆州,颜某所据,不过荆襄三郡而及,又怎及得袁三公子坐拥八州之地,威震天下的霸气。”
他明知袁家内乱,袁尚真正统治的不过河北三州,却故意说其坐拥八州,明着是恭维,暗中却实在讽刺。
逢纪是聪明人,又岂听不出颜良言外之音,脸庞不禁掠过一丝尴尬。
轻咳几声后,逢纪讪讪笑道:“魏王太后乃河北人,魏王也算是半个河北人,说起来,大王他与颜右将军还算是同乡,其实早先之时,魏王他就常常在先王面前为将军说好话,而前番袁谭屡屡兴兵攻打将军,魏王他更是多次劝阻,只可惜当时先王为袁谭所惑,怎么也不肯听劝,魏王也是深为痛惜啊。”
逢纪洋洋洒洒一番话,显然是在替袁尚跟颜良拉近关系。
颜良虽为河北人,但他却深为逢纪等人的勾心头角,谗言佞幸所厌恶,而今听着逢纪这一番话,心中便更是泛起一阵的恶心。
当下颜良便脸一沉,不耐烦道:“逢纪,你有什么话就直说,本将很忙,没功夫听你拐弯抹角。”
被颜良呛了一鼻子灰,逢纪愣怔之下,脸sè更是尴尬,额头更是直冒冷汗。
无奈之下,逢纪却只能忍受颜良的奚落,干咳了几声后,拱手笑道:“颜右将军果然是快人快语的豪杰英雄,那下官也自当跟将军坦诚相待。其实下官此番奉魏王之命前来,正是想请将军出兵,从南面攻打袁谭,袭取许都。”
果然不出所料。
———
江陵大战结束,都尉得稍稍斟酌下接下来的剧情,今晚九点这更大家就不用等了,先欠下吧。
第二百四十八章 要嫂嫂还是要江山
(感谢兄弟们的打赏月票正版订阅,全新的局面即将展开,剧情会越来越jīng彩,请大家继续支持都尉,支持颜良)
袁尚为袁谭和刘备东西齐攻,面临着孤立无援的境地,所以他才想要借颜良之手,攻击袁谭的侧后,以牵制袁谭对河北的攻势。
此言一出,徐庶方始明悟,明白了自家主公先前那句的含义,不由又看了颜良一眼,眼中闪烁着几分叹服之sè。
“没想到袁三公子竟然yù借我这个外人之手,来对付自己的兄弟,看来四世三公的袁氏门风,果然是被袁三公子继承了呢。”
颜良故作奇sè,言语中更明显的表露出讽刺之sè。
他所指的袁家门风,自然是袁绍和袁术兄弟二人相争之事,如今袁尚和袁谭兄弟二人重蹈覆辙,这袁家号称高门世家,所谓高风亮节的家风,也不过尔尔。
逢纪岂听不出颜良的讽意,一时间又是尴尬起来,额头间的冷汗刷刷的往外冒。
“魏王他为的是江山社稷,为的是天下黎民,自然要不避亲疏,颜右将军虽乃外姓,但却深明大义,魏王联手右将军,一起对付袁谭这个不忠不孝的叛逆,乃是大义灭亲的公义之举,此正袁家家风jīng髓所在呀。”
听得这一番话,旁边的徐庶几乎忍唆不禁。
纵使是颜良也差点笑出声来,暗叹这逢纪当真是好口才,竟然能借着这一桩家门丑事。把袁尚捧成了身为天下先的一代英主。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袁家人都是那副德xìng,也难怪麾下皆是逢纪这等谄媚厚颜之徒。
心下讽刺间,颜良便道:“没想到袁三公子竟然这等英明的雄主,本将先前还真是没看出来啊,不过你家主子英不英明。也不关得本将屁事,本将只想问一句,我出手教训袁谭。能有什么好处?”
对于逢纪这般角sè,颜良也没功夫跟他玩场面功夫,直接就把买卖搬上了桌面。
逢纪究竟是文人。就算明明知他此来是谈买卖做生意,但却仍想着把这桩买卖谈得“高雅”一点,以免失了身份。
逢纪却没想到,颜良就是这么“粗俗”,什么“好处”之类的市侩之言,直接就搬上了台面。
尴尬之下,逢纪只能干咳几声,勉强作豪然一笑。
“颜右将军果然是豪爽之辈,那下官就直言了吧,只要右将军肯出兵攻打许都。事成之后,我家魏王就将豫、司二州割与将军,以作酬谢。”
逢纪也作豪爽状,把袁尚的条件开了出来。
豫、司二州,好大的口气。此二州乃中原腹地,袁尚这一割,等于是把半个中原割给了他。
颜良听着这许诺,嘴角却掠起了一丝冷笑。
这豫、司二州眼下正掌握在袁谭手中,颜良若起兵攻打袁谭,所攻掠之土地与城池。正是与他领地所接壤的这豫、司二州。
这也就是说,颜良出兵出粮攻下的地盘,到最后却反成了袁尚的谢礼。
袁尚这小子想得倒是美,竟是玩起了这空手套白狼的把戏。
啪!
颜良猛一拍案,怒喝道:“逢纪,你好大的狗胆,竟然敢戏弄本将,来人啊,把这厮拖出去,将之五马分尸,大卸八块。”
号令下,周仓猛一摆手,左右亲军虎熊之士一拥而上。
逢纪不想颜良说翻脸就翻脸,而且这一翻脸竟然就要他的小命。
惊骇之下,逢纪急道:“颜将军息怒,息怒啊,逢某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戏弄本将啊,将军息怒。”
外交之道讲究的是远交近攻,袁尚跟自己并无直接的利益冲突,颜良根本没必要与之翻脸。
那什么大卸八块的,不过是颜良吓唬逢纪,以增加谈判的主动权而已。
旁边徐庶不知颜良是在故意演戏,还道是真的要杀逢纪,不由也是吓了一跳。
“主公,逢元图好歹乃是使者身份,还请主公息怒,且饶其一命。”徐庶忙劝道。
颜良早料到徐庶会出言劝止,他便且收杀气,将手摆了摆,示意左右且慢动手。
亲军们得令,便将已然架起的逢纪扔了下来。
逢纪屁股着地,好生的狼狈,赶紧哆哆嗦嗦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先前那高雅的举止一扫全无,剩下的唯有惶恐。
颜良向徐庶示意了一眼,让他接着表演。
徐庶会意,便是叹道:“我说逢元图啊,不是徐某说你,袁三公子既想结好我家主公,请主公他出兵对付袁谭,却连一丁点的诚意都没有,这怎能不让我家主公生怒。”
“诚意?我家魏王不是答应,将豫、司二州……”
逢纪从惊恐中缓过神来,故作委屈茫然,还试图辩解。
徐庶却摆手道:“我家主公若出兵攻袁谭,豫、司二州是必夺之地,到时我方死伤士卒,损耗钱粮打下的二州,却成了你家袁三公子的谢礼,逢元图,这就是你们对我家主公的诚意吗?”
徐庶一语反语,拆穿了袁尚的如意算盘。
计谋被识破,逢纪脸sè顿时一红,尴尬在那里,一时不知该如何以应。
这时,颜良便一挥手,冷冷道:“袁尚既无诚意,这场买卖何必再谈,本将念在旧rì同乡的情份上,免你一死,你滚吧。”
一句“你滚吧”,毫不留情的下了逐客令。
逢纪顿时就急了,忙是讪讪笑道:“颜右将军息怒,其实我主说将豫、司二州割与将军,只是谢礼之一,至于其他的条件,还要以再商量嘛。”
颜良心中暗笑,心想那袁尚处境必然不好过。否则逢纪也不会脸皮厚到这种程度,自己都喊“滚”了,他竟然还能厚颜赖着不走。
眼转子那么一转,颜良却已有了主意。
他便作沉思状,凝眉琢磨了许久,忽然无奈的长叹了一声。
“说起来袁三公子也算本将半个同乡,而袁谭又跟本将旧rì有仇。如今袁三公子有难,本将似乎也不能不坐视不顾。”
颜良话锋一转,露出了松口的意向。
逢纪闻言大喜过望。忙道:“颜右将军当真是英明雄略,但不知将军有何条件,只要在我主可接受范围之内。纪料想我主绝不会吝惜结好将军这个朋友。”
逢纪也没把话说绝,来了一句“可接受范围”,以免得颜良狮子大开口。
颜良这才满意,想了想,遂道:“本将听说袁三公子有一位叫作甄宓的嫂嫂,现下仍居于邺城,不知可有此事?”
