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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Huge莫凹     我从窟中来txt下载     我从窟中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九十五章 武客人情还不还?

    长髯武客一张赤色脸庞一皱,手掌摊开一推。

    一人被他一巴掌推到李清源面前。

    李清源伸手一勾,将老管家揽过身来,手臂紧急一缓,这才将老管家安安全全放下。

    庄倩兮一双美眸若有星光,一张小嘴微张,怔怔望向李清源怀中的老管家。

    “那位老前辈是?”

    李清源望向异常高大的长髯武客,洒然一笑,手中有一道灿烂光辉,接连点在老管家身上,随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随口道:“一个追-债的。”

    庄倩兮再望向这位长髯武客的眼神就变了。

    如今的江湖上,从来都是欠钱的是大爷,可是有那一身本事追-债的,更会大爷,一来有那魄力胆子,二来更有那一份手腕。

    更何况看这位长髯武客的手腕,那当真是个比大腿还粗的,先前缠斗这般久的那矮胖男子,方一个照面而已,就被卸去了四肢,从一个高高在上的山上神仙,成为了名副其实的人棍,这世上还有比这更恐怖的事情?

    庄倩兮眼中带着浓厚敌意,虽然此人救了从小陪伴自己长大的管家爷爷,可是那也是李公子仙师师父欠了人情的。

    要还的。

    这还了得?

    天下还有这种强买强卖的人情?

    李清源自然不知道女子在想些什么,只是近在咫尺的距离,依稀能够透过女子一对帷子瞧见后面那张气呼呼的俊俏小脸儿,多少有些摸不着头脑。

    高瘦男子瞥向那位赤面长髯的武客,一丝丝冷汗已经悄然留下,已经是第二大境最后一境的他,自然对于眼前这一明显没有太多“人气”的神仙俑知根知底,于是内心则愈加翻起惊涛骇浪。

    世间还有如此不讲道理的神仙俑?

    不是说撑死了,世间那极其顶尖的一批神仙俑,也才只是能够发挥出龙或是启灵境界的实力?

    方才这神仙俑的一刀,你和我讲,是属于那龙或是启灵境界的?就是灵海境界,那胖子凭借自己那出色的感知力,都可以全身而退,哪里有一见面儿,就被砍成个人棍的道理?

    你在瞅瞅这神仙俑那一对活灵活现的眼睛,先是个兵俑?

    骗鬼呢?

    高瘦男子收回偷偷打量着那一对神仙俑的眼睛,心下悸动不已,生怕那长髯刀客会再给自己来这么一下子,虽然自己不会死,但少不了也要大战一番不是?

    到时候再加上与这神仙俑“一心一意”的一袭青衫少年郎?

    虽然此刻少年郎已经身受重伤,自己若是一番拼命之下,差不多可以宰掉这个少年,可若是要为此承担付出生命代价的风险?

    委实不值。

    高瘦男子自认自己身手不凡,可也不至于这般明目张胆地找死。

    他一双眼睛瞥向那虽然满身血迹,可此刻瞧起来,先前像是因为受伤太重,而显得多少有些虚弱,行动缓慢的样子,依稀之间有了一丝淡定从容意味。

    “你这神仙俑,是从哪里得来的?”高瘦男子一双眼眸仔细盯着微笑不语的李清源,迫问道。

    李清源不急不缓查过老管家的伤势后,这才长舒一口气。

    就如同先前李清源安排小兔子悄然去到庄倩兮的房间一般无二,其实李清源早就悄然操纵灵丝线,将那先前不过巴掌

    大小的神仙俑悄不作声放到老管家背后,而后迅速切断灵丝线,这才没有让那矮胖高瘦两人瞧出端倪。

    在矮胖男子将老管家一掌拍进石坑之中的时候,其实那灌注了李清源一身灵的神仙俑,就已经悄然放大到常人大小,尽可能护住了老管家。

    如今的老管家之所以昏迷,不过是为长髯武客一身骇人气机所压迫的,终究没能抵挡住,这才昏迷了过去。

    这也是李清源为何萎靡不振的原因,虽然受的伤势也同样重,只是远没有到让李清源就连站起身来都费劲儿的原因,震动了内脏的伤势再加上一身灵被抽干,才有这般“受伤颇重”的表象。

    李清源缓缓站起身来,体内有灵长河的声音,哗哗作响,与高瘦男子拖了这么久,难道是白白拖延的?

    孙子权传授的鸿蒙一法,此刻在李清源体内源远奔腾,似是一条雪白大蛟,长啸游荡。

    李清源攥起拳头来,体内灵长河则随之摆动而起,为这个拳架挑选出了最为适合其运行的“河流走向”,这也是李清源在那条画卷长河之中一番努力修行的结果。

    高瘦男子一双瞳孔微缩,身形蓦然飘然后撤出去,一把拽起已经被削成人棍,躺在地上沙哑着嗓子嘶吼的矮胖男子,脚底下骤然腾起一抹风暴,长飞而去。

    庄倩兮神情一急,望向仍旧双手负后的李清源。

    李清源咧嘴一笑,“不着急,对付他们,有的是时间。”

    庄倩兮蹙起蛾眉,江湖人大多时候,对付这种差不多已经是绝无和解可能的敌人,从来都是“永绝后患”的方式,所以多少对李清源这种明显是放虎归山的方式,有些不解。

    李清源摇头一笑,也不多做解释。

    他望向像是飘然远走出去的那两人,又看了看多少开始有些炫目的天空,有些眼晕。

    “李公子仙师师父!”

    庄倩兮惊呼一声,一个递步出去,总算勉强接住了晕倒的李清源。

    只是她猛然心悸抬头,远处天边,有一高瘦身影转瞬袭杀而至!

    正是去而复返的十拳罗刹!

    高瘦男子一抹嘴角,蓦然放声哈哈大笑起来,一双眼睛却泛着冷然神色,“好小子,差点儿又让你给诓骗了去!”

    先前这少年那一身气机的流转,自然是真的,只是之后的后继不足,同样不也是真的?

    不然能就这么眼看着自己逃走?

    亏得自己多少留了个心眼儿不是?

    好一个心思八面玲珑的小鬼,若不是自己总是感觉有些不对,特地回来看看,还真就叫摆了一道,岂不是错过了这千载难逢做掉这少年人的好机会?

    再者,有师父在,被削成人棍的老伙计,性命压根儿无忧。

    倒在庄倩兮怀中的李清源虚弱地抬起一双眼眸,鼻息之间久久萦绕着的扑鼻香气,愈加昏沉欲睡。

    他向着来人惨然一笑,就连多说一嘴的兴趣都无。

    一双眼睛如同黑宝石的小兔子纵身一跃,攀到李清源胸膛上,人立而起,伸出两只毛绒绒的前爪平伸于身侧,气鼓鼓地望向那高瘦男子。

    庄倩兮则是悄然抓住自己那柄篆刻有古朴铭文的宝剑,向高瘦男子,怒目而视,眼睛之中有坚定神色,有些事情,总是要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有些

    剑,也都是明知出之必死,也是出一出看看才行!

    眼看庄倩兮果真就要一剑递出,而后不出所料地被高瘦男子用他那早早就隐匿身后那道青色火焰给吞噬成灰烬,顾不得什么男女之别,李清源伸出一手,盖住庄倩兮一双柔弱无骨的小手,只能缓缓摇头,递给女子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李清源将目光缓缓投向高瘦男子,虚弱道:“既然回来瞧见我这副模样,为何不直接出手?”

    高瘦男子冷哼一声,点了点李清源的心脏位置,“谁知道你小子还设下了什么局在等着我?”

    李清源沙哑道:“还有你怕的?”

    不够紧接着李清源就自己笑出声来,“你确实应该的怕的,因为那一尊长髯刀客,经过我一身灵灌注之后,已经不用我耗尽心思,费心费力的操控,若是方才你果真动了杀念,说不得,此刻已经陪着你那位矮胖兄弟一起,躺在地上,安安心心的当个人棍了。”

    高瘦男子冷笑一声。

    李清源微微眯起眼睛。

    而后高瘦男子便悚然一惊。

    因为在李清源眯起眼睛的那一刹那,自己身后有微风拂起,若是所料不错,自己身后此刻,正站着一位长髯刀客,在自己一扭头的瞬间,就会拿着一把长刀,削去自己的头颅,或者果真按照这一袭青衫的小鬼所说,自己就要被削成人棍?

    “很正确的选择。”李清源眯向高瘦男子脖颈之间,灿烂一笑,只不过仍旧柔柔弱弱的就是了。

    他嗓音仍旧沙哑道:“所以我有了和你打赌的兴趣,这一次我放走你,下一次你仍旧可以在来找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我都接着,只是下一次,你还会败在我手上就是了,到那个时候,可就不是现在这般轻易三言两语,就放你走了。”

    高瘦男子眉头一挑,“当真?”

    李清源闭上双眼,微微点头。

    高瘦男子想也不想,猛然拔地而起,化作一条黑色长影,骤然消失于天际。

    李清源满脸悲愤望向那一抹黑色长虹。

    老兄?应不应赌约,你总该给句准话嘛?

    只不过仔细一想,李清源也便耸了耸肩膀,于是便是一阵呲牙咧嘴,紧接着他转念一想。

    一个灵海境界的修士,总不能被一个方才点星境界的小修士给吓唬住吧?

    李清源目光呆滞,望向天际,喃喃自语。

    这一次的升境契机,可就要在你身上喽~

    你可一定要来啊。

    庄倩兮望向像是魔怔了的李公子小仙师师父,正在想要不要提醒他脑袋忒重,压得自己一双腿委实有点发麻。

    小兔子歪着脑袋,学着他最好的兄弟眼睛狡黠一转,就要一头栽进温柔乡之中。

    只不过紧接着就有一双手伸出,一把抓住小兔子的颈部,将他提溜起来,扛在肩膀上。

    长髯刀客仍旧是那一张-万年雷打不动的面无表情的赤红脸庞,只是微微叹了口气,瞥向李清源一眼。

    李清源一眼就明白了这位老兄的意思。

    得,又欠了一个人情呗?

    晕厥过去的前一秒,李清源脑海之中唯有一个想法。

    欠就欠了吧,反正自己现在虱子多了,也不怕痒,欠债多了,更不怕追了。

    他大爷的!

第一百九十六章 临门不入退一步

    当李清源醒来之后,睁眼就是一张装饰典雅素朴的马车车顶,裹以青纱帷子罩,雕以天马奔驰图,算得上是富丽堂皇了。

    帷帘外,探出了一大一小一老一少两颗脑袋来,正是好奇巴巴的老管家和头戴帷帽的武林千金。

    老管家嘿嘿一笑,显得无比憨厚,“李小公子,你醒了?”

    李清源揉了揉有些发涨的脑袋,点了点头,“老前辈,咱们现在这是在哪儿?”

    老管家嘴角一勾,正要卖弄一番早就积蓄腹中的几两地理文学以及从少年到壮年这么多年游历而来的种种奇人异事,在他身旁的庄倩兮就已经鼓着小脸儿,气呼呼地和盘托出,“这是去往我家的一条捷径,沿着这条锱珠河一路向上,追溯上游,就能到达我家了,所以!李公子小仙师师父,你现在能不能重新躺下静养??!你怎么还出来了?”

    不待庄倩兮阻拦,李清源就已经探出另一颗脑袋来,于是驾马车的木雕座子上,就在一老一少的基础上,再多出来一颗头颅。

    李清源狠狠吸了口外面的新鲜空气,揉了揉又拍了拍脸颊,望向那条虽然称之为“河”,可已经足够称之为“江”的锱珠河,果然够长,岸边潮湿水汽迷蒙,闻之愈加使人心旷神怡,

    这类水汽,其实落在某些亲水的修士眼中,就是极其裨益修行的天然灵了,再加之此处天然自带的水汽打底,使得此处灵,天然自带水性,往往更利于五行属水的修士修行,也更利于生长于水沼之中的各类动物,通过日积月累的修炼,成精成怪。

    当然,这些秘闻自然是李清源从见多识广的老将军嘴巴里听到的,关于这一方面的书本,李清源虽然也会看,只是大多却少毅力,有些感兴趣的,就来了劲头,不感兴趣的,往往一眼扫过,脑不留痕。

    用李清源自己的话讲,就叫做“听老将军说话,犹如识得天上繁星,浩瀚而繁,听过其一,使人听之不忘,至于看书?那是一看就头疼,世间再没有比这还要无聊的活计了!”

    每每听到这些,老将军总会哈哈大笑着拍着李清源的肩膀,来一句“好小子!对味!对脾气!”

    然后又会搜肠刮肚一番,将自己肚腹之中的那些见闻,拿出来分享给李清源些。

    仅仅是一点点,往往就够李清源遐想无数了。

    这时候李清源就又会来一句,“听老将军一席话,胜读十年神仙书”,那副真挚模样,还真让人会以为那位孜孜不倦几乎将最基础的一卷《太初》,翻到几乎要散架了的,与眼前这位叫做李清源的少年,丝毫不搭边儿了。

    所以最后往往就是李清源与老将军两个人一起,兴致浓处,把酒言欢,往往是瞧着热闹的王子,瞧见两人这般高兴,中途来横插一脚,最后又一身酒气地躺着被两人扛到车上去。

    瞧着李清源盯着江岸边的锱珠河不放,老管家咧嘴一笑,解释道:“这条河,河面波光粼粼,若粒粒珍珠尽倾江面,传言此河之所以能够形成如此神奇样貌,是因为有修成仙人境的南海鲛人,于此泣泪成珠子,集珠成河床,于是才有了现在一副‘河面若珠子,流动算盘走’的锱

    珠河。”

    李清源一挑眉头,大感有趣,“这世间还有这样的奇事?”

    老管家一瞪眼睛,一拍大腿,睚眦欲裂,“那自然是有!还信不过老夫不成?”

    李清源还能说啥,竖起大拇指,学着庄倩兮的称呼,赞叹道:“这位鲛人老仙师前辈,当真神人也!”

    只是少年人自己都不知道,半年之前,有位酒鬼,仅仅是一滴眼泪滴下,苍幽丛林便自此有那源头活水天上来。

    庄倩兮也瞪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珠子,望向老管家,这还是她第一次从管家爷爷的嘴里听到这般志怪事情,原本好像从来都是江湖上的恩怨仇杀,荡气回肠,甚至儿女情长?

    好像从张爷爷这里听到的,就从来都没有过什么神鬼志异。

    所以庄倩兮听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认真。

    老管家先前除了体表有部分淤青以及伤痕外,其实并无伤及本源的伤势,尤其是听到庄倩兮那里听到,自己为一尊长髯红脸的武客所救之后,那叫一个心旷神怡,以后酒桌上,就又有谈资了不是?

    反正老管家就在想,以后要是还有机会能够游历江湖的话,自己怎么也要抽些空,去寻这位长髯刀客才行,听说他老人家,救下自己又吓走那高瘦男子之后,骤然一个腾跃,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最后化作一抹虹光,只在李清源腰间位置乍起一抹灿烂光亮,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直注意身体养生的老管家罕见地从包袱之中,拿出一壶装饰雕刻玲珑的酒壶,仰头就是一顿灌酒,心情好嘛,老头子我好歹也是让大神仙给救过的人不是?

    啥?你问我和人家大神仙啥关系?

    那可要好好说道说道喽~

    庄倩兮嗔怪地看了眼老管家爷爷,“张爷爷!年纪大啦,就要少喝酒嘛!”

    老管家笑呵呵地点头不断,说着“知道啦知道啦”,嘴上却没少喝。只是将灌酒改为小口饮酒,看着没先前那么豪放了,却更为细水长流,不知不觉就喝高了,打了个饱饱的酒嗝,醉眼朦胧,为两人讲起故事来,“传说这位鲛人,之所以是在此泣泪成珠,是因为曾与一位凡人相恋,这本就是违背天道的一件事情,可是这位鲛人却不顾世俗与山上双方压力,舍弃了一身道行,与凡人相约在此,誓要就为一对神仙眷侣,可惜当年那个背剑下山,满口答应的年轻游侠,好像在那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喽~”

    “那位鲛人族第一美人,先是等了十年有余,女子依旧没有放弃,估摸是想着年轻游侠,应该是尚未在江湖上创出一番名堂来,不敢见自己,所以又是痴心苦等了数十年。”

    说到这里,老管家恨恨摇头,唏嘘不已,“你说这陷入恋爱之中的女子,怎么就这么傻呢?为了个负心汉?值得吗?最后约莫是终于知道那位游侠儿,其实是抛弃自己了,所以才在这条锱珠河尽头,哭泣了不知多少年岁,那些时日,天气整整氤氲阴沉了一整年,林中大水而出,才有了这条锱珠河,而那河成之日,鲛人也就随之悄然消失了,世人传言,大概是伤心欲绝,自解于此了。”

    老管家抹了把微红的脸庞,叹气一

    声,提起酒壶灌酒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酒壶早就已经空了。

    李清源早就识趣地将一壶佳酿供上,惹来庄倩兮一阵嗔怪眼神,最后还是李清源小声传音给女子,说其中酒水早已经被自己换上了一副药液,这才眼睛眨眨,眯作一团,由劝阻老管家喝酒改为极力游说老管家多喝一点儿,再喝一点儿。

    惹得最后老管家一瞪眼,说庄倩兮是个小没良心的,有就这么坑自己老管家爷爷的?

    老头子我再不济事,也是帮武林堡处理了这么多事务不是?

    就这么着急换个管家爷爷?

    庄倩兮给说得没了脾气,干脆就自己躲进车里去了。

    老管家这才心满意足地喝了口酒,眼睛一亮,接连向李清源竖大拇指。

    细细品尝着这酒水的滋味,老管家抹了一把脸庞。

    果真好酒!

    李清源双手端在袖中,假装没有看到老管家趁机偷偷擦去的眼泪。

    之所以将庄倩兮气到车厢内,不就是因为眼泪已经忍不住打转了?

    真的是,恁大一人儿了,也收不住泪水,这么个故事,就这么感人?

    李清源干脆由最开始的眼观鼻,鼻观心,到最后的干脆就闭上眼睛了。

    于此同时,他体内的灵月亮,早已经化作三处旋涡,疯狂旋转,汲取着锱珠河畔的灵,将那些纯粹到近乎凝成水滴雾气的灵,化为己用。

    为有源头活水来。

    一点点灵入体之后,汇聚成水,与李清源体内灵长河融入一起,李清源体内的灵长河也因此壮大了一轮又一轮。

    以沉浸灵长河之中,达到内视之法的李清源清楚地瞧见了接下来蔚为壮观的一幕,一条灿烂金色长线,起始于海底穴,连同丹田穴,直冲命门,夹脊,泥丸,三穴而去,在李清源体内那些个明灭不定的诸天星辰之中,是除了李清源最开始三对穴位外,最为闪亮的五穴,另外也有两道穴位,大放光明,通过大致路线走向,李清源隐约之间,像是知晓了那两穴的大致位置。

    膻中,天目两穴!

