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七十三章 尾声
随着最后一人止住了脚步,登天阶自此落幕。
夺了魁首,占得第一的,自然是最先登上十三阶,并得以通过,入通明阁的那位燕地弟子善言。
尽管善言此前全无声名,但他步步登阶,乃至登临通明阁,超越九大仙宗善字辈众弟子,这乃是众人所见,故而并无争议,多是议论这善言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又议论什么隐匿潜修,一心修炼,未有声名在外,如今终是尽展本领。
秦先羽夺了首位,第二人应当是天阶峰最后一个止步的那个弟子。
这最后一人是道德仙宗的弟子,登阶以来多是考验辩论之类,凭借极高的悟性及修道造诣,到了第十三阶。然而这第十三阶,反而是考验静坐。
静坐者,不知前后,不知上下,不知天地乾坤。
但他终究还是静坐百年,从那玄之又玄的状态之中退了出来,比不得内中同等感悟的仙圣之祖。
内中静坐百年,外边仅过一日。
但饶是如此,他也是最后一个落败的。
除却这位道德仙宗弟子之外,还有一位是浩然宗弟子,他是在第十一阶僵持不下,无法通过考验,可却也没有落败,支撑过了一日,才撑不过去。尽管只是第十一阶,但却是坚持到了后面才落败,想来诸宗长老评价之时,会稍高一些。
“这道德仙宗弟子善原,坚持到了最后一人,并是在众人之前便登上第十三阶,果然是造诣精深,不负盛名。”
“若无燕地杀出个善言,此人当属第一。”
“正是如此,善原早有盛名,乃是道德仙宗善字辈弟子中道韵较深的一人,只逊色于得道成仙的几位师兄。而那浩然宗弟子,反倒还名声不大。能够在第十一阶坚持下来,颇为难得。可那善言此前却是全无半点名声……”
各宗门人长老俱是议论纷纷,散人修道者各自结群谈论,又有散仙之流品头论足。
而玄庭宗则按照原本的章程。为登天阶收尾,礼仪规矩,一丝不苟。
浩大仙宗之庄严大气,虽只露出一角,也已令人为之惊叹。
半个时辰之后。天空中的蓝色天幕垂下大片白云。
白云垂下,如同一张布垂落。
最上面的一列,赫然便是:中州燕地,善言。
而下来一列,属第二,是道德仙宗那位弟子:道德仙宗,善原。
从上往下看来,一个一个名字,清晰明亮,白云化字。极为流畅。
中州燕地除秦先羽外,还有一位弟子入得前十,另有两位弟子分列十二,十五。至于浩然宗那个在第十一阶坚持到后面的弟子,虽然坚持长久,但毕竟未能通过第十一阶,勉强列在三十名外。
至于善信善盈等人,在这一批善字辈弟子中,实是修道年浅,极为年轻。因而登天阶上表现不比那些修道多年,岁数较大的弟子,自然排在后列,其中善仁名次比善信等人高出一截。善柔仅次于善仁。而各大仙宗前来登天阶的,也有修道年浅的弟子,他们主要还是参与九州盛事,见识仙家气象,对于这些弟子而言,开阔眼界。感悟仙家大气,才是较为主要的。
仙宗盛事,尽显庄严大气,礼仪严谨,但不免有太多的仪式。
登天阶开始之前,便有许多的章程,如今登天阶过后,要收尾也并非简单,后面礼仪仍然不少。
尽管如此,但这过程中,仙乐靡靡,钟鸣鼓响,又有灵禽盘旋,异兽匍匐,赏心悦目,此外,又是美酒当前,佳肴入席。
随后,则是前十弟子的奖励。
秦先羽在通明阁所获的两种机缘,其实已心满意足,只是他身为第一,即便已经在通明阁得益,但仍然是可以得到奖励的。
往年的弟子,极少有登上通明阁的,对于这旷世机缘实是可望而不可及。
对于众弟子而言,通明阁可以不计,他们除却在登天阶过程中的得益之外,便只好期望前面十位弟子的奖励。而未入前十的弟子,若是表现极佳,回到自家宗门,师门长辈也多是会有赏赐,以作鼓励。
“中州燕地,善言。”
声音平和,这是玄庭宗掌教。
秦先羽站起身来,在众人瞩目之下,登上前方高台。
他一步一步走去,不缓不急。
若是常人,在这么多人注视下,不免焦虑,更何况这些人中还不乏仙家之辈,如各宗地仙,世外散仙,更令人难以自在。
这种不自在,多是会体现在一举一动上面,或许身子僵直,或是脸色不佳,或是眼神不静,而大多是脚步僵硬,或是故意加快脚步,或是放慢脚步。
可秦先羽宛如闲庭信步,既不显急切,更不会缓慢。
他来到了高台上,直面玄庭宗掌教。
这是一个中年人,五官端正,白面无须,身着淡紫色长袍,边上缀了青边。他笑容平和,像是平易近人。
但在秦先羽的感应中,这便如同湖泊般深幽。
那不是一般的湖泊,而是无边无际的汪洋,但这汪洋之上并无风浪,平静如镜面,因而如同湖泊般深幽。
这位玄庭宗掌教,似乎平和温善,但却颇有神秘之意,难以看透。
而燕地掌教,也是温和仁善的模样,但秦先羽却能感应到其中隐隐约约的威严之态,以及温和之下的锋锐利芒。
“与燕地掌教真人同样高深莫测……”
秦先羽心中叹了声。
九州仙宗并立于世,而掌教虽非门中道行最高之人,但却是掌控宗门,权势最重的人物,亦是宗门之门面,他们各类才能杰出,而修为也不会逊色。
玄庭宗掌教说道:“燕地弟子善言,初时不适,后来居上,最先登上第十三阶,并成为此次比试中唯一通过第十三阶的弟子,列为首名。”
“众者信服,俱无异议,已然定于首位,今赐仙庐一座。”
玄庭宗掌教手中托起一物。
那是一座小庐,被他托在掌中,显得极为细小。
“此为上品仙宝,可用作洞府,亦可用以飞行航空。仙庐若能以法力催发到极致,便是过了三重地境的仙家,亦无法打破,亦无法追赶,殊为难得。”
玄庭宗掌教说道:“上前接宝。”
秦先羽上前去,双手摊开。
玄庭宗掌教将仙宝放置于他手中。
就在这时,秦先羽忽然听到一声细不可闻的低微言语。
“你在通明阁得了益处,十分难得,比这件上品仙宝可要重得多了。如今你得了通明阁的定身术,又得仙庐,果真是福缘不浅。”
“尤其是你在空明殿也有机缘,更令人吃惊。”
“古往今来,便只有你才在这三十三天上获得两份机缘。”
玄庭宗掌教嘴角有浅浅笑意,“三十三天上的机缘,连道祖都要珍而重之,你得双份,着实令人艳羡。看你双份仙缘,已经如此令人艳羡万分,如今又要再得一座仙庐……若非是碍于规矩,本座当真想把这座仙庐扣下,为我玄庭宗省上一笔。”
秦先羽颇觉愕然,抬头看去。
玄庭宗掌教神色平静,面上淡然,又颇具庄重之色,分毫没有言语中的风趣之态。(未完待续。)
四百七十四章 解封五色烟罗
登天阶已然落幕。
这场九州盛事到了尾声,但余热未消,许多地方仍是热闹。
据往常的惯例,这九州年轻一代弟子的比试,吸引了各宗门长老及弟子来到玄庭宗附近,又有许多散人修道者。尽管盛会落幕,但除却一些有急切事情而未有闲暇的人之外,其余人都颇有流连忘返之态,因此热闹是免不了的。
依往常惯例看,这种余热大多会在一年后才消去。
而连接各州的两界山虚空处,也是在一年后才会开始断裂。
庭院内,秦先羽运转先天混元祖气,功行圆满,呼出一口浊气,咽下舌底一口名作长生酒的津液。
在登天阶那天过后,仍然有许多仪式,如初始时一样繁琐,闹到了夜间才算散去。
此后两日,依然还有收尾的仪式,并非简单完结。
对于仙宗而言,但凡盛事,都不能失了礼数。
之前开始时气势非凡,万事庄重,如今到了末尾,同样是该磅礴大气,庄严落幕,而不会轻简便易。
这便是规矩森严的其中一种表象。
但凡举办盛事,各仙宗多是如此繁复,唯有道德仙宗勉强算是例外,因为道德仙宗都是专于修道之人,对于各类繁琐礼仪规矩,盛事章程,看得较为轻些,大多是简化了去。当然,作为偌大仙宗,掌控一州,即便再是何等简化,也仍是难掩仙宗气派,仍是令人感到惊叹。
尽管玄庭宗如今还是十分热闹,但秦先羽拒绝了善信等人外出的邀请,在庭院中修炼至今。他原是喜静之人,之前初见仙宗气派。只觉磅礴大气,庄严沉重,心中不免震撼。但震撼吃惊是一回事,而本身性子又是另外一回事。说到头来,他终究还是喜静安宁之人。
他运功完毕,手上托起一座小庐。
这仙庐檐角分明,走廊,门户,俱都清晰。
秦先羽运起法力,就见这仙庐涨大了一些,看得愈发清楚。
这仙庐可充当随身洞府。定于某处,然后自身入内潜修,也可用以储藏宝物,如同放在自家草庐一样。它可用以航空飞行,虽然比不得广成白玉楼船这等古传仙宝,但却要比乾元大舰更为上等。
以秦先羽如今的一十三寸金汤玉液,勉强能够将仙庐变成一般草庐屋舍那般大小。若是驾驭这座仙庐飞空,约莫能比地仙人物腾云驾雾的速度。
“空明殿中获道胎真玄悟真篇。”
“通明阁内习得一指定身之术。”
“登天阶首名赐上品仙庐一座。”
秦先羽沉思道:“但这五色烟罗,倒是没有动静。”
才这般想着,就听庭院外传来一声苍老声音。
“老夫玄冲。”
……
玄冲入了庭院。然后朝着秦先羽略微点头。
尽管登天阶已经落幕,尽管这里没有被人窃听的忧虑,但之前早已说过。在这云州之内,暂无中州燕地第十位首座,而只有四代弟子善言。因此玄冲没有施礼问候,只将他当作本门四代弟子,而秦先羽也没有自恃身份,起身施礼,道了声玄冲长老。
玄冲点头说道:“我此次来,你应当知晓了?”
秦先羽微微一笑,取出一物。
这是一个小火炉。色泽低沉,雕有三头真龙。尾部落地半卷,作为炉下三足。而龙首朝着小炉之内。各自张口,口中各有一颗白皙无暇的玉质龙珠。
“五色烟罗部件齐全,只差解封了。”玄冲说道:“我原是要等离开了云州,才将五色烟罗解开,但如今有变,故而先一步解开。”
秦先羽眉头微皱,道:“有变?”
玄冲没有答话,只是说道:“待五色烟罗解封之后,再与你细说,但不必担忧,此事对你有利而无害。”
听了这话,秦先羽虽然还觉疑惑不解,但得知无害,也算平静下来,按耐住心中好奇。
接下来,就见玄冲招手取过了五色烟罗,把这小炉升上头顶。
咻咻声响,玄冲手中快速结印,以仙家法力虚空凝炼,化作无数印诀,打在五色烟罗之上。
玄冲修为极高,道行极深,仙家法力亦是莫测,他结印轻而易举,又快得惊人,几乎让人无法看清他的动作。
常人见了,只觉得他缺了两只臂膀。修道人见了,也只看见他双手朦胧不清,只有许多虚影。
秦先羽略感吃惊,目光微凝,然后眼前一切都放缓了许多。
玄冲结印速度,此刻再度落在秦先羽眼里,已是比之前慢了许多,但依然快得令他眼花缭乱。
嘭!
