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鬼怪扑簌落
幽深洞穴内,忽然传来一声砰然巨响,一道白影笔直嵌入洞穴墙壁之内,积年累月聚集在洞穴石壁之间的尘粉扑簌簌落下,扬尘无数。
灰头土脸的李清源倒吸着冷气,一身白袍早已被他脱下,现在他身着一身粗布米白麻衣,衣角里衬,早已经破破烂烂,一缕缕血丝游走其间。
少年郎伸手摸了摸胸膛一侧,又断了一根肋骨,这已经不知道是他断裂的第几根骨头。
因为剧烈疼痛,他脸色涨红成了紫色,整副身躯抖若筛糠,颤颤巍巍着。
那黄泉怪物缓步走来,那张与人脸极其相似的脸上带着诡异的戏谑笑容,当真是将嘴巴咧到了后耳根子。
它不急不缓地踱步,看似在享受猫戏老鼠那种快意,实则一直在观察那位暗红长发头生双角的魔尊情绪变化。
毫无情绪波动。
魔尊赤羽好似一颗亘古不化的顽石,积年累月的风吹雨打,不能对他造成丁点儿变化,古井无波,那副满不在乎的神情,让这黄泉怪物甚至在那么一刹那,产生了如今就算一爪将眼前这细皮嫩肉的小子撕碎。
原本不紧不慢的这只黄泉野兽突然之间加快了速度,一巴掌拍向李清源。
光是那呼啸风声,便足以见这野兽的蛮力多少。
受伤颇重的白衣少年就地一蹲,躲过这怪物的扑杀之后,正欲扭转身姿一脚踢过,黄泉怪物那张人脸却露出一副诡异笑脸。
李清源想也不想,忍着因猛然变换身姿而带来的剧痛,后仰翻转过去。
果然,这黄泉怪物一记犹如抡动钢筋的摆尾堪堪蹭着李清源头皮而过,险之又险。
李清源脚下交叠错步,连连后退至后方石壁才肯停下,饶是以他已经见过葬神窟之中各类大恐怖的经历,也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原来那怪物尾部,还长有一条好似有自主意识的蛇形尾巴,鳞片立起,颈部扩张成大大的圆弧形状,尾巴的最末段,是一颗长有一对尖尖毒牙的蛇头,一双几乎缩成银针大小的蛇瞳,将那白衣少年怨毒打量,随时有弹射出去,撕下李清源一口鲜肉的架势。
白衣少年就地扭转一圈儿,就要垫脚弹射出去,却被这黄泉怪物一头撞在腰上,差些将脊柱撞断。
李清源闷哼一声,犹如断线风筝,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重重摔倒在地上。
一口鲜血不由自主的喷出,已经浑身沾满血迹,好似梅花点缀的李清源,这才拍打地面,一个弹升而起,只不过相较于之前许多动作,明显要迟缓一些。
正是因为这一滞留,李清源被一巴掌拍了回去,咚得一声落回地面。
正当白衣少年郎想要再次有所动作,那黄泉怪物已然欺身而上,一步步向白衣少年踏过,光是那有少年脸大的四爪,便已经够李清源喝一壶了。
所幸白袍少年若泥鳅一般的身法,躲过了黄泉怪物的一连串踩踏,一阵猛烈的重踏过去,竟然被少年人悉数躲过。
这只黄泉怪物鼻息之间,重重喷出两口白气,出气声极大,在黑暗洞穴之中清晰可
闻,凭借它的体魄,却接连失手之后,这怪物明显被打出了真火,好似贴在脸上一般的那张突兀人脸眉头紧蹙起,咬牙声音,咯嘣作响。
竭力一踏地面。
飞沙走石四起。
白衣少年刹那之间便被激射而来的石子划破脸颊,他赶紧侧身而过,又有一颗石子在他眼前掠过,所幸少年闪躲及时,不然此时必然已是双目失明的下场。
但就是这一空荡,那黄泉怪物倏然加速,一步踏出后,步步迭进,又是一巴掌结结实实地拍打在少年人后背位置。
李清源登时便咳出一口鲜血,身子如同拱起的虾米,被这黄泉怪物拍打出去,笔直撞碎一杆石柱后,又被扑簌落下的碎石子淋了满头,伤上加伤。
这头黄泉怪物那张褶皱老脸上露出一抹喜色,只不过那丑陋模样,委实不敢让人恭维。
它弓起身来,以猛虎下山状,灵跃前行几步,正要一巴掌结果了这白衣少年的性命,猛然之间,它忽然抬起头望向一直慵懒坐在一旁生有血色长毛的可怕家伙,却见那人作举目望天状,正在神游天外。
一颗心思大定,原本在那条世间凡人,人人怖惧的长河之中自由自在游荡的它忽得就被一只大手抓来一处陌生地方,原本尚有些心中惴惴又不忿,更是有被当作陪练喂招的可怜架势,如今再看自己身下这细皮嫩肉的小小少年郎,感情还是份儿美差?
只见那黄泉怪物纵身一跃,凶猛扑向方才自碎石堆之中挣扎起身的白衣少年郎。
它有些惋惜感叹,不明白这少年是如何得罪了那位,竟然要丢到自己前面,让自己这千百年不曾尝过人味儿的干瘪肚子,好生浸一回油水。
黄泉怪物伸出那半张脸盆大小的爪子,爪子尖端锋利若刀,闪烁着锋利光泽,这一爪下去,绝对是要将那白衣少年开肠破肚,掉半颗脑袋。
好似承受了极大创伤的李清源蓦然咧嘴狡猾一笑,突然就地倒去,手中有光华一闪,在他手中便出现了一杆银制长弓,只见他以双膝跪地一式,暗自催动体内灵长河,致使他的身子长长拖去,而后已经与那黄泉怪物错开了数个身位的少年人猛然拧身回头,弯弓状如满月。
一只银色箭矢带着破风声倏然穿透那黄泉怪物的腹部。
一击中的的李清源并未就此中断攻击,而后接连弯弓搭箭,不只是专门针对于黄泉怪物那唯一没有覆有鳞甲的肚皮,更针对这黄泉怪物屁股上那条闪鳞黑蛇模样的尾巴。
一箭通透了此蛇头颅后,李清源还不放心地将一张弓挽到了椭圆形状,力求一击必杀。
果然,眼见李清源丝毫没有放过自己的念头后,那条黑色竟然主动咬断自己的尾巴,彻底与那副人面狼身蛟爪分离,就地弹射起步,一张分外腥臭,犹然在分泌毒液的嘴巴张开,就要彻底与少年人决出生死,同归于尽。
只不过李清源并没有给它这个机会,迅速弯弓搭箭,一箭将此蛇从喉咙处直穿过身子后半段,透体而出。
断去了尾巴的黑蛇在地上抽搐许久后,逐渐没了动静。
彻底斩杀这头难缠怪物后,李清源双手端在怀中,这才后知后觉地呲牙咧嘴,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要被人敲碎一般,只不过少年一双眼眸明亮,虽有痛苦,但却仍旧有一丝清明,始终盯着那慵懒坐在那块大石之上的红发魔尊。
那黄泉怪物在不断揣摩这位魔尊大人心思的时候,少年人何尝不是一样在思索这位第一魔尊的来意?