    李清源犹如被醍醐灌顶,原本迷迷糊糊的修行路,如今豁然开朗。

    这就意味着,李清源之后的修行路途,将要异常清晰,将这七颗穴位,融会贯通,链接在一起即可。

    冥冥之中,像是有一道声音再告诉他,此七穴成,北斗转,二境入。

    在他那条脊柱大井之中,由三爪变为五爪的小蛟龙不断舞动自己的身躯,望向“天际”那道巨石,跃跃欲试,就待李清源一鼓作气,彻底破入第二大境界。

    老管家望向身旁传来惊人威势的少年郎,一手压住另一只微微有些颤抖的手。

    李清源长身而起,彻底撤去所有灵运转,原本即将就要一脚迈入其中的那一条腿蓦然撤出。

    他遥望远处河流尽头,强行压下躁动不已的神魂与灵波动忽然洒然一笑。

    机缘未至,时候未到啊……

    眼看就要一步迈入第二大境界的少年郎,临门不入,反而后退了一步。

    气人不也!??

第一百九十七章 喝口小酒压压惊

    就在李清源汲取水运精华,凝练成自己灵长河之中的一汩流水时候,远在锱珠河上游河底,其实悄然有一道漩涡,突兀出现在河流中央。

    一颗生有娟娟水蓝色长发的小脑袋探出水面来,长发随着河流飘转,像是一张落在水面上的帷幕丝巾,紧接着是一张使人惊为天人的脸蛋儿。

    眉若远黛两细水,琼鼻挺翘,嘴若桃花,肤若凝脂,最为奇异的,还要当属那对水蓝色的眼睛,像是对孕育了河流海洋的琥珀,当真是美若天仙了。

    她一对娥眉轻蹙,歪着小脑袋,望向远方下游方向,有些疑惑。

    在这位年轻美丽的女子身旁,忽然又有一漩涡起,一位满头银发的美艳女子,悄然站在女子身后,顺着河流,望向远方。

    满头蓝发柔若丝绸的年轻女子扬起一张小脸儿来,疑惑抬头看向一对赤足,踏立在自己河面之上的女子。

    因为满头银发而稍显老态的女子冷哼了一声,一对眼眸碧光灿灿,声音冷然,“也亏得这小子知道些好歹,不然胆敢坏我家闺女的修行,年轻剑仙又怎样?一身金光灿灿的异宝又怎样?照样子,一拳打爆!”

    蓝发女子不由伸出一直骨节分明的白皙小手,一手抚着额头,无奈叹气道:“娘亲,你现在可是一方水土之中的河水神,可不可以庄重一点?端庄一些?不要老是每天动不动就喊打喊杀,要锤爆别人的头颅?”

    被称为娘亲的女子瞪了蓝发女子一眼,忽然碧蓝色的眼珠子一转,眯眼明媚笑了起来,“怎么?瞧着这年轻游侠小仙师,走不动道啦?也对,你也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没关系嘛,喜欢就说,娘亲有的是办法将他给虏来,给你当个水宫入门郎君。”

    蓝发女子小脸儿微微红润起来,递给自家母亲一记白眼,再一次偷偷瞄向那一行人,小脸儿蓦然朝向水面扎去,仅仅露出一张曲线优美的洁白背部,以及一对……青色鳞片闪闪的尾鳍。

    惊鸿一瞥。

    满头银发的女子灿烂一笑,最后深深凝望一眼其实远在河流下游的那一行人,轻轻叹气一声,如怨如慕,如泣如诉,柔肠百转。

    而后她骤然全身透明起来,化作一水美人,洒然汇入这锱珠长河之中。

    锱珠河再一次化作寻常那粒粒珍珠涌江上的模样。

    河流下游,李清源向着上游方向,遥施一礼。

    身旁的老管家察觉到了少年人的异样,变得沉默不语。

    重新落回座位的李清源小口抿着酒水,是提纯了老酒鬼师父给自己的葫芦之中的“佳酿”后,与人间美酒勾兑稀释之后的产物,不然就是他,也不一定能够保证完完全全承受得住这股真龙精华。

    李清源小口抿酒,忽然就笑出声来。

    虽然这一次破镜,终归是失败告一段落,但是自己也并非一无所获,起码看清了之后的努力目标不是?

    一袭青衫的齐浩然曾经说过一句话,“能够瞧见尽头在哪里的路,即使中间过程再为崎岖,其实都是好路。因为远比走一条根本不知道目的地在哪里的路,要好得多。走一条知道终点在哪里的路,中途是在走不下去了,想要放弃,那是你自己不济事

    ,怨不得旁人。可是走一条让人望不见尽头的路,一路走来,战战兢兢,甚至还要摸爬滚打,沾得浑身泥泞不说,最后实在力竭,死在半道上还算好,若是其实就离着终点,就只差几步之遥你却倒了?”

    那时的齐浩然悠然长叹一声,紧接着道:“亦或者,在这迷雾笼罩的路上闷头走到黑?这才是最熬人的啊……”

    李清源那时候,自然不知齐浩然心中在想些什么,只不过如今突然想起,感悟颇深。

    有些人,初见初听他,不觉如何,之后在后来的人生某一阶段,蓦然回首记起,才会惊为天人。

    李清源默默消化着喝过真龙酒后,体内萦绕不去的充盈灵,尽力将这些灵,一丝一缕地向那条链接七颗大星的一条金线之上牵引而去。

    每每有金色灵汇入其中,金色丝线就会长长寸许,虽然总体来看,并没有增长太快太多,以至于到一个骇人听闻的地步,但是也不少了。

    反正李清源自己,是乐在其中的。

    就这样沉浸在修炼之中,眼睛一闭,再次睁开,就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老管家笑着拍了拍一幅像是没有睡醒样子的少年人肩膀,纵身一跃,跳下马车。

    要么怎么说是老当益壮来着?

    老管家这一条一跃之间,充斥着一股子写意风流,那股子潇洒劲儿,还真让李清源差点儿以为老管家年轻时候,说不得还真像是他说过的那般英俊。

    李清源眨了眨眼睛,双目恢复清明,双手端在袖子之中,双腿直直,就这么跳下了马车。

    他抬眼看了看周天星辰,一只沉浸在自己丹田月亮,以及灵长河之中的他,竟然丝毫不觉得突兀,只是觉得此时天上的星星,委实比之自己体内那些个星星少了些罢了。

    要么怎么说修道之人,太上忘情?

    修炼起来,不知春秋寒暑,悠悠岁月,往往就是弹指一挥间,李清源自己觉得才一闭眼一睁眼的功夫,天边就已经从清晨,到了傍晚。

    一行人也沿着这条锱珠长河,走了许远许远的路程,几乎就快要到锱珠长河的中游。

    老管家动作娴熟的升起了火堆,掏出怀中的干粮,无非是大饼锅巴,刚好够人充饥而已,这就是当初老管家说过的江湖人行走江湖的秘密武器了。

    反正是让李清源当场头大如斗,拜服不已。

    小兔子在一个蹦跳,跃出车厢之后,当场就瞧见了老管家点燃火堆的这一幕,给吓得又一个蹦跳,跳回车厢之中,名正言顺的躺在庄倩兮得怀中瑟瑟发抖,抖得那叫一个惬意。

    望着那一堆让人心肝胆颤的噎喉咙干粮,李清源就想着,要不弄上两个菜再说?

    他拍了拍自己腰间的乾坤袋,里面密密麻麻,许多空间都被占据,用来装了李清源的调料盒子,可是这一趟北上下来,除了那次在拘灵镖局,好好的做了一顿像模像样的饭后,好像就很少遇到过能够让自己一展厨艺的机会?

    好在在拘灵局里面儿的,都是些不会下厨的,所以才会对李清源那些稍稍有成色的菜品,赞口不绝,好歹没让当时其实已经是战战兢兢的李清源,给吓得差点没敢再动筷子

    李清源拍了拍自己的肚皮,这里面儿可是藏了一大堆关于做出美味佳肴的学问呢,不好好发挥一下,这怎么行?

    李清源背着手,晃晃悠悠地前去岸边,说是钓鱼去也,丝毫不曾想起,其实他自己压根儿就未曾钓过什么鱼,更没有什么鱼杆以及那些琳琅满目的小家当。

    行走在长河一畔,除了抓了些水蛇之外,李清源好像就再也没有其它收获了,好在这些个水蛇,体大脏肥,够李清源煮一锅味道鲜美的肥蛇汤了。

    正独自傻乐呵的李清源忽然将头瞥向身后的锱珠河,疑惑不解。

    他仔细眯眼打量着河面,原来悄无声息之间,河面上居然露出了一位具有一头水蓝长发的绝美女子,正用她那一双仿佛比碧海波涛,都要湛蓝上几分的眼珠子,将李清源细细打量着。

    被这样一双仿佛天真无邪,澄澈到仿佛能够一眼望到底的眼眸盯着,李清源一把丢掉在自己手中疯狂扭动身躯的水蛇,破天荒生出股在人家家门前偷东西,被人家当场给逮了个现行的窘迫,不由向女子作揖,沉声道:“小子李清源,见过河神老爷。”

    谁料女子只是微微歪着一颗小脑袋,最后噗嗤一笑,露出一对亮晶晶的小虎牙,当真是倾国倾城又倾人了。

    饶是见识过了如此多像是天上仙女的女子,李清源都不由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心境平和许多的李清源眨了眨眼睛,再次望向这其实很多时候,还以天然妩媚著称于世的年轻鲛人女子,眼中以及没了最初的那么一抹异样。

    伸出一对洁白藕臂平放在河岸边上,一个绝美小脑袋正枕在这与棕黑色土壤形成鲜明对比的纤细胳膊上,微微歪斜,眼睛之中,闪过一丝惊讶。

    能够这么快摆脱这股子就连自己都控制不住的天赋神通,不是正常人能够做到的。

    只是女子很快就气鼓鼓地嘟起嘴来,什么“河神老爷”!难听死了!

    李清源笑了笑,率先道歉道:“先前在河畔之上,无意之间,叨扰到仙子修行,给仙子陪个不是了。”

    这才像话嘛!

    女子灿烂一笑,正想要说话,忽然小脸儿一凛,倏然沉入河底,化作一道白色长线,不见了踪影。

    一抹极强气势,在锱珠河上游,浩浩荡荡俯冲而下。

    几乎是眨眼之间,便来到李清源面前。

    一袭青衫的李清源面前,凭空站着位女子,拢了拢满头银色秀发,眯起一双与先前女子如出一辙的碧蓝色眼睛,咧嘴狞笑道:“小子,你最好别打我家闺女的注意。”

    李清源哑口无言,只得怔怔然望向这位同样使人惊艳的女子。

    银发女子嘴角勾起一个好看弧度,冷哼一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若是我家闺女真得看上了你,那就是你的福气,到时候你也推脱不掉!我就是把你五花大绑掳去,都是做得出来的!”

    最后银发女子伸出纤纤玉手,点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李清源,最后倏然消失不见。

    来时无影去无踪,又是一位妥妥的老神仙了。

    李清源矗立河岸良久,赶紧掏出酒壶喝了一口小酒,压压惊。

第一百九十八章 盛夏之后

    李清源猛一猫腰,一把掠起地上四处游走的肥蛇,将它提溜到自己面前,挤出一个恶狠狠的笑脸儿,“不要怕嘛,乖,到碗里来~”

    少年人伸手一抹,几只不甘命运,在他手中疯狂舞动的肥蛇,倏然不见了踪迹。

    做贼似的猫着腰的少年人,哈哈大笑着一路跑远。

    于是一行人入夜时分,吃上了香喷喷的一锅鲜美肥蛇汤。

    咀嚼着类似于鸡肉口感,但是远没有鸡肉那种涩味的蛇肉,品一口鲜美蛇汤,更有三只肥蛇被李清源剥皮去骨后,拿随手削来的小木棍串在一起,再刷上一层李清源结合这么长时间下来,刻苦钻研之后调制而成的酱料与香油,每每有金黄油脂被烤出,滴在木柴之上,给炸得噼啪作响,对于这位年纪不大,却已是实实在在的老饕的少年人,当真是最悦耳动听的人间最美妙了。

    吃着从未享受过的奇妙味道,行走江湖从来不挑嘴的老管家以及在一旁苦兮兮着一张小脸儿的庄倩兮,同样食指大动。

    李清源一挑眉头,手腕巧妙一抖又一旋,即甩去了包裹在肥蛇鲜嫩肉质外层的油腻肥脂,又将肉质本身的鲜美味道给紧紧锁在其中,在保证肥而不腻的前提下,大大的保护了肉质本身的香味儿。

    之后他又迅速洒出一把香料沾在烤串之上,这下子这串烤蛇肉,彻底一跃成为了殿堂级的美食了。

    原本正板着脸,一副面对生死大敌模样的小姑娘最终双眼透着股子无力,率先败下阵来,美滋滋地接过后,闭上一对美眸,深吸一气之后,小声嘀咕:“就吃一小口,应该不会有问题的……”

    而后吃了一口,两口,三口,四口又五口……

    好嘛,先前“就吃一小口”,怕是自欺欺人的,早就被她给丢到九霄云外去,做不得数了。

    李清源赶忙埋头吃起来,生怕被女子给瞧见。

    这时候千万不要搭话,让女子自己消化这份“苦楚”就好,他这位做出这顿美食的罪魁祸首,说什么都会是错的。

    毕竟天大地大,哪里有女子的“减肥大业”大的?那些说有的,约么会被天下女子给当场打死吧?

    李清源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战战兢兢,幸亏这蛇肉是不太长肉的,不然自己可真的就是占不到半分理儿喽。

    一直埋头吃着的老管家赞不绝口,只顾着一手抹着嘴角的油水,一手不断往嘴巴里面塞着烤肉,蛇肉入口有弹性嚼劲儿却不至于成了俗味的“练牙口”,嚼得费劲不说,最后还给整得嘴膀子生疼。

    李清源所烤制的烤串,每一口咀嚼都是舌尖味蕾与人间美味的绝巅碰撞,让人充分感受咀嚼乐趣的同时,回味无穷。

    细细体味着手中烤串带来的怡然舒适,李清源识趣地递出一壶老酒与老人对碰一记,各自痛饮一大壶,一个脸色微红,一个醉眼惺忪。

    酒过之后,李清源忽然记起一事,开口向老管家询问那家经受了无妄之灾,就连房子都被那对矮胖与高瘦男子的组合给炸开一道通天火柱的店家,最后怎么样了?

    李清源一手细细摩挲着乾坤袋之中的小金山,那时因为自己昏迷尚未来得及于那家店家解释一二,补偿三四,就实在体力不支,倒下去了,若是之后店家因此资金周转不开?甚至直接因为自己那一役,店家从此一蹶不振?

    老管家

    洒然一笑,指了指自己身后那匹神骏非凡的凡间骏马与那制作雕刻,几乎能够跻身上上品的马车车厢,“瞧见没?咱们临走之前,店家借给咱们的。”

    李清源瞧着这辆马车,不算差了,搁到自己哪里,妥妥的贵客待遇还要往上那么一大截,有些疑惑,但是望向不知何时在腰间挂上了一副刻有“武林”二字腰牌的老管家,李清源释然,感情人家醉翁之意,倾向于此?

    老管家盖住自己腰间的腰牌,摇头不已,否定道:“可不是因为这个啊,之所以是给咱们这个待遇,还是因为那位救了老夫性命的长髯刀客。”

    李清源差点没把自己手中的蛇肉给一把丢在火堆里面,瞪大了一双眼睛,难以置信,“啥?”

    瞧见从来都挺镇定自若的少年人这副模样,老管家洋洋自得,瞧见没,自己的救命恩公,这威势就是不一样,“那不当然?你是不知道,若不是这马车,委实是用了店家忒多票子,再加上许多机缘巧合,这才攥在自己手心里面儿,再加上日夜相处,店家与马匹都有了感情,说不得最后店家都会将这马匹送给咱们。”

    李清源愈加疑惑了,问道:“这是为何?”

    老管家回道:“自然是因为你们那场神仙打架,别说是老头子我,就是寻常的小孩子,约莫都能瞧见天上飞舞的那一道道绚丽色彩,便能够把你当成神仙了,至于打到最后,那高瘦男子与矮胖男子合伙将你打倒后,他们无疑成了神仙之上的老神仙,可是就是这样两个人,还是被一位拿着长刀的武客给一刀削去了四肢,这还了得?”

    “反正店家当场就给跪了,咱们临走之前,听闻还有一个叫做拘灵局的组织,一番勘察之后,前来特意给店家做了些许补偿,瞧着咱们临走之前店家那副嘴巴咧到耳后根的模样,应该是富裕了一部分小钱都有了。”

    老管家斜斜依靠在马车上面,神骏不凡的马儿摇晃着马鬃,低着硕大脑袋,只是吃草,老人晃了晃酒瓶,发现仅剩下一半不到了,满脸都是不情愿与心疼神色的小抿了一口,“咱们临走之前,那位店家哂笑不已,说是若不是这匹马儿太过于珍重,实在是朝夕相处,有了感情,不然干脆送给咱们算了,最后那店家还满脸向往,说了一句话的。”

    李清源来了兴致,问道:“说了什么话?”

    老管家这一次狠灌了一口酒水,一抹嘴巴道:“店家当时一双眼睛锃锃亮,说小店里不曾想还招待了位小神仙,我这平淡无奇的一生还能经历这么场神仙打架,怎么说呢?小店蓬荜生辉啊!今后小店就改名叫做‘仙人增辉楼’了,老哥您看可行?”

    李清源忍住笑意,问道:“老前辈您是如何回店家的?”

    老管家呵呵笑道:“当然是说好了,行走江湖,少坏人家兴致一些,总归不是坏事不是?”

    停顿少顷,老管家忽然沉吟道:“其实当时那位店家还说了一句话,最对我的脾气。”

    李清源投以追问的眼神,兴致昂扬。

    这一次老管家没有和往常一样继续卖关子,而是学着那时店家心有余悸拍着胸脯的模样,模仿道:“最后他娘的我还活下来了,真他妈的带劲儿!”

    李清源这才轻松哑然失笑。

    原本在武侠小说之中看过的那些个侠客打架,在人家小小酒楼里面,大战群雄,不

    是将凳子砸烂,就是叮叮当当,将人家店家的精致锅碗瓢盆给摔个粉碎,最后自然是正派的侠客取胜,然后扬长而去,端的是英雄好汉,潇洒得不行。

    可是如今的李清源却发现并不是这么一回事儿,之后毁坏的桌椅,碎到不能够再碎的一餐盘渣滓,店家要如何自己找补回来?那些为正派所打倒的那些反派是否会心里不顺心,趁机向那可怜店家索要银两?

    这些原本李清源都不会去想的事情,如今果真轮到自己,他却不得不去多想一想,不然心里面儿过不去不是?

    老管家骤然停下手中动作,将手中蛇肉拿油纸小心翼翼包好,说什么也不继续吃了。

    李清源疑惑望向老人。

    张姓老人摇头哂笑,“不能再吃了,再吃下去,以后就走不了江湖了,每每夜深人静肚饿时,就会想起李小仙师你的这一手烤蛇肉,那还了得?当真要老头的一条老命不是?其它东西,到时候还能吃得下去?”