那空中的小炉震了一震,终是归于平静。
玄冲面色不变,手上结印不止,堪称雄浑的仙家法力,如今也已去了小半。
秦先羽看得出来,要解封五色烟罗,即便是玄冲这种把大道金丹温养到了第三重地境的仙人,也极为费力,并不轻松。
玄冲所结的法印极为玄奥,是专门破解五色烟罗封禁的手法,但因为他修为远不如燕地掌教,故而解封五色烟罗,显得极为费力,几乎耗空体内仙家法力。
当第九声嗡地响动之后,五色烟罗便缓缓往地上落下,轻飘飘如羽毛棉絮。
“五色烟罗已解,从此后便有了防身效用。”
玄冲脸色较为苍白,声音也虚弱了少许。
秦先羽看着五色烟罗,心中大为欢喜。
五色烟罗,若是全力施展起来,便是金丹大成,功成九转的人物,也无法攻破。倘如不以法力施展,单凭其本身护卫之效,也能抵御仙家以下的道术,比如龙虎巅峰真人施展的道术打来,秦先羽便是站着不动,也无须忧虑。
今后再遇上什么大群蛊虫,大群凶禽猛兽,不必借助雪蚕蛊,也不必使用剑法,不必施展什么其余手段,只要有五色烟罗护身,纵然十万蛊虫也能安然无恙。
秦先羽心中欢喜,朝着玄冲道谢一声,然后便迫不及待地灌注法力。
三头刻于炉壁上的真龙,蓦然亮起光芒。接下来,他的法力便顺着这三头真龙经络游走,传至口部,经由龙珠施放,但见光芒大绽,如若金色火焰。
那金色火焰朝着火炉中喷吐。
小火炉立时通红,然后泛出金色光泽。
炉盖处有五个孔洞,分别冒出五条烟雾,悠悠袅袅,色泽各异。
这五色烟雾,呈金木水火土,各按五行,护住了周身。
玄冲目光微凝,低语道:“初成地仙者,攻不破这五道烟雾。”
秦先羽也听闻此言,心中愈发惊讶,因为他还未竭力施放五色烟罗。
如今便能抵御初成地仙的人物,倘如自己竭力运转法力,用来施放五色烟罗,是否能够抵御金丹推转过二三次的仙人?
忽然,窗外吹来一阵风。
风吹开了烟雾。
然后五色烟雾有些地方被吹散,许多地方被吹胀。此起彼伏,此消彼长,凝形塑造,刹那间被吹成了一个形态。
那是一个酷似人形的模样。
五色烟罗被风吹动而凝成的人形,赫然与中州燕地掌教真人十分相像。(未完待续)
四百七十五章 旧年事,今年知,未来还
那五色烟雾被风吹塑,此消彼长,化作人形,赫然便是中州燕地掌教真人。
霎时间,五色褪去,宛如真人无异。
玄冲躬身拜倒:“弟子玄冲,拜见掌教真人。”
秦先羽亦是躬身施礼道:“拜见掌教真人。”
燕地掌教微微抬手,说道:“不必多礼,且起身来。”
二人起身来,然后对视一眼,俱有疑惑。
秦先羽手托五色烟罗,疑惑更甚。
玄冲终是问道:“掌教真人来此所为何故?”
“未有要事,略有些许交代罢了。”
燕地掌教随口应了一声,然后看向秦先羽,笑着说道:“小师弟不必担忧,五色烟罗是我仿制九色烟罗的构思,实则是经本门炼器大师所炼,我可不曾在这五色烟罗上面动过手脚,也未留下什么后门。如今借此显化,只是我在五色烟罗封禁上遗留的一缕元胎之气,眼下解了五色烟罗,去了封禁,这道气息也只能闪现一次,今后便消散无用。”
秦先羽泛出淡淡笑意,未有答话。
燕地掌教借五色烟罗而现身,秦先羽确有惊疑之色,但也不觉得这位燕地掌教会对他有不利之举,因此未有多少担忧。至于五色烟罗的所谓后手,也不在他考虑之中,毕竟他从来不曾想过要对付掌教真人。
燕地掌教点出此事,也不过稍微提上一句,为免他心中忌惮,对五色烟罗有所戒备,施展时不能尽力,遭受限制。
但秦先羽在意的不是五色烟罗,而是这位本门掌教的修为。
他一直认为燕地掌教高深莫测,无法揣度。说来这还是初次知晓燕地掌教的修为深浅。
如今终于知晓,这是一位金丹大成,功成九转,内蕴元胎的人物。只差一步即可元胎入道,迈入道境,成就道祖,但这一步却不知何时方能有所成就?
元胎之气。能借而显化,这种远隔千万里之遥而显化分身的本领,也就只有九转金丹之人,方能施展得出来了。
玄冲目光略微惊色,不禁朝着小师叔看了几眼。
秦先羽一手托着五色烟罗。上前一步,侧耳作听。
燕地掌教背负双手,在庭院中踱步,以他的修为,显化时略作布置,只要不是有道祖之辈故意窥探,都可将庭院中一切尽数遮掩。更何况,登天阶已过,秦先羽的身份也不必过于伪装。
“你曾修得一气化三清之术。”
燕地掌教说道:“此为道德仙宗不传之秘,便是在道德仙宗之内。也多是道祖方能修行,至于未成道胎的弟子长老,修得先天混元祖气者不多,能够有幸修得一气化三清之术的也同样不多。当然,道德仙宗弟子专于修道,尽管这道秘术十分不凡,更能提高对于先天混元祖气的变化,但运转先天混元祖气的妙用却是道祖级数才要考虑的事情,因此道德仙宗弟子俱是静心修道,极少修行秘术。”
秦先羽早知这一气化三清秘术是道德仙宗秘传。心中曾猜想,约莫是燕地的手笔,如今确是不错。
倒是玄冲极为讶异。
道德仙宗不传之秘,小师叔竟曾有幸习得?
“这种秘传仙法。连道祖都珍而重之。”燕地掌教说道:“冥昼长老得知你修得先天混元祖气,再三思虑,后亲自登道德仙宗山门,以千年积攒而来的人情,并许以重酬,方为你求来这一气化三清之术。为此。冥昼长老付出许多沉重代价,中州燕地同样也为此付出了极为沉重的代价。”
秦先羽默然不语。
他不知道冥昼长老付出过什么代价,也不知中州燕地付出了什么代价,但道祖之辈千年积攒的人情脸面,便不是能以价值而论的。
人情这种东西,极为虚幻,用一次便使之淡薄一分,用得多了,相互之间不免产生隔膜,渐渐疏远,也就谈不上情谊了。
一气化三清乃是道德仙宗不传之秘,如同燕地的秘传剑诀,千年万载亦不可外传。可想而知,冥昼长老登道德仙宗山门时,曾遭遇过多少阻碍?那些曾与他交好的道祖人物乍听此事,又该是何等恼怒?
“为此一气化三清之术,不论是冥昼长老,还是燕地山门,俱是付出不少,但这账数未清,日后还该你去还上一笔。”燕地掌教笑着说道:“倘如你还不上,可以不还,倘如你还得上,那这笔账对你而言,不过轻如鸿毛。冥昼长老为你办事,俱是妥当,可不会替你留下无法收尾的麻烦。”
“除却一气化三清之术,另外还给你讨得一场缘法,但是否能够让道德仙宗赐你这场缘法,便要看你的本事。如今你在天阶峰上的表现,颇合道德仙宗心意,并得了《道胎真玄悟真篇》,因此这场缘法,道德仙宗不会赖了。”
燕地掌教说道:“我显化于此,便是告知你一声,待得此行落幕,你不必随玄冲归宗,将跟上道德仙宗之列,随去道德仙宗山门一行。”
秦先羽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玄冲知晓小师叔不会随自己回宗,而是要随着道德仙宗谷逸长老去往幽州,却不知其中曲折。如今得知真相,只觉万分惊异,难以置信。
“一气化三清之术,乃是道祖都为之渴望的秘术,最为难得的是让你对先天混元祖气的运用,能有更为深刻的领悟。”
燕地掌教说道:“正因为这等珍贵,因此燕地上下,只得你一人修行,日后第十脉落定,也只到你这一辈为止,便是你门下弟子,也不能修行此法。如若你从一气化三清之术领悟出了什么,须得先交道德仙宗,若得应允,方能作为第十脉的传承。”
秦先羽微微皱眉,随后舒展开来,说道:“我毕竟入了燕地山门,非道德仙宗弟子,为免秘法外传,定下这般规矩,倒也情有可原。”
“你知道便好。”
燕地掌教抬头望了望天空,随后说道:“另有一点,我也不去瞒你。一气化三清之术之所以能够外传于你,除却燕地付出极大代价之外,还有一点,是因为你出身幽州尘世,属幽州之人。”
庭院中稍微一静。
随后便听掌教真人低声叹道:“你在幽州尘世出身,却也染了两桩上界之事。此去道德仙宗,能否借此抹去其中之一,便看你自身的本领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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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七十六章 仙庐法宝顺手抛,仙缘造化何其重
“中州燕地弟子,不得作恶。如若行走在外而惹得事端,俱该自行解决,如非必要,不得依赖门中声势,否则万事以宗门大势压人,仗身份而解决诸般事宜,日久年深,势必糜烂,再无锐气。”
燕地掌教说道:“这是规矩,纵然你是十脉首座,与我同辈,亦不能免。”
秦先羽微微点头,说道:“弟子明白,我身为当代弟子,未来十脉首座,乃是众弟子之祖师,更应以身作则。”
燕地掌教点头道:“你明白便好。”
他神色平静,其实这一点,他从来未曾点明,或多或少存了些心思,意欲试探这位小师弟是否会借助中州燕地的庞大势力,去解决自家俗事。
但这数年过去,秦先羽沉默至今。
或许是他不愿借助外力,也或许是他深知其中规矩。
但至少,这位小师弟身为燕地祖师一辈,仍然没有试图借助中州燕地的力量,如此心性,殊为难得。
“你在幽州尘世的出身,事迹,经历,我俱都清楚。”
燕地掌教说道:“你父母受蛊虫而死,事涉南州神灵,鞭长莫及,此事暂可压后,待你修为足够,我自会让你往南州一行。至于传你直指大道之功法的观虚老道,其宗门因上界仙人而灭,此中涉及先天混元祖气,道德仙宗或有知晓。”
秦先羽目光略沉。
“此去道德仙宗,且不必开言,待到离开幽州之际,再来开口询问。你回归中州途中,方可顺势而为。”
燕地掌教转过身来,说道:“其一,临走时询问,总比初时问话来得好,免去几分尴尬,其二。你须得在道德仙宗过后,才能尝试寻回你要的公道,但具体如何,依然要看你自身。”
随着言语。燕地掌教面色渐渐变化,不复血色,渐生五彩。再看那一身淡蓝道衣,也渐化五色。
“时候将要到了,这具元胎气息遗留的化身。经千万里之遥,相隔两州,也坚持不了多久。毕竟不是道胎所化,而是金丹元胎,终究有些时限。”
燕地掌教微微笑道:“小师弟此去幽州,定然所获不少,我且先一步恭贺。”
秦先羽躬身说道:“承掌教吉言。”
“对了,你此行登天阶得了魁首,获得一座仙庐。”
燕地掌教说道:“这仙庐对于四代弟子而言,乃是极为难得的至宝。即便是玄冲玄京这些二代长老,也都少有这类仙庐法宝,确是不错。但你身为十脉首座,这仙庐对你而言,便有些折了身价,掉了身份,并且,你有玉牌在身,并有五色烟罗,仙庐对你而言实是可有可无。”
“倘如道德仙宗不知你的身份也便罢了。但谷逸要带你归宗,确是知晓你的身份。”
“身为祖师一辈,首座真人,与四代弟子争夺名次。确实不甚厚道。”
“倘如你不去道德仙宗,倒可不必理会,顺手收下便好,但要去道德仙宗寻求这场造化,可不好给他们一个不良的印象。这仙庐对于你而言可有可无,也非是多么珍稀。便顺手还了去罢。”
燕地掌教徐徐说来,颇有似笑非笑的味道。
秦先羽微微点头,说道:“既是如此,便还了去罢。”
掌教真人未有答话,秦先羽不禁抬头看去,便发觉燕地掌教笑容依旧,但却僵在那里,仿佛凝固住了。
随着微风一吹,五色烟雾散开,随风化散。
“恭送掌教真人。”
秦先羽和玄冲一齐躬身。
待到起身来,玄冲面色有些异样。
秦先羽皱眉道:“莫不是还有事情?”
玄冲迟疑了片刻,说道:“适才道德仙宗长老谷逸前来,说是要向小师叔讨一座仙庐,并且不说缘由,故作高深,于是便被我赶了回去。”
秦先羽怔了怔,然后半晌无话可说。
“我知小师叔要随谷逸而行,又觉得这家伙不甚地道,恐怕路上哄了小师叔,借故讨去仙庐,因此前来见小师叔,除却解封五色烟罗之外,也是想要与小师叔提上一句的。”
玄冲勉强挤出一丝笑意,但他常年严肃冰冷,这笑容有些僵硬:“虽说小师叔辈分极高,乃是四代弟子的祖师一辈,但您岁数并不比善字辈弟子多,反而比一般弟子更为年轻,以此而论,登天阶上其实十分公平。而且,这仙庐也属上品法宝,莫说是四代弟子,就是对我而言,都是难得的宝物,于是见谷逸来讨仙庐,弟子极为不喜,便将谷逸赶出去了。”
“未想到……小师叔居然在道德仙宗有一场机缘造化,那便不好为了一座仙庐,产生曲折了。”
玄冲面颊略微抽搐,问道:“我去将谷逸找来?”
秦先羽顿了片刻,道:“你说我在这登天阶上获得第一,夺了原本该属于道德仙宗弟子善原的首名,是否不甚厚道?”