可饶是他想破脑袋,也一如这位第一魔尊所说,委实想不出自己身上能有什么吸引这位魔尊的地方,值第一魔尊赤羽如此大费周章。
其实当真一直在“神游天外”的魔尊蓦然回神,与此同时,洞穴深处传来了一声疯狂怒吼,一股股犹如实质的声浪,直接将本就摇摇欲坠的白衣少年压倒在地上,一丝丝鲜血自少年耳边渗出,李清源闷哼一声,一双手死死抓住地面以至于指尖同样渗出了点点鲜血,仍旧苦苦维持最后一丝神志,使自己不至于晕倒过去。
赤羽魔尊冷哼一声,一圈儿氤氲红光蓦然以他为中心扩散出去,路过少年时候,尽数将少年包围,而后激荡出去数十里,一路奔向洞穴深处,消失于视线之中。
那怒吼声音,戛然而止。
赤羽浑不在意冷笑一声,以抱着臂膀的姿势,于刹那之间消失。
再次出现,他站在白袍少年面前,静静打量着少年人。
那杆龙枪化作一抹银辉转瞬已至,却又被这位第一魔尊屈指弹飞。
他眯起那双隐约之间,像是散发着妖异红光的赤眸。
少年人青筋暴起,一张脸已经成了强红色,但仍旧颤巍着手,向这位第一魔尊重重递出一拳。
魔尊面对这看似气势很足,但实际上轻飘飘的一拳,避也不避。
只不过少年人伸到的魔尊面前的那只拳头忽然停滞在魔尊鼻尖。
少年人虽然手臂颤巍不断,但仍旧朝向魔尊,稳稳伸出中指,洒然一笑。
赤羽带着不善笑意,呵呵一笑,一打响指。
有一红色长圈儿忽然出现在少年人的头顶,噗通通作响之下,一道又一道黑影落下。
李清源一张俊俏脸庞已经由通红迅速转为煞白之色。
一张张皮肤褶皱,犹如耄耋老者的脸庞的抬起,一张张脸皮已经被河水泡得发皱又发胀,甚至有一块块脸皮已经溃烂,卷皮,孤零零的挂在那像极人脸的脸上。
李清源在最开始细细数量那怪物头数到三之后,便再也不想理会之后那些个怪物到底有多少头,白眼一翻,干脆来了个眼不见心不乱。
一头头黄泉怪物在瞧见倒在血泊之中的那人面狼身兽之后,齐齐仰头咆哮起来。
如泣如怒。
一头犹如鲜血浇灌而成红色长发的魔尊赤羽蹙起眉头,仔细想了想,又慵懒地挥了挥手。
李清源手中取自最开始葬神窟中的水牛角后,又不断改进的长弓,忽然消失于少年人的手中。
少年人愕然将空荡荡的手伸到眼前,吐了口带有血水的唾沫,骂了声娘,而后又有点儿开始想念自己的娘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投掷黄泉中
衣衫褴褛的李清源果断一蹬地面,后翻出去。
落地时候,由于肋骨的疼痛,少年人一个趔趄,差点儿跌倒在地上。
若是原本仅是骨头裂纹而已,李清源猜测如今自己是彻底骨头碎裂了,他抬头望去,原本自己站立之地,已经被那些长有一张张人脸模样的狼身怪物所占领,若是方才自己慢了一步,此时绝对是已经被这些个怪物撕裂咬破血肉动脉,一点点被瓜分掉的凄惨下场。
李清源想了想,最终决定暂且不将自己乾坤袋之中的那尊长髯刀客召出,如今少年身体内所剩灵,实在贫瘠可怜,那条犹如湖海一般壮阔的长河溪流,早已成了一股股细小到只有小拇指粗细的涓涓细流,非到孤注一掷的情况下,李清源不想赌那一线生机。
只是少年人随之面色一苦,在被魔尊赤羽收回那柄于自己来说,有着特殊感情的贴银牛角长弓后,如今的他好像除了乾坤袋之中的那尊神仙俑外,好像便没有任何能够倚仗的外物了。
难道当真要以肉相搏?
李清源暗自吞了口口水,通过与第一只黄泉怪物的捉对厮杀下来,李清源清楚知道,那怪物的肉身相较自己,只强不弱,若不是自己有一把颇为作弊的长弓在手,自己就算是会赢,也不会赢得那般轻松。
在少年人思忖应对之法的时候,魔尊赤羽早已经不耐烦地瞪眼过去。
一双闪烁着赤红色光芒的瞳子在望向那些个黄泉怪物的瞬间,这些个怪物早就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
赤羽冷哼一声,眼睛一眨,闪烁着红光的瞳子又恢复寻常光彩,意兴阑珊道:“没用的东西。”
没了那份压迫,这群黄泉怪物凶性毕露,将一双双血红的眼珠子瞪向李清源。
李清源揉了揉有些发胀的脑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悠哉悠哉躺在那块大石上的魔尊赤羽,愤愤道:“吓你们的是他,又不是我!你们这么看着我作甚?!”
那些个黄泉怪物自然没有将头颅转向赤羽方向,相反,一个个眼神不善,绕着李清源打转。
李清源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原来只知道叫做狗仗人势,却没想到就连这种长相狰狞的怪物,也是一般德性。
这还有天理?只知欺软怕硬算什么本事?
李清源气急败坏,伸腿就是一脚踹出,却不料对面怪物仅仅是身子微倾斜,根本没有理会少年人故意露出的破绽,继续绕其身侧而走,随时找机会,势必一口就将少年脖颈咬断。
赤羽轻笑一声,讥讽道:“鬼主意倒是不少。”
李清源尴尬一笑,正了正神色,哪儿还有方才慌慌张张,气急败坏的样子?
原来少年先前样子,不过是他的欲擒故纵而已。
正是这时,有一黄泉怪物按捺不住,猛然纵身一跃扑来。
一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少年人犹如背后长了眼睛,就地蹲下后侧滚出去,他身后那只黄泉怪物自他头顶一跃而过,于此同时,又有一道黑影扑杀向他原来立足之地,所幸被少年人之后的侧滚躲闪了过去。
本已经“脱离魔爪”的李清源忽然去而复返,主动欺身之后那
只黄泉怪物身侧,一脚踹向它的屁股位置。
这只黄泉怪物尾部那只黑蛇样貌的长尾发出“嘶嘶”声响,高昂起头颅,朝向少年人小腿根部袭去。
只是李清源早早收脚,这才没有让这黑蛇得逞,与此同时,少年一拳递出,擂打在这好似动作明显变得稍慢一拍的黄泉怪物老脸之上。
轰然一声巨大声响,这怪物被李清源一拳轰飞,甚至在方才少年与这黄泉怪物脸部亲密接触的瞬间,在两者之间悄然有一圈肉眼可见的气爆氤氲出来,打完这竭力一拳,少年人微有些气喘,深吸数气,这才将剧烈起伏的胸膛稳定下来。
感受到手上传来的一股股粘稠感觉,李清源抖了抖手腕,方才自己拳头与那黄泉怪物脸部接触瞬间,少年人明显感受到一股湿滑蠕腻的恶心感觉自拳头之上传来。
远处,那只头颅已然被少年人捶得瘪了下去一半的黄泉怪物,竟然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不知疼痛一般晃了晃头,于是被它抖掉了许多碎肉脑浆,红白腌物流了一地。
李清源看得直皱眉头,反而魔尊赤羽倒是习以为常,死在自己一双老拳之下,被自己摘取或者干脆直接一拳将头打进肚子里装着去的仙人还少了?