    庄倩兮闻言之后,拉住老管家的手臂,晃荡着娇声道:“爷爷少走几趟江湖,也是可以的。”

    老人刚想要回一句“这点儿路算啥,老头子我还能走更多路”,只是庄倩兮又撒娇着摇了摇老人手臂。

    说到底,庄倩兮在自己眼中终究还是位孩子不是?所以自家小姐撒娇的孩子气模样,怎么都看不腻啊……

    老管家笑着摇头不已,得,家里从来就有自家小姐能克制自己如此死吧?

    老管家最后自然一口答应了下来。

    酒足饭饱之后,距离那场武林盛会时日愈近,一行人急着赶路,所以在浇灭了火堆之后,李清源自告奋勇,担任车夫的位置,又在老管家吹胡子瞪眼之下,车夫由少年一人改为两人,正要张口说自己也要驾车的庄倩兮被一老一少异口同声同动作地一瞪眼下,乖乖进了车厢休息去了。

    张爷爷也就罢了,在李公子小仙师师父面前,这位大小姐,还是得听话的。

    一路无话,只是最后李清源终于没能忍住,问道:“老前辈,为何这么执着于游历江湖,按理说,您……如今的地位,不应该继续在外漂流才对。”

    老管家似是一怔,沉默半晌,指着自己的心口道:“我这人,漂泊的命,好像生来就是为这座江湖而生,而好像又不是。说来奇怪,游历了这么多次江湖,其实次次都不一样的,江湖就在那里,就这么一座,可是在我心田之中却又觉得,江湖是有大有小,有宽有窄的,但在这么多江湖之中,却都没有属于我的那一座,每一次游历,这种感觉,就越是清晰,总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不过老管家很快就从这种奇异状态之中清醒,望向李清源,双眼发亮,“李公子,有句话,小佬儿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清源双手怀揣在一起,洒然笑道:“老前辈但讲无妨。”

    “依照李公子你的脾性,是个不适合混江湖的。”

    老管家紧接着将手抛高,嘿嘿笑了起来,“只适合猛龙过江。”

    李清源正了正颜色,抱拳道:“老前辈…您就不要瞎说什么大实话了。”

    两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要么怎么说一见投缘呢?

    微风拂面,午夜时分,一辆马车缓缓驶进茫茫夜色之中,偶然几颗萤火飘荡,盛夏之后,该当立秋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功德青林探头来

    到了后半夜,其实就只有李清源自己一人在驾着马车赶路了,当然,还有一只兔子,趾高气昂地坐在这匹神骏黑马的头顶,“指点江山”,哪里还有昨夜李清源烤制蛇肉时候,那个被吓得躲在车厢里,死活不敢出来的怂包模样?

    李清源在蹑手蹑脚将老管家送入车厢之中躺好后,他自己则是轻轻踹了一脚这,马匹的屁股,气笑道:“行了,别装了,咱俩又不是没见过面,就你这速度,乌龟爬呢?”

    这匹黑马嘶鸣一声,气势浑然一变,整个身子也变成了雪白模样,比之寻常还要愈加高大几分,高高端坐在这马匹头顶的小兔子骤然化作一条白线,匆忙掠向李清源的肩膀一端,一双黑漆漆的眼珠子,一眨一眨地望向这匹还会大变活马的马儿。

    这匹通变化的白马眯起一双流露出一抹极其人性化的亲昵,这副通灵模样,不正是温如故向他姐夫千求万求借来的那头白马?

    李清源笑道:“之后那番行动,拘灵局如今来了多少人马?”

    这白马嘶鸣一声的,高亢不已,却被李清源赶忙赏了一记巴掌,少年人伸出食指置于嘴前,瞪着眼睛,压低声音道:“都睡下了,你这么大声作甚?”

    灵气非凡的白马这次压低了声音,小声的啼叫了一声,低眉顺眼,一副小眼神,甚是幽怨。

    李清源就笑了,这么一场棋局,牵扯太大,影响甚广,以至于就连他自己一步步走来,都是不得不以身犯险,牵扯其中,看似浑不吝之下,次次都要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依照温如故从来都喜欢大摇大摆的性格,拘灵局应该不会派出他来参加这一次行动的。

    要知道当初老将军向自己秘密说出那几句话后,当时的自己,嘴巴惊愕到几乎能够将自己的拳头吞了下去,既惊叹于老将军与背后王朝真正出谋划策那人的心思缜密,更佩服于王朝的魄力。

    有时候,最难的不是拥有坚持到底的决心,而是从头再来的勇气。

    王朝经历了不知道多少代人的努力,所堪堪造就的这幅武林江湖,山上仙人同处一世,井水不犯河水的局面,想要弃之重来,甚至是打破再造一个全新格局,是需要莫大的勇气的。

    李清源瞥了眼仍旧蹲在自己肩头,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珠,探头探脑望向白马的小兔子,一把把它提溜起来,丢到了白马头上,“不能只会欺软怕硬窝里横不是?自己去结交新朋友去。”

    白马朝向小兔子咧嘴一笑。

    这世界上还有比这更可怕的嘛?

    眼神呆滞站在马背上的小兔子只觉得自己仿若中了个霹雳,要死了。

    李清源笑着双手拢在袖中,白马骤然加快的速度,也只是让少年人鬓角自然垂下的发丝缓缓飞扬而已。

    他笑意温和。

    老管家的那句“不适合闯荡江湖”自然算不得什么赞扬之语,更不是为了衬托之后那句“猛龙过江”,而是实打实的谆谆善言,依照李清源的性子,若是当真闯荡江湖,拖拖拉拉,沾泥带水,往往万事都想要求一个尽善尽美,一般结局,往往就会不尽如人意,尤其

    是李清源这样“下山历练”,修士修力更修心,往往一招不慎,就容易深陷红尘染缸之中,饱受折磨。

    这一点,在曾经的齐浩然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第二长老不正是用一位市井女子而已,就活活拴住了这位意气风发的读书人百年光阴?

    若不是李清源的出现,说不得齐浩然还会继续意志消沉下去。

    不过之后老管家的那一句话,说得……也不失几分道理。

    李清源蓦然一笑,这一次的猛龙,可不止一条啊。

    他轻轻哼唱起来从不知哪座小镇打更人那里学来的小调,“龙过之处,虺虫皆避,乾坤朗朗,世无暗糟……”

    小调节奏极快,但是李清源却很快就像是老僧入定,睡了过去。

    之所以自告奋勇,除了要与这匹神骏白马了解一下情况,催促白马加快行程外,李清源其实还是想要拾起被自己荒废许久的自我修行。

    修行人,行也修行,坐也修行,睡其实更能修行,当然,入定之后的修行,灵觉外放,体察周围环境的同时,更是在裨益神魂,巩固修为。

    当然,因为心神沉溺于这种介于内视与放大自我对外界的感知之间的玄妙状态之中,往往就意味着修行人放弃了对时间的拿捏,所以最后往往就要造成修士春分时候入定,“一眼过后,天下入秋”的情况。

    这也是我辈修士修行起来,完全不知春秋寒暑的原因所在。

    李清源连同这匹神骏白马,一路北上,一夜飞度,到了清晨时分,日上三竿,迷迷糊糊探出头来的庄倩兮,几乎就能瞧见自家那座武林堡的朦胧轮廓了。

    闻听到身后蓦然传出的惊喜声音,李清源拍了拍早已恢复黝黑大黑马模样的神骏白马,笑着遥指远方轮廓问道:“就是那栋建筑?”

    重新带好帷帽的女子忙不迭点头,小脸儿上满是惊喜。

    李清源不由放眼望去,朦朦胧胧,隐匿在大雾之中的那座庞然大物,有竹林万千,参天耸立,即使隔了如此远,还是显眼至极。

    庄倩兮就要弯腰下去,将老管家叫醒,却被李清源打断。

    姑娘伸出芊芊玉手,掀起半张帷子,将之搭在自己帷帽之上,疑惑看着李清源。

    李清源瞥向倒在马车车厢外座椅一旁的老管家,笑着摇头不已,“让老前辈多睡一会儿吧,之后到了咱们再叫他起来。”

    庄倩兮背着小手,灿烂一笑,点了点头,只不过在她坐下身来之后,猛然之间像是意识到什么,小脸儿微红。

    李清源察觉到了女子的异样,同样正襟危坐起来。

    不叫醒睡姿不好的老管家,两人就稍稍有些位置尴尬,因为给两人余下的地方,委实有些拥挤了。

    老管家不醒,他们俩岂不就是孤男寡女了?

    只不过脸色微红的庄倩兮紧接着就正了脸色,灿然一笑,双眸眯起,促狭望向坐得无比板正的李清源,狡黠道:“呀,李公子小仙师师父,你的脸怎么这么红了?”

    李清源“啊”了一声,摸了摸自己脸颊,懵懵懂懂,满脸疑惑

    ,“有吗?”

    兴许是临近家门,天性也随之打开的女子笑嘻嘻点头,“有的有的。”

    李清源唉声叹气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看来是昨晚照看你们,委实劳累,约莫是感染了风寒。”

    庄倩兮就重新戴回帷帽,不愿和这个喜欢表演的李公子小仙师师父搭话了。

    这就完了?

    老管家狠狠眨了半眯起的眼睛,若不是身旁就是自家小姐,约莫此刻早就禁不住拍脑袋了。

    我的大小姐哟,李小仙师现在心里害羞着呐,这时候就该乘胜追击嘛!

    老管家忽然赶忙重新闭起眼睛。

    尚未松一口气的李清源,女子就又探出一颗小脑袋来,皱着一张白兮兮的小脸儿,忽然问道:“李公子小仙师师父,有点儿不对劲唉。”

    李清源战战兢兢,扭过头去,挤出一个笑脸儿来,疑惑道:“哪里不对劲儿?”

    庄倩兮摸了摸脑袋,懵懵懂懂,娇憨道:“按理说,咱们一夜时间,应该不能走到这里的,怎么忽然之间,咱们就到了我家了呢?”

    老管家这一次是当真睡了过去,只不过是被气得昏睡过去了而已。

    李清源嘴角止不住上扬,丢给女子一个高深莫测的眼神,手中鞭子轻轻拍打在白马所变得黑马屁股上。

    黑马嘶鸣一声,鼻息之间喷出两道粗壮白气,快步拉动着车厢,向着高高矗立在远处的武林堡而去。

    隐隐约约,那座武林堡的轮廓,愈加清晰。

    武林堡正门,是青林开道,坦荡大道,直到正门。

    朱红色正门两侧,是一对神武非凡的高大石狮子,传言最是能够驱祟辟邪,又是象征着武运昌盛。

    远远打量过去,同样朱红色的院墙之后,就是那最为显眼的一排排青葱欲滴的高茂竹林。传言皆种以名曰“君子竹”的细长竹子,曾有诗人对曰“生死挺然终抱节,荣枯偶尔本无心。比肩耻与蒿莱伍,强项不容冰雪侵”,用以歌赞其植性。

    说来奇怪,分明是武运浓厚的一座武林堡,却非要数这一株株君子竹,长势最为喜人,所以这一片竹林,也被老老盟主取名“功德林”,取缔于“君子道德,矗立于林”,因而武林堡中人死后,从不葬身坟地,反而是灼烧成骨灰,埋于一棵青竹之下,在有专人异士,在青竹之上以既不伤害青竹走势,也不破坏青竹长势的巧妙手法,刻下所埋之人的墓志铭,又根据所埋之人的生前贡献多少,分别用金墨,银墨,赤墨,黑墨四色,重描墓志铭,为之渲上一层独特色彩。

    功德林园,如今林林总总,已经约莫有百万竹了,放眼望去,金银光灿灿然,已然越过墙头而出,如同竹上挂了一朵朵金银云彩,罕见赤黑之色。

    看来武林堡之所以能够有如今成就,并不是一件偶然事。

    李清源记起一事,轻轻侧目,果然瞧见不远处的山头上面,果然见到了那条河面奇异美妙的锱珠河。

    他扯了扯嘴角,最终没能笑出声来,望向苍翠成簇的青竹,只是重重吐出一口气,沉默不语。

第二百章 已至武林

    女子摘了帷帽,已经到了自家门口,自然再不需要和在外面似的,遮遮掩掩,一路蹦蹦跳跳着去了自家那扇朱红色大门之前敲门去了。

    不一会儿,就有一位一身劲装,模样可爱的童子,下盘沉稳,健步如飞而来,见着了来人是自家多日未见的小姐,激动的就差没当场一把鼻涕一把泪,嚎啕大哭起来,吩咐了一声同样兴高采烈而来的丫鬟们照顾好小姐,他自己则是飞奔回武林堡里面儿,没到一会儿功夫,李清源就听到整个武林堡有个声音稚嫩但却清晰地喊着“小姐回来了” 。

    李清源摇头笑笑。

    老管家笑着解释道:“是个练武的底子,所以被堡主给收尾了最后一位弟子,平日里谁都对他照顾有加,也就甭指望他会照顾别人,得,也亏了咱们没行李,要不还是得老汉我自己搬进去。”

    这一次李清源则是笑上加笑了,扭头望向身后的老管家,促狭道:“老前辈不愧是老前辈,就连起床都起得这么悄无声息的,小子佩服!”

    老管家打了个哈哈,饶是如今年纪,也禁不住老脸一红,这才记起,自己到底睡没睡着,搁在小部分武林中人的那双顺风耳朵里面,尚且能够分辨得一清二楚,更何况是眼前这位山上小仙师?

    不一会儿功夫,就有一帮子人,成群结队而来,自武林堡中快步走出,为首的是一位身穿儒衫的典雅中年男子,丝毫看不出有一丝寻常武人该有的粗犷气质,身上儒衫干净素白,抚在腰间那白玉腰带之上的手,除了白皙外,骨节分明。在此人左右两侧则是身着一身利落黑色劲装的干练老者,携着家中青壮向李清源款款而来。

    只不过这份款款并没有坚持多久,就被为首的儒衫男子所打破。

    尚未出家门,儒衫男子就已经抱着拳,脚下迈步如飞,高高扬声道:“武林堡庄晖,见过李小仙师兄弟!”

    站在门外的李清源只得快步几下,心下苦笑,得,原来庄倩兮称呼人的路数,是上一辈一脉单传?

    庄晖是个身材高大的,脸庞棱角分明,略有浓眉,眼睛大而有神,典型的北方汉子长相,只不过穿上一袭素白儒衫之后,却也有股子文人气,相得益彰。

    这位武林堡堡主,更是如今王朝江湖武林中流砥柱的盟主,脸上带着温和笑意,一把握住李清源的手掌,爽朗笑道:“一路风尘,让远道而来的李小仙师兄弟受苦了,我堡里恰好备上了早点,不知李小仙师兄弟,是否赏个脸,一起吃顿早饭?”

    李清源赶忙摇头,正色道:“这段时间,还要在堡上多有叨扰,可不敢托大,是堡主赏脸才对。”

    庄晖一怔,而后蓦然爽朗大笑起来,一把揽住李清源的肩膀,开怀道:“那就依照李小仙师兄弟的,咱们前去吃个早饭!”

    李清源嘴角犯抽,几次列了列,最后才挤出一个难受的笑容来,被庄晖生拉硬拽着进了屋舍。

    临走之前,庄晖还不忘嘱咐,让左右的青壮帮忙将马车牵入堡内马

    厩。

    从见面起,就默不作声,只是一双眼眸紧紧盯向李清源的青壮们,嘴角一撇,似乎对于这位年纪与他们相仿,甚至远不如他们大的小仙师,有些不屑。

    尤其是瞧见自家乖巧可爱又美丽的小师妹跟在此人身后,寸步不离,像是个小跟班儿似的,自家那位从来不苟言笑的堡主与老管家,一左一右,伴随此人步入门前长街之后,这些青壮男子们眼中的不屑几乎都要溢出眼眶。

    李清源一双眼眸轻瞥,一切尽收眼底,只是付诸一笑,没怎么在意。

    他总不能指着这群人脑袋,说这是你们小师妹和堡主自愿,与你们何干?

    更不能为此就言辞庄倩兮不要跟着自己吧?

    若是他真的这样做了,就连少年人自己都觉得自己……好像当真是有点儿自恋了。

    临近大堂门前的时候,被堡主与老管家左右包围的少年郎蓦然顿住脚步。

    早已经是江湖大能的老管家与堡主竟然尚还来不及反映,再回首,少年人已经站在了他们的身后。

    李清源微微躬腰,向两人伸出一手,做了个请君先入的手势。

    老管家与堡主相视一笑,前者眼中有早有预料的神色,后者眼中除了微诧外还有激赞神色。

    两人一番眼神交流,老管家率先再为一袭儒衫的堡主做了个请的姿势。

    两人如此,庄晖再想着如何退让也不行了,他伸出两只臂膀,分别轻轻推着一老一少两人同时步入大堂之中。

    若是先前李清源在堡主与老管家一左一右的包围之下,就这么直挺挺地进了典雅之中隐隐约约藏匿着富丽堂皇之气的大堂,于堡主与老管家那里,可能两人也不会说些什么,仙师嘛,总归是高高在上的,即使性子再好,也是要带有点儿傲气的好像才算是位正儿八经的仙师?

    只是在那之后,不谈老管家,只说堡主庄晖之后再次与李清源相处,无论是言行之中还是行为之间,自然不会如同现在这般有亲昵意味了,反而会有股公事公办的风格,之后再面对李清源,更多的则是表面客套了,再想要交心?实在难上加难。

    令人难以置信,之所以有如此前后迥乎不同的处境,仅仅是因为青袍少年郎简简单单一个动作而已,既不会多么浪费力气,也不会掉下层皮肉,李清源就在堡主心中率先就留下了一个好印象。

    只是这样一个简单动作,有的人从来都懒得去做而已。

    进了主堂,李清源也只是选了个较为接近两人的次座而已,只不过这一次堡主与老管家说什么也不能让少年人再顺遂自己的意愿了,哪里有这么做客人的?

    于是老管家出了面,一巴掌将李清源拍在堡主右手边的座位上。

    从来都习惯坐在主座上的庄倩兮这一次无比乖巧,坐在了李清源身旁的座位上,一场早点,叽叽喳喳,若鸟儿婉转,就没停下过小嘴巴,一直在向李清源请教修炼的法门,寻常武道攀峰时候的瓶颈。

    李清源自然是有问必答,世间千千法,大抵同根同源,融会贯通下,李清源还是能够解答庄倩兮的疑问,尤其是武道攀升境界,到了最后,除了单纯的锻炼体魄外,还有些近似于吸纳灵入体的修炼手段。

    尤其是有过在拥有一只灵龟渡船的老孙头那里“攀峰”的经历,李清源发现居然与武林中人境界攀登,有异曲同工之妙,所以李清源解惑的同时,当真是得心应手,最后已经成了李清源的自证,不但是庄倩兮,就连李清源自己,温故而知新,同样受益匪浅。

    甚至到了最后,认为这场谈话不过武学最为层面东西的堡主与老管家两人,眼神由最开始的心不在焉,到了之后的偶然一惊,更有最后的满脸骇然!