玄冲说道:“小师叔岁数比他还小,登天阶的名次实则是极为公道的,甚至对您有些不公,而且……”
秦先羽静静看着他,默然不语。
玄冲声音渐低,终是叹道:“以辈分而论,确是不太厚道。”
“既然如此,便还了去。”秦先羽抛了抛那座仙庐,说道:“我有玉牌在手,并得了五色烟罗,不论是用以储藏事物,还是用以航空飞行,都远胜于这座仙庐,对于我而言,确是可有可无。也罢,既然如此,便还了善原的这件宝物。”
玄冲沉思片刻,说道:“这个善原还得了第二名的宝物,是否给他换回来?”
“看不出来,玄冲长老倒是不愿吃亏。”秦先羽笑道:“我夺了他原有的首名,仙庐本是该属于他,而那原本第二名的宝物,姑且算是名次的补偿。”
玄冲颇觉遗憾,终是点头。
“明日就要离开玄庭宗了。”
秦先羽低声说道:“你且容我静一静。”
此去是要随道德仙宗之人而行,并非回到中州燕地,而是要去往道德仙宗。
尽管出身幽州尘世,道德仙宗所在的幽州就如同是他家乡,但在秦先羽眼中,那仍然是一个极为陌生的地方。而同行的道德仙宗长老弟子,也是极为陌生的一批人。
陌生二字,从来便有些令人不静。
于是他便要静上一静。
弃了仙庐,于情于理都属应当,如今将一座仙宝弃去,待到了道德仙宗,却不知会有何等的机缘造化了?
至少在燕地掌教的眼中,比起那场机缘造化,这座仙庐是可有可无的。
似仙庐这类仙宝,也视作等闲,顺手递还道德仙宗弟子。
相较之下,那么这场造化,会是多么不凡?(未完待续。)
PS: 原本今天更得早,有加更的想法,但下一章开始又是新开篇,今晚要继续列出后续大纲……所以你们早点睡……
四百七十六章 幽州
(); 盛会之后,尽管余热延绵年许之久,但各宗弟子纷纷回山,离开玄庭宗。
虽然比较起往常来,仍是极为热闹,但在盛会落幕的这几日,各宗长老弟子及许多散人修道者离去,就立时显得清冷了些。
每一场盛事,在鼎盛过后,必然是一片冷清。
纵然还有余热,仍然抹不去骤然而生的这种僻静感。
中州燕地已经离去,善字辈弟子中对于自家得了登天阶首名的小祖师爷还颇为上心,发觉他未有随行,便朝门中长辈询问,但玄冲等人并未告知,引得善仁善柔等人心中时有担忧之色。
至于道德仙宗,有几位弟子不愿浪费这几日光阴,故而运功修行,静坐入定,为时数日。而这数日间,若是被人搅扰,便会破功,使得数日修行化作泡影。
因此等待这几位弟子出关,所以比中州燕地晚了一日启程。
碍于秦先羽的身份,不能将他视作寻常的四代弟子,于是便有人随行在侧。
这人便是在登天阶仅此于秦先羽之后的道德仙宗四代弟子善原。
善原岁数不算大,也不算小,在善字辈弟子约在中游,而面貌则似青年一般,着道家打扮。他面容清俊,气度清雅,身上并未负剑,一身道气氤氲,尽显道德仙宗弟子之出尘脱俗。
此刻秦先羽立于楼阁栏杆边上,俯视大好河山,观白云如雾,看九霄无际。
善原就立身于他身后。
对于一心修道的道德仙宗弟子而言,无法盘膝打坐,无法静心修道,而只能陪伴在侧,服侍于人,实为一种让人难以忍受的煎熬。但好在善原心境温和平静,故而未起波澜。
秦先羽收回目光,然后看向善原。笑着说道:“你这安静的性子颇合我心意,另外,你这一身道韵清气,我心目中专于修道的人。约莫也就是你这类模样了。”
善原低声道:“师兄过奖。”
秦先羽转身而行,入了楼阁之内。
这座楼阁是类似广成白玉楼船的仙宝,品阶极高,声名极盛,亦是道德仙宗闻名的宝物。非是仙庐可比。
秦先羽寻了一处地方落座,示意善原在对面坐下,随后笑道:“谷逸长老命你在我身旁,看来我把仙庐还你,倒是对的。”
善原说道:“虽然弟子不知师兄的身份,但谷逸长老言语之中,对您不乏敬意,身份必然非同寻常。但弟子自认为眼力还好,您虽然身份非凡,但年岁约莫二十来许。比我更小一些,以这般年纪在登天阶上胜于我,实是令人心服口服。”
“然而……”
善原微微笑道:“谷逸长老曾说过,师兄身份不凡,本不该在这天阶峰上的,这登天阶首名本是属我,如今您夺了我该有的首名,即便是公平,但也着实令人不悦。”
秦先羽说道:“若是我没有将仙庐还你,又如何?”
“弟子自幼修道。自认心静安宁,自然不会怀恨在心,乱了心境。”善原轻声笑道:“但既然是弟子在侧服侍,或许总有些许错漏。或许忘记说些什么该说的话……在这一路倒也还好,只是到了本门之内,还是弟子服侍在旁的……”
“我去道德仙宗是有重事,若是你在其中少说些什么,着实是十分不妥的。”秦先羽略感莞尔,笑道:“看来舍了这座仙庐。换得你几分尽心尽力,倒也不亏。”
所谓不亏,也只是因人而异。
对于玄冲这等二代长老而言,仙庐都是难得的宝物,用作人情那便是亏得大了。但对于燕地掌教而言,明显不甚入眼,可轻易弃去,免去道德仙宗的几分不喜。而秦先羽修为不如玄冲,辈分与燕地掌教并列,仙庐对他而言是至宝,但以他的身份使用仙庐着实是掉了身价,此外,玉牌和五色烟罗要比这座仙庐更胜,使得仙庐可有可无,否则交出这仙宝也未必那般轻松。
一般人若要行事,尚且要花费钱财去贿赂对方管事,讨个方便。就算是对自家下人,都要时而赏赐。如今善原随行在侧,以一般人行事的作风,打赏本是难免的,此外,仙庐本是善原该得的,这般想来,倒没有什么心痛之感。
“道德仙宗快要到了……”
不知过了多久。
这座楼阁从云州中央的玄庭宗,来到了两界山。
这一处两界山的对面,便是幽州,也即是道德仙宗所在。
秦先羽忽然有种莫名的感觉。
类似于近乡情怯。
尽管幽州上界对他而言,着实是未曾踏足的陌生之处,但毕竟是幽州所在。
此外,还有一点令秦先羽至今难以释怀。
便是他在应皇山醒来后,出现在上界的诡异之事。
当初是相正修成佛门金身,登至西天极乐净土,而秦先羽莫名地被缠上一条丝线,牵扯上去。但后来借助佛门青灯将之烧融,自身跌落,醒来后已是上界。
南州与幽州之间,相隔着一座云州。
原本秦先羽若是出现在这一处幽州与云州交界的两界山,倒还显得正常,但他却像是被抛过了整个云州,到了另一端的云州边界,和南州相邻。
但这些事情,还不是他当前所能去探究的。
楼阁穿过了两界山。
两界山中,大妖众多,亦不乏妖仙之类,盘踞一方。
虚空断裂之处仍然被道祖的**力连接起来,约莫再过年许,才逐渐消去。而在这年许之中,幽州与云州之间,有踏月舟及乾元大舰往返,两州得以交流,亦有交易。
当楼阁穿过两界山,出现在幽州之时。
秦先羽只觉清灵之气无处不在,放眼天地间,仙气氤氲,灵性盎然。
这就是幽州,道德仙宗所在的幽州。
若说三大剑仙圣地,乃是天地剑仙之辈的源头,那么这里就是道家的祖地。
秦先羽聚目看去,四周远近,但凡居住之所,皆在眼内。
一方水土一方人。
幽州气息静谧,道气灵气俱有,因此这里的人大多性情温和良善,举止有礼,习俗亦是如此。(未完待续。)
四百七十八章 湖边垂钓
(); 道德仙宗掌教,乃是仙宗九位掌教里面,最先元胎化道的人物。
按说各宗道祖,皆为太上长老,鲜少例外。
甚至在史书记载当中,当成就真仙道祖之后,便会列入太上长老之列。
而作为仙宗掌教,却不单单是关乎自家的辈分,而关系到九大仙宗之间的辈分,故而他虽然已是道祖,但仍居掌教之位。
依各宗多年传承之规矩,待得时日到了,九大掌教俱是一齐退位,由二代弟子接任。自那时起,掌教这一辈便是太上长老,而二代弟子中有人接任掌教之位,便作当代弟子,属第一代的辈分。
秦先羽细细想来,自家在中州燕地这些年来,却是无缘面见真仙道祖之辈,所见之人最高深莫测的是燕地掌教,乃是是金丹大成的九转地仙。至于冥昼长老等道祖之辈,却是未有缘法得见。
至于通明殿中的虚极,过于虚幻难明,看不真切,既看不清面貌,也感受不到道祖气息。严格说来,并不能算是面见道祖。
而这一次,将要与真仙道祖级数的人物相见。
站在殿中,面对面的相见。
首次面见道祖,倒也颇是意义非凡。
但秦先羽不曾想到,他登山拜访,也未能求见道祖一面。
登上了八景宫之后,谷逸先行入殿,再度出来时,已是满面尴尬。
“师叔……”
谷逸苦笑道:“本门掌教真人早已得知您随行而来,故而昨日便亲自为您安排在道德仙宗的诸般事情,此刻仍未规划完成。眼下……还请师叔暂住山下,明日便有安排。”
分明是不见,却说是为他安排事情,反而落了个大好情面。
秦先羽不禁笑道:“好罢,左右也是个闲人,耽搁也不打紧。这道德仙宗气氛静谧,适合修道,我倒也想试试在这仙山福地之中修行。是何等不同滋味。”
谷逸原是较为尴尬,被秦先羽几句话转了过去,总算得以缓和。
秦先羽心中明白,其实这已算是被拒之门外。
不论多么忙碌。但若是有意,总能抽出空闲召见于他。
倘如换作燕地掌教在此,想来道德仙宗这位掌教真人便不会推托了。
“说来……也是我道行太低的缘故。”
秦先羽心中暗笑道:“再者说,我这第十脉首座的位子其实也还未稳。”
退下玄都峰,善原还在山下等候。他已经交代过了此去玄庭宗的诸般事情,并因在天阶峰表现出色而在功劳簿上稍微记了一笔,日后便会有所赏赐。
当秦先羽下山来,他便迎了上去,伴随在侧。
“弟子奉命服侍仙君,住处已收拾妥当,请……”
善原声音平静,然而思绪难定。
他早知这位年纪比自己还小的燕地弟子,其实身份不凡,连师叔祖级数的二代长老都颇为恭敬。但他从未想过。这是燕地未来的第十脉首座,如今与掌教同辈,乃是祖师级数的人物。
他不知这位羽化仙君的出身,但却知道他年纪不大,然而比起同龄之人,已是祖师爷的辈分。
这种事情,纵观九大仙宗的史书典籍,千年万载也难有一例。
……
道德仙宗里面,并没有什么豪奢的建筑宫殿,多是道观。凉亭,楼阁,庭院,诸如此类。简易朴实,又显仙气自然。
秦先羽所居的是一座小楼,约二层高,风格雅致,但许多地方都不甚精细,比如栏杆。比如雕刻,比如镂花,比如珠帘,俱都十分简单。
但不知为何,他住得颇为舒心。
这里的气息十分舒服,这里的气氛十分静谧,这里处处是静坐修道之辈,互不干扰。
“道德仙宗,最适合修道的地方……”
秦先羽微微感叹一声。
他下了小楼,推开门,背负双手,四处闲走。
而善原就在楼外的一座小亭内打坐,感应到仙君外出,忙散了功,起身跟随。
道德仙宗掌教真人为秦先羽所规划的事情,已完成了前面一部分。
而花费了数日才完成的这一部分,其实很简单:由善原带领,让这位燕地未来十脉首座在道德仙宗境内,四处游览,任意观赏。
秦先羽走在青石小路上,目光四下扫过,淡淡一笑,“真是个清闲的差事……”
善原随在身后,闻言,思索片刻,道:“仙君是指自身清闲,还是觉得弟子随着您较为清闲?”
秦先羽眉头微挑,说道:“自然是我这差事清闲,但你又是如何认为我是在说你?”
善原脚步微顿,随后说道:“弟子只是觉得自己十分忙碌,不得闲,因此听仙君感叹,不免想到自身。”
秦先羽问道:“你是怎么想的?”