不过赤羽在瞧见李清源这般表情之后,饶有兴致地伸手一挥,有两道红色光幕横冲直撞进这座战场,将左右两侧的黄泉怪物强硬拨到一边,唯留下那缺了半边脑袋的怪物与一阵反胃的李清源。
这黄泉怪物蹬腿一跃,扑杀向李清源,期间红白血浆脑浆洒了一地,哗啦啦作响,甚至有一部分溅到了李清源身上。
李清源下意识伸手挡去,紧接着便被扑杀到近前的黄泉怪物一爪抚过胸膛。
心中大感不妙的李清源连忙后仰出去,可仍旧被这怪物在胸膛上留下长长一道血痕,几乎能见到那条已然碎裂的肋骨。
李清源压下那股想要用体内灵小溪掸去身上红白之物的念头,在他胸膛有金黄气息流转,不断修补李清源胸口那道血淋淋伤痕。
他纵身跃起,一步踏在黄泉怪物的半边脑袋上,原本就已经岌岌可危的黄泉怪物头颅刹那爆裂成了无数碎骨,轰然倒在地上。
一道道暗红色鲜血裹挟白色脑浆奔涌而出,尽数淋在李清源身上,感受到身上的粘稠之感,李清源抖了抖身子,硬着头皮适应。
“咻”然一道破风声响起,脚底下那头分明已然死得不能再死的怪物猛一挣扎,致使本就气息不稳的李清源脚下也不稳起来。
而后那怪物尾巴处,那条黑蛇模样的尾巴张开了血盆大口朝向李清源撕咬过去。
李清源眼疾手快,一记蕴藏有无数灵的手刀劈砍下去,彻底将此物一分为二。
而后李清源几乎随之伸出脚来,一脚踏碎那颗蛇头。
魔尊赤羽再次闭上了眼睛。
那道隔离黄泉怪物的红色光幕顷刻消失,无数早就跃跃欲试的黄泉怪物们红着眼睛,悉数扑杀上李清源。
少年人看向脚边那两截早已断气的黑色长蛇,若有所思。
微微侧头避过一只黄泉怪物袭击,继而他后撤一步,伸出手掌贴在那怪物
似蛟长爪上,顺势纵身跃起,整个身子贴着那怪物脊背粘连翻滚过去,最后在他即将与怪物分开的时候,少年人一巴掌拍在那怪物额头上面。
砰然作响。
这怪物一张老脸几乎皱在一起,形如一棵老树树皮,沟壑在其脸上纵横。
它摇晃了一下身子,正欲起身,却猛然瘫软在地上。
早就溜到此怪物身后的白衣少年人手中死死攥着这黄泉怪物的似蛇尾巴,手臂轻震曲抖后,一手将这黑蛇样貌的尾巴抽离,一股血泉汩汩而流,洒在李清源脸上。
李清源悠起手中的黑蛇转圈圈,用力之大,已经带起了呼啸风声,而后少年人顺手一抖,黑蛇尾巴在空中甩尾,抽击在另一只向白衣少年扑来的黄泉野兽头上,劈啪作响。
似是黑蛇的尾巴,或者说,这条似是尾巴的黑蛇在这一记之后,支撑它在李清源手中来回扭动的那股蛮力颓然一泻,终于算是死绝。
发现了这怪物弱点之后的李清源随手丢掉手中黑色长蛇的尸体,并指作刀,运转体内那几滴所剩无几的灵,主动迎击上那些个不断扑杀而来的黄泉怪物。
少年人不断在这群怪物之中游走,身上的伤势致使少年人时而会眼前一黑,每每如此,少年人身上都会出现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而同时,在少年人身上留下血痕的罪魁祸首也会被少年立指劈下那条攸关性命的黑蛇尾巴,任由血泉溅射到自己身上,少年人眼中仅有那些个怪物屁股上挂着的那条黑蛇。
每次以伤换伤,少年人身上鲜血就会多一些,而那黄泉怪物在失去黑蛇尾巴之后,便会瘫软在地上,接着被少年一个个踩爆头颅,鲜血洒了一地。
总体来说,还是皆是吃亏的情况下,还是狼狈少年逐渐更占优势一些。最终,早已成为血人的李清源矗立在原地,仰头闭目,满身血色,有他自己的,更多的则是那些黄泉之中的人脸怪物所流,四周全部是倒在血泊之中的怪物尸体。
匹夫一怒,血溅十步,如今李清源四周,却已经有了十丈之远的血泊。
少年人无力地后仰倒地,躺在血泊之中,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一股子脱力感觉如潮,澎湃扑来,以至于少年眼皮子都开始打架。
赤羽忽然来到少年身边,带着诡异的和蔼笑容问道:“是不是觉得浑身粘稠,难受不已?”
李清源竭力点了点头。
魔尊赤羽笑容再次和蔼几分,“那想不想洗个澡?”
李清源蓦然瞪大眼睛,挣扎着爬起身来就要逃走,却被魔尊一把抓住后领向后一甩,笔直丢进那副羊皮卷之中。
羊皮卷光华闪动,尽数将李清源吞没其中,羊皮卷那副灵构成的图画之中,有一少年在长河之中一沉一浮,有无数人脸头颅聚集在少年人身侧,密密麻麻,长发飘在河面,犹如一条黑色长河,将少年人尽数淹没,唯留下一只无力的手掌支撑在水面之上。
洞穴之中,忽然再次传来一声长啸,透露出一股浓烈贪婪之意。
魔尊双手负后,猛一跺脚,那声音再次戛然而止。
赤羽嘴角带着冷笑,摇头道:“还太早,莫着急,急不得。”
第一百三十七章 今日斩尽黄泉鬼
魔尊赤羽伸手点出,与化作一抹银色光辉,疾速袭来的银枪枪尖悍然相撞,发出叮然一声清脆声响。
龙鎏银枪并不气馁,持续不断地犹如小鸡仔啄米,敲击着魔尊食指指尖。
兴许委实是被这杆龙枪烦得不胜其烦,赤羽大袖一挥,那羊皮卷之中的黄泉里,少年人被人面狼身蛟龙爪,浑身覆有锋利鳞片的怪物,抓着头颅,不断向河中摁去的画面蓦然放大。
赤羽一双血色眸子闪烁着妖异红光,指着图画中的少年道:“瞧清楚,还没死呢,急什么?”
望着疯狂乱窜的龙枪,任凭它在空中接连划出一道道银色光辉,却怎么也不能一头扎进少年所处的黄泉之中,那副六神无主的可怜模样,赤羽丝毫不为所动。
这位第一魔尊仅仅摇了摇头,之后再也没怎么说话。
常年幽闭于那座魔尊王座之上,苦苦等待这般年岁,守着古井无波的岁月长河,期间偶有几位惊才艳艳之人,跃出河面,来到自己身旁蹦,而后理所应当地被自己一拳捶了个稀烂,就这样平淡无奇的过了如此之久,如今总算等来位有意思的,不好好折磨一下,对得起曾经仰慕过的第一神子?
熟悉这位魔尊的人都知道,这位魔尊大人,好像对于“第一”一词,从来不感兴趣,甚至有些厌烦别人向自己身上强加这“第一”一词,世间万事都喜欢求个第一的第一,却从来不喜欢别人称呼自己为“第一”,你说奇哉怪哉不也?