    一场饭局到了最后,堡主差点儿就要下令封锁整个武林堡,更是将如今有位一袭青衫少年郎在的大堂视为禁地。

    饭局将末,大堂里面也就剩下李清源、庄倩兮以及满脸都是意外之喜的堡主管家两人。

    若是将今日李清源所讲聚集成册,在江湖上掀起一番腥风血雨,是板上钉钉的。

    因为李清源所讲,涉及了自身某部分根本大道,与他们武林人士武道,相得益彰。

    这也是江湖客很少能够一跃而上,凭借**武道跃上修行路的原因之一,因为哪里有修士愿意泄露自己的根本,讲给在江湖上那些个摸爬滚打,满身泥泞的江湖客?

    当然其中也有与山上修士沾亲带故的武林人士,侥幸爬上了某座山头,成为修行人。

    李清源脖颈一仰,喝尽了碗中已经微凉但是仍旧香味扑鼻的豆浆,有些遗憾,更有些回味无穷。

    遗憾的是一顿早餐自己蓦然回首才发现自己当真是没吃下半点儿,之所以回味无穷则是老管家与堡主时不时的“推心置腹”,将他们自身压箱底的武学核心道理,讲给了李清源。

    好歹是活了半百辈子的两位江湖老资历,随便一点东西,就够李清源钻研半天,到了最后,其实是两家“满载而归”,互有盈利的高兴事。

    待李清源饮尽一碗喷香浓郁的豆浆,两人仍旧意犹未尽,不过瞥见少年人桌子上的“冷饭”之后,当真没了继续请教少年人的脸皮,也就吩咐下去,为李清源安置了一处房间。

    李清源这一次没有拒绝,因为本就与老管家商量好,或者更确切的说,是他自己本身就决定要留在这里,直到……堡主正式宣布那场武林大会结束的那一刻。

    饭后,老管家亲自带着李清源去往房间处,原本应该是堡主要带着李清源去的,只是半途上就有人来禀报,说是南边的那穆家来人了。

    之后老管家笑着一拍堡主的胸膛,丢下一句“老夫带着李公子去往住处即可。”

    不待堡主回复,老管家就已经带着李清源扬长而去。

    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堡主摇头苦笑,怎得感觉自家这位老管家,对待这位年轻小仙师,比之对待自己,还要亲切许多?

第两百零一章 一场暴雨

    在李清源来到住处后,老管家与少年人寒暄了几句,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期间不待李清源自己问,老管家早已经先行向李清源解释说明起那穆家人的身份背景,早年上一辈的老堡主游历江湖的时候,就曾经过南边穆家人的地盘上,因为一点儿鸡毛蒜皮的小事,同样老堡主那时候年轻气盛,又是个倔脾气,所以与当地的地头蛇发生了口角,就是不愿退让,最后演变成了大打出手。

    一番交战下来,老堡主真是应了老管家对李清源说过的话,当真是猛龙过江了,当地的地头蛇输惨了,一个个的元气大伤,既丢了面子,也丢了人。

    于是手底下折去好几员大将的地头蛇,越想越气,肚子里面儿坏水儿直冒,合伙陷计了老堡主。

    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老堡主,哪里是对手?轻微刺激一下,就让老堡主自己身陷囹圄,差点儿就将一条命交待在那里,幸亏当时的穆家老家主与老堡主一见如故,就敢在这初入江湖的老堡主身上下注,拼了家底,与老堡主里应外合,吞掉了当时的地头蛇,在那之后,才有了南边穆家的说法。

    也是自那之后,得到了南边穆家的支持,才有了如今的两代武林共主。

    那时候的穆家与庄家,好到了几乎就要穿一条裤子,后来老堡主还与穆家家主订了一桩娃娃亲,当真是要亲上加亲了。

    只可惜世事无常,天下从来就没什么顺遂人愿,那位穆家老家主家的千金小姐,偶然之下的,居然结识了一位山上下山的仙师“游侠”,在千金小姐一次游历归家之后,就已经挺着微微隆起的肚子了,穆家上下,自然是震怒不已,甚至当时传闻还在闭关的穆家老家主,不顾功法反噬的危险,直接就破关而出,因而受了暗疾,变得体弱多病,瘫在病床上,一卧不起。

    那时候的老堡主听闻了消息,连夜快马加鞭,赶赴南边穆家,专门探望了自己这位老朋友一整夜,听说老堡主最后在穆家老家主床边紧握住老家主一双骨瘦嶙峋的手,悲恸自责不已,板着脸色问道:“难道你那女儿不与我那不争气的儿子结成夫妇,咱哥俩儿的情谊还能断了不成?!咱们俩的感情,还需要一双儿女维系?哪里有这样的狗屁道理!?你何苦执着于如此?!”

    那老家主则是嘴唇微颤,笑着喃喃回道:“我只是想让咱们俩家,因为咱们两人,天长地久下去啊……”

    当时那穆家在场的几位管事人物,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自家这位从来不苟言笑的家主明明被训斥了,为何还如此高兴?

    那一日,纵横武林百十岁月的老人,溘然又欣然长逝。

    在那之后的不久,明明老当益壮的老堡主同样卧床不起,临仙逝之前的时候,脸上挂着淡淡笑意,喃喃自语,“老伙计,我的错,我该早些去见你的啊……”

    当时并称为南北双杰的两位老人,就这么仓促地离开了这座江湖。

    就连老管家都是唏嘘不已。

    至于之后的事情,则逐渐戏剧化,那位逐渐大腹的女子,居然掏出了一本仙家册子,品秩未知,但足

    够他们江湖人一跃成为江湖小宗师级别的人物了。

    约莫是那男子,终究没那良心,做那提上裤子就翻脸不认人的勾当,终于是“良心发现”,随手打赏了一本山上用以强身健体的册子。

    但是有了这本册子庄家与穆家之间,两代老人苦苦维系的感情,变得迥乎不同起来。

    因为有了这本册子的穆家,与没有这本册子的穆家,不同以往,而天下,只能有一座武林堡。

    若是搁在以往,或许穆家愿意让庄家继续做下去,而如今有册子在手,而老家主也已经身死的穆家,则有些……不那么愿意了。

    尤其是在那位原本受人白眼的妇人,拿出那本册子之后,前后差异,大不相同,不知为何,已经由穆家千金,变为穆家家主的女子,对待庄家的态度,使人捉摸不透。

    先是让自己的孩子与自家小姐,订下了一门娃娃亲。

    堡主庄晖自然没有答应。

    而后已是穆家主母的女子,并未当场翻脸,而是年年大小节日,来往密切,过节礼品,并未比以往少了,只是不知为何,这位女子对待穆家的态度,却一年又一年,悄然变化,似乎一年比一年近乎于无情冷漠,每次瞧见庄家人的时候,那眼神,犹如看向死人。

    穆家人对待庄家人,逐渐有了一丝趾高气昂,而庄家人对待穆家人,也有了一丝憋屈隐忍,久而久之,两家关系,形势诡异。

    所以近些日子的武林大会,可能让庄家最为头疼的就要数那位远道而来的穆家公子哥了。

    老管家揉了揉脸庞,嗤笑不已,接连说道:“老汉我也不知道,咱也不敢问,你说好好两家家族,最后怎得就成了这般诡异模样?”

    李清源则只是点头,因为不好作评价,女子的前后差异,自然极其明显,先以订下婚约来试探堡主心中,对于上一辈人之间的感情,在堡主果断拒绝后,其实无异于扯掉了女子最后一块……遮羞布?让本来总算体会不到,听之不到那一句句诛心之语的女子,再一次回想起原来自己是位被山上人丢弃的女子的事实。

    至于女子对于当时自己虽有婚约,还是与那山上负心人诞下一子,心中是否有后悔?

    李清源摇了摇头,有些无奈苦笑,约莫是不曾有的,甚至到了如今,女子都会觉得,其实根本就是穆家老家主,庄家两代堡主在坑害她的人身自由?

    这也是这位女子前后对待庄家武林堡差异的原因之一。

    其实当时穆家老家主就曾经私下找过女子,说若是女子愿意,可以自行解除婚约,就由他这个老人去说,倒也无妨。

    当时的女子支支吾吾,最后,居然还是没有点头应下。

    这就很有问题了……

    不过,李清源紧接着就长长叹气一声,在他心胸之中,总有股子奇怪感觉,若是那位穆家女子最开始的偶然相遇,其实压根就不是偶然?

    当然,若是如此,那背后之人所图甚广,就连李清源自己都禁不住脊背发凉。

    之后老管家随意闲聊几句之后,便起身

    告辞了,观之离去之前的脚步,那叫一个匆忙。

    李清源哭笑不得,他比谁都清楚,老管家之所以如此“急匆匆”,可不是忙着去招待什么南边穆家人,而是去消化吸收今日清晨的“知识”去了。

    今日早餐,受益匪浅的,可不仅仅是李清源一人。

    往往老管家与一袭儒衫的堡主两人,偶然之间的一句无心之语,或是在两人眼中的画蛇添足,落在李清源眼中,当有迥然不同的感悟。

    环视这座房间,清雅帷帐,红木香床,描绘有高山流水的屏风,一只金色小兽作咆哮状,其中有是人心旷神怡的瑞脑香,白烟冉冉,一看就是用了很大心意的。

    李清源嘴角勾了勾,有些无奈,其实给自己随便准备一间寻常房间即可,何苦这般兴师动众?

    他脚腕一扭,翩然翻上床去,体内微有溪流声响传出,代表着李清源如今的心神,已经沉溺在自己体内的那座包罗诸天星辰的内天地之中。

    除了四肢上的几颗闪亮明星,同样有一条金色丝线延展出去,直达脊柱大井井口的大石,使人瞧不真切。

    盘膝而坐的李清源缓慢汲取着四方灵纳入体内,一步一步,有条不紊,像极了精心琢磨的匠人。

    而他的手,则开始缓慢舞动起来,先是有幻影连连,到了最后,他的身侧,张牙舞爪,像是有无数双手臂长在他上半身上。

    亏得如今四下无人,不然说不得就要被吓个半死。

    深夜时分,李清源骤然睁开双眼,在他眼底,有一丝璀璨白光,一闪而过。

    他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一道雪白身影,蓦然掠向李清源。

    李清源伸手一揽,将这只已经与大白马成为了好朋友,玩到深夜这才归家的小兔子扛到自己肩上。

    小兔子亲昵地蹭了蹭李清源的鬓角,借着就倒头大睡起来。

    李清源哑然失笑,看样子小兔子真得是玩累了。

    他蹙了蹙眉头,如今的自己体内那一条金线,缓慢增长,自然可喜可贺,只是速度忒慢,这几日李清源行也修行,坐也修行,睡也修行之下,居然还没有今夜顺其自然下,自己改为钻研武学后,要增长的多。

    当真是气煞也高兴煞个人喽……

    李清源双手负后,只觉得自己六识从未有过的灵敏,包圆四方数里地方.

    他眺望远方天空,蓦然惊醒,说了句某人曾经几乎如出一辙说过的话,“今夜天儿不好啊……”

    若是有人听到了少年人的话语,约莫会大小不已,如此月色,就连风都没有半丝,你居然说今晚天儿不好?

    当我们是瞎子?

    少年人头顶着早已睡去的小兔子,最后瞥了眼月朗气清的茫茫夜色,感慨不已,原来老孙在还未来到这座太始大陆的时候,就已经到了如此境界?

    一袭青衫的少年郎不再眺望远方,脚尖一拧,继续巩固修为去了。

    是夜子时,天际骤然划过一道粗壮闪电。

    这一夜,武林堡下了一场百年罕见的暴雨……

第二百零二章 一指足矣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一夜暴雨,足以冲刷掉盛夏尾巴时分,酷暑不甘心地拼死挣扎后,所释放的最后余热。

    蛙声一片,蛐蝈和声。

    李清源轻轻吐出一口浊气,体内随之有长瀑流转汩汩声,骤然响起。

    一夜修行,他体内的那条金色丝线,愈加绵长,几乎就要将那五星链接在一起。

    一袭青衫的少年郎攥实自己的拳头,孕育在筋脉血管之中的灵长河,随之涛涛奔涌,为他的身体提供源源不断的力气。

    这种感觉,他曾经在苍幽丛林之中,体会到过,在那一日被齐浩然的小楼楼气加身之后感受到过,是一种灵充盈奇经八脉与肺腑的迹象。

    只不过唯一不同之处,就在于如今灵充盈周身百骸的现状,是李清源自己修来的结果,如此一来,就意味着李清源一身气机,今后除非与人对峙,若非遇到了当真让他拼尽了全力,用尽了力气,真正意义上的处于力竭状态,不然李清源的自身灵状态,将会时时刻刻处于高峰状态。

    李清源悄声站起身来,小心避过小兔子,原本趴在自己头顶的小兔子,如今四仰八叉,躺在床上,睡相好不老实,这让少年人苦笑不已。

    他静悄悄走到窗边,以灵包裹窗口后,推开了窗子,悄无声息。

    一夜雨水后的泥土潮气,夹杂着芳草香气,扑鼻而来,李清源深吸一起,不得不感叹,还是大自然下最自然的香气,最为提神醒脑。

    李清源一个轻灵翻身,顺着窗户“攀岩”而上,转瞬来到屋顶之上,以《太初》《太易》两经的吐纳方法相结合,一手立于身下,一手高指天上,整个人倒立而起,体会吞吐天地呼吸。

    天地之间,雾气蒙蒙。

    片片露珠在少年人一袭青衫外凝结而成,却不浸染李清源的衣衫。

    李清源恢复正常姿态,自房梁之上缓步而走。

    大袖外,一滴滴水珠也随之摇曳而走,当真奇异,远远望去,若是少年人再将一袭青衫换做白袍,当真是位妥妥的谪仙人了。

    缓步行走出去的李清源轻轻顿住脚步,骤然变换姿态,回归最为自然的坐桩,盘腿席地而坐,四周浓郁成云,集结成露的纯粹灵,随之疯狂向李清源体内爆涌。

    李清源体内再一次传来巨大的浪涛拍案的声响。

    少年人再一次陷入深层次修行。

    ……

    武林堡大堂之中,一位面如冠玉的男子,单只膝盖支起,吊儿郎当地翘着二郎腿,吃着盘子之中的新鲜果蔬。

    在他身后,是一位位穆家管事,笔直一列,站在此人身后。

    此人只是笑吟吟地四处打望,望向面色平淡的庄晖道:“庄叔叔,不带这么对得起自己姓氏的啊,我可是听闻了,近日府上来了位少年仙师,听闻当真是俊俏得不得了的,贵府的丫鬟们见了,各个都走不动道?我就想见识一下的,只是庄叔叔你也忒不够意思,就连让侄儿见一面儿都不肯?”

    此人最后嘴巴一吐,吐尽了嘴中的果肉,抹了一把嘴角,勾起一抹邪笑

    ,扬了扬手中瓜果,挑起眉头道:“怎么?难道说贵府上这位小仙师难道其实是位女子不成?”

    “或者说……”这人手下又摘下一颗红彤彤的新鲜瓜果,在手中来回揉捻,豁然抬头道:“这位小仙师,其实压根儿就不存在而已?”

    位居正中位置的堡主与老管家古井无波,只是在一旁的武林堡弟子,一个个义愤填膺,一张张脸上摆满了愤愤然,若不是有自家堡主与老管家在的话,约莫一群血气方刚的青壮年轻人,早就一拥而上了。

    其中要数那位给庄倩兮开门的小小少年,最是生气,杵在一旁,抱着臂膀,闷闷不乐。

    倒是自己又自顾自搬了一张小凳子的庄倩兮,按理说应该与那位小仙师关系最深的女子,两只小手放在膝上,百无聊赖地玩着自己的手。

    穆家少爷一双狭长眸子,将一切尽收眼底,随意将目光瞥向生着闷气的少年道:“哟?来了个不服气的?怎么?咱俩比划比划?”

    说罢,这位穆家小少爷,便默默卷起自己袖子,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那一对眼睛里冒出的近乎于**的光芒,似是一只饿狼瞧见一只待宰羔羊,将少年人好一阵气。

    少年人将一双瞪得浑圆的眸子,转而望向身旁的堡主。

    堡主将头瞥向自己身旁的老管家。

    抚着自己雪白胡须的老管家洒然一笑,那双背在身后的手,却不断向少年人递出莫要冲动的信号。

    只是少年人仍旧瞪着一双眼睛,怎么也不移开。

    老管家只得无奈摇头,与庄晖对视一眼后,无可奈何道:“也罢,小小年纪,也该学会吃一堑长一智了,小海,你且去与咱们的穆琅鑫小友切磋一番也好。”

    被称为小海的少年人点了点头,小脸儿上写满了倔强,拍着胸脯保证道:“放心吧张爷爷,我一定好好教训一下这位穆琅鑫兄弟!”

    老管家就差一拍额头了,得,小海啊……爷爷这是给你个台阶下,你倒好,硬生生地往下蹦?

    哪有这样下楼的?

    既是武林盟主又是堡主的庄晖则是默不作声,平静与唤作小海的少年点头致意,递给后者一个努力加油的鼓舞眼神后,生得极其周正的眼睛,漠然望向那个端坐在位子上的穆家少爷。

    只见这位穆家少爷双手霎时之间一拍椅子两只扶手,那只红木椅子顺势后滑出去,而他整个人则是弹射而出,笔直一拳捣向小海。

    面对这一拳,小海不屑一笑,就这种程度的出拳,还想要娶了庄倩兮姐姐?痴人说梦呢不是?

    小海随意摆出一个架势,专门用来防守这类借用巧劲儿与寸劲儿而发的招式,而又可保证之后后继发力出拳,得心应手。

    可以说当小海摆出这么一招之后,可以说是板上钉钉的大获全胜了,惹来身后一众人等的喝彩,什么狗屁第一武林天才,在我们小海这里,不照样一个照面,就要被打掉了?

    只是一整个喝彩的人之中,老管家与堡主,而是满脸的的凝重。

    果不其然,当那两者接触,小海骤然之间倒飞了出去。

    琅鑫嘴角忽然咧出一抹狞笑,一双拳头改为掌,向小海轻描淡写地拍出。

    老管家眼神一凝,骤然激射出去,提醒道:“小海小心!”

    只是为时已晚,穆琅鑫的手掌,距离小海心口,已经仅仅有一拳之隔,就算老管家的速度再快,怎么看都像是有些来不及了。

    堡主忽然重重一拍桌面,一对筷子穆然弹起,继而一把推出。

    两根筷子瞬间化作两支箭矢激射出去!