“弟子自幼修行,脑海中无时无刻不在思索修道之事,永远不得空闲。”善原说道:“若有闲暇时,已在修道闭关,而如今伴在仙君身旁,看似闲暇,实则无法静心修道,只能偶尔思索一下修道上的难题,无异于身在鼎中煎熬。”
“闲时修道,不得闲便思索着如何修道。”秦先羽笑道:“你还真是修道成痴,难怪这辈子都没得空闲……只不过伴在我身旁,无异于在鼎中煎熬,怎么好似我凶如烈火一样?”
善原没有回话,只是面上略带了几分笑意。
“今日晨时,玄都峰又有传话。”善原说道:“想来仙君游览道德仙宗,观赏风景,已是心满意足,甚至有些厌烦了罢?”
秦先羽在前面寻了个凉亭,入内歇脚,坐在石椅上,说道:“道德仙宗风景无双,处处皆是灵性道韵,仙气盎然,难怪人杰辈出,修道之人无数。这等仙山福地,我自是觉得赏心悦目,不会烦躁,但有幸观赏风景,确实已是心满意足。”
善原说道:“既是如此,便请随弟子来。”
秦先羽眉头微皱。
而善原已经起身来。
他们走过石阶,穿过山林,见到一处湖泊。
湖泊边上,有一老者,衣衫淡薄,坐于边上垂钓。
这是一位仙人。
世上常有这么一个故事,某个青年或是樵夫,行走于山间,忽然见到有老者垂钓于河溪湖泊之旁。而这老者往往是避世隐居的高人,勘破红尘,远离尘嚣。于是那青年或者樵子渔夫,便会有一场天大的造化。
在武林中的游记里记载,这应当是一位武功高深莫测的武道大宗师,武学造诣通玄。而在许多道书上记载,似这等高人,多为仙人之辈,高深莫测,隐世而居。
秦先羽看见的就是这么一个老者。
而这个老者,也确是一位隐在山中,避世而居,垂钓湖边的仙人。
这是一位陆地神仙。
但秦先羽的轨迹并没有如同书上的记载。
在善原的带领下,他们穿过了湖泊之旁,进入了前方的林间。
期间,那老者发觉动静,抬头起来,带着些许善意微笑。
然后,便擦肩而过,再没有交集。(未完待续。)
四百八十章 山中的仙【章节序号修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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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老者于湖边垂钓,高深莫测,乃是一位隐士高人。
武林游记中,这应当是一位武学造诣无比精深的大宗师。而道书中,这必然是一位避世潜修的仙人。
但高人不一定就要垂钓。
比如下棋。
秦先羽看着眼前的两位。
一位是六十来许的老者,手捏白子,沉思皱眉,良久不语。而对面是一个中年人,手执白子,同样全神贯注。
世间有烂柯说法,意是有一樵夫上山砍柴,见二人下棋,不觉沉醉其中。醒来时,手中斧柯尽烂,回归家中,已过千百年之久,故人皆逝。
而那下棋的两人,便是书中记载的仙人。
又比如另一则故事,乃是一个短寿少年,登山观两人下棋,一个坐南,一个坐北,一个红袍,一个白袍,然后讨得欢心,赐寿过百。而这故事中,那两人一个是南斗星君,一个是北斗星君,一个主生,一个主死,两者皆为仙神之辈。
而秦先羽眼前的两位,也同样是仙人。
但他并没有与之有所交集。
因为善原还在往前走。
前面有座茅庐,茅庐中有个白衣儒士,气度儒雅,勘破世情,正在内中煮水冲茶,陶冶情操。
根据道书典籍中的故事,那白衣儒士必然是个仙人,那茶必然是能够延寿的灵茶,然后故事中有凡夫俗子得以饮下灵茶,延寿百年。
这儒士并非小气,他微微一笑,十分和善,想来要去讨一杯茶喝倒也不难。
可善原只是施了一礼,便领着秦先羽继续往前行。
“这几位都是本门得道成仙的仙人。”
善原说道:“他们除却修行之外,便是这般垂钓,下棋,煮茶,或是弹琴。歌唱,吟诗作赋,这般趣事一则可以陶冶情操,二则感悟道韵。从其余方面感悟大道韵味,三则放松身心,避免修道上的枯燥。”
他顿了顿,笑道:“但本门之中,从未有人觉得修道是烦躁的事情。因此第三可以抹去。”
秦先羽问道:“你是想让我感悟什么?”
善原摇头道:“不必,掌教真人并未让仙君感悟,只是让弟子领着您老人家走上几日而已。”
秦先羽眉头微皱,却也不知其中深意,只得点头。
然后善原领着他继续行走。
他们来到了一座山上,这里有一座洞府。
“这是谷悦师叔祖的洞府,他是炼丹大家,内中有一炉尚未成熟的面塑,作九牛二虎之状。若是服下,可得九牛二虎之力。但他老人家不在,洞府紧闭。”
善原介绍过后,并没有停下,然后又下了山。
他们来到另一座山,又是一座洞府。
“这是玄字辈玄阳长老的洞府,他就在洞府中炼丹,乃是一炉强身健体的灵丹。若是入内,倒可讨得两粒灵丹服食,延年益寿,强身健体。”
可他们终究没有入内。
下了山。又见一座洞府。
“里面是玄字辈玄式长老的洞府,百年之前,为温养金丹而闭关。”
善原声音稍低了些,说道:“奈何至今百年。未有现身,当初谷逸长老探过,玄式长老已然坐化,人死魂灭,只剩一具遗蜕,以及洞中珍藏宝物。”
“为了尊重。玄式长老洞府中的宝物,至今未取。”
善原低声叹道:“如今阵法已经磨灭,若是有人推门进去,或能见到玄式长老遗蜕,得到他的传承,并得洞中宝物。”
可他们终究没有推门入内。
然后又是另外一处地方。
这里是一位仙人闭关之所,内中的那位仙人正值鼎盛之时,没有坐化的迹象。
接下来又是一处。
“这是本门小师叔祖,二代弟子中排行最末,原字辈,道号原业。”
善原说道:“他老人家修为高深莫测,即便是原字辈中排行末尾,然而却是二代弟子中最为声名鼎盛之人,与蛮荒疆域的孟长锋并为仙神立世。”
孟长锋乃是蛮荒疆域中极为杰出的一位,天赋资质俱是绝顶,修行快得令人骇然,手段极为凶厉,而此人桀骜不驯,狂妄无比,实为锋芒毕露。
至于道德仙宗小师叔祖原业,与孟长锋同一辈,游历蛮荒疆域时受一苏姓学士恩惠,以苏为名,号曰苏原业。他行走蛮荒疆域,历时三年,便有了赫赫之名,被蛮荒疆域无数宗门部落所敬畏,最终竟把他和孟长锋并列,称为仙神立世。
而实际上,两人只见过寥寥数次,但相互之间,却也不曾交手。
而这位原业小师叔祖也有与孟长锋相似之处,孟长锋乃是锋芒毕露,不加收敛,而他则是迂腐到了极点,若要行事,势必按照心中所想的步骤,即便结果摆在眼前,也仍是要一步一步从头到尾作成,才领来结果。
曾有道祖感叹过:倘如孟长锋不再锋芒毕露,倘如苏原业不再迂腐,那么此二人前途不可限量。
于是过了许多年,孟长锋闭关,收敛桀骜之性,改名孟藏锋。又过了许多年,苏原业尘世归来,不再迂腐,行事亦能变化,亦是闭关。
正应了那位道祖所说,这二人改了本性,前途不可限量。
秦先羽和善原并没有求见苏原业,而是下了山去。
善原领着秦先羽在山中行走,似乎漫无目的,似乎早有目标。
秦先羽目光略有思索,似乎有所感悟。
他们行走在山林间。
山间时而有仙人行走,身旁仙雾萦绕,气态飘然出尘。
又见有人盘膝而坐,离地三尺之高,显得神异。又有人踏空而行,不快不慢,平稳至极。也有人步步生莲,金光绽放。
有人盘坐树下,致使草木枯荣。
有人呼吸吐纳,白雾凝实,宛如实剑,吹落无数青葱树叶,纷纷洒洒。
有人讲经说道,身旁环绕飞禽走兽,安静如孩童,规矩如学子。
有人在潭中垂钓,钓的是蛟龙。
有人在山中伏虎。
有人在山中采药。
他们是人,但不是凡人。
他们是仙人,乃陆地神仙之辈。
秦先羽心中愈发沉静。
他隐约能够感受到道德仙宗掌教真人此举深意。(未完待续。)
四百八十一章 道书中的故事,故事里的转折
(); 秦先羽尚未踏足修道时,除却采药及习读医书之外,多是观看道书,但其中最是吸引他的,便是那一则一则的神仙故事。
有人在河溪湖泊边上遇上垂钓的老者。
有人在深山林立见到相坐对弈的两人。
有人遇上同样采药的高深人物,对方言辞谈吐俱是高深莫测,笑意吟吟,淡然出尘。
有人遭遇凶狼恶虎,结果又被降龙伏虎的道人救下。
有人行走山中,见到有气质不俗的人物踏空而行,或身绕白云,或步步生莲,或踏空如登阶。
又比如看见一人盘坐树下,张口吐雾,如飞剑般,使树叶枝芽纷纷洒洒而下。
又比如人坐树下,四季变换,草木枯荣。
有人讲道说法,有飞禽猛兽匍匐在侧,如学子般倾听。
似这等故事,那故事中主人翁所见到的垂钓老者,对弈闲人,降龙伏虎的道人,都是高深莫测的人物,而他们往往是隐居避世的神仙,他们面貌或许不同,但不会是年轻人,都是中年人或是老者,气质俱是非凡。
到了最后,或许那人得了仙人指点,得以修行,得以富贵,得以解难,得以延寿。也或许,一无所得,晃眼之间便不见人影,再也寻不到是适才所见的人物。
其实道书中的记载,主人公是否得到益处,是否得以修行,都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道书中记下了仙人的事迹。
即便不是仙人,一旦记载到了书中,也必然当作了仙人。
这些故事的场景,是秦先羽在道书上都曾看见的记载,也是他对于修仙炼道所想的最原本的场景。
当他踏入修道之路后,才知世间确有修道人,这些书里的故事确实是有希望遇上的,但其中缘法不知要多么深厚,才有这等运道。至于到了上界。根据书中所说,这里应当有天宫,有天帝,有诸天仙官。有群星列宿,有无数仙家,宫娥力士,有天兵神将,但秦先羽并未见到这些。他所见到的是许多修道的宗门。
而这些修道的宗门,虽贵为仙宗,但也与他心目中的仙人大有出入。
直到今日,他见到了自己所能想到的仙人场景。
凡尘俗世间的仙人故事,似乎在这一日之间,尽数呈现在眼前。
倘如这里不是道德仙宗,倘如这里是凡尘俗世,倘如这里是凡夫俗子也能踏足的地方,那么就会有许多凡人见到仙家,而这种许多种见面的方式及场面。正是秦先羽心目中凡人遇上仙人的场景。
“修道之人,挥手间可崩山河大地,害万千众生,当修道人有了规矩束缚,不能任意妄为,寻常人才有了生息。而这些寻常人,或许也有人能成修道之人,或许他们的血脉后裔,也能有缘成为修道人,他们才是我们传承的根本。”
善原忽然说道:“九州大地上。有九大仙宗把持秩序。凡尘俗世间亦有修道人秉承上界仙命,把持世间规矩。所以道书中记载的故事,只能是故事……”
“所谓一方水土一方人,仙君出身幽州尘世。所知的仙人,无非便是我道德仙宗的诸位仙家。”
“但是尘世之间是没有仙人的。”
他看着秦先羽,问道:“如今见到这些场景,仙君心中如何?”
秦先羽面色沉静,良久才道:“正合我心中所想之仙人也。”
善原略微挥手,宛如行云流水。挥洒向众多高低山峰,无数青葱草木,作个手势,问道:“适才我领仙君去往许多洞府,倘如有凡人侥幸踏足,当是如何?”
秦先羽看众山起伏,云雾高低,说道:“机缘……”
洞府紧闭,即便到了门前,即便发觉了洞府大门,却也无能为力。
而若是侥幸踏足,又是如何?
有人进入谷悦的洞府,得九牛二虎之面塑,服食后,得九牛二虎之力。
而入了玄阳长老的洞府,能讨得两粒灵丹,延年益寿,强身健体,甚至可以携回家中,父母妻儿俱能有幸服食。
入了玄式长老的洞府,见到一具遗蜕,然后获得洞中藏宝,获得仙家传承。
入了另一位长老闭关之所,或能拜师学道,修成仙家。
秦先羽自语道:“这就是机缘?”