甄宓乃袁尚二兄袁熙妻室,袁熙虽镇幽州,但其妻小却留于邺城,也算是变相作为人质。
不仅是逢纪。就连徐庶也是一愣,皆想这谈出兵条件的,怎么就突然跟甄宓扯上了关系。
“这个……甄夫人确实在邺城。但不知将军有何条件?”逢纪怀有狐疑问道。
颜良笑了笑,摆手道:“本将的条件也很简单,除了割让豫、司二州之外。只要袁三公子能把他这位嫂嫂送来荆州,本将自会出兵攻打袁谭。”
听得此言,逢纪神sè立变。
袁熙虽非袁尚同母兄弟,但二人好歹是同父,而那甄氏身为袁熙的妻子,袁尚便必须对甄氏表现出尊重与礼待。哪怕袁熙反对袁尚,袁尚也必须这么做。
可如今,颜良竟公然提出,令袁尚将他的嫂嫂拱手相送,这般要求,简直是对袁家,对他堂堂魏王袁尚公然的羞辱。
旁边的徐庶也是吃了一惊,不想自家主公竟提出这条要求,出兵这等大事,竟然以一个女人做交换,当真有为美sè所惑之嫌。
不过徐庶转念一想,自家主公向来行事有度,又岂是那种因美sè而用事之人。
当下徐庶便暂压狐疑,只耐心的看自家主公表演。
见得逢纪一脸为难,颜良便淡淡道:“元图你不要误会,本将只是在河北之时,就对甄夫人的才华甚为仰慕,如今请她来荆州,也只是谈谈诗赋这等高雅之事而已。”
“什么谈诗作赋,鬼才信……”
逢纪也不是白痴,自然知道颜良包藏着什么心思。
眼见逢纪犹豫不作声,颜良的脸sè便是一沉,冷冷道:“本将条件已经提出,我看你也做不了主,你就回河北告诉袁尚吧,让他好好权衡一下利弊,答不答应,自己看着办吧。”
言罢,颜良摆手送客。
逢纪无奈,只得讪讪道:“那下官就回往河北,将这件事禀与魏王,尽快给将军做个答复。”
言罢,呛了满鼻子灰的逢纪,也无心再逗留,匆忙告退。
逢纪前脚一走,徐庶后脚便拱手道:“主公,恕我一句直言,主公该不会真为了那个什么甄氏,就答应了袁尚出兵吧。”
“中原这团乱局,本将是一定要出兵分一杯羹的,元直你想想,本将若是进攻袁谭,最大的受益人又是谁?”
颜良并未言回答徐庶的疑问,却反问了一句。
徐庶怔了一怔,说道:“我军出兵北向,袁谭势必要分兵回援,如此一来袁尚所受的威胁就骤减,最大的受益人自然也就是袁尚。”
颜良点了点头,“让袁尚坐大,自也非本将所愿看到,所以本将才会提出这条件,让袁尚这小子占不得半点便宜。”
徐庶茫然了片刻,不禁恍然大悟。
“袁尚若将甄氏送给主公,其兄袁熙必然会震怒,介时定会以幽州之军南下报复,则袁尚南面的威胁虽减,北面却又添了新的敌人,依旧将陷于内斗的困境,主公,不知庶猜的是也不是?”
徐庶兴奋的问道。
颜良微笑着点了点头,默认了徐庶的揣测。
“主公此计一石二鸟,当真是妙极。”徐庶的脸上,难抑着叹服之sè。
颜良心下却在笑叹,徐元直啊徐元直,你可是只猜对了一半……
第二百四十九章 “孙牌”的搅屎棍
颜良会背诵《洛神赋》,赋中描绘的那位洛神绝世般的容貌与气度,是何等的让人神往。
据说曹植所描述的洛神,正是以他的嫂嫂甄宓为原形。
历史上的甄宓,原为袁熙的妻子,曹cāo攻破邺城之后,为了拉拢河北世家,便将甄宓强许给了儿子曹丕。
结果曹丕称帝后,却冷落了甄宓,使此美人香销玉陨,黯然离世。
这样一位绝sè的美人,却落得这般下场,自然令人痛惜不已,如今颜良既有这一石二鸟的机会,又怎能不救甄宓于水火之中。
而颜良作为穿越而至的一个现代人,脑子里对甄宓的映像,全都来自于这具身体本尊的忆记,他自然也想亲眼见识一下,传说中的洛神究竟是否有如曹植诗中描述的那般惊为天人。
颜良向袁尚所提的这个条件,自然是于公于私都有好处。
“主公的这个条件,袁尚答应了,虽可缓解一时压力,却早晚会再陷困境,而且还会为世人不耻其献嫂的所为。倘若他不答应,就得独自面对袁谭和刘备两面齐攻,困境依旧。看来他不管答不答应,总之都会里外不是人。”
徐庶不知颜良私心,只捋须笑道。
颜良收敛了心神,冷笑道:“咱们就让袁家先斗上一会,待到他们两败俱伤时,再趁机渔利便是。”
徐庶亦点头道:“主公所言甚是,以庶之见,这空隙间咱们也不能闲着,应当尽快剿灭刘琦,平定了荆南四郡才是。”
颜良深以为然,当下便与徐庶商议起南向用兵之事。
######江东,秣陵。
孙权治所原本位于吴郡吴县,近年攻取合肥,地盘望北一下子扩大许多,为了便于统治,孙权遂将治所从吴县迁往了秣陵。
华灯高挂,军府中灯火通明。
书房中,年轻的孙权正手捋着紫髯,眉头暗锁的看着手中的那一份份情报。
北国剧变,袁家内斗,刘备北攻青州……诸般变化中,最让孙权感到头疼的,自然是颜良攻陷江陵,刘琦南逃长沙的消息。
孙氏三代梦寐已求,多少次攻伐,牺牲了多少将士的xìng命,都没有能够攻下来的荆州,如今却眼看着就要全落到那个来自于北方的匹夫手中。
那种感觉,就如同已经含在嘴里的骨头,却突然给人莫名其妙抢走的一般。
孙权很不爽,非常之不爽。
“颜良,你抢了我孙家应有之物,这口气,我孙权岂能咽下——”
孙权紧攥着手中的帛书,骨节咯咯作响。
脚步声响起,打断了孙权的神思,堂外亲军来报,言是中司马诸葛瑾在外求见。
“子瑜,这么晚了他来做甚?”孙权怔了一下,摆手道:“请诸葛司马进来相见。”
不多时间,书房门开,一名马脸的男子步入,拱手上前见礼。
孙权笑道:“子瑜,这么晚前来军府,想来必有见教。”
“见教万不敢,瑾此来,却是想为主公分忧。”诸葛瑾谦谦而笑,神sè极是温逊。
孙权心头微微一震,却不动声sè道:“子瑜又怎知我心中有何忧虑?”