    其中一根被穆琅鑫以手掌拍掉,转瞬之间化作齑粉一,另一支则是被他轻灵一个侧身躲闪过去。

    于此同时,这位相貌堂堂的少年公子哥顺势递出一脚。

    老管家的眼神骤然凌厉起来,握掌作拳,无数罡风四溢,继而老将军一拳递出。

    轰然一声。

    老管家竟然蹬蹬蹬地后退了数步,最终右脚后撤一步,重重一踏,这才止住去势。

    老管家眼神凝重,望向已经被自己从大堂之中,一拳捶出武林堡的那道身影,沉默无言。

    穆琅鑫最终纵身一拧,双脚重新跃上武林堡朱红大门之上,抹掉嘴边血迹,睥睨武林堡年青一代,蓦然大笑起来,质问道:“还有谁是我想要做我的对手?”

    他拿眼神扫过众人后,蓦然笑道:“也没关系,觉得自己一个人不是对手,可以一起上嘛!”

    方才羞愧地低下头颅的一众人等,重新抬起头来,怒目而视!

    穆琅鑫双手拍打着胸口,夸张道:“我好怕啊,真是吓死我了!”

    这位俊朗公子哥脚下似是一软,瘫在朱红色大门之上,环视众人,发现自己费尽心机激怒的一众人等,却被那可恶的庄晖重新拦下后,不由眼神有一丝阴鸷悄然闪过,只不过此人紧接着就嬉皮笑脸起来,骂骂咧咧道:“他娘的,老前辈,你下手果真是半点儿情面都不留,疼死小爷我了!真是个老不羞!”

    这还能忍得了?就连被穆琅鑫气机震荡得头脚冰凉的小海都一股热血冲头,想要重新站起身来,与此人决一死战了。

    只不过一众人又被老管家周身震动的气机刹那掀翻在地,死死趴在地上,怎么也不能动。

    庄晖眯起一双眼睛,问道:“穆琅鑫,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穆琅鑫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回应道:“要你管?”

    之后这位公子哥又扫视下方一众武林堡青壮,眼中的轻蔑,是怎么也藏不住了,“偌大一个武林堡,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一个个死死趴在地上的武林堡青壮们,一张脸庞被憋成了酱紫色,奈何趴在地上,是怎么也起不来了,于是憋屈地不断以头抢地,愤懑难平。

    就在这时,庄倩兮忽然小跑出来,双手掐腰,斜睨此人道:“你算个屁?有人能够单手虐杀你!”

    此言一出,若是已经趴在地上,丢脸至极的青壮汉子们,也不由苦笑,自家这位小师妹的蹩脚撑回脸面的伎俩。

    只不过女子又是细细思量,忽然伸出一根手指头,小脸儿满是肃穆,坚定道:“我说多了,说不定一根手指头就够了。”

第二百零三章 丢你老兔

    众人哗然,若不是顾及这么多年的感情,说不得早就上前拉住这位小师妹了,有些话,说多了,反而让人难以相信。

    更何况,小师妹这样子越说越是离谱的,当真有吹牛皮不打草稿的嫌疑,那个一袭青衫,像是个文弱书生样子的小白脸儿,瘦不拉几的,就算是山上谪仙人,能有多厉害?

    最多不过就是比他们强出那么一丝丝吧?对上咱们堡主,不还是一样,不出一招就被放倒在地?真不知道是谁给他的勇气,让他学咱们堡主,胆敢同样打扮成一副儒生的模样,难道他小小年纪,就自认为自己能有堡主的修为了不成?

    穆琅鑫眉头一挑,眄视庄倩兮,淡淡道:“放心,你的这位仙师师父,我自然会好好与他较量一番,你最好期待这位男子,能够对得起你的期待。”

    这位翩翩公子哥一招手,自始至终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笑容,看着穆琅鑫大打出手的一众穆家管事,浩浩荡荡,昂首挺胸,像是一只只打了胜仗的雄鸡。

    其中一人吊在队伍最末,临末了迈步出门的时候,还冲着门口狠狠吐出了一口浓痰。

    穆琅鑫摆了摆手,吊儿郎当道:“累啦累啦,回去歇息七日,七日之后,我希望能够见到那位小仙师?并与他好好较量一番,哦对了,到时候若是我一不小心将他给打死了,你们可莫要怪我啊。”

    一众人手指关节攥得咯咯响,就在这时,庄晖却默默踏出一步。

    穆琅鑫大感意外地“哦”了一声,转身望向这位如今的武林盟主,这位穆家少爷左右两侧很快就有人将他团团保护围住,一个个神经兮兮地望向庄晖,先前吊在队伍最末吐口水的家伙,沉声道:“难道庄堡主是要,以大欺小了?”

    庄晖只是神情淡然,就连望向此人的功夫都欠奉,他双手负后,抬头望向眼前这位即使被人围在中心团团保护起来,可仍旧神情倨傲,一副无所谓表情的年轻人,终于还是叹气一声道:“小穆,回去告诉你的娘亲,世间万事,都是有迹可循的,相信你娘亲这么聪明,应该能够知道,莫要最后别人当了枪使,事后还美滋滋的替别人数钱,而后被别人在背后给一刀捅死,做那竹篮打水一场空的事情。”

    庄晖一对眼眸,转而眯向穆琅鑫,笑道:“当然了,你也是一样,趁着现在在这副棋局之中的牵扯,尚且不深,听叔叔的话,尚且退下。”

    穆琅鑫翻了又一个大大的白眼,打量着这位其实差点儿就是自己爹地的男人,冷笑不已,“要你管?你又不是我老子!”

    而后这位少年公子哥。便双手枕在脑后,悠闲远去。

    直到此人的背影消失于一众人眼前,老管家这才松了一身的劲气,使得趴在地上的青壮们能够站起身来。

    老管家望向身边神情略有呆滞的小海,拍了拍他的后脑勺,气笑道:“臭小子,知道那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了吧?你修为尚浅,火候也差着呢,以后知晓好好刻苦修炼了吧?”

    小海懵懵懂懂,忽然扬起小脑袋问道:“张爷爷,你说我真能修到穆琅鑫这般境界吗?”

    老管家心下一凛,沉吟道:“当然,还有我和你的堡主摆在这里不是?更远的,这世界上还有山上人,就住在咱们堡里。”

    小海仍旧扬着脑袋,

    天真无邪道:“可是我觉得那位山上神仙 ,不太厉害的样子?当真能够打败这人?”

    老管家摇头不已,“且不说咱们那位李小仙师到底会不会觉得自己与此人对战太过于跌份儿而不去应战,到时候你就会发现,其实这位李小仙师之于那位穆家小公子,与这位穆家小公子之于你,是一样的。”

    小海瞪大了一双眼睛,惊愕不已。

    ……

    李清源手指骤然用力,整个人都随之后翻出去。

    翩然落地后,正想要关门,却骤然回头。

    原来远处呜呜泱泱,聚集了一群人,皆是武林堡青壮,当然,还有那一位时常戴着帷帽的女子,远远吊在队伍后方。

    李清源做贼似的一步迈入门槛,仅仅在两扇门中央探出一颗头来,一副胆战心惊的样子。

    呜呜泱泱的一群人之首,是位模样瞧上去有些可爱的大眼睛小少年,正是最开始为李清源开门的小海。

    居中间位置的,才是一众青壮。

    远远瞧见这个阵仗,李清源想也不想,直接砰得一声关上了门,脚尖一扭,整个人空旋一周,来到床上,整个人都陷入内天地之中,仰望浩瀚无穷的诸天星空,自其中自由徜徉,好不自在,完全屏蔽了外界的感应,来一个眼不见耳不听心也就不烦。

    果不其然,外界不出半晌,就传出了砰砰砰的敲门声,以及某些急促叫喊,“开门呐,快开门呐!”

    “你李清源有本事当仙师,就没本事开门吗?”

    也亏得李清源如今心神都已经沉溺于自己的内天地之中,对于外界,只要不是涉及性命本源根本的事情,少年人基本没有感应,不然少年人约莫着早就一溜烟跑出去,打开大门,如同先前一般无二,一颗脑袋被两扇门扉夹住,探头探脑,挤眉弄眼丢下一句“我自然是没本事”,然后再砰得一声关上门,逃之夭夭了。

    只是如今少年人正巡视自己的内天地,哪里有空闲搭理他们?

    如今少年人体内的一番气象,当真称得上森罗万万千。

    除了最开始被他点亮的几颗星星外,还有北斗形状的一条金线,链接其中五颗骤亮星星,又承接两个隐秘大星。

    除了诸天繁星,还有两颗皓月以及一颗隐隐约约,散发洁白朦胧光辉的月亮,高挂在天边。

    除此之外,月涌大江流。

    一条早已经今时不同往日的溪流长河,似是从这丹田大月之中流出,打破时间限隔,从亘古之中,缓缓流淌而来。

    少年人如今体内的这条灵小溪,已经不能称之为溪流了,早已经具有长江大渎的威势。

    在这条溪流不能浸润的大井之中,有一条由蛟蜕龙的小白龙,游曳在脊柱大井之中。

    只待某年某月,终于有足够气力能够一举撞开头顶大石的那一日,就是它龙腾起舞之日,更是他从此龙入龙门之时,也是李清源,迈入第二大境的时候。

    李清源觉得那一天应该是不远了自从被那高瘦男子打磨神魂,刻意借助他的招数,来锻炼自己尚不能控制掌握,达到随心所欲程度的神魂。

    只是虽然尚不能得见自己的神魂一面,他却能清楚感知到自己神魂力量的逐渐增强,这也是直到最后,那高瘦男子意识到了

    自己在帮助少年人打熬神魂后,毅然决然转为速战速决的原因,也是之后李清源直接不留余地,唤出那尊长髯刀客结束战斗的原因,既然神魂不能再打熬,那么那场战斗也就没了继续的必要。

    当然,那高瘦男子招数里面可以针对神魂力量打压攻击的手段,自然熬炼了李清源的神魂。

    这不过同时还因李清源自身的神魂坚韧,才能够适应这种强度,裨益神魂的锻魂方法,因为这事若是搁在寻常修士身上,说不得就是当场爆碎神魂的下场,哪里还能像李清源这般,还能借助这股子力气,达成“未入第二境,先练第二魂”的使人差异而又费解至极的古怪气象?

    要知魔尊打杀神魂的方式,从来都是拍碎而又重组,这样的几回合下来,谁还能够撑下去?

    李清源嘴角划过一丝笑意,约么还有如今还在那座葬神窟,四肢都被一条粗壮锁链锁住的男子,能够体会到这种苦累之后,终见彩虹的喜悦。

    只不过李清源十分的确定,孙子权的苦痛,相较自己,要承受的更多。

    一袭青衫的他皱了皱眉头,心神一沉,开始着重于吸纳灵,缓慢延长在体内诞生的那条金线。

    随着李清源对于吸纳灵入体,汇入自身小溪这类的事情,愈发娴熟,那条穿星金线绵延拉长的速度若是近看,已算不慢,可若是纵观大体那真的是乌龟爬爬,让李清源有时候当真想要抽上自己一嘴巴子,当初好好的放着神仙大姐姐得金气馈赠不要,非是想要自己参透领悟,损失了大半属于黄金真龙本源的金黄气,当真是暴殄天物!

    尤其是李清源品出了那用真龙身体泡过的酒种种玄妙作用之后,更是懊悔不已,应该让神仙姐姐自己留着些的,说不得,当初在黄泉之下,大姐姐就不会彻底枯竭,如何也不该是轰然散去,踪迹难寻的结局。

    一念及此,李清源猛然睁开眼睛,望向门外。

    一众气势汹汹赶来,一副要与他对峙模样的青壮们,兴许是真没想到这个小仙师是个没胆儿的,就连门都不给众人开一下,直接就闭门谢客了。

    这让武林堡的众人终于有些泄气,有这么当客人的?把主人关在门外,自己搁在屋里头呼呼睡大觉?

    于是原本就对于李清源身份持怀疑态度的,愈加狐疑起来,纷纷猜测,这位所谓的小仙师,难道……当着如那可恶的穆家纨绔公子哥说得一般,是个假的?

    是夜,老管家悄然踱步进门,早就感知到老管家在门外的李清源早早为老管家开了门。

    老人笑着提起手中油纸包裹的两袋子闲嘴吃食,李清源也识趣一抹乾坤袋,大大方方的变出一坛沉香老酒,光是那氤氲在坛口的酒气,老管家闻过一口之后,那叫一个风驰电掣。

    李清源苦笑不已,坐到了老管家面前的桌子上,两人就这么促膝长谈了一夜,只是闲聊,老人将今日发生的种种说与李清源听,李清源则拿出今后打算,互诉衷肠。

    只是聊到了最后,李清源忽然意识到什么,苦着脸,惨兮兮道:“老前辈,您喝酒就喝酒嘛,偷偷喝酒就不地道啦!”

    老管家哈哈一笑,而后……倒地不起。

    李清源望向仍旧四仰八叉的兔子,笑意盈盈,脚尖一旋,开始练起了,丢兔子。

第二百零四章 兔子出没,小心避让

    小兔子缩成了一个球形,在李清源手中被好一阵蹂躏,直上直下,大起大落。

    李清源最后瞥了眼已经被老管家喝得仅仅剩了个酒底的酒坛,抑郁难平,你瞧瞧,老前辈您喝得这么快作甚?我这坛子大且壁薄,相较于寻常的酒坛,要多装出去许多酒水,您又贪嘴,这是喝了几次一碗饮尽的快酒?喝酒这种事情,从来都是急不来的嘛,剩下这些原本不急不缓地喝就能喝上的白酒,如今喝不上了不是?

    李清源一手抓起酒坛,缓缓摇晃,使得酒坛之中的美酒氤氲出足够的香气。

    得嘞,只能够我一个人消受喽。

    酱香白酒入喉,绵延细稠,盘亘在口腔之中的酒气,却十足饱满,砰然在口腔之中炸开,刺激着味蕾。

    闭上眼睛,一口酒水下肚,一股子微微暖意嬴荡肺腑,李清源耳边仍旧萦绕不去老管家在自己耳畔说起的话,当时已经是醉眼朦胧的老管家,笑着和李清源说,让李小仙师千万不要计较堡中那些孩子们的无聊赌气,至于小仙师,自然是不能与那癫狂少爷一战,忒欺负人了不是?若是我有小仙师你这般修为,对付上这么个小子,也忒丢面儿。

    李清源双手拢在袖中,只是问了一个问题,“老前辈,我与此人捉对厮杀,确实丢面儿又丢人,但与之一战,也不是也可啊,就是,你想与不想的问题罢了。”

    老管家就眼前一亮,一手抚在耳朵上,作仔细聆听状,大声道:“啥?你说啥?我没听清!”

    李清源就笑了。

    老管家跟着就笑了。

    得,那位穆家小少爷,有得受喽。

    于是才有了如今李清源手中抱着的这一团毛绒绒。

    一袭青衫的少年郎屈指在小兔子额头一弹,“接下来,就靠你喽?”

    小兔子歪着脑袋,懵懵懂懂的样子,丝毫不知道自己即将遭受的大难……

    翌日清晨,武林堡的一众青壮准时如约而至,堵在李清源门口,不断叫喊。

    这一次,李清源终于是开了一扇门缝,从中探出一颗头来,望向一众青壮们,眉开眼笑没个正形道:“各位小英雄,有什么事情吗?”

    瞧见这颗从两门缝之中探出的脑袋,这些个人心下重重地呸了一声,果真是个小白脸来的!见多识广的这些位青壮曾经见到过的那些位开放的豪族女子所眷养的面首,不大多是这个样子?

    真不晓得这小子用了什么**汤,自家懵懂的小师妹相信这臭小子是个山上仙师也就罢了,就连已经是老江湖的张爷爷也相信?

    小师妹与张爷爷可莫要被骗了呀!

    小海皱着一张白净还留有一些婴儿肥的小脸儿,怎么也有些想不明白这人到底是使了什么法子?于是小脑袋里,开始胡思乱想,越想越是生气。

    他猛一努嘴,摆出一个凶神恶煞的表情,踮起脚跟问道:“小子!可敢和我一战否!?”

    李清源仅是斜睨这臭小子一眼,心下憋着笑意,故作轻描淡写回应道:“我为啥要和你一战?”

    小海一刹那气势全无,支支吾吾,最后耍起了无赖,一仰小拳头道:“不为啥,你就是得和我打一场。”

    李清源翻了个白眼,砰得一声,再一次关上了大门。

    仅留下一脸愕然的小海,抓耳挠腮,没个办法。

    少年身后的男子们一拍额头,得嘞,完蛋,这第一次交锋,小海完败。

    在最开始的时候,若是小海补上一句“难道你是不敢了?”

    说不得就会有别样的效果,只可惜小海在最开始就被这可恶的小白脸儿给以气势镇住,开局立于先天不败之地,当真让人扼腕痛惜!

    抱着一丝幻想,几人将目光投向一直置身事外的小师妹,谁料到,这一看之下,差点儿没把

    心脏给呕出来,自家小师妹,如今正托着香腮,坐在一块以巨石研磨雕琢出来的精美小椅上面,怔怔出神。

    瞧那双眸熠熠怔怔然,思念纤芊丝,一副魂魄都被勾走的模样,几十位青壮汉子,一颗心都快要碎了。

    再次扭头一瞬,这些青壮年轻人之间,传出来了青瓷器皿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先前明明还与自己同仇敌忾的自己师姐师妹,此刻当真瞧见了这位白衣小仙师的模样,一个比一个的搔首弄姿,哪里还有寻常殴打同门男子时候的半分凶煞气?就差在一对对水润眼眸之中,摆上一颗粉红爱心了。

    即使知道少年人的相貌,是属于那种偏向刚毅,棱角分明的面庞,与如今流行的偏柔长相大相径庭,这些个青壮男子还是忍不住在心下肺腑之中暗骂一声,狗日的小白脸儿!

    只是若是他们咒骂之余,尚有一丝丝……羡慕?

    这种老天爷赏饭吃的天大好事儿,若是落在自己身上?

    约莫自己做梦都会笑醒吧?

    至于这些不痛不痒的谩骂?随它去吧,还能掉下几两肉不成?

    于是一种青壮年轻人心情郁郁难平,既是因为这位传说中只在山上的小仙师,如今下山砥砺红尘,来到他们武林堡作客,也忒不给他们这些东道主面子,二来则是堡主与老管家,甚至是自己小师妹,都没有过多言语,让他们愤愤不已。

    当然,更多的原因,可能仅有他们那一颗颗此刻差不多已经如同冰裂纹遍布表面的内心最为清楚了。

    一众青壮年轻人愤愤难平,瞧着那扇紧闭着的房门,怎么看怎么都不是个滋味儿,就好像自家山头上,蹦出个别地儿的猴大王,怎么瞧怎么膈应。

    于是纷纷自发组织,他娘的今夜还就不走了?

    啥时候你这猴大王有那胆子出来与咱们这位武学天才来一场正儿八经的决战,啥子时候,这事儿算完,若是输了,那后果自然不必多说,什么狗屁小仙师,就连位武林学徒都打不过?还有脸继续待在这里?

    至于说赢了?