赤羽嗤笑一声,摇了摇头。
世间已有珠玉在,何来糟石谓第一?
世间已经将你遗忘,那么我就再造一个你,让这个平凡世间,涨涨记性。
一念及此,魔尊一巴掌将那杆正“盯着”那副画中少年怔怔出神的龙枪拍飞。
一抹银辉转瞬便至,捅在魔尊身上,叮叮咚咚。
魔尊蹲在地上,任凭这杆龙枪不断“敲打”自己,似是觉得困了,赤羽扬起头,打了一个哈欠。
……
李清源重重一拳挥出,但因为在水中的缘故,他的拳头划出长长一道流线,轰击在眼前那头黑发飘扬,但一张老脸皱皱巴巴的黏糊脸庞上。
少年本身已经力竭,体内灵更是早已枯竭到点滴不剩,山穷水尽,完全就是在挥霍最后一点儿纯粹肉身体魄的力气,加之层层水下阻力,少年人落在眼前那诡物脸上看似凶悍的一拳,实则不痛不痒,就连挠痒的力气都欠奉。
但是足够惹恼这头未曾褪去半丝野性的怪物。
这黄泉怪物高高扬起那只似蛟手爪,一巴掌将少年人打落水底。
擂在李清源身上的黑色头发悉数崩断,但少年也因此在水中划出一长串泡泡,彻底沉入水底。
感受到冰凉刺骨的黄泉河水几乎刺透自己的五脏六腑,少年人可以肯定,如今自己肺部里,肯定全是这冰冷河水。
嘴唇已经发紫的少年紧咬牙关,张开手臂想要浮身上去,却骇然发现自己仍旧在不断沉底,任凭他如何动弹,怎么也不能向上游动丝毫距离,只有不断坠落。
感受到愈加冰冷的河水,少年人的身体
就连打颤的力气都已经消耗殆尽,一层层冰霜在少年人体表结冰开出一朵朵冰花,李清源耷拉着眼皮,死死维持的那最后一抹清明,刹那消失。
饱受折磨的少年郎就此堕入无边黑暗,长眠过去。
传言这条通达九幽的黄泉长河人类不慎落下,那么肉身就再也不要想从这河流之中浮出,因为一根羽毛落在这河面之上,都休想漂浮片刻,转瞬就要落入河底,能够飘上来的,唯有那与肉身分离的魂魄,且那根本就没有重量的魂魄,将永远不得再入黄泉之中,当然,这人脸怪物,明显是个例外。
只不过李清源并不是那例外之一。
李清源亲眼看到自己体内那颗璀璨皓月,黯淡无光,那亮晶晶的闪亮星星陷入永暗,再不能“眨眼”。
最后白衣少年见到自己心脏那只通体金灿灿的小家伙仰头咆哮,脊柱之中那只小蛟龙朝向自己焦急游曳而来。
这最后一副画面,转瞬即逝…
……
再次“睁眼”,李清源身穿那件出自于女儿国那位从来不肯让少年叫自己师父,只许叫姐姐的美娇娘之手。
连夜精心制成的大麾白袍飘飘然,感觉自己竟然身轻如燕,周身所有的疼痛消失不见,少年纵身一跃,站在这条川流不息的河面上,颇有仙门高人风范。
此时此刻的少年,怎么看都像是“得道”了。
这本应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不过李清源却已是泪流满面。
他蹲在河边,瞧着河面之上自己略微有些虚幻的面容,伸手触摸过去,他的手掌竟然直接一穿而过。
少年人不可自抑地唉声叹气。
李清源蓦然抬头一双凤眸,杀机毕露。
从葬神窟之中被同窗追杀,再到神窟之外的高山楼阁之外,被大韩那对师徒恃强凌弱,在苍幽丛林被那乞儿大妖苏酥做了许多手脚的“拍肩膀”,更有之后与杀了大蛇的那凶手捉对厮杀,被那胖子县令白眼,李清源好像都从未真正如此动怒过。
如今这一次,少年人虽然默不作声,但已然怒不可遏。
漂浮于水面之上的那些个人面狼身鱼鳞怪,竟然从河道之中,追到岸边。
李清源一双眸子之中,有血红光芒亮起,随着少年人的扭头,拉出长长一条红色弧线。
他咧嘴一笑,转瞬已至最先上岸的那只黄泉怪物面前,一拳敲下,直接将此兽的头颅敲了个稀烂。
一道黑影袭来,却被少年人一把抓住,顺手一记手刀,彻底了结了这条黑色长蛇的性命。
又有黄泉怪物走上岸来,结果被少年人扬起一脚踢飞出去,又被少年紧忙抓住尾巴,重重摔落在地上。
那条黑蛇尾巴在少年人手中剧烈扭动,却在少年人加大力气之下,被一下子扯下,鲜血炸散开来,透过少年人的身躯,洒在地上,没有在少年人身上那件白袍之上,侵染半点。
李清源微微用力,随手丢掉手中浑身骨头都已被自己震碎的黑蛇,泄力之后,他的那双白皙手掌再次有些虚无缥缈起来,径直从那堆在自己眼前的两只怪物身体之中穿过,少年人大
袖飘摇,最终止步于距离岸边数十步的位置站定。
原来魂魄的化实为虚,以及化虚为实,只是寻常人放松力气以及用力紧绷肌肉这般简单。
李清源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这般快就掌握了魂魄运用的诀窍,还是该伤心欲绝才好。
他站在岸边,雪白长袍无风自动,猎猎作响,衣袂飘飘之间,像是一位谪仙人遗落人间。
原本一拥而上的黄泉怪物在少年人瞬杀两位同伴之后,全部瑟瑟发抖着退回河中。
少年人忽然并指在岸边随意一划,岸边突兀出现一条长线,他带着冷笑伸出三根指头,“限你们三息之内上岸受死。”
黄泉之中的那些个怪物纷纷将那张湿漉漉的老脸投向临近同伴,无一同伴愿意傻乎乎上岸触怒这尊杀神。
李清源淡然一笑,缓缓收起一根手指头,“还有两息。”
河中怪物开始互相推搡起来,你挤我拥,于是河面波纹阵阵,哗啦啦作响。
李清源蹙起眉头,再收起一根手指头,冷声道:“最后一息。”
河面之上乱作一团的怪物之中,忽然斜飞出来一只人脸古怪的黄泉怪物,砸在地上,蹭出去数尺才稳住身形。
李清源斜眸打量过去,一兽那张人脸上带着紧张与怨恨,被其它几只人脸模样极老的怪物拦住,其后又有一只,那张人脸之上带着奸笑以及如释重负。
白袍少年伸手抚在自上岸之后,就低垂着一张人脸的黄泉怪物头顶,随手一挥,一道白色匹练一穿而过,脸上犹带着怨毒神色的黄泉怪物被少年一分为二,化作两半,彻底死绝。
李清源风轻云淡拍了拍手,再次伸出三根指头。
又是直到少年人数到一息时候。
推推搡搡之间又有一只黄泉怪物被顶飞出来。
结果自然是如出一辙,被少年人一挥衣袖,彻底劈为两半。
而后少年人又一次伸出三根指头。
……
直到数次之后,少年人熟练的将那头被顶上岸边的人面狼身兽劈为两半后,他抬了抬脚,在他脚下,先前还是棕褐色土壤的岸边,如今已经变成了红褐色,不断有血泡汩起,血染堤岸。
李清源抬头望向河中仅剩的几只黄泉怪物,咧嘴一笑仍旧伸出三根手指头。
这一次黄泉怪物们再没有相互推搡,而是或惧怕,或怨恨,或者压根就不敢露出目光,低头看着水底,但却怎么也不肯上岸了。
少年人咧嘴灿烂一笑,“既然你们不上来,那我大不了下去呗!”