“颜良攻陷江陵,除却偏僻的荆南四郡,荆州已据大半,想来主公近rì正为此事所忧。”
诸葛瑾也不拐弯抹角,直言道明了孙权心事。
孙权的碧眼中闪出几分异sè,似乎奇于诸葛瑾看破了自己心事。
“颜良夺了江陵,早晚必会患祸江东,如今山越之叛将平,我正考虑再度起兵西征江夏,子瑜既知我心事,不知关于西征之事,有何意见。”
孙权也不隐瞒,说出了自己的意图。
诸葛瑾道:“西取荆州,全据长江,此乃我江东国策,主公自当对颜良用兵,只是瑾以为,主公西征之前,不妨先做一件事。”
“何事?”孙权顿时起了浓厚的兴趣。
诸葛瑾缓缓道:“瑾以为,主公当向朝廷表刘琦为荆州牧,同时向颜良致书,令他停止再对荆南用兵,与刘琦以长江为界,二分荆州,互相不得再起兵争。”
“你让我表刘琦为荆州牧?”孙权吃了一惊,对诸葛瑾的这个提议显得有些意外。
孙氏与荆州刘氏乃世仇,孙权恨不得将刘表父子的首级斩下,以祭奠其父孙坚的在天之灵,而今诸葛瑾却要劝他去表刘琦为荆州牧,还要帮刘琦去制止颜良的进攻。
显然,这般以德报怨所为,与孙氏的家风格格不入。
诸葛瑾却不紧不慢道:“主公若能保住刘琦,便可借以制衡颜良,令其始终要面临荆南的威胁,借时主公率军西攻江夏,有刘琦在荆南牵制一部分颜良的兵马,主公便可从中获利。”
听得诸葛瑾的分板,孙权惊讶的情绪很快平伏下来,思维一转,渐觉诸葛瑾倒也言之在理。
想了一想,他却又道:“颜良那厮如今锐士气盛,我让他停止进攻刘琦,只怕他未必肯听。”
这时,诸葛瑾又笑道:“颜良若不肯听,主公更可打着援救刘琦的旗号,挥师西进,而颜良以武力强取荆州,内中必有不少豪杰心存不服,定会群起而响应主公,如此,则主公依然可从中获利。而主公所付出的,不过是区区一道上表,一纸修书而已。”
诸葛瑾字字句句,都不离开一个“利”字,几番话说下来,却把孙权听得怦然心动,不禁陷入了深思中。
“借助刘琦之名收取荆州人心,败颜良之后,再想办法收拾了刘琦,子瑜此计,当真深得权谋之妙,只是子瑜素乃憨厚长者,如今却怎突然想出这等诡诈之计……”
孙权越想越兴奋,却也顾不得些许疑惑,拍案道:“很好,子瑜之计大妙,就这么办了。”
“主公英明。”
诸葛瑾拱手敬赞,那张马脸上尽是谦逊,仿佛这计策乃是孙权一人想出,跟自己全无关系。
……从吴侯府出来,天sè已至夜深,诸葛瑾暗吐了口气,驱车回往自家府中。
堂中烛火依旧通明,烛光映照下,那轻摇羽扇的年轻人,正闲品香茗,静静等候着什么。
“兄长回来了,怎样,吴侯有无采纳?”诸葛亮起身迎了上前。
诸葛瑾淡淡一笑,“你这计策于我江东有百利而无一害,吴侯乃英明之主,岂有不采纳之理。”
诸葛亮点了点头,便拱手道:“既是如此,那愚弟也该是跟兄长告辞的时候了。”
诸葛瑾眉头微微一凝,目光中闪烁出些许yīn霾。
“二弟,莫非你还打算回荆州不成?那刘琦乃庸碌之徒,就算能苟延残喘一刻,早晚也必会覆灭,反正你也没有出仕于他,并无尽忠的负担,又何必去为他陪葬。”
诸葛瑾语重心长的叹了一番。
诸葛亮只静静的听完兄长的劝说,却是笑道:“兄长误会了,愚弟对刘琦已仁至义尽,此番告辞,并非是要回荆州。”
“不回荆州?那你想去哪里?”诸葛瑾面露狐疑。
诸葛亮走到门口,举头望向着夜空中的明月,轻摇着羽扇,轻声叹道:“这月亮到底还是故乡的要圆一些,该是回老家看一看的时候了……”
######七天之后,江陵城。
一叶扁舟逆江而至,一纸书信直抵江陵。
军府中的气氛,异常的凝重,在场的所有人,无论是杀戮成xìng的武将,还是文质彬彬的谋士,都能感觉到那凛烈的杀气在身边游走。
上首,颜良目sè如刃,冷冷的注视着案上铺展的那一纸书信。
那是江东之主的亲笔信,在信中,孙权几乎以命令式的语气,勒令颜良停止对刘琦的征伐,他孙权将高举救助刘琦的义旗,以倾国之兵荡平荆襄。
就在数月之前,孙权为了平定山越之叛,还以何等卑微的姿态,向颜良请求和平。
而今,山越将平,这碧眼儿转眼就变得如此嚣然。
“孙权此人,能屈能伸,堪比勾践,果然深得厚黑之妙……”
颜良心中在冷笑,英武的脸上,杀气在流转。
如今的颜良,已不是当年那个藉藉无名的小人物,坐拥大半个荆州的他,就连袁尚、曹cāo这等大诸侯,表面上也不敢得罪。
而今,这碧眼儿却敢如此狂妄,这简直就是一种公然的羞辱。
阶下,诸将皆愤愤不平,谋士们虽然依旧冷静,但神sè间也有几分不悦。
大堂zhōng yāng,那名青衫儒士却背负双手,昂然而立,并无一丝惧意。
那儒士,正是孙权的使者阚泽。
颜良知道,孙权的嚣张,正是仗着他数万jīng锐的水军,还有那一群jīng通水战的武将。
而对于颜良来说,虽然眼下拿下了江陵,但水军不过万余,将领无过甘宁和吕蒙,水军始终是他的软肋。
想要荆州这片土地上称雄,水军强大才是王道。
只是,孙权却显然不了解颜良,受人威胁,哪怕处于逆境时都不是颜良的风格。
左右众将都憋着一口气,等着颜良像对付其余那些敢于嚣张的使者一样,给这个嚣张的阚泽来个下马威,或者干脆一刀宰了那小子。
众目睽睽之下,大堂中杀气达到了顶点。
便在这时,颜良冷峻如刃的脸庞却忽然一变,竟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第二百五十章 颜良的惊人计划
颜良忽然间的一番大笑,把这大堂中凝聚的肃杀之气,顷刻间一扫而尽。
麾下众文武,无不是神sè一怔。
武将们便想东吴如此藐视,主公不怒则已,却为何反而还笑得出口。
谋士们则在暗自揣测,心想着自家主公莫非又是寻思什么计谋,但那一颗颗智慧的头脑,一时片刻却又猜不透颜良城府深意。
大堂中昂然而立的阚泽心中也是一震,眼眸中闪过几分狐疑,面上却依然一副昂然无惧之势。
大笑渐止时,颜良的表情已变得相当的温和,与方才的冷绝相比,俨然换了个人似的。
“方才本将以威势试探,阚德润你却泰然自若,江东果然是藏龙卧虎之地,吴侯能有德润这般大才,当真是让本将羡煞呀。”
颜良这番话一出口,不禁令左右文武大跌眼镜。
面对着嚣然的敌人,主公不发怒也就罢了,竟然还反倒赞叹起了对方,这哪里还是那个威震天下,杀伐果决的主公。
恍然间,众文武们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这时,听得颜良赞许的阚泽,却只淡淡道:“我江东良将如云,谋将如雨,似阚某这等拙劣之辈,更是数不胜数,颜将军当真是谬赞了。”
阚泽言语听似在自谦,实是间接的炫耀了一番他江东的实力。
阶下张郃、胡车儿等辈,皆是目露怒sè,暗扶剑柄。
“怪不得江东在吴侯的治理下,越来越兴旺,原本麾下似德润这般大才,竟有如此之多,了不起,了不起啊。”
面对着阚泽的炫耀武力,颜良非但不怒,反而更夸张的赞叹起了对方。
众将这下就郁闷了,胸中空是憋屈了一股气的怒气,却只能无可奈何的咽下。
纵然是徐庶这等智谋之士,眉头也暗暗一皱,想不通自家主公何以会如此忍让,这实在不像是他的风格。
那阚泽听得颜良的恭维,脸上不觉流露出得意与自傲,便是拱手道:“将军对我家主公的敬仰,阚某自会转达,至于主公信中所提之事,不知颜将军打算答应还是不答应。”
阚泽将谈话引入了正题。
“刘琦与本将乃生死仇敌,彼此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眼下这节骨眼上,吴侯让本将放刘琦一马,岂不是让我纵虎为患,这似乎有些强人所难了吧。”
这时,颜良便面露几分为难。
阚泽却冷冷道:“吴侯乃仁义之主,吴侯让将军和刘琦息兵,也是为了救荆州士民于水火之中,使他们免受战争的荼毒,吴侯的这番仁义之心,还望将军能够体谅。”
仁义之主,救民于水火,理由倒是冠冕堂皇,这个孙权倒也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颜良心中冷笑,嘴上却叹道:“没想到吴侯竟有如此仁心,只是这件事嘛,实在是……”
阚泽见颜良犹豫不决,便脸sè一沉,大声道:“吴侯说了,将军若是不答应,硬要一意孤行,他便将自提大军,亲来荆州为将军和刘琦劝战,阚某是想,将军乃明智之辈,应该不会想见到那一幕吧。”
公然的威胁!
此言一出,堂中众人哗然。
“你个狗——”
胡车儿勃然大怒,当即就要出列痛揍阚泽这个狂妄无礼之徒。
颜良却目若闪电,狠狠的瞪了胡车儿一眼。
愤慨填胸的胡车儿,畏于颜良的威势,虽恨不得将阚泽生吞活剥了,却也不敢造次,只得忿忿不平的退下。
制止了胡车儿,颜良的表情旋即又恢复了温和。
他眉头紧锁,作苦恼之状,指尖敲击着额头,一脸犹豫难决的样子。
权衡许久,颜良轻叹了一声,强颜笑道:“既是吴侯有此仁义之心,本将若不从他所请的话,未免会让天下人视我不仁,好,这件事本将就答应了。”
众文武见得颜良竟然屈服在孙权的威胁之下,不禁大吃一惊。
除掉刘琦,全据荆州乃是既定的方略,如今若然改变,把刘琦这个隐患留下,不知将来又会生出何等变故。
徐庶那个急啊,连连向颜良暗使眼sè,示意他不可答应,颜良却只视而不见。
阚泽见颜良答应,心中也暗松了口气,遂拱手道:“将军果然是识时务者,那阚某这就回江东,去向我主回禀了,告辞。”
阚泽要走,颜良忙是热情的相留。
阚泽却不顾颜良盛情,以公务在身为由,执意的拒绝而去。
出得大堂,耳听着身后堂中的叹息声,阚泽嘴角不禁掠起一丝讽意的冷笑,心中暗想:“这颜良终究是畏惧我东吴强大的水军,不得不屈从于主公的威胁,哼,此人不过也是个欺软怕硬之徒而已……”
心怀着不屑,阚泽昂首扬长而去。
阚泽前脚一走,胡车儿后脚步忿忿道:“主公,这个姓阚的敢如此威胁主公,实在是可恨之极,末将请主公允我追出去,将那狗贼大卸八块。”
胡车儿这般一怒叫,其余诸将也皆愤愤附合。
这时,徐庶也一脸凝重道:“主公,刘琦不灭,后患无穷,主公难道当真打算屈服于孙权的威胁,就此放过那刘琦吗?”