善原低声笑道:“也未必就是机缘。”
秦先羽眉头微皱,露出疑惑之色。
“有人入了谷悦长老洞府,或许进不去,或许被洞府禁制所灭,当然,姑且算是入内去了,他得了面塑,然后或是不敢吃,置之不理,或是带回家中作了摆设,或者又被后辈之人误食,也或者是胆大还是饥饿之人,他吃下了面塑,获得九牛二虎之力。”善原忽然摊了摊手,笑道:“兴许九牛二虎存放时日太长,毒死了也说不定。”
“再如玄阳长老,炼丹最忌打扰,或许顺手送了一粒毒丹,也或许打扰他的人其实体质不凡,顺手打进炉中去炼丹。”
“如玄式长老,或许遗蜕珍宝传承须得考验,受不过考验便不能活,或许他仙逝前起了恶心,但凡入洞府者俱都陪葬。”
“再比如小师叔祖,他虽然不恶,但专于修道,倘如有人进了洞府,扰了道功,或许他老人家便顺手抹杀了去。”
善原说道:“再如之前垂钓的老者,互相对弈的两位,草庐隐居的儒生,降龙伏虎的道人,凌空而行的仙家。他们或许是真正的仙家,或许只是勘破红尘的凡人,更或许是妖类幻化蒙骗,他们或许是善类,或许是恶类,或许可以指点你,或许随手灭杀你。”
秦先羽皱眉思索,眼神略有迷茫,“机缘未必是机缘?”
过了不知多久,然后他才忽然有所惊醒。
善原笑问道:“仙君可有所悟?”
秦先羽点头道:“略有所悟。”
善原问道:“悟得多少?”
秦先羽道:“未足一成。”
“大好!”善原面露喜色,说道:“掌教真人传信说,倘如仙君未有所悟,今日便可回归中州,倘如仙君悟得二三成,也可回归中州,倘如悟得一半往上,或尽数悟透,便更不必说。”
秦先羽眉头微挑,问道:“为何?”
“未有所悟,乃全无悟性之辈,故而不予理会,自归中州燕地去。”
善原说道:“悟得一成往上,可不必再悟,归返中州燕地,静心修道几年,必有所获,免得道德仙宗为你操持杂事。悟得一半往上,那便不用来道德仙宗寻这一场机缘造化,因为你悟得的太多了,接下来连道祖之尊,也不能教你什么。至于尽数悟透,纯属胡说八道,死要脸面,故作姿态,为我道德仙宗所不齿。”
秦先羽半晌无言,然后才道:“我有所领悟,又悟不足一成,又当如何?”
善原面色肃然,说道:“当能面见道德仙宗!”(未完待续。) 四百八十二章 十三寸先天混元祖气的少年
(); 秦先羽就处在道德仙宗之内。
但善原转述掌教真人的话则是称,当秦先羽有所领悟,且悟得不足一成之后,才能面见道德仙宗。
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
身在山中不见山。
他如今身在道德仙宗,能见驻世神仙,能见仙禽神兽,能见仙云灵雾,能见群山起伏。
这是道德仙宗的场景。
他看见了这些场景,看见了道德仙宗的仙人,看见了道德仙宗的仙家景色,但他至今未曾得见道德仙宗。
为了见道德仙宗,秦先羽朝着远方山峰走去,据说前方有人在等候。
善原奉命服侍他,今日奉掌教真人之命,领着他四处行走,问他悟了否。当秦先羽有所领悟,善原也就功德圆满,如今退了回去,闭关修行。而这位有所领悟,且悟得恰好在一成以内的燕地小祖师爷,自然会有更为合适的人去引导他接下来的路。
秦先羽走了约有半个时辰,才走到了前方的一座山峰。
山下有座小亭,建在水流边上。
听流水潺潺,觉气息清凉,确是十分舒心。
秦先羽目光落在小亭上,便见到了那个正在等候他的人。
那是一个少年。
并不是貌如少年,而是一个真正的少年。
修道人中,因修行有成,即便上了年岁,面貌也依然不老。比如龙虎真人,寿至二百余岁,就算年过百余,也如中年一样,而对于较为注重相貌的修道人就更是如此,即便年迈得几乎要与世长辞,或许也保持着年轻的样貌。
在修道人中,判定一人年岁,只能看出他气息是否古旧,是否年轻。是否老迈,以此断定是老辈之人或是后辈之人,而实际上,并不能察觉对方真正的年岁。更不能从相貌上断定一个人的年纪。
这个少年面貌约十六七岁,可秦先羽看到他的第一眼,便觉得这少年的年纪,必定是与他清秀面貌一样稚嫩。
因为秦先羽从他眼中看到的是极为干净的光芒,看不到半点沧桑老迈之态。也看不到对于世间的一些感悟情绪,这种纯净的眼神只有未曾经历过事情的孩子才有。
不单是眼神,还有气息。
先天混元祖气属本源之气,上体天心,下应自然,感应最为深刻,而秦先羽从对方身上感应到了清新之气,未有半点老迈腐朽,也没有历经世事的沧桑。
而真正让秦先羽心绪难静的是这少年的道行,从气息上判断。这少年修为约是练气大圆满巅峰,因为他修炼的是先天混元祖气,气高一十三寸。
“年纪轻轻,已然修成一十三寸先天混元祖气。”
秦先羽看着那少年,感叹道:“我当年是借了玉丹灵水及灵液,借助外力,如非是道剑在身,护住自己,根基早已崩毁。而这少年不借外力,也能修成十三寸先天混元祖气。真是天纵之才,不愧是只专于修道的道德仙宗弟子。”
那少年坐在凉亭旁,双手托着清秀的脸庞,看着清水流转。怔怔出神。
直到秦先羽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惊醒过来。
然后这少年起身来,露出十分灿烂阳光的笑容,问道:“是中州燕地的羽化仙君?”
秦先羽点头应道:“是我,请问小兄弟如何称呼?”
少年略有羞怯,说道:“同辈之中我最小。师兄们都叫我小天,仙君也可以这么叫我。”
秦先羽微微笑了笑,显得平和温善,道:“你多大了?”
少年道:“下月就满十八,现在十七。”
“十七啊……”
秦先羽低声感叹。
说来,除却当初观虚师父之外,这少年应当是他修道至今所遇的修道人里,唯一一个修炼先天混元祖气的。而他未满十八,已经是一十三寸先天混元祖气。
想起观虚来,一时间,秦先羽心中竟有许多难言的感慨。
按说先天混元祖气乃是本源真气,多是元胎化道的道祖才有,但世上还有一些功法,能修成先天混元祖气。而这种功法极为难得,九大仙宗俱是稀少,其中以最为专注修道的道德仙宗较多,而世间把这类能够修成本源真气的功法,便唤作直指大道之法。
秦先羽早知道德仙宗里面有修炼先天混元祖气的弟子,也知道有一十三寸真气,一十三寸金汤玉液,但却还是第一次见到。
未想,是这样一个场面。
“我原是在山中看水,但掌教真人说让我来这里等候中州燕地来的羽化仙君,我就来了。”少年说道:“掌教真人让我带你四下看看,为你介绍一些人,一些事。”
说到这里,少年面上的笑容愈发灿烂,说道:“说来这事也只有我才能胜任,因为大家静心修行,多是闭关修炼,对其他同门的事情都不熟悉,许多道路或许都不清楚。”
秦先羽微微施礼,说道:“有劳了。”
……
道德仙宗群山起伏,时而能见云雾绕在山中,有猿啼呼啸,灵鹤展翅。
而道德仙宗之内,并没有什么豪奢宫殿。
遥观山峰,或者山上,或者山下,时而能见有道观,又或是楼阁。
沿着山路走,常能见到凉亭,也能见到楼阁,草庐。
“本门以修道为重,不以外物奢华虚荣而迷惑本心,故而并无豪华宫殿,也无奢侈享受,多是这些亭台楼阁,道观小庙。既是简朴,又贴合自然,也符合本门修道之念。”
少年介绍讲述,清晰明理,说道:“这些建筑三三两两,或远或近,或大或小,建在山中上下,时而密集,时而又如点缀,并不如何规则,但实际上,它们互相之间构建起来,形成了非常不凡的图案轨迹,于是勾动了山河大势,化为本门护山大阵。”
“我们走在这山中,经过凉亭楼阁,或许会见到一些师兄在其中闲坐饮茶,观赏风景。”
“走过那些道观,也大多有师兄在内修行。”
少年笑着说道:“不过只有我才知道哪些道观是空的,哪些道观住着人,也知道哪一条山路常有师兄们在那里观赏风景,领悟自然。”
秦先羽听他说完,才微笑道:“贵宗各弟子的居所,与其余仙宗,着实有些不同。”(未完待续。)
PS: 道德仙宗的情节,是我一直想写的一段 四百八十三章 见道德仙宗【一】
(); 在少年的带领下,秦先羽登山而行。
前面山道上,有一青年道者,约三十来许,他眉目低垂,时而在树前比划,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这是本门一位三代弟子,修为至龙虎巅峰,原已将要得道成仙,后来看一夜风雨,花开草长,心有所悟,于是止了修行,观看满山花草树木,感悟自然,感悟天心。”
少年笑着说道:“门中有长老谈及,赞他道心有成。也有长老斥他荒废修行,全无修行之念,着实令人惋惜叹息。”
秦先羽仔细看他,只觉那青年道人眼中再无他物,只看着那树木,怔怔出神。
原想上前去与之交谈,但细看之下,终究打消念头。
这青年道人眼中别无他物,自也不愿有人扰他。
“他平日里行踪不定,也就只有我,常在山中走,才知道他在哪里。”
少年笑得颇有得意之色,像是一个孩童。
秦先羽微微一笑。
他们继续前行。
前面山道上有个凉亭,亭中有两人,他们相对而坐,也在对弈,但口中言语不断,声音平静淡然。
秦先羽细听之下,不禁骇然。
这两人竟是在论道,他们谈论山河大地,草木枯荣,也在谈论日月交替,星辰万古,他们在谈论道从何来,谈论天地因何而生,九鼎何以镇世,又论生死轮回,除却天仙外,万物生灵终要落个尘归尘,土归土,意义何在?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谈论了两三个时辰。
而秦先羽和那少年也在旁边山道上听了两个时辰。
“他们经常论道,这些还算好的,上次听他们论人心善恶,论天地众生,听得我三天都没能睡着。”少年笑着说:“听得他们论起人心善恶。举例无数,听得好像天地都是灰暗,人总是假的,那天后。我看见每一个人总是害怕,直到后来有师兄告诉我。”
“自己心中善,天地便是大善。”
少年说道:“不过从那之后,我不敢听他们论道了,虽然他们论道很广。什么事情都能谈论得出来。”
秦先羽略有感慨,说道:“这两位真是学识渊博。”
他细看之下,那论道的二人,都是仙家之辈。
“他们两人都疏于修炼,极少静坐练功,总是喜欢论道,后来掌教真人与他们说,若要论道,且先知道,要想知道。必先得道。”
少年笑道:“所以他们都已得道。”
得道者,凝于大道金丹之内,脱去凡俗,唤作陆地神仙。
那两人偏头看来,略有点头,以作示意,然后便不予理会,继续论道,而他们的棋局,又是一盘和局。已无处下子。
少年继续领着秦先羽行走,指着前方的山洞,说道:“内里有位长老,枯坐二百余年。一心修行,意在积蓄真气,汇集法力,心系道行增进,却未曾习练过半点神通道术。”
然后他指着满山遍野,说道:“这里有许多山洞。许多洞府,但有些是空处,而多数有人在内修行,他们百年如一日,积蓄真气或法力,借以突破境界,寻求得道成仙,寻求元胎入道,道胎化圣,更是寻求仙胎羽化之境。”
他们来到一座洞府前,敲门拜访。
内中并无回应。
然后少年伸手推开了洞府大门。
显现出来的是一座水晶所铸的通道,仿佛冰晶,却又不冷。
尽头处是一汪清池。
清池上有一人盘膝而坐,闭目运功。
他坐在池水上,未曾运用法力,未曾施展本事,却浮而不沉。
他轻得似乎不像是一个人,而像是一根羽绒,或许他的本体就是轻如羽毛。
就如和沉铁外形相似的浮木。
这人身着道袍,面色清淡,听闻动静便睁开眼睛来,眼中如水晶一样淡漠,只瞄了一眼,便垂下眼睑,默默修行。
秦先羽忽然怔在那里。
清净之心者。
秦先羽有天生清净境,但他却有一个常人的心。
但这道人,乃是清净之心。
从见到这人的第一眼开始,秦先羽便知晓,这是一面镜子。
倘如秦先羽自身的清净境,是一面湖泊,随风荡漾,遭遇诸般事情,能起涟漪水痕,能生喜怒哀乐,最终仍会归于平静。但这道人不会,他有清净之心,便是一面镜子,万物不沾身,万事不在心,淡然超脱,漠然无情,任何事情都在他心底泛不起一丝涟漪。
这种人物,对世间是大善。
所谓大善,便是因为将世间一切,俱都一视同仁。
不论你是常人,还是修道人,或是同门,还是长辈,皆与花草无异,俱是岩石尘土。
世间一切,都是灰烬尘土。
而灰烬尘土,也是他眼中的世间众生。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秦先羽微微闭目,心中道:“清净之心,天生便是一个圣人之心。”
他睁开双眼来,目中不似那道人一样淡漠,略微有些情绪波动,但终究归于平静。
“这位是本门二代弟子,天生有清净之心。”
少年说道:“怀有清净之心的人物,万般事情加身,亦无喜怒哀乐,心如明镜,勘破一切。”
秦先羽说道:“道书中说,这等人物心性绝顶,天赋绝佳,故而修行起来,乃是世间一等一的迅捷,若能修得直指大道的功法,便能有望得取大道,踏足道境,成就真仙道祖。”
“确是如此。”少年说道:“但正因为过于完美,心性过于清明,故而少了人世感悟,少了喜怒哀乐,少了凡世情绪,在勘破仙圣之境时,或多或少有些碍难。反倒是清净境,虽然不如清净之心那般完美,但有了情绪波荡,却更容易超脱出来。”
清池上的道人,依然闭目修行,未有半点动静。
即便秦先羽二人谈论的便是他,可他依然置若罔闻。
因为他是清净之心者,对于身外之事,皆不在意。
“他在感悟道剑,借此破境。”
少年说道:“传闻道剑乃是心与神交,凭空而生,他便在感悟。”
秦先羽低声道:“若得感悟,必可修成。”
因为对于这等心如圣者的人物而言,修成道剑的诸般碍难,许多危险,都应如无物。
那道人没有动静。
秦先羽二人从他身旁走过,转折入了另一条通道。
前方有好几面镜子,正中间盘坐一人。
那人睁开双目,微笑着朝两人点头。
恍惚间,秦先羽似乎从他身上看见了自己。
那是一个清净境的人物。(未完待续。)
PS: 下一更快好了,本来打算合并起来,但觉得有些长,所以还是分开。另外,今天我会尽量写出第三更来…… 四百八十四章 见道德仙宗【二】
(); 清净境者,有两类。
第一类,是如秦先羽般天生清净境。第二类,乃是道学领悟高妙,心中平和淡然到了极点,久而久之,心性清明,淡然而净,便与天生清净境的人物无异了。
眼前这位,原是道德仙宗一位弟子,修为不高,然而深研道学,悟得其中至深至妙之意,无论善恶之念,喜怒之恶,也只能泛起一丝涟漪,最终归于平静。
怀有这种心境,便是清净境。
当他发觉自身已然修成清净境的时候,欢喜了几个时辰,便又归于平静。
这是心性领悟,与道行高低无关。
秦先羽觉得此人修为或许还不如自身,但他的心性,却要远比自身这天生清净境更为平和。
“贫道还要修行,失礼了。”
那人微微一笑,伸手作个请的手势,已是下了逐客令。
少年撇了撇嘴,然后拉着秦先羽离开。
“他是三代弟子,原本是颇为好玩的一个人,和我聊得来,谈得来。我们曾经一起去后山洗澡,掏过鸟蛋,不过后来被人骂了一顿,说是鸟蛋之中也是生灵,所以就不干这事了。”
少年摊了摊手,说道:“后来我睡了一觉醒来,这厮就不再好玩了。”
秦先羽问道:“为什么?”