    那万事好商量嘛,再者您这小仙师就连这样都忍了,必然是个好脾气的,大人不计小人过嘛。

    当然,若是之后您能够再将那位顶令人厌烦的穆家小公子给收拾了,那自然是极好之中的极好。

    一众人并不知道,他们闹出的这番动静时候,恰好有拜访武林堡,赶赴盛会的一波人马,远远瞧见了这一幕。

    为首之人是一个满脸胡茬的男子,悄然递给身旁一干瘦男子一个隐晦眼神。

    头脑灵光的干瘦男子早已心领神会,微微弯腰之下,悄声退出队伍。

    负责带领这对人马的门房正要回头,就被胡茬男子拦住肩膀,“敢问小兄弟,这武林堡也忒大,啥子时候咱们才能见到堡主?”

    受宠若惊的门房连忙摆手道:“不远了不远了,很快就到了。”

    胡茬男子嘴角扯了扯,“这样啊……”

    言谈之间,那干瘦男子已然悄然消失。

    ……

    穆琅鑫所说的七日时间,转瞬就到。

    这一天,有一人,一袭白袍,以极快的速度掠向武林堡的朱红大门,之后骤然一个旋身,蹲在了院墙之上。

    他远远眺望那座传闻之中那个早已经闻名遐迩的小白脸儿仙师所居的房子,嘴角勾勒出一抹邪笑。

    也难怪此人会在武林堡不讨喜,若是当真没那本事,干脆说出实情,自己就是个空有一张脸的,就别扯了大旗做虎皮了,木得意思。

    按照先前那说是提前几日,赶赴盛会,前来拜访堡主的那胡茬男子,其实是早已经投靠自己家族的家伙所提供的情报,穆琅鑫几乎就可以肯定,这个所谓的小仙师,定然是个假冒的。

    寻常山上仙人,他又不是没有讲过,哪个不是高高在上?

    稍有出言不逊,所以将人杀了去,不是最好?

    哪里有像是这个少年人这般脾气好的?

    这位穆家公子哥望向陷入诡异寂静的武林堡主堡位置,嘴角扯起一个诡异弧度。

    按照计划,此事当应该稍稍在往后拖一拖的,或许就在那武林大会前夕之时,才能达成最为显著的效果。

    只是如今,他等不了了。

    一袭白袍他纵身一跃,跳下墙头,缓缓踱步,就这么大摇大摆进了这座戒备森严的武林堡。

    李清源门前,一位位青壮脸色纠结,七日之期已到,而咱们这位小仙师,却迟迟不肯开门,当真是急煞人也。

    正是愁怨的功夫,却瞧见一人,大摇大摆的缓步走来。

    只见此人大袖飘摇,嘴角噙着一抹嘲弄,“别想了,事到如今,你们这位小仙师是真是假,在座的各位,心里就没有半点儿数?”

    正有一人要站起,就被这人以眼神瞪了过去,“怎么?扯下你们的遮羞布了?”

    这位公子哥眼中满是讥讽,“偌大一座武林堡,如今就剩下你们这群货色,当真是令人失望又绝望。”

    “你!”

    都是热血方钢的年轻人,当场就有人忍不住了,猛然站起,却又被身旁的伙伴给死死拉住,这才没有一股脑冲出去,只是一双眼睛火红,喘着粗气。

    “哦?”穆琅鑫不知从何处变出一副折扇,搁在手中轻轻拍打,面带微笑道:“我怎么了?脸上有花?”

    小海穆然扭头吼道:“小心!”

    庄倩兮同样迅速起身,娥眉轻蹙,正要发力袭向那穆家公子。

    只是终究慢了一步,穆琅鑫突兀出现在此人身后,先是肘击在那人伙伴肚子上,而后又一记手刀将此人劈砍在地上。

    一血花几乎刹那就绽放开来。

    “欺人太甚!”庄倩兮俏脸含着煞气,奋力劈砍出一剑,却被穆琅鑫轻巧躲过。

    这位翩翩公子哥一手抓住庄倩兮的柔嫩小手,深吸一气,一副陶醉的模样,嘴角一咧,“别急小娘子,知道你想我,待我收拾完那沽名钓誉的小仙师之后,再来收拾你!”

    “呸!”庄倩兮握剑的那双手骤然一松,紧接着另一只手接住古朴长剑,正要一剑劈出。

    穆琅鑫体表骤然绽放一团武夫罡气,将庄倩兮笔直弹飞出去!

    穆琅鑫环视四周,寂静无声,不由哈哈大笑起来,一手拍着那把折扇,大摇大摆,走向那扇属于李清源的大门。

    小海接住斜飞出去的庄倩兮,神情阴郁不定。

    正当穆琅鑫就要打开大门的时候。

    砰的一声!

    大门忽然被打开。

    有位一袭青衫的俊俏男子怀中抱着一团雪白,打着哈欠,一副没睡醒的样子,骂骂咧咧,“嘛呢嘛呢,大早上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紧接着这位青衫男子便朝向这位纨绔公子哥,狠狠掷出一物。

    此物化作一抹白色长虹,骤然袭杀至这位穆家公子的脸上,而后蹬出一条腿。

    而后众人便瞧见匪夷所思的一幕。

    先前还在趾高气昂的穆家公子,如今正老老实实,四仰八叉镶在嵌在一堵巨石之中,呼吸急促,七窍流血,四肢还在抽搐,眼看就要断过气去了。

    众人这才瞧见那一抹白色长虹,原来是一只憨态可掬的兔子,眨巴了两下眼睛,骤然有化作一抹白线,回到李清源的房门之中。

    最后那一袭青衫冲着那深陷在巨石之中那人,竖起了中指,“丢你老兔的!”

    又是砰得一声,房门重新紧闭上,唯留下一位位面面相觑的青壮们你看我,我见你,久久无言……

第二百零五章一尘不染,一袭青袍

    一众面面相觑的青壮汉子互相对视,皆是目瞪口呆着咽下一口唾沫,当真是位山上大仙师啊?

    瞧着深陷在巨石之中,早已经不见人影的那穆家小公子,再也不摆不出先前的嚣张模样,当真是大快人心。

    传闻之中,这位穆家小公子,天生亲近他娘亲的那本秘法,秘法之中一道道文字,与此人骨骼体魄极其契合,简直就是量身打造,以至于穆琅鑫小小年纪,就凭借这一本秘法,成了人人艳羡,叹为观止的江湖小宗师,许多被家族视为天才的同辈年轻人与这位贵公子一比,简直就是云泥之别,徒劳望其项背而已。

    包括七日之前,这位穆家小公子所展露的冰山一小角,就让这些位青壮年轻人心生感叹的同时,其实心中压力,绝对不少,不然偌大一个武林堡,也不会做出一众人堵在客人门口,逼迫客人出手的勾当不是?

    很难想象就是这么一位江湖上富有盛名的小宗师,在这位怎么看怎么像是个手无缚鸡之力之力的养兔子小白脸儿手上,才一个照面儿,就没了再次出手的能力。

    只是紧接着这几人内心就开始泛起了小嘀咕,先前他们咒骂这位仙师,可算不得好听。

    这几人瞥了眼如今再一次紧闭的房门,勉强扯了扯嘴角。

    就是不知道山上仙师们还会不会如人一般,需要吃喝拉撒睡?再或者仅仅是简单的打嗝放屁?

    若是需要,只求这位小仙师法外开恩,当他们是个屁给放了才好……

    只不过匆匆一眼之后,这几位青壮年轻人又开始心情郁郁。

    因为自家那些位平日称呼自己为小仙女的师姐师妹们,如今各个美眸之中泛着惊人异彩恨不能将屋里那人给生吞活剥了似的,那里还有寻常半分小仙女的模样?

    咔嚓一声。

    众人悚然一惊,原来是深嵌入巨石之中的穆家小少爷居然还活着。

    穆琅鑫情难自禁地哀嚎一声,伸手擦去自己头上汩汩流淌,已经开始模糊视线的血迹,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一只大象踏过似的,浑身骨头都散了架,晕晕乎乎,走路不稳。

    从来都没吃过这么大亏的穆家小公子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已经难能自己。

    受了如此之重的伤势并不是重点,重点是之所以受了这么重的伤势,居然是对面随便向自己抛出了一只雪白兔子的缘故?

    正主未出,一只兔子,蹬腿上脸之后,自己就变成了一下子倒地不起,废了好大力气,这才缓过劲儿来。

    当真是一张脸面,烂得稀碎。

    这还有天理?

    强行振作精神,手下猛一翻转,一颗灵丹妙药便出现在他的掌心之中。

    这位公子哥将将这拇指大小的药丸直接弹在嘴巴里面,直接干嚼下来,一身萎靡气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猛恢复。

    而后穆琅鑫猛然急速步,化作一条白虹冲出,高高掠向那扇门户。

    服用了此丹丸之后,他浑身的伤势将会完好如初不说,一身的气机修为,也会翻升一圈儿,彻底一脚买入准山上仙人的境界,甚至若是牟足力气,杀掉山上神仙也是可能。

    当然,代价就是伤势呈几何倍增长,事后彻底到底不起也有可能,但是穆琅鑫认为

    ,杀掉那此刻正躲在屋子里的家伙,绰绰有余了,至于之后他因为丹丸力量的反噬,而倒地不起后,回不回被那些个武林堡子弟给趁病要命,他丝毫也不担心。

    穆琅鑫最后匆匆一瞥那武林堡主堡方向,再次望向这些个尚还蒙在鼓里面的憨憨武林堡子弟们时候,眼中仅剩下怜悯神色。

    自己已经搞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武林堡堡主与那位今日实力暴涨,已经变得深不可测的老管家那里,为啥丁点儿动静都没有?如今这些个懵懵懂懂的武林堡子弟怕是丁点儿都没注意到吧?当真是傻得冒气儿,也怨不得今日武林堡之位,必然将会是自己手到擒来之物。

    原来这些个生在武林堡之中的子弟,不但身手平平,就连脑子都是缺了些的?

    不然就凭他们这种脑壳空空的,若是当真去闯荡一圈儿江湖?

    怕是在岸边都能够溺死身亡吧?

    一霎思量的功夫,穆琅鑫已经来到了李清源的门房前站定,一对孕纳有拳罡的拳头抬起,一身洒然气机暴涨,临近此人最近的那些个武林堡青壮们被这股子气机给压得大气不敢出。

    当这人出拳的那一刹,就连更远处的武林堡子弟都能清晰感受到那股子令人心悸的气机如瀑倾泻,心肝都跟着下意识一颤。

    而后,少年人的房门却骤然再次打开。

    一袭青衫打着哈欠,脸上犹带有被扰醒清梦之后的怒气,手里攥着只已经神情麻木,死气沉沉的小兔子。

    而后一道雪白长虹不出所料的被少年人砸了出去,之后发生的事情同样不出一袭青衫的所料,但却出乎一众武林堡青壮年轻人的预料,甚至就连对李清源实力最为“知根知底”的庄倩兮也不由小嘴微张。

    穆琅鑫再一次化作一道白虹,重新撞回那颗巨石之上。

    这一次巨石再也没能承受住穆琅鑫倒飞的力道,砰然化作碎石一块块。

    饶是如此,怒气冲冲的小仙师仍旧不解气,这一次众人算是真正见识了什么叫做仙家速度,明明站在门前的小仙师,下一瞬就出现在了穆琅鑫身侧。

    后知后觉的一众人直到瞧见站在房门前的小仙师虚影慢慢淡去,这才各自擦着眼睛,一番四处捕捉,这才瞧见青衫小仙师的身影。

    瞧着居高临下望着自己的李清源,穆琅鑫狠狠吐出一口血水,阴鸷一笑,“怎么?这么急着取出性命?”

    李清源斜睨此人,半点废话都没有,直接递出一脚,直接将此人给踹飞出去。

    方才再次飞起的穆琅鑫又被李清源以腿做斧,给一脚踏下,当场呕出数两血水,其中还夹杂着一丝丝器官碎块,要是搁在寻常,让这位穆家公子哥的母亲瞧见,说不得就要当场破口大骂,哭出声来。

    穆琅鑫倒也是个硬气的,仍旧死死咬牙硬撑着,强行挤出一个难看微笑,“你有本事在动我一下子试试?”

    李清源双手拢在袖中,轻轻叹出一口气,“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我是从来没见过有人居然能提出这么奇怪的要求。”

    而后这位小仙师就露出一个落在穆琅鑫眼中,比之魔鬼都要可怕的笑容,穆琅鑫心肝一颤,尚未来得及收回话语,李清源的一脚就已经落下。

    先是一道骨头断裂的声响蓦然传出

    ,继而是一道使人头皮发麻的尖声惨叫。

    就在穆琅鑫即将疼晕过去的时候,李清源忽然一把抓住此人头发,强行将他头提起,轻轻敲击一下此人太阳穴,使此人昏睡不能。

    眼神之中,时而清明,时而迷蒙的穆家公子哥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血液夹杂着唾液,自嘴角一缕缕垂下,他突然抬头,冲着李清源吐出一口血水。

    李清源随手一拂,身边蓦然徒生一道罡气,阻下这一口血水。

    穆琅鑫开始癫狂大笑起来,恶狠狠盯着李清源道,“若是你真当有胆子,有本事的话,现在就杀了我?”

    这位穆家公子哥,如今形象当真是惨的不能再惨,但是那一副倨傲神情还在,狠厉道:“这里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那堡主与老管家迟迟不来,你心里就没半点儿疑惑?”

    李清源不由向武林堡主堡方向瞥了一眼。

    “现在意识到了?晚了!”穆琅鑫哈哈大笑起来,继而眼神炙热地瞥向美眸含煞的庄倩兮,又看向李清源,“早晚我要让你跪在我的脚底板下给我舔脚,听闻你和她有一腿?分明是未经人事的样子,你该不会是个不行的?哈哈,到了那时,我不介意当着你的面,与咱们高高在上的庄小姐行那鱼水之欢,让你看看什么是男人雄风!”

    李清源眯起一双凤眸,豁然一笑,“怎么?是不是觉得自己布置缜密?觉得隐匿在自己随行队伍之中的那两位山上修士距离我足够远,因而我就感受不到了?”

    穆琅鑫悚然抬头!

    李清源扯了扯嘴角,“就如你这武林,有大小宗师,但是大小宗师之间也存在高低之分一样,山上修士之间,同样有三六九等的。”

    一袭青衫的少年掏了掏耳朵,蓦然像是思及一事,笑眯眯问道:“先前你是不是说过有本事就将你给打死?”

    穆琅鑫眼中终于划过一丝恐惧,急忙一翻身,就要逃跑出去,只是他的一条腿,早已被李清源钳得死死。

    一袭青衫的少年人蓦然响起曾经自己在黄泉乡被魔尊锻炼体魄的日子,笑意温和,“想直接一死百了?天下那里有这么好的事?”

    这一刹,穆琅鑫只觉得脑袋上直冒凉气,冷风飕飕地往衣衫里灌,再也顾不得风流,手脚并用,拼命爬去。

    他忽然脸色剧变,一声痛入骨髓的尖叫,蓦然自他嘴中嚎出。

    李清源急忙松开一手,歉意道:“不好意思啊,力道轻了,应该再重一些才对的。”

    说罢李清源看也不看穆琅鑫那条已经被自己捏得粉碎的右腿,再一次轻轻在他左腿上一点,有骨头如瓷器落地,砰然散碎。

    而后李清源接连出手,在此人身上连连点下,点到兴起时,李清源抱起满脸写着“高兴”的小兔子就抡了上去。

    每每穆琅鑫就要昏迷至极,背这该死的兔子一踹,顿时就清醒半分,而后又是李清源碎骨断筋,惨无人道的施刑。

    知道最后穆琅鑫躺在地上,双目死灰,已经是只进气,不出气了。

    不知为何,随着李清源长身而起,明明是盛夏末尾的季节,天是最热的时候,众人却觉得凉风阵阵。

    他们眼中,那一袭白袍,早已经被染成了血红,反观那一袭青衫,纤尘不染。

第二百零六章 少年心境,古井深深

    一袭青衫愈加飘逸的那人在穆琅鑫意识弥留之际,长身而起。

    李清源悠悠叹气,望向这早已经没了个人形的穆家公子哥,眼神与最初穆琅鑫自以为胜券在握所看向武林堡子弟的眼神如出一辙,“且不提我已经看穿了你那点儿可怜伎俩,就算没有我,你觉得自己就能够稳赢?”

    李清源双手负后,嗤笑道:“更何况,我觉得就算没有我,武林堡也不会因为你这一两山脚修士,就能够覆灭了。”

    一袭青衫的少年郎朝向这位贵公子咧嘴一笑,此情此景再落在穆琅鑫眼中,当真是亲眼瞧见恶魔降世,绝对不比那位只活在传闻之中的魔疆大魔尊差了。

    之后这一袭青衫的魔鬼所说的话,更像是抡动锤子,又在穆琅鑫心房之上立了块锥子,每说一句话,就在他心口敲击一下那块锥子,让他真真切切体会到了什么是钻心的疼。

    只听那一袭青衫不急不缓道:“知道你现在说不了话,所以你且听着就是,不然瞧见天底下还有这般自作聪明,还认为自己是天底下顶呱呱聪明的傻蛋,我委实忍不住想要好好教育你一番。”

    少年人习惯性的一挑眉头,而后满脸平淡的在穆琅鑫心头施加暴击。

    “武林堡是建在了那里?这条远近遐迩的锱珠河附近!山上各大山头都知道,此地灵盎然,或者说只要是位修士,就能感受到此地的灵盎然,为何武林堡建立百余年间,没有任何一家势力,能够彻彻底底的将这武林堡吞并?”

    “关于这个问题,你没有想过也就罢了,锱珠河所流传的鲛人传闻,难道你慕大公子其实是个耳朵聋的,也没有听过?”

    “任何看似流言蜚语的东西,其实若是铺展开来,深究下去,你就会发现都是有迹可循,甚至有些被人刻意掩盖的真相,往往就在那些初听之下,仿若天方夜谭的传闻之中,说来可笑,你们知晓并承认了有山上修士的存在,却不愿意承认这世间有鬼怪?”

    “咦?怎么?终于被我说开窍了?那么还气呼呼的看着我作甚?也罢,我好人做到底,和你最后再说教说教。”

    李清源一手指顶在这人眉心,笑眯眯的,但是落在穆琅鑫眼中,让他冷汗直冒,“让我猜猜事到如今,你还算是有那么点儿底气的原因?”

    “一是因为那山脚两修士手中,同样有你先前吞下的那颗药丸,而且相较于你手中的那颗,品秩只会高不会低?”

    穆琅鑫嘴角一抽。

    李清源笑了笑,“看来我是猜对了,至于第二点,则是你……母亲所谓的被什么‘山上负心汉’给骗了身子更骗了心,之后又惨遭抛弃,前真后假,不然之后你们穆家的那本小册子,是从哪里来的?再让我猜一猜?”

    穆琅鑫现在最怕的就是听到李清源说这句话,干脆死死闭上眼睛,如果可以,他当真是想顺带着就连耳朵都一起闭上。

    可惜如今的他再也提不起一口武夫真气,堵住自己的耳朵,闭塞听觉了。

    李清源继续道:“其实你那生父,非但没有抛弃你的娘亲,反而暗中一路扶持,你那娘亲先是佯装要你与庄家订下婚约,以及之后三番两次的试,就连你这一次先于自家娘亲的

    拜访,其实都是你那父亲授意的吧?”