面对着众将的愤怒,面对着谋士的不解,颜良却平静如水,只冷笑了一声。
“当初本将受三面强敌围攻,也不曾畏惧于孙权那小子,而今江陵在手,实力大增,难道本将还会畏惧那碧眼儿的威胁吗。”
颜良用一句傲然的反问,回应了众人的质疑。
那傲然的言语,和那冷绝的脸庞间,更是涌动着汹汹的杀机。
大堂之中,立时鸦雀无声。
徐庶眼眸中闪过一丝喜sè,奇道:“如此说来,主公方才所为,难不成是在故意示弱不成?”
颜良嘴角扬起一抹诡笑,“若不是故意示弱,本将早就宰了那姓阚的,岂还容得他在本将面前嚣张。”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方才恍然大悟。
胡车儿知道自家主公并非畏惧东吴时,一肚子的火气方才消了不少。
徐庶亦是面露敬佩,啧啧赞道:“主公这示弱之计当真是妙,咱们只要能稳住孙权,便可暗中调兵遣将,荡平荆南,扫灭刘琦。介时孙权即使知道中计时,却也为时已晚,就算以倾国之兵而来,咱们也可集中所有兵力,跟孙权决一死战。”
徐庶洋洋洒洒一番话,看似是说出了颜良的意图,众也纷纷点头,深以为然。
这时,颜良却诡秘一笑,反问道:“本将什么时候说过这示弱之计,乃是为了荡平荆南了。”
徐庶一愣,眼中又现茫然,心说不荡平荆南,还能做什么。
颜良环视着众人,刀削似的脸庞上,浓烈的杀气骤然而聚,嘴角微微一扬,浮现出丝丝冷笑。
“尔等速做准备,三rì之内就发兵东进。”颜良忽然大声下令道。
众人听到颜良要发兵,jīng神皆是一振,但当他们听到“发兵东进”时,却皆又陷入茫然。
“发……发兵东进?东进何处?”徐庶愈加摸不清头脑。
颜良站了起来,目光遥视东方,一字一句道:“当然是东进柴桑,本将要让孙权为他们的嚣张,付出沉重的代价。”
东进柴桑!
听得这个字,在场所有人,包括徐庶这等智谋之士,也无不大吃一惊。
任他们谁都想不到,颜良的忍让与示弱,根压就不是为了荡平刘琦这残敌,他竟是要击破东吴的重镇柴桑。
这是何其之大的胃口!
大堂之中,一片沉寂,唯听得到众人紧张的呼吸声,似乎他们大脑都在缺氧,正艰难的消化着颜良这大胆的计划。
半晌后,众人方才的思维才跟上颜良的节奏,一时议论纷起。
“主公,孙权狂妄,是该教训,不过这柴桑乃东吴经营多年的重镇,以我军现下的水战能力,想要顺江东下,击破柴桑,是不是有些太过激进了?”
纵使骁勇善战的张郃,这时也冷静的提出了质疑。
颜良却不为他的质疑所动,依旧一脸的自信,却将目光转向了徐庶,淡淡道:“元直,你怎么看?”
徐庶是第一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当众人还是惊讶时,他的目光已死死的盯在了地图上,沉眉思索着颜良这计划的可行xìng。
渐渐的,徐庶的神情,从震惊变得自信起来,眼眸中更是跃动出兴奋之sè。
听得颜良相问,徐庶便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柴桑虽乃东吴西方重镇,但眼下孙权的水军还尽在扬州,柴桑的水军不过万余人,单论水军数量,我军在局部上倒并不处于劣势。”
顿了顿,徐庶继续道:“倘若我们能迅速的攻破柴桑,夺取了东吴这一西进的据点,就能对吴军的士气造成沉重的打击。而失去了柴桑的地利,孙权纵使起倾国之兵而来,对荆州所造成的威胁也将大大的减弱,所以主公奇袭柴桑这一策,倒也不是不可行。”
颜良暗暗点头,徐庶果然是徐庶,他的这番分析,也正是颜良用兵的原由所在。
张郃却道:“理是这么个理,可元直你不要忘了,柴桑终究还是有一万水军,单凭我方现有水军,如何能在孙权援兵赶来之前,击破这支水军,夺取柴桑呢?”
张郃这一问,却让徐庶有些不知该怎么回答。
大堂中,一时又沉默下来。
这时颜良却从容下阶,走到壁上所悬的巨幅地图前,手指一指,从容道:“我们都想错了,攻取柴桑的关键,根本不在水军,而是在此地。”
众人的目光,徇着颜良所指望去,却见他所指之处,赫然写着两个字:
陆口。
第二百五十一章 让孙权付出代价
颜良所指,正是陆口。
徐庶等众人,又一次陷入了茫然之中。
纵使如徐庶,一时也难以猜透,东击柴桑,却和江夏境内的这个陆口有什么联系。
众将之中,唯有一人眼眸忽然一亮,似是想到了什么。
面露惊悟之sè那人,正是角落中的吕蒙。
颜良目光如灼,无时不刻不观察着众将表情的变化,吕蒙那神sè明显的变化,又岂逃得他的眼睛。
“子明,你可知攻破柴桑之关键,为何在于陆口?”颜良问道。
吕蒙一怔,起身说道:“主公的意思,末将略有领悟,却不知对也不对。”
“此间都是自家人,尽可畅所yù言便是,说错了又没人会怪你,来,到这边来说与众人本将的用意。”
颜良招手将吕蒙叫到了地图跟前。
颜良深知吕蒙有统帅之才,他自也有意将吕蒙培养成为,能为自己独当一方左膀右臂。
对于年轻的吕蒙来说,颜良需要给他更多的机会,来展示他的才华,以让那些颜良旧将们心服。
吕蒙见有展示的机会,亦无丝毫犹豫,当即从容出列上前,大大方方的站在了地图之前。
“留守柴桑的东吴诸将,皆乃水战好手,那一万水军更是jīng锐之士,以蒙之所见,我军即使尽起水军与之在江上决战,胜负之数也实难预料,所以适才张将军的顾虑,蒙以为极有道理。”
吕蒙原本就东吴旧将,对吴军士卒的战斗力,以及东吴诸将的水战能力的评价,自然是最有说服力。
他这般一说,众将便皆微微点头。
“吴人水战无人能敌,以我军眼下的水军实力,确实无法抗衡,但我军却有陆战之长,yù要取柴桑,就必须要扬长避短。”
听得这一席话,颜良暗暗点头,面露几分欣赏,便想吕蒙果然是天赋过人,他的确是领悟了自己的意图。
其yù诸将却就奇了,张郃不解道:“我军步战强悍,这自然是不用说的,可这步战再强,在大江之上也无用武之地啊。”
“那可未必。”吕蒙笑了笑,将目光移向了地图上的陆口所在。
他边是比划,边从容说道:“陆口一地有陆水汇入长江,沿陆水河往上游走,即可穿过南岸幕阜山,再走陆路便可直抵柴桑,若以骑兵急行,仅仅数rì时间而已。蒙是想,这应当便是主公把袭陆口视为袭取柴桑关键的原由。”
吕蒙的一席话,在众人心中掀起了莫大的波澜,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惊奇的目光齐刷刷的望向着地图。
他们顺着吕蒙的思路,眼观着地图地形,心下琢磨着吕蒙所说,众人的脸上渐渐涌起了惊喜。
“原来还有这一条道路,可以由陆路抄袭柴桑,若是这般的话,我们便可以水军顺江急进,吸引吴军主力出战,却密派一支骑兵,由陆口出发奔袭柴桑,倘是这计划顺利,袭取柴桑倒真不在话下。”
徐庶兴奋的道出了吕蒙未尽之词。
颜良嘴角浮现一丝笑意,负手而立的他微微点头,吕蒙和徐庶二人,正是道出了他的计划。
自兵锋深入长江以来,颜良闲暇之时,一直抽空熟悉着长江一线的地形,琢磨着历史上发生在此间的战役,从中获取对自己有用的信息。
颜良第一时间想到的,当然就是赤壁之战。
当初赤壁大战时,孙刘联军逆江而上,第一站抢夺的就是陆口,然后才以陆口为依托,进据赤壁要地。
回想到这里,颜良不禁对陆口一地产生了好奇,但仔细的分析了陆口的地形。
几经琢磨之后,颜良才明白,吴人之所以抢占陆口,就是害怕曹cāo的步军由陆口抄袭柴桑,使之面临腹背受敌的困境。
正是如此,颜良才敢大胆的决定袭取柴桑。
徐庶等人虽智谋过人,但到底对长江一线的地理地形还不甚熟悉,甚至于颜良,如果不是因为有着先知先觉的记忆,也不会对陆口这么个看似不起眼的地方予以重视。
吕蒙则不同,他原为吴军将领,rì夜所谋的就是攻取荆州,私下里自然对长江一线的地形,分析得了如指掌,所以他才能看出陆口的重要xìng。
吕蒙,果然是一员不可多得的智将。
颜良欣慰之际,堂中的气氛已经沸腾起来,参悟了颜良用意的众人,无不对他抱以惊叹与敬佩。
有了破敌妙计,众将无不是亢奋激昂,纷纷慷慨请战。
只转眼之间,众将和谋士们就由方才的狐疑,斗志变得空前的高涨,所有的思想都团结成两个字,那就是——开战!