少年说道:“因为他修成了清净境,性子不复当年。”
边讲边行。
前方又有一人,他从对面走来。
眼神淡漠,如水晶一般,神色冷淡,全无人气,唯有一身道意。
擦肩而过,神色未变,他眼中似乎全无秦先羽二人,或者说,这两人与地上的石块并无不同。
又是一个清净心?
秦先羽倒吸口气。
清净之心者。赤子之心者,或清净境者,俱是极为罕见的人物,千万人中未能寻得一个。或许幽州大地广袤。人口亿万,能够有许多这类人物,但心性难以判定,并非根骨一般能够测得出来。
古往今来,并不缺乏心性绝伦者。绝佳根骨者,但大多未能得遇仙缘,导致埋没天资,碌碌一生,寿尽之后,只留一具枯骨,化作尘土。
但道德仙宗竟能搜罗出这许多心性脱俗的人物?
“天生清净境者,清净之心者,诸如此类,我道德仙宗并不缺乏。但本门真正看重的,还是他们的成就。”
少年说道:“能够进入这里的,并不一定都是清净心,清净境,但他们必然都有所成就。”
秦先羽听出了许多不同的含义。
道德仙宗,并不缺乏清净心,清净境之人,或者此地之外,便有一些这类弟子。而在这里的弟子,必然是有所成就的。
秦先羽沉吟道:“比如这位?”
“他也本是门中一个寻常弟子。修为极快,后来有所感悟,也如之前那厮一样,感悟道学。心性变化,温善平和。”少年说道:“再到后来,他修成了道剑,凭借这种淡然心性,熬过了道剑的诸般考验。”
秦先羽微微皱眉。
“修成了道剑,他时时斩去心绪。深研道学,已成清净心。”少年说道:“凭借道剑来护道,修行再无忧虑,他虽是三代弟子,却也已是金丹九转,内蕴元胎,功成圆满的人物。后来他闭关十年,近些日子才破关而出,据说再过不久,将尝试元胎化道,迈入道境,成就道祖。”
秦先羽半晌无言。
各宗二代弟子乃至和掌教同辈的一代弟子,都未必有九转金丹的功夫,而他一个三代弟子,竟然已是要尝试成就道祖。
九州仙宗之中,恐怕也没有多少这样的人物罢?
至少燕地里面是没有这等人物的。
但细想来,修成道剑者,万邪不侵,大道无忧,他又已是清净心,有这等成就,却也并非难以置信的事情。
道剑原本出自道德仙宗,后九宗俱有,但均是传统道剑。秦先羽体内这一柄,是燕地一位极为出色的道祖改善之后的道剑,能有护道之用,不拘是自身情绪,还是外来不利之物,俱能斩去,亦能用以对敌,十分不凡。
而真正的道剑,乃是心神交合而成,以精气神凝合,从虚无而来,以神为炉,以性为药,以定为火,以慧为水。修成之后,护卫自身大道,不受外物所侵,能斩心中思绪,能灭外来不利之物,但独独无法出体对敌,只能护卫自身。
可是这样的道剑,正是道德仙宗所看重的。
能够修成道剑者,便是道德仙宗,也寥寥无几,加之清净心,这三代弟子能得这等成就,也是应有的。
“我们去看另一些人。”
少年笑得十分灿烂,领着他继续往前走。
他们走过许多通道,路过几汪池水,然后从山的另一面,走出了这里,于是看见了另外一座山。
山的那边有一人,他坐在山巅,身在云雾中,看着天边。
白色的云雾。
秦先羽忽然感到一阵绵长的气息,再看那云雾时,蓦然惊觉,那不是云雾,而是来自于那人身上的气息。
从那人身上,感应不到半点龙虎的气息,没有龙威,没有虎威,只有一股绵长味道,类似龟,又似蛇。
“龟蛇绵长,此二者皆为长寿之物。”
少年说道:“这是本门三代弟子景字辈排行末尾的弟子,修为不是龙虎,而是龟蛇,已临近仙凡壁障。”
秦先羽疑惑道:“龟蛇?”
“龟蛇皆是长寿之物,但凡修炼先天混元祖气者,直指大道,乃是魂魄衍生的本源之气,有延寿之效,与其修炼龙虎,不若修行龟蛇。”
少年说道:“仙君感悟水火,凝炼苍龙白虎,以龙虎交汇,得金汤玉液。而龟蛇者,亦是如此,然而龟蛇寿元绵长,虽不如龙虎霸道,却另有仙气。”
“月藏玉兔日藏乌,自有龟蛇相盘结,此为真武。”
少年微微闭目,低声道:“龙虎结丹者,唤作龙虎玄丹,而龟蛇结丹者,唤作真武道丹。”
秦先羽道:“九大仙宗,未有这等说法。”
少年笑道:“因为真武道丹乃是本门独有。”
秦先羽问道:“此中有何不同?”
“龙虎者霸道,以此结丹者,为龙虎玄丹,法力亦是霸烈。”
少年说道:“而真武绵长,气息柔韧,更具大道韵味,同等级数间,寿元更长,突破境界时障碍极轻,但相较之下,斗法不如龙虎来得厉害。”
道德仙宗,专于修道,不以斗法为主,故而有此真武道丹。
秦先羽看向天空。
悠悠云层上,又有一人,盘膝坐于云间,身后虚影若隐若现,形如龟蛇结合,与云雾交连,气息绵长。
仙人道韵,莫过于此。
此为真武道丹。(未完待续。) 四百八十五章 见道德仙宗【三】
先天混元祖气为本源之气,但斗法并不霸烈,而甚显温和绵长。
既不伤身,又对自身有所补益。
修炼先天混元祖气之人,向来寿元绵长。
比如秦先羽,他在龙虎境界时,便发现自己的寿数,应当超出了二百六十往上。只是因为他年岁不高,因此并无太大感触。
“仙君修行先天混元祖气,应当明白,修成先天混元祖气者,同等级数之下,寿元要比常人更长。”
“并且……”
少年眨了眨眼,说道:“修行上,也更快许多……”
秦先羽点头道:“确有体悟。”
“先天混元祖气贴合道韵,修行更快,也更是因为在修道上面的瓶颈,比常人更轻。”少年说道:“比如仙凡壁障,比起寻常人来,就比常人更薄,所以修炼先天混元祖气之人,更易成仙,也容易推转金丹,直通道祖之境,故而才有直指大道的说法。”
“至于真武道丹之法,则将这些益处扩展开来。”
“比如寿元更长,比如仙凡壁障更薄。”
少年说道:“上面那位,便是修成真武道丹的仙人,因龟蛇寿长,因此他修成道丹的那一日,寿元也是绵长。”
秦先羽道:“初成地仙者,寿高五百,此后每推转一步,便能增一世之寿,但百年之内推转金丹,却是极为艰难的。不知道这位是多少寿元?”
少年说道:“这位仙人以龟蛇长寿,初成道丹便是八百之高,但他此后百年间,连破二重地境,三重地境,如今已是道丹九转的仙人。”
“又是一个临近道祖级数的人物吗?”秦先羽微有感叹,“修行先天混元祖气,又是真武道丹,恐怕在元胎入道这一步,也比一般的九转地仙更为简单罢?”
少年点头道:“正是。”
然后他们下了山。朝着前面那座高峰走去。
那座高峰耸入云端,白云遮蔽了最顶上的景色。
山峰下有座残破小观。
观门前有个老者,手执扫帚,正在清扫落叶。
他身着古旧道衣。身子佝偻,弯得几乎直不起腰。
秦先羽二人临近道观。
“这是……”
秦先羽看着地上以青石铺就的道路,忽然察觉一股异样的气息,再看小观之前的栅栏,也有同样的气息。又看周边的花草,竟是更为灵动。
他忽然想到自己背上守正剑的剑柄,那里绑缚着一条丝带。
而这里的气息,便类似于那些丝带。
少年已经奔上前去,哈哈笑道:“老头,早跟你说了,依山傍水,你这里就缺了水,还不信?这回有客人来了,你怎么煮茶?”
老人微微一笑。说道:“不难。”
他放下扫帚,弯下腰,双手接下青草上一滴尚未蒸发的露水。
秦先羽微微屏息。
就见老人把一滴露水倒在地上。
然后那露水在地上一滚,越滚越大,砸破了个土坑,积蓄起来,顿时化作一汪池水。
池水清幽,洁净透彻。
“有水了。”
老人笑道:“请……”
他偏过头来,看向了秦先羽。
秦先羽看清楚了他的眼睛。
那是一双颇为浑浊的双眼,老迈而垂暮。
但秦先羽仿佛看见了两方天地。乾坤宇宙。
嗡地一声。
脑子一片空白。
“道祖!”