    穆琅鑫已经面如死灰,只是死死盯住李清源而已。

    李清源白了这位不服输的年轻公子哥一眼,一手抚住额头,有些头痛,“不必如此看我,只是你或者说你们太蠢了而已,露出了太多蛛丝马迹。”

    李清源忽然一笑,有了几分感慨,“但不得不说,你的生父,要远比你聪明多了,起码不会和你一样处处大摇大摆,显露自己的实力不是?当然他也更知道隐藏自己,以至于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他到底是隐藏在了近期来拜访武林堡中的哪一个当中,暗中为你保驾护航了。”

    穆琅鑫如今干脆就随着李清源去了,麻木了,反正从这人嘴里再蹦出啥来,都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一袭青衫再次望向穆琅鑫的眼神之中,神色古怪,悄然带上了一丝怜悯,“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于是想要问问你,你说你那位父亲,知不知道,或者说到底有没有考虑过我说得前几点?”

    穆琅鑫猛然看向了李清源,双目赤红。

    李清源则是摇头不已,“你母亲对你那生父的感情,自然是真,可是对你呢?你有没有考虑过,你母亲最为难熬,遭人白眼,被人咒骂不知检点,不守妇道的那几年,说不得其实是对你恨之入骨的,只是留下你,对那位当时看来,说不得仅仅是个……,哈哈,不说了,不说了,你只需要知道,你那生父密谋许久的这么一趟试探,你觉得自己充当了什么样的角色?若我是个心狠手辣的角色?若我不是那么……讲情面?”

    穆琅鑫牟足力气,即使知道根本没用,甚至就连接近这一袭青衫都是痴心妄想,可仍旧狠狠冲着李清源吐出一口血水去,“就凭你也想挑拨我们的父子感情?!”

    虽然掷地有声,可是这位穆家小少爷,却面有戚戚然。

    李清源蓦然一笑,这才大松一口气的样子。

    穆琅鑫猛然瞪起双眸来,懊恼不已。

    李清源由负手改为双手拢在袖中,微笑道:“说你不聪明,还真不聪明?看看,我前面只是说我猜猜看,你这副反映,不是摆明在脸上写了‘还真让我猜对了’六个大字?”

    穆琅鑫双眼一翻。

    李清源体外自有一道灵溪流蓦然激射出去,蹿入穆琅鑫体内。

    一袭青衫的他笑眯眯道:“若是真想自杀,就不要摆出这么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磨磨唧唧,腻腻歪歪,直接用我加诸在你体内的那道…嗯……你们江湖人称之为真气的东西,自断经脉,破开死穴,岂不来得快哉?”

    李清源随意瞥向武林堡主堡位置,这才又缓缓望向这位穆家公子哥,揶揄道:“怎么?还对那两个山脚修士抱有一丝幻想?或者希冀你那位便宜老爹,能够跳出来帮你?”

    一袭青衫,这一刻却十分不像是少年人的少年人轻轻叹气,幽幽道:“我倒是希望你那老爹能够来的,只是可惜了……至于你寄予希望的那两人?也就别想了,说句实话,那两人,修为实在不咋地,真的,即使是吞下了那两颗药丸又如何?能够成为第二大境最后一境灵海境大成又如何?相信我,他们在我那位喜欢耍大刀的老哥面前,真的很弱。”

    随着李清源一声轻叹,似是为了印证少年人所说,武林堡主堡位置,徒然升起一抹盖天刀光,沟通天地,那粗壮刀光犹如一道自天际垂下的壮阔瀑布,悍然落下。

    砰然一声巨响,无数烟尘起。

    穆琅鑫一张脸已经惨白,若是可以,他当着想要就此晕厥过去,那道壮阔刀气,就是相隔如此远的距离,他都禁不住内心悸动,这样一刀,劈在处在当场的那两人身上,两人焉有还能苟活的道理?

    至于武林堡子弟们,则一个比一神情亢奋,恨不得那道刀气,再粗一些,再壮阔一些,丝毫没有察觉到,这刀气是劈砍在自家宅院里面,李清源摇头不已。

    小海眼神幽幽,望向那一抹青衫的宽阔背影,怅然叹气,所谓“望洋生叹”,不外如是。

    有两道长虹并驾齐驱,自武林堡主堡位置向此处掠来。

    两人身形猛然站定之后,手里提鸡仔一般斜提着两早已昏厥过去的陌生年轻男子,应该就是李清源所猜测的那两位山脚神仙了。

    正是双双面带淡淡笑意的堡主与老管家。

    瞧见这一幕,彻底死心的穆琅鑫颤巍着嘴唇,问出了最后一句话,“你们山上人,都这么可怕吗?”

    李清源仅仅是仍旧保持双手拢在袖子中的姿势,缓缓蹲下来,一歪头,只是笑而不语。

    穆琅鑫心中凄苦,悲愤无言,终于扛不住晕厥过去。

    一袭青衫忽然瞥向一旁的兔子。

    双眼绽着红光的兔子向李清源轻轻点头。

    李清源长叹一声,长身而起,若有如无地扭头眺望某座山头,久久之后这才悄然收回视线。

    他越来越肯定,这一次就算没有自己,武林堡这一次依然还是能平平安安的渡过这次劫难。

    ……

    在李清源收回目光的时候,武林堡不远处,有个满脸冷汗,极速逃窜的胡茬男子,一路上山又下山,生怕自己若是御风而起,便会被那个极其不讲理的少年人给瞧见些蛛丝马迹,顺藤摸瓜就将自己给打杀了。

    锱珠河流源头处,有两位女子,高站碧波之上。

    一头蓝发像是湛蓝天空绕丝带的女子长大了一张小嘴巴,诧异道:“娘亲,那人好像能够瞧见我们?”

    已经满头银发的女子冷哼一声,“小小年纪,灵觉倒是敏锐。”

    紧接着银发女子蹙起眉头来,望向那个狼狈逃窜的男子,不满道:“这臭小子好算计,是觉得我定会出手,所以才大大方方的让这人逃出?”

    女子嘴角蓦然绽出一丝美丽笑容,瘪嘴道:“想得美!我偏不!”

    满身泥泞的胡茬男子狠狠抹了把已经脏兮兮的脸,瘫在一处山丘上,丝毫不介意自己满手的泥腥,似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这男子脸上仍旧带有一丝僵硬。

    天下哪里有这般可怕的兔子?眼睛一瞪的那一刻,自己体内灵流转都像是要停止了。

    这胡茬男子怅然一叹,“儿子,不是爹爹不想救你,奈何敌人忒强大,爹爹我只能风紧扯呼了。”

    李清源豁然抬头,头痛不已!

    锱珠河上,蓦然划过一丝炫丽长虹,气势摄人!

第二百零七章 女子心境,明月高挂

    李清源忽然化作一条长虹而去,在武林堡主堡位置,也同时飞掠出一抹庞大身影,紧随李清源身后而去,空留下一群人,怔怔望向那一抹青色身影,眼中炽热。

    若是先前仅仅是有所怀疑,李清源的这么一手,无疑在众人心头放了一记定心丸。

    众人神色激动,互相看去,振奋不已,当真是说书人口中那类朝北海暮苍梧的仙家神通!

    望向天边那道长虹,众人心旌荡漾,心神往之。

    武林人好像从来都有一个仙侠梦,恰如那一日庄倩兮初见李清源时候,那一袭青衫御剑下山轻松取下武林宗师头颅的画面,可能于当初那位帷帽女子来说,注定一生都难以忘怀。

    庄倩兮小嘴微翘,这就目瞪口呆了?李公子仙师师父可厉害着哩,飞剑?!见过没有?我见过啦!

    有几位模样周正的女子,已经开始大胆地向那一抹青影,暗送注定李清源瞧不见的秋波。

    老管家随手将平日奉若神明的山上修士给随手丢在地上,搓了搓手,再次看向那一抹青影的时候,表情就变了,因为那位自己一直想要一起喝顿酒的长髯刀客,哪里像自己大小姐说的一般是什么讨债的?分明是这位李小仙师的…下手!?

    老管家无端想起李小仙师曾经说过的一句话,老管家原本以为是那一日李小仙师在故布疑阵,或是自家小姐在与自己绘声绘色的时候,其实是添油加醋了几分,今日当真亲眼见识了那位长髯刀客老前辈之后,当真是才知道天下之大,奇人之多。

    看来当日这位李小仙师的话语,并无戏言,相反,反而要谦虚许多了。

    老管家仿若置身梦幻,有这么位老神仙给保驾护航,天下哪里去不得?这位李小仙师,当真是个妙人,愈加看不透了。

    庄晖将手中的山脚修士与另一位丢在一起,双手负后,沉默良久。

    “堡主,在想些什么?”老管家嬉笑问道。

    这位双鬓若是细看之下,其实已经悄无声息多出几缕白发的男子微微叹气,“在想我未来的女婿,若是像这位李小仙师一般,丰神俊朗,写意风流,该是多好?”

    老管家偷偷凑近这位多愁善感的武林堡堡主,轻笑道:“若是将那‘若是’改成‘就是’,岂不妙哉?”

    庄晖眼前一亮,连连点头,“妙哉善哉!”

    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悄然走近这两个为老不尊的家伙身旁的庄倩兮登时娇嗔不已,“张爷爷爹爹!~你们再这样,以后我都不要理你们啦!”

    庄晖却神色认真道:“倩儿,你老实与爹爹说,对人家李小仙师有无意思?”

    庄倩兮点了点头,肯定道:“当然有啦!”

    瞧见自家老爹眼神不对头,这才意识到自己理解错了意思的庄倩兮小脸儿羞红,慌忙解释道:“哎呀,不是那个意思啦,我对李公子小仙师师父,是那种意思……哎呀!”

    发现自己愈加解释,越是说不清楚的庄倩兮双颊若有红云升腾,娇羞地跺了跺脚,而后这位时常隐匿帷帽之后的美人便一溜烟跑走了,空留下两个为老不尊的家伙对视一眼后,哈哈大笑不已。

    ……

    李清源骤然出现在锱珠河源头岸旁,拂袖一挥,蓦然又一卷,将那银发鲛人一记溪流长河所化成的粗壮箭矢便被少年人一袖纳入其中。

    双袖股荡不已的少年人向着这位银发神人作揖道:“还请河神大人放过此人。”

    一头银发若夜星连绵而成的银河,随着

    这位河神鲛人的轻微动作,而飘摇不断,这位美艳女子仍旧面若寒霜,冷笑道:“怎么?你这娃娃的一番算计,为得不正是让我出手杀掉此人?”

    李清源面露苦笑,硬着头皮摇头道:“自然不是,前辈修为之高,身为山巅之上的大能,怎么可能会理会山脚这点小打小闹不是?”

    银发女子大手一挥,银白色的长袍随之飘摇,咄咄道:“少给我戴高帽子,怎么,山巅修士就不能有一两次不高兴,一不小心将那些个不能明辨是非,看不清局势的蝼蚁给打杀掉了?”

    李清源挠了挠头,只得再次作揖,“恳请前辈,高抬贵手。”

    银发女子忽然眯起一对极大的眼睛,呈银色的睫毛极长,盖过了她微留一缝的眼睛,嫣然一笑,“哟?原来先前看似城府极深的一番表现,都是装的?感情当真遇上咄咄逼人的,还是会语塞?”

    李清源嘴巴一咧,含蓄笑道:“只是对待敌人,心里认定是敌人的人,才能有此心境罢了。”

    银发女子很快就抓住了李清源言语之中的漏洞,挑起细长的银眉,眼睛眯成了好看的月牙笑问道:“哟?那我于你来说是什么?以至于咱们的李小仙师居然心境破碎到了如此地步,就连思考如何反驳我都做不到?”

    李清源只是跨出一步,挡在这位女子面前,沉声道:“涉及到更深层次的秘谋,希望河神大人能够给予方便。”

    满头银发的女子一眯眼睛,紧紧蹙起眉头。

    女子豁然一笑,摆手道:“行了,你耗费这么长时间,那人就算跑得再慢,也已经没影了。”

    李清源却并没有放松半分,甚至再一作揖。

    满头银发的女子冷哼一声,质问道:“怎么,信不过我!?”

    李清源苦笑道:“自然是相信的,河神大人所言,句句属实,只是河神大人是不是把自己的能力给忽略了?”

    李清源指了指那条绵延出去不知道多少里的长河,摇头不已,“河神大人你掌管这条其实威势已经比拟一江的锱珠河,只要那人是顺着河流沿岸,抓到那人,不还是一瞬的功夫?”

    银发女子双臂环抱,点指李清源道:“你们男人果然没个好东西,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说罢女子拂袖而去。

    李清源忽然向银发女子一拱手,正要开口,却被银发女子一挥手洒出一道水蓝波涛打散拱起的双手。

    女子面若寒霜,绣眉微蹙,冷冽道:“不要得寸进尺了,不该问的,就别问了。”

    李清源洒然一笑,再一次拱手道:“那我就替武林堡,先行谢过河神大人了。”

    银发女子一怔,继而冷冷道:“他武林堡,还没有这个资格。”

    李清源抬起头来,正巧瞧见满头蓝发的女子朝向自己眨巴着眼睛,李清源还以眨眼,不得不说,李清源的一双眼睛当真是好看,蓝发女子向李清源嫣然一笑,她一双极美的眼睛一转,忽然冲着李清源呲牙一笑,而后随着自己的母亲一起,一个俯冲,沉入锱珠河水底。

    一袭青衫的少年人独自在岸边愕然不已。

    最后他一抹脸庞,似是仍旧觉得缓和不了自己僵硬的脸庞,又用双手拍了拍脸颊。

    娘咧,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满嘴尖牙可不好啊……

    他决定下次再见到满头蓝发的她,一定要与她好好说一说此事。

    一袭青衫最后瞥向北方一眼,好像透过了层层长河,瞧见了那其实半路就意识到不能沿着河岸奔跑

    ,所以中途就转道的胡茬男子。

    双手一直揣在袖中的少年人洒然一笑,自言自语道:“给你们碰头的机会,只是不知道你们到时候还有没有胆子再来找我?”

    少年人变幻出一副苦兮兮的面孔,怅然道:“可一定要有啊……”

    他伸出一手,将笔直向自己飞掠来的长髯刀客收入百宝囊后,脚尖一点,整个人凭借肉身力气,再次化作一抹长虹弹射出去。

    ……

    这日傍晚时分,武林堡召开了一次可能是史上武林堡子弟聚集最齐的一次了。

    因为除了往日按例需要当场的重要人物外,还有许多青壮年轻人聚集在了门外,探出一颗颗脑袋来,好奇宝宝似的想要近距离一睹那位少年小仙师的“芳容”,当然,其中以女子为首居多,一双双目光之中的小眼神,让李清源如坐针毡。

    庄晖同样有些无可奈何,往常无往不利的堡主架子摆起来都不管用了,门口有位稍稍大胆些的女子直接递给这位堡主一个白眼,悄么声嘀咕“堡主好生小气哩,未来的小姑爷,提前让我们瞧上一眼,又不会掉一块肉去。”

    咱们堡主大人登时就……默许了这些颗小脑袋的探头探脑。

    这让李清源苦笑不已。

    一场会议,倒像是一场宾主尽欢愉的宴会,以言作酒,谈为饭菜罢了。

    反正门外几十颗小脑袋,是从来没有见过在场的几位平常最是喜欢板着脸的长老客卿们,一个比一个的笑颜欢快。

    老将军戎马一生,在刀尖更在人心之上沾滚磨出来的一肚子学问,受他倾囊相授的李清源,应付起来,自然滴水不漏。

    所以在不是宴席的宴席到最后,其实除了堡主,其余人都是兴致高涨,意犹未尽。

    宴席过后,身旁的老管家拍了拍堡主的肩膀,笑道:“人各有路,各有归属,不能强求。”

    堡主远望夜色,瞪了眼在一旁傻笑的闺女,叹气不已,先前其实私下里这位身为堡主武林盟主,更是一位父亲的男子,悄悄找到了李清源,旁敲侧击这位仙师对自己闺女的意向。

    那位小仙师只是不断点头,说尽了自家闺女的好话,但是一双老眼毒辣的堡主就已经知道了这位小仙师的态度。

    于是堡主愈加郁闷,老了之后,该怎么和孩儿他娘交待哟……

    这位武林盟主一拍窗框,恼怒不已,这臭小子,自家闺女那里不好了?怎么就不能行?世间还有能够比得上自己闺女的女子?

    庄倩兮在一旁笑意盈盈,将小脑袋搁在自己叠起的手臂上,来回晃动着小脑袋。

    只是很快她就努起了红彤彤的小嘴巴。

    她是很喜欢李公子仙师师父的,很喜欢很喜欢,喜欢他御剑下山的样子,喜欢他胜券在握的样子,更喜欢他紧张兮兮的样子,严肃的样子……

    可是为什么喜欢就要在一起呢?

    而她的喜欢并不是那种喜欢。

    她只是单纯的喜欢,喜欢自己有这么个强买强卖嫌疑的便宜师父。

    一想到自己这短暂一生岁月里,自己曾有一位仙师师父,她就很知足啦。

    因为自己会老,师父却好像不太会老不是?

    一想到这里,她就又有些伤心也开心。

    因为师父就永远会是那位师父呀!

    庄倩兮的双眼眯成了一对月牙,灿比皓月。

    世间美好女子的心境,好像自古如此,是那天上明月,高挂天边千千万万年。

第二百零八章 清风明月苦相思

    虚无缥缈山山巅高高处,有一气势恢宏的山巅大殿,呈青砖碧瓦色,只是大殿之中的几根石柱,尤为扎眼,竟皆是金晃晃的颜色,一条条蛟龙在其上灵活跃动,不像是死物,反而像是随时都要跃出大柱似的,这样的石柱整齐排列下来,居然有整整三十六根之多,足可见大殿庞然大物的潜质。

    这样一座大殿中央通往王座的石阶处,坐着一无论是气质还是样貌都让让人惊为天人的女子。

    几日不见,出发的愈加亭亭玉立的天仙女子此刻正托着香腮,多少有些百无聊赖。

    某人曾经答应过自己的那趟游历江湖,如今有多少日子啦?

    去年入冬时节,一直到如今,都快要入秋了吧?

    一想到这里,女子就不由嘟起了嘴巴,气鼓鼓的。

    听闻他早已经在尚未入夏的初春时分,就自己跑去游历江湖了?太过分了!居然不与自己知会一声!

    虽然那时的自己,被那胡须稀稀的老头关着,需要修习功法,坚持每日修炼,时时刻刻都有人盯着,但是不代表自己就不能够偷偷逃出来了嘛!大不了就牺牲几串小肉串,贿赂贿赂门口那负责看守自己的一对弟弟妹妹嘛!

    只可惜女子很快就叹息一声,当初那人之所以答应自己要陪着自己游历江湖一遭,可不是因为他想要,而或多或少,其实是自己强迫的意思?