人心一齐,接下来的事就好办得多,无非是排兵布阵而已。
此番东进事关重大,颜良自当亲统大军,然江陵新得,也必需有得力的人选来镇守。
思来想去,颜良遂决定将夏口的满宠调去镇守江陵。
满宠此人不光守城能力强,治政也是难得的良才,无论是新野还是夏口,每每镇守过的地方,无不是政通人和,民心归顺。
江陵这般新得之战略要地,正需要满宠这样文武兼备的人来镇守。
至于逃往长沙的刘琦,手下兵马不过万余,士气低落之极,而荆南四郡除了长沙郡外,其余三郡都对他是貌合神离,这个时候根本不怕他折腾出什么动静。
虽如此,但黄祖那一万未受损伤的水军,还是不可轻视,颜良遂留吕蒙率三千水军镇守巴丘,以阻绝黄祖军北出湘水。
除去吕蒙一军,以及留镇宛城、襄阳、江陵等地的兵马,颜良所能用于袭取柴桑的兵力近有三万,其中水军有八千之众。
原本集结三万之众,势必会引起东吴的jǐng觉,但幸运的是,此时正处于江陵之战结束未久,颜良的主力原本就大多聚集于江陵一线。
于是,颜良便借着由汉水北归襄阳为由,堂而皇之的率军向夏口集结,却不用担心引起柴桑吴军的jǐng觉。
打发走阚泽的第三天,颜良抵达了夏口。
三万水陆大军,除了部分步军之外,大部分已齐集于夏口。
南岸长江水寨,中军大帐中,众将齐聚。
肃杀的暗流在涌动,每一个人的脸上,都跃动着复仇的烈火。
当初夏口之役,吴人长达数月侵略之仇,而今孙权嚣张的公然命令,所有的仇恨积蓄在心头,早已汇聚成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众人知道,他们心中那座愤怒的火山,终于到了痛快迸发的时候。
颜良环视热血沸腾的众将,旋即下达了军令。
水军方面,以甘宁和周仓统八千水军,顺江东下,直逼柴桑,务必要透使东吴水军出战。
陆路方面,以张郃率轻骑四千,由陆口而发,穿越幕阜山,直插柴桑之后,攻敌不备,一举袭破柴桑城。
颜良自己则自统余军,位于甘宁军之后,随时接应诸兵马,掌控全局。
“吴人不把咱们放在眼中,这一战,就叫吴人见识见识咱们颜家军的厉害——”
颜良环视众将,猎猎的杀机在脸上流转,暴雷般的激励之词,在军帐中回响。
“杀尽吴狗——”
“复仇雪恨——”
诸将们怒啸着回应,杀意如怒涛般汹涌。
######柴桑城。
黄昏时,那一叶扁舟抵达了这座沿江重镇。
船行徐徐进入水寨,栈桥上,鲁肃与老将韩当已闻讯而至。
鲁肃虽有周瑜推荐,但其在东吴中资历尚浅,故孙权命元老韩当和鲁肃共同统帅柴桑之军。
阚泽的官位虽逊于这二人,但到底是孙权身边的人,如今他出使荆州归来,途经柴桑,鲁肃和韩当自然要有所礼待。
阚泽下得船来,宾主相见,几番客套后,鲁肃等便将阚泽迎入了中军大帐中。
在那里,薄酒小宴已备好,只待着为他接风。
几巡酒下肚,寒暄过后,鲁肃拱手笑道:“德润此番出使荆州,不知那颜将军可答应息兵?”
“子敬曾言那颜良乃残暴jiān诈之辈,此番泽之所见,他也不过是个欺软怕硬之徒而已,和子敬所说的大不相符啊。”
阚泽流露出几分轻蔑,颇有些不以为然。
鲁肃顿为神sè一奇,“怎么,难不成那颜良竟是答应了不成?”
阚泽点了点头,嘴角掠起一丝冷笑,“我东吴水军纵横长江,天下无敌,他颜良敢不答应才怪。”
听得此言,鲁肃面露意外之sè,倒是韩当冷哼一声,似是早有所料。
这位东吴老将,捋着胡须,恨恨道:“颜良狗贼倒也识时务的紧,老夫倒还希望他不答应,如此咱们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起兵西攻,一举灭了那狗贼,以为我综儿报仇血恨。”
韩当傲然之余,还念念不忘着自己杀子之仇。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老将军且宽心,过不得月余,山越的叛乱就会撤底平定,到时候主公自会亲统大军荡平荆州,老将军的仇自然可报。”
阚泽宽慰道。
“这个颜良素来不肯屈服于人,没想到他竟然答应了……”鲁肃喃喃自语,眼眸中却流露着狐疑。
阚泽冷笑道:“他不光答应了,而且还对咱家主公盛赞一番,那般卑颜之相,子敬你若看到了,定然和我一样都会觉得恶心。”
说着,阚泽哈哈大笑起来,韩当听着痛快,也欣然大笑。
鲁肃却并未半分得意,眼眸中的狐疑之sè,反而是愈加浓重。
第二百五十二章 大战前的温存
“颜良的反应,真是有些可疑啊……”鲁肃暗凝着眉头,喃喃道。
正自畅饮的韩当和阚泽,听得鲁肃这喃喃自语,二人相视一眼,皆流露出不解。
“子敬,你在嘀咕些什么,有什么可疑的?”韩当仗着老资格,言语间对鲁肃就少了几分敬意。
鲁肃也不以为怪,只道:“前番颜良实力弱小时,屡屡面对强敌所攻,却宁肯拼个鱼死网破,也绝不肯露怯相。如今他已据半个荆州,威震一方,却反而显得如此软弱,这前后的反差,难道你们不觉得可疑吗?”
听得鲁肃这番话,那二人得意的表情旋即平伏了下来。
韩当虽乃武夫,但也不是那般无脑之辈,至于阚泽,更是孙权的谋士之一。
此二人也算是当世之才,被鲁肃这么一提醒,冷静下来细细一想,似乎还真是那么一回事。
“那依子敬之意,这颜良便当在是故意示弱,他这又是意yù何为?”韩当不解道。
鲁肃沉默不语,眉头紧锁,一时未能想透。
军帐中,一时沉寂下来,本是酣畅的酒宴,变得凝重起来。
半晌,阚泽眼眸忽然一亮,“倘若那颜良果真是在示弱,我料他必是想明着敷衍我们,暗中却调集兵马,以期迅速的平定荆南,解除后顾之忧,然后再倾全力与我军抗衡。”
阚泽一语,只令那二人神sè一变。
鲁肃紧凝的眉头一松,点头道:“思来想去,也唯有德润的推测最为合理,若当真让颜良瞒天过海,平定了荆南四郡,到时候他以整个荆州与我东吴抗衡,倒真是不易对付。”
旁边韩当也恨恨道:“没想到颜良这狗贼竟如此jiān滑,子敬,我们不可再坐视不顾,必须要采取行动挫败他的yīn谋才是。”
韩当战意暴涨,巴不得立刻跟颜良开战。
鲁肃却依旧冷静,沉眉权衡起来。
沉眉半晌,鲁肃道:“我柴桑之军只有一万,并不足以对颜良造成致命威胁,为今之计,还是按兵不动为妙。”
接着,他又将目光转向了阚泽,“就请德润你速回秣陵,将颜良的计谋禀明主公,请他不必等到山越悉平,即刻抽调大军西进,以武力胁迫颜良就范。”
鲁肃沉着冷静,须臾间就定下了应对之策。
阚泽深以为然,当即拱手道:“子敬所言极时,那泽就不敢久留,这就从速走程回往江东。”
酒宴未尽,阚泽便不得不起身告辞。
于是鲁肃和韩当只得罢宴,才刚刚回往帐中,就不得不将阚泽又送往岸边。
rì落西山时,那一叶扁舟又驶出水营,扬起满帆,借着顺流之势,向着东方飞快的驶去。
鲁肃立于栈桥,目送着阚泽的船远去,目光转而投向了西面。
“颜良你一定想不到,我鲁肃在时刻观察着你,你想瞒天过海,可没那么容易……”
######
夏口城。
rì落西山,夜幕降临,军府中,灯华已然高挂。
颜良负手立于房前,观视着壁上所悬的地图,思绪翻滚如cháo,脑海里不断勾勒着战略蓝图。
今早时分,甘宁的八千水军,四百艘战舰已经出发,顺流东进柴桑。
傍晚前,张郃所率的四千轻骑也已悄然离开夏口,向着上游陆口方向而去。
明早的时候,颜良便将亲统余下近两万的大军,尾随着甘宁向柴桑进发。
所有的战术,所有的计划都已安排妥当,颜良却还要在动身之前,再次确认一下他的方略。
毕竟,此次的奇袭柴桑,乃是他第一次主动的向东吴宣战。
第一战,只许胜,不许败。
身后响起细碎的脚步声,武将的本能让他的神经立时jǐng觉起来,鼻中却嗅到一股淡淡的芳香,那熟悉的味道瞬间让他放松了戒心。
他也不回头,只淡淡道:“小妹,明rì就要出发,你还不去休息吗。”
“我睡不着,来看看义兄。”说话间,吕玲绮已走到身后,将一件长衣披在了颜良的背上。
颜良身子微微一震,回头时,吕玲绮已在咫尺眼前,冷艳的脸庞间,闪烁着关怀之意。
“晚间变了天,我怕义兄你受了寒,多披件衣服好一些。”
吕玲绮淡淡笑道,抬起臂儿来,来为他拉紧衣裳。
今时的吕玲绮,并未似往常那样一身戎装,却是意外的换了身女人的襦衣,盘起的乌发间,还插了一枝金钗,形容装束与寻常的她截然不同。
难得见她女儿家打扮,借着这烛光细细一打量,却见这素来刚烈孤傲的义妹,竟然散发着几许柔情。
伊人当前,幽幽的芳香沁鼻而入,颜良心头不禁怦然一动。
一时失神,他的目光便在吕玲绮脸上流连忘返,久久不离。
吕玲绮觉察到了兄长目光有异,娇嫩的脸庞微微一红,唇边深陷出小小酒窝,却是浅浅一笑,“义兄,你盯着什么呢,我脸上有字吗?”