黄泉怪物们顿时扑腾起来。
少年人纵身一跃,化作白影一道,掠入河中。
犹如烧红的铁水,投入冰冷水中,沸起一整片河面。
最后,一尘不染,但一袭白袍边角却悄然有黑色纹路攀爬而上的白衣少年手中揪着一簇黑发,沿着河岸,一步步逆流而上。
长长一条黄泉长河内的所有诡物,一日之内,为之一清。
通过羊皮地图,犹如青天浏览世间的魔尊赤羽在见到这一幕后,抚掌大笑,啧啧称奇。
第一百三十八章 才遭拳打,又为掌劈
魂魄之身的李清源坐在黄泉尽头,是一处高高悬崖山涧,他晃荡着脚丫子,在脚上的靴子早已被他“脱下”放在一旁。
他抬头望向天空,好似亘古昏黄的天空之中有一深邃黑幽的大洞,黄泉之水就是自其中倾泻而出,奔流到海不复回。
而这大洞的黄泉之水,好像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滔滔直下三千尺,砸在山涧石壁之上,形成了一处声震高天,砰然入水的壮阔画面。
说来有趣,传闻之中,本应从九幽地下汩汩冒出的黄泉之水,真的临近,却是来自高天之上。
李清源托着腮帮,突发奇思妙想。
他想伸出脚丫出去,踹一脚这粗壮黄泉瀑布。
若是这道黄泉瀑布的下落力道其实只是个表面功夫,不过是个绣花枕头纸老虎,那么自己一脚过去,用这黄泉水来洗脚,或许会有一两只并没有被自己打杀的漏网之鱼蹦跳出来吧?
少年人想到了,并且跃跃欲试。
于是他伸出一只脚。
轰得一声。
良久之后,这座高天悬崖有一湿漉漉的白影重新爬了上来。
不知为何,落入黄泉之中的少年,分明已是魂魄体,可那无数黄泉水珠仍旧挂在他的身上,不曾透过身体,一穿而过。
少年人有些新奇,有些心奇,更有些希冀。
所以他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尝试,又一遍又一遍不出意料地坠落崖底。
其实他的这副魂魄身,在一次又一次黄泉淬炼之中,逐渐缩小,却愈发凝实,接近齐浩然那副只差迈出一脚就成为魂魄仙人的鬼魅身了。
当然,这些如今的少年人并没有察觉到,或者说,就算是少年人察觉到了,他也不会如何在意,甚至会愈加…伤心?
……
魔尊赤羽望向那羊皮地图,除了那一处黄泉九幽,其余还有许多地方黯淡无光,他神情隐晦,让人看不清一双赤色眼眸之中,到底都想了些什么。
少年人一直想要暗自寻找这羊皮卷上所记载的一处处神奇地方,以至于自己将他拉入此地界,一番暗示言语,却让少年人误以为自己找到了地方。
其实不然,事实正好相近也相反。
其实少年人自拿到羊皮地图的那一刻起,手中便一直握着那些个地方,如今不过是再被自己强行拉扯到此地身临其境罢了。
赤羽忽然有一念头心头起,猝然迈出一步,踏入这副图画之中。
而后这位高大魁梧的壮硕男子便突兀出现在那条已经被鲜血染成血红颜色的长河一旁。
趟过满是朱红鲜血的岸边,这位不是第一的第一魔尊蹲在河边,看向黄泉之中的一缕缕血丝
,飘荡其间。
在李清源将这些河中妖魔尽数打杀之后,其实这条河流便已然恢复清澈,只不过如今又被鲜血遮蔽清澈颜色。
赤羽蹲在岸边,伸手一挥,原本百里血红蓦然之间消失殆尽,留下的只有一条足可一眼望穿
底的清澈河流。
一颗由那无数飘荡在黄泉河间的血精凝结而成的血珠子散发着妖异红光,悬挂在魔尊肩头。
随着赤羽开始迈步,这颗血色珠子亦步亦趋。
他顺着河流直下,一路走到某处之后,猛然驻足脚步。
原来这一段河流之上,躺着位衣衫褴褛的少年郎。
这位魔尊想了想,蓦然有一人影自他身躯之中一闪而过。
一位与赤羽一模一样的魔尊出现,背部猛然伸出一双乌黑翅膀,飞向某
处。
而后留下的这位拥有肉身的魔尊,摇身一晃,身躯猛然之间涨大数尺,最后几头顶昏黄青天。
他伸手一掬水,自河底捞起了那位双目紧闭的少年郎。
唇红齿白的少年人,在这位施展了法天象地神通的魔尊手中,不过食指大小。
望向安详躺在自己手中的少年郎,颇有些俊俏,犹如寻常酣梦一场,让人不忍心打搅其美梦。这位巨大魔尊想了想,倏然抬起一手握拳,猛烈与手掌敲击在一起,砰然作响。
……
那座仿佛直通高天的悬崖之上,呈现大字形躺在地上的少年人忽然站起身来,如临大敌。
果然一抹身边有赤霞流转的黑影袭至,背生双羽的魔尊赤羽轻轻飘落地上,玩味地打量着“精气神”十足,但却分外“憔悴”的少年人。
魔尊赤羽嗤笑道:“怎得?失去肉身之后,开始自暴自弃地寻死了?”
这位魂魄状态下的魔尊淡淡瞥了眼白衣少年那副稍稍凝实的魂魄身躯,“你这法子是不对的,只会使你魂魄之身愈加凝练强大,到时候可真就要与你最开始身边那位儒生一般无二,成为一堆难兄难弟了,不过也好,魂魄之身下,朝游北海暮苍梧,不过尔耳。倒是可以一朝看遍长安花不是?”
李清源豁然抬起头来。
赤羽也不再说话,而是双手负后,淡然望着白衣少年。
李清源猛然一拳挥出!