    这么一想,她禁不住撅起了晶莹的小嘴巴,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我见犹怜。

    若是被她思念的那人在的话,见到女子这样一副模样,说不定当场就要自己来个三百六十度回旋,一下子跪在地上喊一声“我错了,我啥都听你的”了。

    门口忽然蹦出一对金童玉女,兴高采烈地跑向女子面前站定,尤为灵动的小女孩儿神秘兮兮地眯起一对闪亮眸子,学习他的雪儿姐姐,嘿嘿笑道:“雪儿姐姐,你猜猜看,我给你带啥好消息来啦?”

    天仙般的她扭过头去,仔细想了想,终于一双丹凤眸子划过一丝异彩,嘴巴一咧,正要下意识嘿嘿一笑,赶忙用小手捂住嘴巴,偷偷问道:“有好吃的?”

    过了年,又涨了一岁的小女童一拍小手,小小年纪,却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道:“雪儿姐姐你怎么和那个喜欢穿黑裙子的小丫头似的?成天就想着吃吃吃!”

    沐雪儿将小脑袋一歪,仔仔细细地想了想,最终得出答案,“不知道哎,我就是见囡囡丫头亲近嘛!”

    小女童小嘴一撇,“就是因为你们都喜欢吃?”

    如今趁着自家师父不注意,又悄悄将自己的头发剃光的小和尚摸着自己滑溜溜的小光头,脸上带着满足笑意,嘿嘿直乐呵,“这大概就是师父所说的道心坚定嘛!”

    小女童撅起了嘴巴,两只小手掐腰,一跺脚,不乐意道:“哼!还不是雪姐姐你偏心!”

    小和尚四处张望了一眼,终于没见到自家那位便宜又凶狠的师父后,悄么声地又一次双手合十,摇头晃脑道:“非也非也,雪姐姐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嘛!”

    结果小和尚的脑袋不出所料地挨上了一记脑瓜瓢。

    小和尚无辜地摸着光秃秃的小脑袋回首望向身后还未来

    得及收回巴掌的小女童,神色幽怨。

    小女童瞪着一双水盈盈的黑色眸子,一只小手一把张开拦住小和尚的肩膀,另一只小手偷偷竖起食指放在自己嘴巴前,小腿一蹲,带着小和尚一起蹲在地上。

    她神秘兮兮地凑近小和尚嘘声道:“不要说破这些嘛!凭咱们雪儿姐姐聪明才智,咱们要告诉雪儿姐姐的秘密岂不是很容易就暴露啦!”

    同样撇着腿蹲在地上的小和尚深以为然点了点小脑袋,正想要附和他的大姐大一下子,谁知突然就有一颗脑袋凑了上来。

    沐雪儿笑眯眯地提起小和尚问道:“说吧,是不是有什么秘密瞒着姐姐我呢?”

    小和尚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双手合十,唱了一句佛号,“出家人,答应别人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我是不会说的!”

    沐雪儿直接祭出杀手锏,“回头我就将你唱佛号的事情告诉卫道子师父,看他如何处置你?”

    小和尚神色坚毅,合十的双手紧了紧,高唱道:“哦弥陀佛,大丈夫能屈能伸,师父说啦,忍一时之不忍,方是好汉,”

    眼见自己和蔼可亲的沐姐姐高高扬起了小手,小和尚赶忙抱住小脑袋,大声叫道:“沐姐姐,我错啦!卫师父叫我告诉你,准备一下,过几日要去一趟北望台!”

    沐雪儿一双亮晶晶的眸子蓦然一亮。

    小女童一拍自己光洁额头,指着小和尚,气不打一处来,“你个小假和尚!”

    小和尚双手合十,不紧不慢摇头道:“?非也非也,这位施主,可莫要打诳语。”

    小和尚不出所料地便被小女童绕着大殿给追着打……

    沐雪儿没有搭理这一对活宝,身形倏然拔地而起,化作一抹雪色长虹,急速掠出。

    两只小脑袋挤在一张窗户口上,黑宝石似的眼珠子对视一眼,感叹不已。

    啥子时候雪儿姐姐的速度,修到这般骇人听闻的地步啦?

    一位身着鹅黄裙的甜美女子笑嘻嘻地望向这一抹雪色长虹,拍了拍身旁粉雕玉琢的黑裙女娃娃,笑问道:“小囡囡,有没有想你的清源哥哥?”

    正在专心栽花的小姑娘一把丢掉了手中的花草,扬起一张边边处脏兮兮的小脸儿,脆生生道:“想啊!”

    女子拍了拍小女童的脑袋,笑着道:“马上了。”

    被某人取名李囡谐音“离难”的小女童乖巧地点了点头,有些开心呐。

    ……

    在东海之滨,有一浑身湿漉漉的白衣男子,身后跟着个模样可爱的女子以及一位头生双角的魁梧男子,分明不是人族。

    白衣男子咧嘴苦笑不已,强行突破王朝防线,当真是难上加难,除了自己那座下庞然大物渡海鲸当场横死外,其余数骑居然连带着自己的同伴一起,葬身大海,让海里大鱼好好给饱餐一顿。

    白衣男子瞥向眼前负手而立,着一身破破烂烂衣服的男子,嘴角划出一道冷笑,都说这一次是那什么风云际会?

    这入场券的价格当真是高!

    倘若时这一次不能回本,那自己干脆一头撞死算了?

    一直负手而立的男子蓦然转身,一把揽过白衣男

    子的肩膀,笑嘻嘻的没个正形道:“放心,师父我呢,一定帮你赢一个盆满钵满的,就当是聊以安慰那些个葬身鱼腹的东海本土妖族了?”

    白衣男子摇头道:“东海本土也是有不错的家伙的。”

    浑身脏兮兮,没有半点高手样子的男子一挑眉头,“你是说陆家那小子?我承认他爷爷是条汉子,胆敢与那一身修为分明已经臻至巅峰的九尾狐硬碰硬,至于说那小子?距离他爷爷,还差了那么点儿意思。”

    白衣男子苦笑不已,已经是仙人境巅峰的九尾妖狐,当年被陆家大妖给以下克上,用方是仙人境初期的实力,联手当时劲头难当的本土阴阳师,给一刀将之劈成了两半,这不是新鲜事,可是拿陆家如今的小少爷与他爷爷,自然不能相比,可是这位少主胜在年轻不是?

    虎牙晶晶的可爱女子在两人身后,不断磨着自己的小虎牙,要是放到以往,说不定小姑娘早就一口下去了,只不过在这位衣衫褴褛的男子不经意一瞥之后,女子赶紧换上了一副乖巧模样。

    无关此人是白展驰哥哥的师父,更无关此人能够在王朝那座戒备森严的海关之上,来去自如,只因为这人是一尊名叫苏酥的大妖!

    ……

    与此同时,北方有位银色铠甲的男子,将腰间长刀归鞘,将花纹古朴的单筒望远镜随手丢给身旁头戴兜帽的男子,双腿一夹马腹,扬长而去…

    在北海一座渡船上,一位金发男子轻饮一杯酒。

    在他对面一位高大的美丽女子,赤着脚,手捧一本圣经,在仔细研读。

    在这两人身旁,分分向这两位同龄人投以或仰慕,或羡慕,或…爱慕的眼神。

    ……

    月明星稀,李清源罕见地换上了那一身白袍。

    他高坐屋檐边沿处,望向天边高悬的明月,取出了武林堡特制爆竹酒,竹筒爆开后,为秘制纸质肠衣所裹的酒水浓郁香气,在李清源戳开其中一处特地方便开启的虚盖小孔后,喷香四溢。

    李清源默默汲了一小口,小口慢酌尔。

    这一路走来,灵兽渡船他坐过,黄泉乡他趟过,更是见识了一位位大人物,大山神,大水神,等等,一路跋山又涉水,少年人走马观花,却又历历在目又在心。

    一路走来,其实变故颇多,让李清源都有些措手不及,以至于不能按照原本计划。

    但这一路走来,其实一直有一点,雷打不动,那就是少年人无论到了哪里都会到人家饭菜师父那里“偷师学艺”。

    少年人小酌一口酒水,当真有了竹子香气的同时,又比之寻常竹酒要醇香许多。

    一袭青衫的他重重吐出一气。

    ---如今饭菜样式,他已经会做很多道了,终于能够硬气地拍着胸脯保证,下一次见面,保管让某位姑娘大饱口福喽。

    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开心事,今夜一袭白袍的少年人忽然咧嘴笑了起来。

    “沐姑娘,你说奇怪不奇怪?我有些想你了诶……”

    古人曾有一词“清风明月苦相思”。

    今夜清风明月甚好,若是没有苦相思,当是更好。

第二百零九章 打西边来了个和尚

    是夜,武林堡洋洋洒洒,又下了一场暴雨。

    李清源戴着斗笠,急急忙忙地从豆大的密集雨滴之中跑回屋子,即使拥有了灵护体后,只身趟雨而片雨不沾身的神通,可还是被这势大力沉的雨点子给砸得够呛。

    他伸手一拂,一直粘在自己体表所萦绕的灵之上的雨点都被一把拂去,哗啦一声洒在地上。

    李清源不由苦笑,什么叫做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河神大人,您就这么沉不住心,今日仇今日还的?

    天际蓦然划过一道粗壮闪电,李清源顿时噤若寒蝉。

    得,招惹不起,还躲不起了?

    李清源纵身一跃,翻到床上,打量着又四仰八叉躺在床上的小兔子,如今一双眼睛重新回到黑黢黢的颜色,没了火红时候的摄人心魄,之所以小小兔子能够有那股子气势,不用多说,李清源用脚趾想都能知道是那位魔尊大人的手笔,不然如何能够一脚踹得偷偷摸摸修炼到汇溪境的穆琅鑫倒地不起,差点儿昏死过去?又如何能够一个眼神就能让堂堂一位龙境狼狈逃窜?

    就是可怜了拘灵局的那匹通灵性的大马,如今这小家伙再次攀上这匹大马的马背,这大马四条腿,可能还要算上第五条腿,就没有不打摆子的。

    这也是么得办法的事情嘛,他娘的这兔子一蹬腿儿,神仙也要抖一抖啊!

    这可比那个坐大乌龟的家伙,要更猛一些的!

    久而久之,这两个臭味相投的家伙居然还偷偷摸摸地拜上了把子,就在今夜时分。

    鬼知道当时瞧见一匹马,一只兔子“跪”在地上,一大一小两颗脑袋搁在地上磕头磕得砰砰作响时,李清源是一副什么表情。

    更气人的是小兔子兔小鬼大,居然还当了那匹神骏白马的老大!

    当时少年人只有一个念头,夭寿了!要翻天了!

    要不是房间门实在盛不下那匹白马的庞大身躯,说不得今晚上李清源就要一人两兽一起挤在一张屋子了。

    小兔子回来的时候,犹在恋恋不舍,好兄弟,从来都是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嘛!

    结果那神骏白马跺了跺马蹄,一仰头颅,!感情在说自己啥苦头没吃过,这点在区区马厩讲究一夜不打紧呢!

    那副模样,说得李清源好生惭愧,当场感动地赏了这白马几个爆栗。

    最后在小兔子“拼命”拖拽着李清源裤腿之下,李清源才“不情不愿”地,一步三回头走回屋子。

    神骏白马差点儿没感动哭了,瞧见没?这就是我的好兄弟!你们人族的“两肋插刀”,不过如此了吧?

    忽然想起小兔子拜把子之前,与自己意会的一件事情,其实自己那位兔子兄弟还有位小兄弟,是一座名叫碣石山上的山大王,那端的是更加江湖义气的,只可惜如今不在,引以为憾事,不然咱们三位兄弟武林三结义,可不就是一桩江湖美谈?

    当时白马听了之后,除了感叹小兔子不愧是位走过江湖的,经验老道,交情光布,不说五湖四海皆兄弟,也差不多了吧?山大王呢!

    对于小兔子口中那个叫做孟极的家伙,它忽然迫不及待地想要见识一下了……

    神骏白马并不知道,当时

    一溜烟跑回自己住处的青衫男子心有余悸的拍着胸脯,那叫一个后怕,当真要和一匹马睡上一夜,自己还做不做人了?我不要面子的?!

    李清源恶狠狠地望向那罪魁祸首,却发现这小兔子当真是倒头就睡,呼噜声音震天响。

    忍了好久才把自己想要递出的一拳收回的李清源双手背在身后,瞅了眼天边层层乌云叠压的天际,他一咬牙,纵身一跃,翻身到了屋顶上去,盘腿打坐,借着密集暴雨,淬炼体魄,修习起功法。

    似是瞧见有人居然浑不怕这泼天大雨,天际传来轰隆一声巨响,暴雨愈急。

    夜幕之中,那一袭青衫就这么盘腿坐在屋顶,任凭大雨浇灌,浑然不觉,像是一位亘古守候在此的天门将士。

    暴雨之后,风暴将至。

    可这位即将不是少年人的少年人,面色挂着从未有过的坦然与怡然。

    ……

    翌日清晨,李清源长长地伸了个懒腰,体内灵奔涌,那条金线的长势也极其喜人。

    李清源忽然抬头,远远就瞧见小海与庄倩兮朝向自己奔来。

    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武林堡那场武林盛会,还有不到三天的功夫了。

    虽然是小师妹,但其实心智与年龄远要比小海成熟的庄倩兮偷偷扯了扯小海的胳膊,笑着问李清源能不能为小海指点一二?

    李清源并没有当场应下,而是说要看机缘,以及小海自己的天分和努力。

    一直低着小脑袋的小海悄么声地点了点头。

    从那之后的两天,李清源每日清晨打坐完毕,方伸个懒腰的功夫,就会有个小小少年,站在门口等候了。

    李清源每次所教的不多,两人经历过最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逐渐热络之后,大多数情况就是小海问得多,李清源说得少了。

    并不是李清源故意藏掖或是不愿意教,而是以小海目前的瓶颈,讲得多了,反而不美,不利于这个小小少年的“吸收消化”,容易“吃撑”,相反,讲上这么一点点,恰到好处,因而小海短短两天,进步飞快。

    几乎眨眼之间,就到了第三天。

    李清源笑着起身,轻车熟路地掠下房间,拍了拍小海的脑袋,“今天不讲课,只管吃。”

    小海也熟悉了这位从来不走寻常路,不躺寻常床的半个师傅,笑着应了一声,跟了上去。

    ……

    武林堡不远处,因为武林堡名声大噪而特意将曾经某朝代先王赐下“王府”二字换为“功林”二字的小镇上,迎来了一队奇奇怪怪的僧人。

    这一队僧人赤着脚,手持行山杖,背着竹箱,即使嘴角干裂,仍旧忽然不觉,好像除了大头的那位僧人,白白净净,其余人皆是形容枯槁,可这么一队僧人,无一例外的是,他们那一身雪白僧袍,洁白无瑕。

    一队僧人就这么默默走着,不急不缓,遇见慈眉善目的施主菩萨,也会笑脸相迎。

    当然更多愿意施舍一两饭菜或是铜钱的,多是女子,在递出铜钱的时候,还会在那白净僧人的手上趁机摸一把,只不过白净僧人始终挂着淡淡笑意,一一谢过这些位“女菩萨”。

    所以最后这位模样周正又白净的僧人手中所捧的钵盂,

    当着是堆起了一座小山了。

    远远忽然急速行驶来一架马车,马车上坐着个凶神恶煞的汉子。

    为首的那个白净僧人远远瞧见这一骑,便默默让出几步,同时将身边的女菩萨护在身后。

    一夜暴雨过后,路上坑洼处,还是有许多积水的,更何况自己身旁就有一洼积了许多棕色脏水的大坑,可得小心注意,不能让女菩萨们身上溅上了水花才是。

    按理说,凭借如今这马车的速度,和尚所站的位置,刚好可以不用被水花溅上。

    不料变故突起!

    那凶神恶煞的汉子瞧见这一幕后,暗自骂了句“死秃驴”后,骤然挥动马鞭,马儿吃痛之下,倏然加速。

    哧得一声,马车呼啸出去,又一急急甩尾,蹭着队伍最末的小和尚鼻尖而过,扬长而去。和尚们身上那件始终洁白的僧袍终于染上了一块又一块的泥块。

    吊在末尾的一位小僧登时将眉头一皱。

    那为首的白净僧人也是个好脾气的,笑嘻嘻地赶到这位小僧面前,摸了摸他光洁的脑袋,笑着说:“不打紧不打紧,僧袍脏了也便脏了,可以再洗不是?人没事就好!”

    小僧虽然仍旧面有不愠,可是瞧见那位和颜悦色的白净僧人,终于还是没了言语。

    一行僧人经过镇子,又沿着锱珠河,赶往上游。

    路上一直跟在这白净和尚身后的另一模样粗糙的和尚偷偷拿胳膊肘捅了捅白净和尚的后腰,疑惑好奇问道:“嘉措,你寻常不是这么能忍耐的人呐,怎么这次和以往不一样了?”

    粗糙和尚伸手在白净和尚面前晃了晃,玩笑道:“难道是换了个人?”

    白净和尚伸手在自己下巴上轻轻摩挲,没了往昔胡茬的下巴,摸起来平平整整,当真不爽利!

    这次要不是被师父逼着,要是不把那些胡茬剃光,就不让自己出门了,自己怎么受如此屈辱,变成如今这副小白脸儿的样子?

    嘉措和尚忽然左右环顾,洒然一笑,一把揽住自己这位师兄,回应道:“师兄,那是在人前,咱们地庙僧人就要有个地庙僧人该有的样子不是?”

    模样粗犷的和尚觉得有些不妙,不由问道:“那现在呢?”

    嘉措和尚狠狠搓了一把衣角上一片片拳头大小的湿漉漉污渍,双手合十,唱诵一声佛号,悠然道:“先前咱们不是没有避让吧?这么远的距离,就算是瞎子也能在经过咱们面前的时候不让水溅起来不是?可是那人并没有,其实我就果真站在道路中央,等他到了面前再不急不缓的走,能够咋滴?撞死我不成?到时候约莫就是他求爷爷告奶奶,求我不要死了吧?所以啊,世间总有人,喜欢拿别人的善意,当做肆意欺负他人的资本,对付这种人,先前是在人前,我披了一层僧袍,如今四下无人,还能怎么办?可不就是……”

    粗犷和尚已经察觉到有些不对,仍旧硬着头皮。

    嘉措和尚咧嘴一笑,拍了拍先前吊在队伍最末的小僧,笑眯眯道:“可不就是要干他二大爷的?!”

    粗犷和尚大骇!

    只见之前明明普普通通的白净和尚骤然拔地而起,脚下轻灵一踩,在天空之中踩出一道轰然音爆声响,霎时间消失不见!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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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窟中来介绍:
传言极东之地的葬神窟每隔百年,将降下雷霆,为太始大陆带来神之子。
当天际那道雷霆降至,将花季少年少女们带入未知的洞窟,本该不存于世上的史前巨兽,食人诡族,无皮血人相继出现…
这帮涉世未深的孩子,该如何生存下去?
我从窟中来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从窟中来,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从窟中来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