她这般一笑间,更是有种让人心悸的美,颜良心头怦动,轻轻的便将她的手握了住。
“义兄~~”
吕玲绮低低叫了他一声,想要把手抽离,却被颜良紧紧抓着不放。
她的呼吸很快变得局促起来,高耸的胸丘因呼吸的加剧而起伏不定,低眉浅羞间,那水灵灵的眼眸间,闪烁着的既是紧张,却又似有几分期盼。
颜良洞察人心,他那锐利的眼眸,又岂会看不出来吕玲绮的眼神变化。
便当这时,忽听得门外传来了女人的轻咳声。
吕玲绮身躯一震,急是侧眸看去,却见门外不知何时,竟已站了一个一身戎装的女子。
那女子身材高挑,皮肤极白,碧sè的眼眸中迸shè着不悦的神sè,正凝着眉头盯着她。
吕玲绮如何能不识,那女人正是颜良的第三位夫人,西凉马家的马云禄。
“嫂嫂……”
吕玲绮急是将手抽离,本能的跟颜良拉开了距离,绯红的脸蛋上勉强的堆出几分笑容。
颜良怔了一下,回头一看,果然是马云禄站在那里。
“云禄,你怎么来了?”颜良奇道,神sè倒是一派自若。
马云禄走了进来,笑道:“我在府中闷得紧,听说有一批军粮要送往夏口,就跟着运粮队一块来了,便想既能照顾夫君,又能助你一臂之力。”
原来如此。
“你是本将的夫人,这杀敌之事又怎用得着你上阵。”颜良说着携起了她的手。
马云禄小脸蛋上却泛起几许傲sè,“夫君可不要忘了,云禄我也是带兵打过仗的。”
“夫人你武艺高强,我自然知道的,不过那是以前,现下你的身份毕竟不同了。”颜良笑着劝道。
马云禄却着中嘴一嘟,目光瞧向了吕玲绮,“玲绮妹妹能为你上阵杀敌,我怎么就不行,再不济的话,我就跟随你左右,做你的贴身护卫也成。”
“这个嘛……”
“夫君~~妾身求你了~~”
马云禄见颜良犹豫,便是摇着他的手,撒起了娇。
颜良挨不过娇妻的撒娇,便在她鼻上轻轻一点,无奈笑道:“好吧,我答应你便是,不过你只能跟随我左右,上阵这种事你就别想了。”
马云禄武艺不弱,又颇有些领军的能耐,有她这么一个信任的人,来充当自己的贴身护卫,倒无不可。
马云禄见得夫君答应,高兴得笑容绽放,踮起脚尖便在他脸上深深的一吻。
她有一半羌人血统,自幼又久居西凉,习染胡风,喜好随xìng而为,不拘于中原的那些礼教。
故是虽有外人在场,她竟也毫不害羞的就对颜良有亲昵之举。
这一幕吕玲绮看在眼里,心头却是砰的直跳,浑身跟着就不自在起来,赶忙道:“既是嫂嫂到了,那小妹就不打扰义兄和嫂嫂休息,小妹告退。”
说罢,她微一拱手,便转身匆匆退去,将房门反掩了上。
烛火摇曳的房中,只余下了他夫妻二人。
小婚一别,此时再见,颜良却发现马云禄那俏丽的容颜间,更添了几分成熟的风韵,这昏黄暧昧的光线下一看,更有一种让人难耐的媚sè。
自江陵之战以来,连rì征伐不及休息,而今出征再即,正当放松一下紧绷的神经。
念及此,颜良忽的便将马云禄抱了起来。
“夫君,你要做什么?”马云禄明知自家丈夫意yù何为,却仍媚声羞问。
颜良嘴角掠起坏笑,“良辰美景,为夫当然是做该做的事,哈哈~~”
“夫君,嗯~~”
人影在窗格上晃动,那靡靡的声响从窗缝中悄然挤出。
门外的吕玲绮听得内中的声响,眉sè间不禁掠过几分嫉妒,却只能轻叹一声,悄然的离去。
……
一夜谈欢,泄尽了连rì来的疲乏。
次rì天明未久,两万大军,大小战舰数百余艘,沿着长江两岸,水陆并进向着柴桑浩浩荡荡而去。
旗舰之上,颜良昂首远望着茫茫长江,身后马云禄、周仓、胡车儿等亲军诸将环立。
此时的颜良容光焕发,冷峻的面庞中透shè着决毅,那巍巍之躯更是弥漫着肃杀与自信。
极目天水尽头,颜良仿佛已看到了那座东吴西方的重镇。
“孙权,你敢跟老子面前玩嚣张,老子就让你知道什么才叫作真正的嚣张。”
云帆茫茫,铁骑滚滚,两万士气旺盛的颜家军将士,兵锋直指柴桑。
第二百五十三章 无惧强敌
柴桑城。
军府大堂中,鲁肃正与韩当对弈。
棋盘上黑子与白子纠缠厮杀,黑子正逐渐占据着上风,白子一条大龙四面楚歌,难逃升天。
鲁肃沉静如水,仿佛稳抄胜券,而韩当的额头则挤满了深纹,一脸的苦想。
苦思半晌,韩当叹了一声,将手中的棋子往棋盘上一丢,“哗”的一声搅乱了棋局。
他这当是弃子认输。
鲁肃淡淡一笑,边收拾棋子,边道:“老将军的棋艺比以往jīng进了许多呀,来,咱们再斗上一盘。”
韩当赶紧摇手:“罢了,连战连败,实在是无趣的紧。”
“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方显英雄百折不挠嘛。”鲁肃说教起了大理理。
韩当咧着嘴道:“这下棋又费神又费时,当真是没意思,子敬,要不咱们比试一回武艺,活动一下筋骨。”
“将军武艺超群,肃岂是对手,不比也罢。”
鲁肃倒是坦诚的紧,直言技不如人,不似韩当这般,明知棋艺不佳,却偏要向鲁肃这个后生晚辈讨教。
被鲁肃拒绝了比武,韩当无奈,只好自入院中,抄起一柄钢刀耍了一回。
鲁肃则从旁饶有兴致的观看,待得韩当舞罢刀技,鲁肃连声喝彩,大赞韩当老当益壮,武艺不凡。
韩当把那大刀往地上一戳,恨恨道:“阚德润去了已有几天,也不知主公何时会发兵,老夫已忍耐不住想要亲手斩下颜良的人头,以为我家综儿报仇。”
韩当无时不刻不记着亡子之仇。
“颜良的水军终究是他的软肋,只要主公能以倾国之兵西进,用兵得当,即使一时杀不了颜良,也必能将他赶出长江。”
鲁肃捋须洋洋洒洒而言,沉稳的表情间,亦流露着几分自信。
韩当深以为然,重重点头:“你说得对,待主公的大军一到,老夫必向请公请命为先锋,定要荡平荆州,扬我江东威名。”
这一老一少两员东吴重臣,谈论之间信心百倍,俨然已将长江视为自家的内河,驱赶走颜良,夺取夏口、江陵只是易如反掌之事。
正当这时,部将张承急匆匆而入,一脸的凝重。
“报韩将军、鲁将军,我江上巡逻船发回急言,柴桑百里外发现颜军水军,正向柴桑急驶而来。”
一语惊人。
那正自论道的二人,陡然间神sè惊变。
鲁肃更是腾的跳了起来,惊问道:“颜军有多少兵马?”