“金丹九转,内蕴元胎,待得元胎化道,便是道境。从此即为真仙,尊为道祖。”
那老者就是一位道祖。
秦先羽感应不到他有多么高,也察觉不到低处。
无有高低,无有前后,他像是一片星空,看不见尽头。
朝顶上看。看不到边际。朝下方看,也看不到边际。前有左右,俱是如此。
“原来这就是道祖……”
秦先羽心中默默道。
……
观中。
“这茶是老夫种的,只是有时总是忘了打理,因此有些茶枯了,也有些茶树老了,现在就只剩下寥寥几株茶树,勉强算是比较长寿,没有老死,大约有了千年罢。”
老者微微笑道:“千年茶树,味道或许比较老,仙君不要嫌弃。”
秦先羽双手接过,低声道:“茶树于道祖身旁生长千年,沾染道气,非同寻常,又有千年之久,这等灵茶,已可划为仙品。今日有幸品尝,乃是福缘。”
老者呵呵一笑。
那少年从桌上端了一杯茶水,如牛饮一般,张口饮尽,砸吧砸吧嘴,摇头道:“太老了,不好喝。”
秦先羽饮了一口,便觉一股青涩味道传入舌尖,然后便是甘甜,紧接着茶香满溢。
清新味道充斥整个心神。
他仿佛置身于青草之中,山林之内。
待得醒转过来,秦先羽脑海中清晰了许多。
他躬身拜道:“多谢前辈厚赐。”
“一杯茶而已。”老者笑道:“再者说,你也不必这般拘束,老夫比起你来,不过境界高了些,充其量也就是比较强壮。若真正斗起法来,可是连地仙都斗不过的。”
秦先羽登时一怔。
“你之前所见的那些人,都专于修道,论道,极少有修炼神通道术的。他们对于道功或许感悟极深,道行不低,但斗法本事,却是有些不济的。”老者徐徐说来,全无忌讳之意,说道:“至于老夫,比他们更为极端一些,自幼时修道,从未接触过神通法术,只一心修炼,以道行为重,自身全无半点斗法的本事,唯一对敌的手段,也只有以自身的先天混元祖气压迫过去。”
道祖这等人物,一身法力真气,必然是浩瀚如汪洋大海,沉重如山岳大势,即便没有神通法术,只是以法力真气压迫过去,也足以胜过寻常地仙,将寻常修道人压迫致死,如碾轧蝼蚁那般轻而易举。但与修为相差仿佛的人物真正斗法起来,终究还是要吃亏的,同等级数之下,几乎没有手段可以对敌,也无手段护身,甚至对付修为较高的地仙人物,也难以取胜。
“道行是根本,法术终究是外物。老夫是修道,寻求长生,寻求羽化,不求快意恩仇,不求争斗二字,故而不学外物,徒自耽搁修行。”
老者解释了句,然后微微笑道:“适才接掌教之令,将有中州燕地未来第十脉首座真人至此。老夫想来,你必然不是来观看本门道术的,而是要看本门修道之人。”
少年不满道:“既然来到了这里,前面自然都看过了。”
“还差了两位。”
老者放下水壶,说道:“你领仙君去东方,看那位炼气士,再去南山,见长生道人。”
少年面色微变,第一次出现了超出天真纯净本性之外的异样神色。
老者转头来看秦先羽,略微浑浊的目光中闪过慧色,笑意颇含深意,说道:“许多事情,会有长生道人与你说的。”
秦先羽想了想,终究起身来,然后施礼道:“谢前辈指点。”(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未完待续。) 四百八十六章 见道德仙宗【四】
东边的山,在蒙蒙雾气间若隐若现。
山不高,山顶上有个花甲老者,身着鹤氅,举止轻缓,正在山中采药。
所谓药,非草非花,非金非铁,非铅非汞,乃是气也。
他从彩霞中采五色,他从云雾中采灵光。
“当今天下,有人采药成丹,以此为丹道,练就外丹,借以成仙。所谓外丹,乃是以无数天材地宝,借铅汞而化,辅以金汤玉液,加之本身道韵,以此而成。我等将这类仙者,唤作伪仙。”
山下的少年徐徐说道:“纵观古今,因外丹非是内丹,难孕元胎,故而无法温养至金丹大成,因此,从无真仙之辈,因而列作伪仙。”
秦先羽看着那身着鹤氅的花甲老者,目光微凝,说道:“这位前辈也是如此?”
“这也是采药,但非是炼丹,只是炼气,他采的终究不是天材地宝,不是铅汞材料,而是天地之灵气。”少年微微笑道:“如今修道,便是从古时采气之法衍化而来,丹道正是从他这类法门里面衍化出来的新道路。可当今丹道未曾出过真仙道祖,而这种古旧的采药之道,却是曾经出过羽化天仙的。”
秦先羽看了良久,终是说道:“采霞光五色,采雾中灵光,取天地秀气,辅以呼吸吐纳之法,脏腑运动。这般采药之道,其实与我等修行静坐之法极为相似。”
“终究有些不同的。”少年笑了笑,然后领着他登山,一边说道:“所谓采药。乃是采气。故而他也是炼气士之一。但古时真正炼气士的传承。共分两类,采气为药者偏少,而主流炼气士,只是呼吸吐纳,炼气为道。”
“炼气士……”
秦先羽微微低语。
少年说道:“天地之间,想必也就本门之中,才有炼气士留存了。”
他们登了山,只在半山腰处。便见一人对东方采气。
这人身着青衫,发丝飘扬,大有潇洒之态,以面貌看,年纪未满不惑,尚是三十**。他神色平淡,只在山腰处,面朝东方,呼吸吐纳,脏腑起伏。吐气如雾。
这就是习练古之炼气法门的炼气之士。
秦先羽凝目看去,赫然发觉。此人不是仙圣,不是道祖,不是陆地神仙,也不是龙虎真人,更不是罡煞境界,而是练气级数,且气息尚未圆满,非是练气巅峰。
然而从他身上传来的气息,却要比之前那位纯粹修道的道祖,更为浩瀚,更为磅礴。
若说练气级数乃是积蓄真气于体内,蓄至练气巅峰,丹田溢满,便是一汪清池。那么这位炼气士身上的气息,便是浩瀚如汪洋,几乎无穷无尽,看不到边际。
虽只是练气级数的境界,倘如斗法起来,即便不使神通,不使道术,单以真气之浩瀚,磅礴而压下,足以打灭任何陆地神仙之辈。相较之下,恐怕之前那位道祖,都不能与之匹敌。
“炼气士……炼气士……”
秦先羽忽然觉得遍体生寒。
少年徐徐说道:“古时炼气士,无境界之分,以采气入体,积蓄在身,待得年深日久,真气渐厚。他们采气在身,不在丹田,故而不受丹田所束,没有九寸真气或一十三寸真气的界限,更没有其上境界的划分。”
“修道越是年久,真气积蓄越是深厚,渐成湖泊,再成汪洋,没有任何限制,真气浩瀚无边,法力广大通玄。”
“后因天地剧变,从炼气士之中,衍化出道门羽士,从此改炼气为修道。”
少年说道:“修道有境界之分,一旦跨过,即可突飞猛进,仿佛一步登天。而炼气士无境界划分,只以年深日久,真气积蓄。两者各有长处,然而修道之法终是更为适应天地变化,故而才有了如今的修道大世。”
秦先羽细细沉思。
修道有境界之分,一旦跨过,突飞猛进,然而其中也有瓶颈障碍,或许有人一世都受阻于某个境界之前,无法突破。而炼气士无有境界划分,每日修行,可渐渐积蓄至深厚,但却只能循序渐进,缓慢积累,无法有一朝突破就获得极大本领的境界划分。
一个有所阻碍,但若能破碎阻碍,便可突飞猛进。一个是全无阻碍,只能凭借一朝一夕的努力修行,一点一滴逐渐积累。
但自天地变化之后,前者渐成天地大势,后者逐渐凋零。
他忽然想起了观虚老道。
那个老道士在紫府神庭混元祖气真诀里面,未曾划分境界,只凭借修行的功法,止于练气级数。从另一方面来讲,其实也算炼气之士,但他修炼的是丹田之气,终究受丹田所限,因此也不能与炼气士一样没有限制地提升真气。
直到山河观仙图那个青衫秀士改善之后,添了境界变化,才适应了天地规则,成为真正的修道法门。
“练气境界……修道的第一个境界……”
秦先羽自语道:“其实也是炼气士的境界罢?”
少年赞道:“仙君好悟性,练气级数本就是以炼气士而命名,而其中练气级数之人呼吸吐纳而来的方法,其实也传至炼气士之法,后面罡煞境界的瓶颈,才算添了变化。其实从罡煞境界起,才算炼气士和修道之人的划分。”
秦先羽微微点头,忽然想起什么,皱眉道:“也未必。”
山风习习,吹得他道衣微摆,发丝微扬。
风中有股莫名的味道。
令人心悸,却又令人向往。
他抬头看去。
就见那青衫炼气士立身于山顶之上,双手摊开。
深吸口气,吸尽了天地灵气。
呼出口气,反哺万物。
嗡地低响。
青衫炼气士头顶现出三道霞光,各有色彩,凝成花苞,迎日光而绽放,朝北方而展开,化作三花。此为精气神所化,按天地人而分,一是金花,一是银花,一是铅花。
三花聚顶。
随后又有五色光芒从他胸腹之间绽开,以心肝脾肺肾而生,按金木水火土而列。
五气朝元。
少年低声说道:“顶上三花朝北阙,胸中五气透南溟。”
秦先羽未有应话。
他已沉在感悟之中。
悟的是天地灵气,悟的是大道的轨迹。
悟到了精细入微的地步。
不知年月。
直到周边气息停歇,直到清风也凝止。
“多谢前辈指点。”
秦先羽躬身拜倒。
那青衫炼气士踏空而行,入了深山中。
少年说道:“接下来便是长生道人了。”(未完待续……)
四百八十七章 见道德仙宗【五】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
南山上有道人,如行云流水,若闲庭信步,看花开花落。
他来到一尊岩石上,坐于上方,盘膝而定,口诵道经。
细看他,道衣合衬,贴合身形,甚显颀长之态。
但见他头上挽着道鬓,鬓发漆黑如墨,以一根木簪固定。
面貌清俊,皮肤光泽。
他貌如青年,发如墨黑,眼中黑白分明,清澈见底。
但岁月的痕迹,终究是抹不去的。
你乍一看他,如同青年道士。细去看他,宛如中年道者。再去看他,犹如老迈道人。最终细细认定,他还是一个青年道士。
他身上没有半点修道的痕迹。
既没有真气,更没有法力,没有罡煞龙虎,也无大道金丹,又无三花聚顶,不见五气朝元。
他是一个气质极佳的寻常道人。
这就是道德仙宗,长生道人。
当秦先羽见到他时,忽然有种安宁之感。
适才他在炼气士那里,感悟到了天地轨迹,感悟到了灵气痕迹,如今细去感悟,只觉那道人与这些痕迹都尽数符合,寻不出任何不符之处。
少年一改之前的活泼之态,见到这道人,颇有恭敬。
秦先羽见了不禁略感惊异。
这少年便是面见道祖之时,也不曾如此恭敬过。
长生道人微微笑道:“小天,好多天不见你了。”
那少年略感赧然,挠了挠头。
随后便见长生道人偏头看来,笑道:“这位就是中州燕地十脉首座,羽化仙君?”
秦先羽上前施礼,躬身说道:“晚辈道号羽化。十脉首座之位暂是未定。”
长生道人微笑点头,然后说道:“小天,你先去玩罢。”
那少年呼出口气。朝秦先羽唤了一声,然后便下山去了。
看他背影。甚觉跳跃飞扬,十分活泼。
“贫道也不知该如何教你,实则也没有本事教你。”
长生道人说道:“掌教真人传信,予以羽化仙君指点,但如何指点,却不讲明。而贫道则正如你所见,未有真气法力在身,全无半点道行。未得神通,未学术法,细细想来,也只得与你谈一谈贫道在这山上的事情了。”
秦先羽垂首细听,未敢分神。
他这一路行来,见了许多人,也见过道祖,见过古之炼气士,而最后见到的才是这位长生道人。从那少年的表现来看,对道祖也不甚恭敬。然而对这位长生道人,却十分拘谨,恪守礼仪。甚至有些紧张。
不论从哪一方面看,这位极为寻常的道人,都极不寻常。
“世间生灵,一旦诞生于世,便从先天跌入后天,即便移炉换鼎,复返先天,可终究也是不同的。”
长生道人徐徐说来,道:“但凡世间生灵。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俱会消耗体力,甚至脑中思索。也耗费心神。尽管能够从饮食中汲取养分,补充体力,能够从睡眠中恢复体力,恢复心神,减去疲累,但细想来,消耗去的,终究已经消耗了去,再补充回来的,也终究补不回原样。”
“正因如此,消耗中补充,自身更替,却并非维持原本,因此生灵便从幼时成长,到巅峰鼎盛,最终老迈垂暮,直至化为枯骨。”
他挥手指向这满地花草,指向山中树木,感慨说道:“莫说飞禽走兽之流,便是这些花草树木,它们没有言行,没有举止,但终究还是生灵。于是它们也有枯荣交替,尽管是无举止,无言行,延缓了更替,能活千年万载,可终究也要老迈腐朽,归于尘土。”
“纵然是修道之人,乃至得道的仙家,能够有真气法力补益自身,得以延年益寿,可也敌不过光阴流转,自身更替。”
“都说修道成仙者得以长生,神仙之辈乃长生不老,可长生二字,终究是活得长,却不是永生。”
这道人并没有打什么玄机,也没什么曲折往返,从一开始便直切要点。
秦先羽眼前似乎开了一扇门。
豁然开朗。
“对于这些,其实道书中早有记载。”
长生道人缓缓说道:“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俱都消耗体力,然而经由饮食或修行而补充回来的,终究补不足。故而会有自身更替,一刻比一刻不同,因而生灵会有衰老,乃至腐朽的一日。
他看向秦先羽,认真诚恳地问道:“所谓修道,修的是什么道?”