魔尊赤羽摇了摇头,未有动作,却有一道红色光幕突兀出现在他身体一侧,抵挡住了少年这氤氲有无数白气的拳头
他随手挥散了少年人拳头上的白气,而后更是伸手捏住李清源的手掌,微一用力。
继而少年人的拳头砰地一声,化作一团白雾。
李清源赶忙向后倒掠出去,失去一只手的那条胳膊,随着少年人的后退,拉出了长长一道白烟。
十指连心,好歹如今少年人已经是魂魄之体,理应不该感觉到疼痛才对。
魔尊赤羽狞笑一声,一脚踹在李清源腹部。
李清源顿时被这一脚踹得倒飞出去,但他死死咬住牙关,这才没有让自己疼得叫出声来。
魔尊随手挥了挥,打散了拢在自己身侧,聚而不散的一团团白气。
李清源心神所至,化作一丝丝白色雾霭的手臂蓦然停止流散,而后缓缓聚集成一只模糊手掌。
未曾喘息过来,魔尊杀招又至,一脚踏来,势必要踩断少年人的小腿。
只不过少年人以魂魄身飘荡出去,在空中拧身错位,堪堪躲过魔尊这一脚,魔尊却又一把抓住少年人脚踝,猛力抡起,朝着地上砸去。
少年人躲闪不及,只能由着魔尊将自己如此掷出。
所幸如今已是魂魄之身的他,对于这类纯属肉搏性质的较量,并不能对他造成多大伤害,只不过在临落地时,本该飘飘然穿透高山悬崖而过的少年,却是以肩着地,直直划出数丈才肯停下。
于是又是一阵龇牙咧嘴,如今这般状态下的疼痛,对于少年人来讲,愈加难熬,因为直接作用在神魂之上,比之最先仅仅是**上的煎熬,要愈加难受,稍有不慎,就是魂飞魄散的下场。
又是一腿而至,已是魂魄之身的李清源连忙侧滚开来,这才躲过魔尊临时变换的一记膝顶。
只不过少年人尚未喘息过来,魔尊的一拳已至。
这一下,李清源借助脚尖轻灵点地的机会,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位大魔那若是触及神魂,必是痛入骨髓的凶猛一拳。
少年
人眼瞳蓦然缩如银针大小。
因为魔尊的一拳,眨眼之间化作了数拳,圈圈皆至少年人要害部位。
几乎在同一时间,少年人便身中数拳。
李清源心中苦闷不已,明明是一场实打实的魂魄交战,落在这位魔尊手里,却活活像是在贴身肉搏,若不是少年人身上每每与魔尊赤羽的拳头接触,顷刻之间被破开一个又一个比拳头略大的窟窿,导致一丝丝雪白气息氤氲出来,缠绕少年人周身而挂,这场本应该是充斥有写意潇洒的战斗,估计就连最后一丝丝“仙气”也没有了,活像市井两位会些拳脚功夫的老师父与徒弟,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趁着白色仙气尚且没有凝实,魔尊赤羽又是一腿扫过。
李清源倒抽一口凉气,又是那抹熟悉而又难受的痛觉。
任凭少年人想破脑袋,约莫也猜测不到,其实魔尊那一拳拳之外,氤氲起的一圈圈红色光晕,若落在寻常修士眼中,几乎无人不闻之色变。
要知道,历史上曾有一位一只脚迈入第二大境灵界秘境的大魏修士,当真惊才艳艳,在那一袭青衫与酒鬼不出世的情况下,在北望台打杀了许多王朝将士与修士,在他存在的那段时间内,凭借灵海秘境的种种秘法,致使王朝北边战事当真节节败退,令人绝望。
只不过之后这位大魏天骄一时兴起,想要单纯以魂魄之力与魔尊赤羽挑战。
而后,便没有然后了。
魔尊赤羽一拳打向李清源天灵盖位置,激得少年人只得匆忙俯身而下。
只不过赤羽又伸出一爪,一把拎起李清源,一手随之递上,一把卡住李清源的脖子。
魔尊卡住少年人脖颈的那只单手高高抬起,而后连同少年人一拳打进地下。
不曾留给少年人喘息机会,魔尊一拳紧接着一拳又至。
一道道窟窿自少年人身上绽放,少年人死死咬牙,整个魂魄模糊不已,微微颤抖。
无数雪白气缓缓升起,又缓缓凝聚于少年身上,最后又被魔尊一拳打散。
少年人的魂魄身躯也随之愈来愈小。
到最后,少年人正常人身高大小的魂魄,被这位魔尊打到了仅剩下可怜的拇指肚大小。
只不过自始至终,少年人即使眼前发黑,几乎就要“晕厥过去”,也仍旧死死瞪着一双眼睛,盯着眼前魔尊。
“怎得?觉得我打不死你?”魔尊冷笑道。
李清源早已奄奄一息,他干脆呈大字型躺在地上,一副听候发落,慷慨就义的模样,“那我求求你一拳打死我。”
“觉得自己反正失去了肉身,只剩下一副灵魂在飘荡,反正也和死了差不多?所以死便死了?”
这位魔尊魂魄身忽然咧嘴一笑。
与此同时,那副施展了法天象地神通巨大魔尊使尽全力,重重一拍。
李清源的肉身非但没有在他手掌之中拍烂,反而鼓鼓囊囊。
也正是此时,魔尊魂魄屈指在少年人脑门上一弹。
看似轻描淡写,少年人的魂魄身却因此飞驰出去。
刹那与肉身合二为一。
一直躺在这位暴躁巨人手中双眼紧闭的少年人在这一刻,突然睁开双眼。
更是在这一刻,那位巨大魔尊也随之一掌拍下。
魔尊魂魄化作一道红色匹练,与巨人魔尊合二为一。
体型恢复至常人大小的魔尊看向躺在地上,已经是只有出气,再无进气的少年人,冷森森道:“这点儿死算什么?接下来我让你死得不能再死?”
第一百三十九章 家乡红发魔
实际上,如今魂魄归体的李清源早已经不能回答魔尊的问题,口鼻之间,不断有血泡冒出,只是一双眼睛仍旧看着这位素不相识,却让自己遭此大难的男子。
魔尊更不屑于解释,只是一拳又一拳递出,平平淡淡就好似一位寻常青壮汉子随意挥拳。
正当少年人屏气凝神,试图轻车熟路,按照以往,倒抽几口冷气硬挺过去,但当魔尊一拳擂到自己身上,少年人登时哇得吐出一口鲜血,浑身都开始因为疼痛而猛烈颤抖,一张脸涨得通红青筋暴起,几乎就要爆裂开来。
魔尊赤羽捶杀部位,已经露出一个前后透亮的窟窿一道道雪白骨茬刺破皮肤,汩汩血流如出柱。
而少年人却并没有捂住那血流如注的腹部,而是死死抱住脑袋,头痛欲裂,不能自己的在地上打滚。
若是少年人脊柱之中的那条小蛟龙此刻正焦急不已,在少年人那条尚未被打碎的脊柱之内不安地疯狂游走,少年人那条脊柱,犹如一口望不到天际的深井,并且井口还被一口巨石所堵,小蛟龙如何也望不到尽头,甚至只能摸黑前行。
若是它能够“一跃龙门”,撞碎那口巨石,与那识海沟通,就会发现,如今躺在灵台之上的“袖珍”白衣小少年正双手捂住自己腹部,一丝丝雪白气不似原先那般分散极广极大,但仍旧一缕缕分散而出,而后再迅速聚拢。
这是李清源饱尝魔尊赤羽那专攻神魂的一记记老拳后所参悟出来,快速修复魂魄的法子,只可惜多少有些入不敷出,因为不待少年人将那魂魄恢复如初,魔尊赤羽早已经又是一拳借着一拳递过。
每次落拳,都会在李清源身体上传出蹦豆子的声音但却不是寻常武夫校正筋骨的手段,而是实打实被魔尊敲碎了骨头,甚至连其内骨髓,也被魔尊以不知名秘法蒸发殆尽。
方才被施展了法天相地神通的巨大魔尊自湖中捞起,好歹变得鼓鼓囊囊焕发出丁点儿生机的少年身体,此刻再次变得满目疮痍,几乎就要干瘪下去。
终于,魔尊不断一拳拳将少年人四肢胸膛骨骼打碎之后,总算是对少年人那条脊柱下手,将少年人强横翻身之后,捏住少年人身后那根脊柱,一节节捏去,最后随手将少年人抛到一旁握掌作拳,仍旧冷笑连连着逼近瘫作一滩的少年人。
李清源早已疼得无法言喻,直挺挺杵躺在地上,没有任何动作,因为身体已经没了一丝力气,他双目呆滞,望向昏黄天空,昏昏沉沉,几朵云彩都是灰墨色彩。
但是少年人觉得死在这里也不错。
即将递出一拳的魔尊蓦然收手,眯起一双闪烁着赤红色光芒的瞳子,一遍遍扫过李清源周身四处。
此刻少年人身体内部,那一根根断裂破碎,又被蒸发其内骨髓的骨头悄然被一缕缕红色血丝缠绕起来,犹如绑了一根根红色丝线。
与此同时,少年人胸口本该萎靡不振的金色小家伙瞪大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在欢呼雀跃。
少年早已碎裂的脊柱之内,那条小蛟龙浑身鳞甲倒立,高高昂起头颅,双角而
有鬃,一双类鹰双目炯炯有神,因为脊柱被打碎之后,从头到尾,遮蔽这条小蛟龙的井壁皆被魔尊毁了个粉碎。
所以这条小蛟龙视野所及,是从未有过的宽阔!