张承道:“回将军,据伺候估计,颜军战舰有四百余艘,敌军人数至少有七八千左右。”
七八千水军!
鲁肃思维急转,掐指一算,立时就意识,这个数目几乎已是颜良水军的全部。
“颜军水军怎会出现在柴桑附近,这狗贼他这是想干什么?”老将韩当也惊异道。
鲁肃负手踱步,眉头紧锁,陷入了沉思之中。
片刻后,他身形猛然一震,如若恍然大悟一般,脸上更是迸shè出难以形容的惊诧。
“我明白了,颜良这厮先前的示弱,根本不是想攻荆南,而是想趁我不备,袭破我们的柴桑。”
此言一出,韩当和张承俱是一惊。
纵使韩当对颜良深为恨之,一直心存着不屑,此时也不禁为颜良的胆sè而大为震骇。
要知柴桑乃东吴经营多年的重镇,城池高厚不说,自柴桑以西的沿江两岸,更是布有数道营垒,构成了严密的防御体系。
当年黄祖执掌江夏时,亦曾趁着柴桑兵力不足,数度率军进攻,结果均被打得大败而归。
如今颜良单凭八千水军,就想要攻破柴桑,这天大的胃口,如何能不叫人感到震惊。
只是,只震骇了那么一瞬,韩当脸上的震惊之sè就变成了讽刺。
“颜良狗贼,以为我柴桑只有一万水军,就想趁虚而入,他也不掂量一自己有多少斤量。来得好啊,老夫正好狠狠教训一下这个狂妄之徒。”
韩当复仇之心骤起,当即便决定率水军出战,歼灭来犯之敌。
鲁肃却劝道:“老将军且息怒,柴桑守备坚固,根本不需害怕敌人来攻,依肃之见,当谨慎为妙,不如坚守柴桑,以待主公大军来援再出战不迟。”
听得此言,韩当面sè顿时一沉,“颜良狗贼的水军并不占优势,我军若只一味龟缩待援,岂不自损了士气,助长了那狗贼的嚣张气焰,不行,老夫一定要出战。”
鲁肃转念一想,韩当的话似乎也无不道理,只是不知为何,他还是觉得谨慎稳妥为好。
权衡之下,鲁肃本yù再劝,韩当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抄起兵器,大步流星便愤然而去,直奔水寨而去。
鲁肃虽名与韩当共镇柴桑,拥有着相同的权力,但韩当乃东吴元功宿将,在军中拥有着极大的威望。
如今韩当硬要出战,鲁肃也阻止不了,只得叮嘱韩当不可轻视敌人,当小心而战。
午后时分,五百艘大小战舰,陆续驶出了柴桑水寨,各舰迅速的在江上结成阵型,庞大的舰队,载着九千多jīng锐水军,溯江而上,向着上游浩浩荡荡而去。
……
上游处,甘宁的水军顺流东下,比及吴军出发时,已经逼近柴桑五十余里。
根据颜良事先交待的作战计划,甘宁所部的任务,就是以强硬的进攻姿态,一定要把吴人水军从柴桑引诱出来。
故是甘宁闻知韩当率大军杀至的消息后,便叫舰队全速的向下游杀去。
午后时分,两支舰队在柴桑以西三十里处相遇。
九百余艘战舰,茫茫无际的帆影,遮天蔽rì。
大江之上,宛若两条发怒的蛟龙,在隆隆的战鼓声中,咆哮着相对冲来。
心怀着丧子之仇的韩当,没有丝毫的保留,当即下令全军全面出击。
巨大的楼船坐镇zhōng yāng,布满弓弩手的斗舰环护两翼,数不清的艨冲如箭鱼般飞驰在四围,吴人仗着船型高大的优势,摆出铁壁般的阵型,逆着江流平推而至。
水战高手就是水战高手,韩当这舰阵摆得无懈可击,甘宁一眼就看出,什么火攻之类的战术都将无效,剩下的唯有硬拼。
斗舰之上,甘宁远望着汹汹而至的敌阵,胸中有猎猎的豪情在燃烧。
自建水军以来,大小战役百战百胜,但所遇之敌手,却无非蔡瑁、黄祖之流。
这些货sè虽然水战颇有一手,但在甘宁看来,却皆是土鸡瓦狗之辈,胜之乃理所当然。
天下间,能让甘宁视为真正对手的,唯有东吴水军。
而今,眼瞧着那让他瞧得上眼的敌人,杀气腾腾而来,甘宁心中的战意不觉已沸腾至顶点。
不与东吴水军交手,如何能真正显我甘宁的威名!
斗志燃烧的甘宁,铁戟向前奋然一指,厉声喝道:“传令下去,全军进攻,与敌军决一战死——”
令旗摇动,隆隆的战鼓声冲天而起,四百艘颜军战舰,乘风破浪,向着气势汹汹之敌直扑而去。
八千士卒对九千敌卒,四百战舰对五百敌舰。
斗舰少于敌人,亦没有楼船这等江上霸王,甘宁的水军显然处于劣势之中。
但甘宁和他的将士,却没有半点畏惧,这般百战之士,喊杀如cháo,挟着血洗前辱的怒意,义无反顾的冲杀而上。
两支舰队,如发怒的蛟龙一般,轰然相撞,在这茫茫大江上纠缠激战在了一起。
吴人有楼船,弓弩手有居高临下的优势,甘宁的水军则多艨冲,机动xìng强,利于接船肉搏。
双方各自发挥优势,九百余艘战舰混战在一起,从午后杀至黄昏,只杀到江面上浮尸无数,江水为之血染也不难分胜负。
……
前方血战之时,颜良所统的后续大军,已然在上游二十里处安下营寨。
两岸山势愈陡,已很难再行军,长江在此间缩成了一个瓶颈,柴桑城正位于瓶颈东端。
颜良只能将兵马驻扎于此,派人去打探前方交战的消息。
他清楚这将是一场消耗战,他本就为数不多的水军,势必要在这一战中受到损伤。
但颜良更清楚,为了诱使吴军倾巢而出,他必须用鲜血来把这场诱敌的大戏,演到绝对逼真。
傍晚时分,斥候终于传回情报,前方的那一场大战已然结束,双方不分胜负。
那一场打了整整半天的江上肉搏战,战到最后,双方谁都知道无法战胜对方,眼看着天sè将晚,无法再战,便很有默契的各自退兵而去。
这一场仗打下来,甘宁损失了两千多水军,一百多艘战船,甚至甘宁本人肩上还中了一箭。
残阳夕照时,甘宁和那疲惫的舰队徐徐的归来,渐近水寨时,颜良方才看清,几乎每一艘的战舰上都钉满了箭矢。
见得此景,颜良不禁暗暗吸了一口冷气。
虽未亲身经历那场水战,但颜良脑海里仿佛已能想象得到当时那场战斗的惨烈。
旗舰靠岸,负伤的甘宁迈着沉得的步伐下得船来。
颜良迎上前来,将甘宁扶住,抚其肩道:“兴霸,这一战你和将士们都辛苦了。”
浴血的甘宁,干瘪的嘴唇露出一抹淡笑,拱手道:“宁幸不辱命,柴桑的水军已倾巢而出,统统被我引诱了出来。”
颜良点了点头,肯定了甘宁的功绩,遂叫人速将甘宁扶回去治伤。
环视水寨,那些血战的将士们陆续下得船来,相互挽扶着走向营中,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挂着几分大战余生的庆幸。
颜良的目光投向了南面,心中暗忖:“水军的将士们已尽全力,儁义,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第二百五十四章 杀你个黯然销魂
柴桑以西,吴军大营。
为了沿江阻击西来之敌,吴军在柴桑上游设下了数座水寨,已备不时之需,此间水营,正是柴桑最西端的一座营垒。
傍晚时分,韩当和他的舰队退入了营中。
刚刚结束的那一战,韩当引以为傲的军队,损失了士卒一千五百余名,战舰近有七十余艘,自统帅水军以来,韩当还从未有过如此大的损失。
更令韩当感到恼火的是,付出了这么大的损失,他竟然没能够歼灭颜良的水军,双方大战半rì,最终只能在各有损伤的情况下,各自退去。
对于韩当来说,不胜,便是败。
想起临离开柴桑时,自己傲然的向鲁肃保证,只消一役他就可以轻松的歼灭来犯的敌人,但现在战斗以这样的形式收场,如何能不叫韩当感到脸上无光。
回往中军帐,韩当狠狠的将头盔往案上一丢,满身的恨意令左右士卒为之悚然。
“甘宁小儿,来rì再战,老夫必取你这小贼的项上人头!”