秦先羽微微一怔。
他又问:“何为道?”
秦先羽默然沉思。
“道是天地乾坤?那天地乾坤从何来?”
“鸿蒙混沌?那鸿蒙混沌又为何会有天地诞生?”
“星空之外,宇宙之间,何以有无穷无尽之物?”
“一切源自何方?从虚无中来?虚无中何以诞生一切?既是虚无,何以有诞生一切的契机?契机何来?”
正当秦先羽陷于沉思之中,就见长生道人微微笑道:“其实不必想得过于复杂,所谓修道,无非修的是本我,所谓本我便是我。”
“修道修道,修的正是贫道。”
“若非贫道,它又算是什么道?”
道人呵呵一笑,轻而淡,分毫没有大道沉重之感。
秦先羽脑海中嗡的一声。
难怪从这道人身上看不出任何修道的痕迹,却又合大道轨迹,合灵气韵味。
因为他就是道!
秦先羽眼中一片空白,难以反应过来。
“贫道修行,不求羽化登仙,不求法力通玄,不求力压古今,求的只是一个长生不老。”
长生道人微微笑道:“贫道虽然日夜修行。然而身无法力,也无真气,修到最后。也不过是维持这一具肉身罢了。我将肉身维持在当年,每当修得一缕真气。便用以补益自身损耗,久而久之,肉身不老,此身不死。”
秦先羽只觉耳边听到的事情,略有惊骇之感。
“世间众生,以为修为越高,寿元越长,于是用心修行。提升境界道行。然而却是忘了,道行越高,自身便越是不凡,想要维持自身于不变,确是极难的。”
“因此贫道没有留存在身,只把一身道行,都倾注在维持本身,让自身不会更替,没有衰老,永远停在当年之时。”
长生道人说道:“贫道存活至今八千七百年。已活了许久,若无意外,未来或许也能活得过很久。”
地仙者。初成五百岁,金丹每一推转,可增寿过百。
道祖者,两千三百岁。
仙圣者,三千三百岁。
而这一位,已然活了八千七八岁。
天地之间,恐怕便是他寿数最高了。
所谓修道,未必修的是天道,也能修自身之道。
不求羽化飞升。但求永恒驻世。
“道德仙宗,古往今来。不乏长生道人,然而长生终究不是永生。”
他轻声叹道:“肉身可以维持。心神可以宁静,但我能记下事情,便不可能永恒。”
秦先羽心有疑惑。
只听这道人说道:“天地间是否有同样一朵花?”
秦先羽摇头道:“没有。”
道人又问:“天地间是否有相同的一个人?”
秦先羽道:“没有。”
道人又问:“你是否就是你?”
秦先羽怔了一怔,然后答道:“我自然是我。”
“当真?”
“当真!”
一问一答,终是让这道人哈哈大笑,他问道:“你与幼时的你,可相同?”
秦先羽皱眉道:“不同。”
道人又问:“你与将来的你,是否相同?”
秦先羽道:“不同。”
幼时的自己终究年幼,如今的自己经过修道,临近地仙,非比以往。而未来,经历了事情,便能成长,而修行过后,道行会增,将来的自己便不会是如今的自己。
道人问道:“此刻的你,可之前的你,可是相同?”
秦先羽默然良久,才道:“不同。”
刚才他认定自己便就是自己,确信无疑。然而此刻,却有了犹疑。
心中有了变化,便不再是适才的自己,而是现在的自己。
“正是如此啊。”长生道人叹息道:“肉身可以维持,然而我终究经历了世上的事,尽管我一直隐世闭关,但我熟悉了这路,认识了你这人,一刻又比一刻不同。”
“岁月的痕迹,可以从肉身上抹去,但记下的事情,在脑海中,魂魄里,就是岁月的另一种痕迹。”
“所以长生道人,只得长生不老,无法永生驻世。”
他叹息道:“道德仙宗历代以来,走这条长生之路的并不少,然而终究不是永生。”
秦先羽微微闭目,低声叹道:“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就算是长生道人,也无法躲得过这种天地的法则。
他忽然想着之前两位论道之人的话。
人生在世,既然终归要归于尘埃,那么意义何在?
长生道人为了长生,一心修行,却未曾体会过人世恩怨情仇,喜怒哀乐,他枯坐山中,只求长生,但终究不能永生,到头来又是一场空,这又是意义何在?
长生道人低声笑道:“贫道今日说了不少话,又有些许消耗,该修行一番,补足消耗。请仙君下山罢……”
秦先羽心中仍有许多疑难,听得长生道人下了逐客令,才躬身施了一礼。
八千七八岁,长生道人。
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对,抬起头来。
长生道人似乎知道他心中疑惑,说道:“小天是我看着长大的,他乃赤子之心,万事不在心上,任何事情过后总能抹去痕迹,其实这类赤子之心者,若能习练长生仙道诀,或许能得永生。因为他们乃是赤子之心,任何事情都不能在他们心上留下痕迹。可赤子之心,终究是孩童稚子,性情跳脱,故而难成。”
秦先羽问道:“那这位?”
长生道人说道:“他习得长生仙道诀多年,但坚持至今,贫道终究不再尝试,放了他去,任他去修行,所以他已经脱离了长生道人之列,如今有了一十三寸先天混元祖气。”
秦先羽低沉道:“他说未满十八岁。”
长生道人微微一笑,说道:“他一千七百八十年前,便开始习练长生仙道诀。但他性子如此,从不觉得自身寿数多高,以人生而论,百年一世轮回,也不算欺瞒了你。”
秦先羽默然不语。
今年只有十八岁,一世轮回是一年。(未完待续)
ps:道德仙宗这一段,不可能分开来写,里面写了很多我想写的东西,所以我一直担心让你们消化不了……直到今天,见到有人说作者肚子里没货了,然后我才觉得我想多了…… 四百八十八章 悟道
下了南山,回了居住的地方。
秦先羽一路沉思,难以平静。
今日他所见到的,乃是道德仙宗之内,真正的修道之人。
他们不修神通,不修法术,皆是一心修道。
他们是道德仙宗之内真正的修道人,也是道德仙宗真正的传承,从另一方面讲,他们就是道德仙宗。
见到了他们,秦先羽才见到了道德仙宗。
见到了他们,秦先羽才知天地间何为修道。
知道如何修道,才能得以见得大道。在秦先羽眼中,见到了他们,便是见到了道。
见了道,才有希望得道。
得了道,才能化道。
“总算明白了。”
秦先羽推开院门,眼中迷茫处渐渐敛去。
修道修道,修的是天道,还有人道,以及现在所领悟的贫道。
天道囊括一切,天地间的一切,俱在其中。
原本秦先羽对于修道的认知,大多来自于幼年时在俗世道书中的领悟,直到入了中州燕地,学得越多,才越知以往粗浅。正因如此,他极力翻阅道书,汲取内中知识,补足自身,寻求完善。时至今日,虽然凝炼大道金丹的把握已有小半,但依然不敢尝试。
所谓寻求完善,便是要面面俱到,所谓面面俱到,便是考虑到了所有的一切,不论从任何一方面来讲,都要包含在其中。
正因如此,他迟迟不能跨过那一步。
直到今日,见到了道德仙宗真正的修道人,他才蓦然醒悟。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天道本就不是圆满的,修道本就修不圆满。
而除天道之外,还有贫道,也即是本我。
“我修我的道,何必顾虑太多?考虑太多?”
“天地本就不圆满。我如何修得圆满?”
秦先羽在院内正中盘膝而坐,双手放于膝上,双目幽深,看不出深浅。
之前顾虑太多。该考虑的,不该考虑的,都在他思索之内。
如今便要将不该考虑的尽数剔除。
此外还须避免该考虑的东西也被他忽略过去。
至于什么是该考虑的事情,什么是不该考虑的事情,便该在接下来的日子中。静静思索,渐渐划分。
……
玄都山,上元八景宫。
“之前记挂了太多东西,现在便要忽略这些东西。”
幽幽深处,有个老迈的声音笑道:“能悟,能舍,真是可惜了。”
这句话是不通的。
能悟,能舍,是好事,属褒扬之意。
但是可惜。则是贬义。
谷逸双手垂下,立身在侧,自然明白这位掌教真人的意思,可惜了这样一个修行先天混元祖气,天资甚佳,悟性甚高,并心性甚好,懂得取舍,道韵深远,又是出身幽州地界的年轻人。终究没能入得道德仙宗的门墙,如何不令人叹息并惋惜?
“但对他而言,倒是好事。”那老迈声音叹道:“入了道德仙宗,他便只能是个寻常弟子。至多破例给他入了内门,提高一辈,如此已经是底线。唯有中州燕地,才会给他如此高的辈分,如此重的地位,并如此深厚的礼遇。他身具燕地道剑,终究还是和燕地的缘法更深。”
谷逸不敢答话,微微低首。
顿了片刻,才听那声音笑着问道:“虚极太上长老有何示意?”
谷逸低声道:“掌教真人执掌本门,一切尽由掌教真人处理。”
“也罢……”
……
中州的天空是蔚蓝之色,白云是洁如霜雪。
但不知怎地,在仙家灵韵之中,总是不免带有几分锐气。
那似乎是千万年来无数剑仙所聚成的气息,前一代逝去,气息未散,而后一代已然崛起,剑气新生,此消彼长,积蓄无数万年,才得如今的局面。久而久之,浩大中州,各处俱有剑锋锐气。
燕地之中,燕地掌教走出古剑宝殿,背负双手,看向天际。
以他的修为,就算是天际尽头,也能一眼望穿。
但终究望不到另一边的天地。
诸脉首座聚在身后,各自心知,那是幽州道德仙宗的方向。
书生打扮的八脉首座脸色不甚好看,但终究没有开口。
最终还是第三脉首座真人出声说道:“这位小师弟入门不过数年,在门中待了才有几日?他对本门尚无多少归属之意,然而掌教真人便将之送去道德仙宗,就不怕他更倾向于道德仙宗?”
“这是当初冥昼长老求取一气化三清之术,所附带的条件。”燕地掌教说道:“再者说,对于小师弟而言,有益而无害,毕竟先天混元祖气与道德仙宗极为相符。”
“正因为相符,才令人更为担忧。”书生打扮的八脉首座缓缓说道:“堂堂本门一代弟子,未来的十脉首座,倘如他心里把道德仙宗看得更重,未来燕地第十脉何以稳固?”
燕地掌教微微笑道:“何必考虑太多?这是冥昼长老的意思,他老人家自有对策。”
这时,那貌似三十来许的五脉首座轻声说道:“太上长老终究老了。”
“什么是老?”燕地掌教笑道:“冥昼长老年岁比你我等高过了数百上千岁,然而论起未来的寿元,却也不少于你我。倘如他一朝成圣,寿增千年,或许比你我还要活得更长更远。有他在这儿,不会有任何错乱的。”
诸位首座真人俱是默然。
“他所修的乃是先天混元祖气,心中也更专于修道,幽州道德仙宗是天地间修道的正统,乃是他必须踏足的地方。”燕地掌教说道:“即便如今不去,日后终究也免不了走上一遭,这是他的缘法,也是他的出身。”
那书生忽然冷笑道:“终究修炼的不是我燕地剑典,而是先天混元祖气。”
燕地掌教背负双手,徐徐说道:“那便让他把修道的心放在燕地之内。”
……
日起月落,斗转星移。
有日光月华星辰芒,颠倒交替,风雨霜露加身。
秦先羽盘坐在院中已不知多少日子,上方无遮无拦,烈日时暴晒,风雨时淋身。
他已经忽略了许多东西。
忽略未必是一种缺陷,也可以是一种补足。
他忽略了对于自身无益的考虑及思量,便补足了自身的短板,放到了长处上面,这又何尝不是另外一种完善?
列清了思路,驱走了不该思索的事情。
他脑海中清晰了许多。
此刻的他,就如道德仙宗上面那些修道之人一样,感悟到了大道。
真正开始修道。
然后得道。
他感应到了风的轨迹,感应到了天地间的灵气,道德仙宗内的道韵。
那是他所寻求的大道。
秦先羽睁开眼,伸出手去,收回来时,空空如也。
“道也空……”
他起身笑了声。
一十三寸金汤玉液往内收缩凝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