它看见了少年人体内那灿烂星空,一轮皓月当空挂,一条长河驰其间。
长河皓月圆。
说得大概就是此番光景?
迎着白白月辉光华,这条小蛟龙长舒身子,一阵劈啪作响间,小蛟龙高昂起头颅,发出自诞生起的第一声长啸。
振聋发聩。
月光轻柔如水,洒在小蛟龙身上,致使这条小蛟龙变得通体雪白,活像一位龙中贵族。
事实也确实如此,小蛟龙在月光照耀之下,果真由灰蜕白,通体闪耀着白晃晃的光芒,彻底化作一条白色小蛟龙。
小蛟龙的模样也发生了变化,一对蛟龙角蓦然再长几分,形似鹿角,尖尖角角,更加贴近传说之中真龙长角,一双圆圆大大的金色瞳子中,缓缓有一道如针细线映射其中。
可能小蛟龙唯一不满意的,便是自己粉嫩鼻子上冒出来的一对龙须,惹得小蛟龙满是嫌弃的小眼神,抬起仍旧仅是三爪的龙爪,连连拍打自己的鼻子,致使好端端一只小巧鼻子,红彤彤的。
它抬头望向此刻仍旧黑黢黢,让人看不真切的那座连通修士灵海的后颈部颈椎内大石。
战意高昂。
这条雪白小蛟龙一跃而起,一头撞向那块巨石。
砰然一声,那巨石居然在刹那微微晃动数次,像是要被破开的前兆。
只不过雪白小蛟龙却也因此徒然跌落无力下去,重重摔倒在“地上”。
而后这条小蛟龙又一次冲起,一头撞在那块大石上。
大石晃动几分,再也没有丝毫动静,只是氤氲起一圈圈儿无形波浪,将小蛟龙“拍回”地上。
轰然倒地的雪白小蛟龙自然不甘心地抬头仰天长啸,再次化作一抹雪白长线,悍然撞击在巨石上,这一次,小蛟龙的一对龙角刹那之间出现了一丝细线裂纹。
只不过仍旧不行,自巨石之中传来另一股巨大斥力,将小蛟龙扑倒在地。
逐渐虚弱的雪白小蛟龙抬起头来“仰望星空”,最终盘成一团,无力地将下巴搁在自己身子上。
看来如今想要为主人而努力,一头撞进第二大境界,尚是力有不逮。
在少年人心口位置,忽然升起一尊金色月亮,一条蝾螈模样的小家伙探头探脑,来到这条雪白小蛟龙的面前,大刺刺地一拍这明显比自己大出几个身位的雪白小蛟龙。
奇怪的是小蛟龙左右打量了一番这位金灿灿的小家伙后,小家伙挥舞一下手臂,似是为着雪白的朋友加油打气,雪白小蛟龙眨巴了下眼睛后,一大一小两个小家伙达成了公示。
而后雪白小蛟龙当真对小家伙言听计从起来,认了这蝾螈幼体模样的金灿灿小家伙做老大。
小家伙飘飘摇摇晃荡着跑到了雪白小蛟龙身上,理所应当地一屁股坐在雪白小蛟脊背之上,周身有金色线条不断流转,因
此雪白小蛟龙也被小家伙染出一抹金黄。
雪白小蛟龙则是一脸认真肃然神色,它觉得这一次冲撞,当真有几分“越过龙门”的希望。
正当小家伙要伙同雪白小蛟龙向着高天一头撞过去的时候。
外界魔尊赤羽却再次一把将李清源丢到黄泉之中。
一袭白袍,却又精神萎靡的魂魄小人李清源再次如先前一般,站在江水之上。
李清源茫然站在黄泉之上,他能感受到,自己体内之前有一金一雪两道绚丽光彩,笔直冲向后颈部位的最后一节颈椎之上,只是穆然之间,重新投入黄泉之中的少年人便与自己的身体失去了联系。
所以少年人低垂着脑袋,不知为何,心底腾起一抹失落,好像自己错失了一道并不算大,却也算不得小的机缘。
在少年人伤心的时候,魔尊早已再次一分为二,那道赤红色的魂魄身影向李清源飞快掠来,人未至,一拳已经串起层层音爆轰鸣,一拳捶在魂魄小人脑袋顶上。
魂魄小人形状的李清源倏然坠落在地,捂住脑袋疼痛不已。
远处的魔尊肉身,已经施展开来法天象地,变得伸手就能够到天边云彩的高度,在水中试图捞人,并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捶打落“水”少年人的肉身。
新的一轮“享受”,开始了。
就这样,李清源在被魔尊丢入黄泉,而后魂魄一分为二,肉身在得到黄泉水浸泡修复后,又要被魔尊一遍遍“拍打”,去芜存菁,当真是“洗髓伐骨”了数遭。
而少年人的魂魄之身更是要被魔尊赤羽的魂魄身一遍又一遍的“打熬”。
在合二为一以后,更是免不了特殊关照。
当真是生不如死。
只不过久而久之,当少年人已经对那股疼痛麻木之后,少年人也不知是因为疼傻了还是怎样的缘故,竟然主动要求魔尊加量,下手重一些,这点儿程度的攻击不痛不痒,委实让小爷难受得紧。
魔尊往往会在这时候会呵呵冷笑,而后少年人就真得难受了。
这样的日子长了之后,尤其是随着李清源发现自己的神魂,以及体魄皆远超原先这段期间的摸索,少年人大抵熟稔了这位不苟言笑的魔尊脾性。
所以终于在某日,李清源屁颠儿屁颠儿地跑到魔尊身旁,自来熟地拍了拍这位魔尊的肩膀。
魔尊赤羽蹙着眉头转身望向笑嘻嘻的少年,没有说话,而是以眼神询问少年意欲何为?
李清源将手习惯性地拢在袖内,目中带着追忆神色,“也没什么事儿,就是记起在我们家乡那里,也曾有过一群人,和你一般红色长发,喜欢称呼自己为魔的家伙,觉得挺有趣的。”
魔尊眯起一双赤红色眼眸,惜字如金道:“什么魔?”