韩当愤愤大骂,宣泄着内中的不爽。
帐帘掀起,部将张承步入了帐中,看着一身火气的韩当,眼中也闪过一丝惧sè。
“贼军情况如何,你可打探清楚?”韩当暂压下怒气,沉声问道。
张承暗吸了口气,拱手道:“回将军,敌军已退往二十里外的水营,据细作回报,颜良亲统的步军也已抵达,敌人的步军总数近有两万之多。”
听到这个数字,左右部将无不微微变sè。
韩当却瞪了他们一眼,怒道:“颜良狗贼水军不胜,纵有十万步军又有何用,尔等难道还怕了他不成。”
左右给韩当这么一喝斥,均是低头不敢吱声。
半晌后,见得韩当怒气稍息,张承才小心翼翼道:“老将军,适才一战,没想到颜军水战颇为了得,竟能与咱们战成平手,眼下这般情况,咱们是不是暂且撤归柴桑,以待主……”
“谁敢言退,老夫砍了他的人头!”
韩当一声怒喝,打断了张承的劝言,那威慑之语,更是把张承吓得浑身一凛。
韩当环视诸将一眼,厉声道:“尔等都是我东吴猛士,如今敌人水军少于我军,战船劣于我们,敌将更是一个无名小辈,倘若我等连此等敌人都不能胜,我江东水军的威名何在,我韩当与尔等的颜面又何在。”
一番怒骂后,韩当又以言语相激。
本是有些情绪低落的众将,内心中的荣誉感被激发,怒火与战意旋即又被点燃。
大帐之中,众将咬牙切齿,骂声骤起,皆是叫嚣着与敌人决一死战。
见得众将斗志起来,韩当这才满意,遂是豪然道:“老夫已决意在主公大军抵达前,将颜良的水军尽数歼灭,今rì众将士们好生歇息一晚,明早尔等随老夫再度出战,务必要击破敌贼,让颜良那狗贼知道我韩当的威名。”
“愿随老将军死战——”
“吓破颜良的狗胆——”
帐中诸将,一时群情激怒。
韩当轻抚着白须,老脸上浮现出得意的冷笑,“颜良狗贼,杀子之恨,我韩当明rì必叫你十倍偿还……”
######只可并行两辆马车的山道间,那一支轻骑正匆匆的前行。
四千人的队伍,除了马蹄之外,听不到半点杂音,安静的仿佛一支来自于地府的幽灵军团。
队伍zhōng yāng处,那一面不太起眼的“张”字的大旗,低调的任凭山风吹抚。
张郃策马急行,脑海里却在思索着将要进行的战事。
前方一骑斥候绝尘而至,直抵张郃跟前。
“禀将军,前方道路已侦查清楚,并无吴军埋伏,柴桑城的守军只有千余人,其余皆被调往上游与我军水军交战。”
听到这情报,张郃疲惫的脸庞间,悄然掠起一丝兴奋。
柴桑方面的情况,正如主公预料的那样,吴人的主力已尽被诱往上游,完全没有防备到陆口这条偏僻小路。
张郃信心倍增,高声道:“传令下去,叫全军再加快速度,黄昏之前务必要直抵柴桑城下。”
斥候飞奔而去,号令从队首至队尾,一层层的传达下去,四千赶了两天两夜路的颜家军骑士们,振作起jīng神,抽打着战马加速狂奔。
红rì西斜,前方的道路越来越宽阔,左右两侧的山峰逞下降趋势,渐渐由高耸入云,变成了不起眼的丘陵。
隐隐约约,张郃似已能听到滚滚的江涛之声。
那是长江的声音。
张郃的心越来越兴奋,拼命的抽打着胯下战马,风一般的狂奔。
当那黄sè的战驹,嘶鸣着跃上那一座丘陵时,眼豁然一片开朗,滚滚长江如玉带一般,从远方蜿蜒而过。
在那江之南岸,那一座巍峨的城池,赫然映入了眼帘。
柴桑城,就在眼前。
四千轻骑陆续上得丘坡,黑压压一片将丘陵涂上了一层黑sè的边线。
喘息的将士们,远望着那城池的轮廓,每个人的眼中都迸shè出前所未有的兴奋之焰。
仿佛,所有的疲惫与辛苦,在这一瞬间都烟销云烟,剩下的,唯有如烈焰狂燃般的熊熊战意。
“他娘的,终于给老子赶到了……”
张郃心中何等痛快,汗流满面的脸上,无尽的杀意在迅速的凝骤。
环视左右嗜杀的针士,张郃长枪向前一招,厉声叫道:“主公有令,先入柴桑城者,官升三级,赏百金,弟兄们,随老子杀进城去——”
惊雷般的暴喝声中,张郃一马当先,纵枪驱马冲下丘坡。
重赏之下,四千骑士更有何疑,皆如出笼的猛虎一般,哮咆着冲将而出。
铁蹄滚滚,如山洪一般辗向柴桑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抵城前。
“是颜军,颜良军来了——”
“怎么可能,贼军怎会出现在柴桑城南?”
“老子怎么知道,难道贼军长了翅膀不成?”
“快关闭城门,休要放敌军进来……”
这神兵天降般的铁骑,瞬间令柴桑守军陷入了无尽的恐慌,南门处的百余守军不及多想,急是拉起吊桥,关闭城门。
只这转眼间的功夫,张郃和他的骑兵已扑卷而至,借着坐骑的冲势,径直飞越了护城壕。
两余骑兵,率先直抵城下。
“弓箭手,给老子放箭,登城队,爬上城去,杀光敌军。”
翻下战马的张郃,厉声喝令着部下。
两余骑兵即刻下马,五百余弓弩手立刻向城头守军放箭,压制他们的反击。
同时,其余战士急将随身携带的飞爪铁链解下,嗖嗖的风声骤起,几百根铁爪飞上城头,将城垛死死的钩住。
“登城,登城——”
张郃挥枪大吼。
沿城一线,一千五百名颜家军健儿,冒着城上飞下的罗石与檑木,奋不顾身的沿着铁链向城头爬去。
柴桑城乃东吴重镇,城墙足有几丈之高,此等坚城,若是守备得当,纵然是敌人拥有jīng良的攻城器械也无法撼动,更何况是这般最简单的铁爪飞钩。
只是眼下柴桑守军不过一千,其中四百还在江边水寨,城内守军不到六百,分散到四门时,这南门处仅只百余守军。
区区百余人,面对着漫长的城墙,数千敌人的全线攀城,岂能不顾此失彼。
片刻之间,几十名颜军将士就率先爬上城头,大刀如风,挟着一腔的杀气斩向惶恐的守军。
随着越来越多战士爬上城头,很快,那百余惊恐的吴军士卒,就被淹没在了颜军的凶凶人海中。
轰~~绳索被斩断,巨大的吊桥重重的砸落下来,溅起了漫空的尘土。
紧接着,柴桑南门便吱呀呀的被扳开。
张郃大喜,翻身上马,沿着城墙直抵城门前,手中钢枪向着大开的城门一招,护城壕那边的两千铁骑,汹汹而上,踏过吊桥,向着洞开的城门直冲而去。
张郃当先而入,手中一柄钢枪大开大阖,舞出重重枪影,四面八方荡shè开来,直将那惶恐狼狈的敌卒无情的刺穿。
汹汹而入的骑兵,沿着城内主道蜂拥而入,铁蹄过去,长长的血路从城门迅速的延伸出去。
诺大的座柴桑城,东吴引以为傲的重镇,此刻,却如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一般,任由颜家军的铁蹄蹂躏。
……江岸水营中,鲁肃尚在此间处置着军力。
上游韩当发回信来,说他要跟颜良的水军决一死战,鲁肃没有办法,只能安排将粮草源源不断的运往上游,以作好韩当的后勤。
第三批的粮草皆已装船,眼看着就要离港而去。
鲁肃也长松了口气,就在他正打算回城之时,却见数骑人马狼狈不堪的直奔而来。
“鲁将军,大事不好,颜良的骑兵杀进柴桑城了!”
“什么?”
鲁肃大吃一惊,一瞬间还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
“颜军骑兵不知怎的突然从南边杀出,小的们抵抗不住,已经被敌军杀进了城里。”
南边?
颜良的大军不是尽在长江上游么,怎的会莫名其妙的出现在柴桑之南?
鲁肃的思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一脸震惊失措的他,绞尽了脑汁,也无法接受了残酷的事实。
几番惊恐,鲁肃心头突然剧烈一震,脑子里猛的闪过一个念头:
难道是……陆口小道不成!
念及于此,诸般的线索一齐涌上心头,真相终于浮出了水面。
“原来,颜良先前的诸般所为,竟然全都是为了偷袭柴桑设下的骗局,此人之诡诈,实在是……”
想明白了一切,鲁肃是又惊又急,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对颜良的震撼。
他情急之下,打算率部回援柴桑时,却赫然发现,那原本属于东吴城头上,却已傲然飘起了“颜”字的大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