李清源深吸一气,一字一顿,缓缓道:“红发舞魔。”
说完少年人便自己忍不住笑意,放声大笑起来。
魔尊赤羽望着狂笑不已的少年人,呵呵一笑。
而后他一脚将少年人踹进了黄泉长河之中。
第一百四十章 白袍盖黑纹
李清源一脚贴着黄泉长河河面倒掠后翻出去,在河面上拉起一道长长涟漪后,猛一拧身空旋,潇洒至极地落到河对岸。
如今他的魂魄虽然仍旧小,但却无时无刻不在汲取着天然灵纳为己用,不断壮大,若是再被魔尊一巴掌拍进黄泉之中身魂分离的话就能发现,此刻他的魂魄已然有了手掌大小。
灵魂尚且如此,更谬论如今他的肉身,已经达到了一个骇人听闻的地步。
能在点星境界就将肉身修炼到如此地步的,肌理纹路之间,有一点点金光流转,经过魔尊反复碎骨,又在黄泉池中塑骨后,其实少年人此刻内里变化愈加称得上“翻天覆地”,“焕然一新”。
他如今的骨髓之中,有红金二气流转,两者即是取自葬神窟血池之中的血色,以及与心口那只浑身通明若琉璃,时常闪烁着金光的小家伙芥蒂互利共生关系后,小家伙与少年人共享得一缕缕黄金气。
只是以李清源如今修为,这两抹气体犹如万钧重石,如何也提不起来。
若是李清源魂魄归位之后,或是李清源于此刻再一次被脊柱“大井”锁上的雪白小蛟龙能够“坦诚相见”之时,想必才能够调用这些红金气。
李清源咧了咧嘴,于是他体内那条汹涌长河轻柔拍案,轻轻抚过脊柱大井井壁。
见识了什么叫做“海阔天空”,什么叫做“灿烂星辰”,这些对于初生的雪白小蛟龙来说,都是世间第一稀罕物。
脊柱大井之后,传来小蛟龙焦急挠着井壁的声音。
世界忒大了,我想去看看。
而李清源体内那条汹涌长河则不断轻轻抚过井壁,动作轻缓。
似是在让小蛟龙不要着急,再缓缓,马上了。
雪白小蛟龙这才平静下来,不一会儿功夫,井内传来阵阵酣睡声音,那是少年人的脊柱在不断校正己身,小蛟龙也因此进入酣睡状态。
少年人体内这条汹涌长河倒流而上,来到心口那座小月亮前面,瞧着其内金灿灿的小家伙,李清源哑然失笑。
原来这位仁兄早已经呼呼大睡起来,不管外界三七二十一了。
好像自大小家伙蹲踞在少年人心口月亮之上后,就从来没有醒着的时候?
李清源最后看了眼自己心口的那尊小月亮,摇头一笑,不忍惊醒两个小家伙的美梦,驾驭那条汹涌长河,悄无声息退回丹田位置。
不知从何时起,除了丹田高高升起的那颗月亮外,少年人心口还悄然出现了一颗月亮,与李清源相连,自然也与自己心口那小家伙的灵月亮相通。
所以少年人自然相当于有三颗月亮加身,另有三颗闪亮星星,与这三颗月亮遥相呼应,“一饮一啄”,“一呼一吸” 极有规律。
只不过随着少年人心思转动,盘踞在少年心口的那两颗月亮悄然隐匿。
站在黄泉长河岸边的李清源抬头望向对岸,早已没了魔尊的身影,少年人幽幽一叹,“我在这里是不是待了很长时间?”
魔尊的声音自李清源身后传来,古怪而又肯定道:“你当然从这里,待了很长时间。”
于是少
年人蹲在岸边,瞧着长河西去,有些惆怅。
魔尊扯了扯嘴角,没有多说什么。
他拍了拍少年人肩膀,在少年人疑惑转头后,被他一脚踹晕过去。
……
当少年人悠悠转醒,茫然睁开双眼,却发现仅有自己躺在一长片大湖之上,湖面平整若镜,倒影着绚烂天空。
而少年人正平稳躺在上面,第一反应并不是担心自己会不会掉到湖里去,而是怀疑自己是否是又掉到了类似于黄泉长河河底之类的地方,此刻仅是魂魄漂流其上,而自己的魂魄正被那赤发老魔穷捶猛打,一遍遍敲碎骨头,挑断筋脉。
李清源用手拍打数次湖面,仅是激起圈圈涟漪无数,这让他有些发怔,多少有些置身梦幻,差点儿就泪流满面。
多少时日自己没有体会过这种有实质触感的感觉了?好像自己除了被暴打魂魄,灵肉合一后,就是被锤炼筋骨。
体会过那种想死不能的感觉后,少年人才猛然明白寻常日子里的平平常常,普普通通,有多么来之不易。
只是天空之中,穆然阴沉如墨,像是有人在湛蓝天空画卷之上,泼上了一整瓶黑墨。
李清源一拍脑袋,心下知道,自己又被那位红发老魔移形换影,断然没有好事。
果然,先前如同镜面的湖面,刹那静止不动。
而后这长长湖面,犹如一件大大的幕布,映射一幅幅画面。
少年人默默看着,一颗心犹如挂在眉心之间,越是下沉,眉头之间便簇得愈紧。
最先一副画面所记载,是一位妇人,与男子勾肩搭背回来后,走到门口,抛给那狭小眼睛之中大胆**外露**的男子后,转身之际,妇人忽然变换了个眼神。
一袭长衫的掌柜满眼通红,坐在门外阶梯,目光飘荡向远方,伤心欲绝。
虽然他已经死过一次。
妇人则双手背在身后主动从这脸上憔悴的男子身旁路过,在大堂来回踱步,心想该何时再添一把心火,致使年轻掌柜主动与自己决裂,自己好借此大赚一笔,更要凄凄惨惨戚戚哭诉一番世间男子负心汉才好。
这副画面,蓦然消散。
紧接着是某位胖子县令,额头结痂,犹如头顶黑石。
他高坐主位上,坐看身下捕快们,一人在他身前匍匐,一人趾高气昂,在一旁指手画脚。
这位七品胖子县令想了想,抽出一道判令,下令处死仅仅是因为不甘忍受欺压,所以出手的男人。
只不过紧接着,胖子县令再次抽出一道判令牌高高掷于地上,施以斩立决。
两人神色-慌张之中,被人拖了下去。
而胖子县令则大舒筋骨,哼起小调。
果然还是做个山大王最爽。
之后种种,不一而足。
最后一副画面,是那场碣石山大蛇所引发的前所未有之大旱灾后续,若是不是自己撞到那场黑袍女子的虐杀,而是另外一位升月境,或者甚至压根没有人,那么大蛇被杀只是其次,就连三只小蛇也沦为了大韩战宠,最后成为大韩掣肘王朝的武器,用到某三场必定战败的战争中
去,由专人负责割下那时已是大蛇的三条小蛇头颅,致使王朝大旱,民不聊生。
至于最开始,与黑袍女子遭遇的唐氏兄妹?只会是在被黑袍女子以实力单方面碾压之后,又以同境界死死压制两兄妹,最后将两兄妹那颗本就已经轻微动摇的道心活活打碎后,再以那条银蛇所化的链子,轻松割去两兄妹的头颅,而那之后,急匆匆赶来的温如故,在见到那只有夜深人静时,才敢偷偷放在心里,仔细端详的女子,却已身首异处后,便只会从此一蹶不振,可能仅需过出十数年功夫,江湖上便会出现一位令人闻风丧胆的新魔。
更可怕的是之后,有黑袍女子在控制那仅剩下一颗头颅的大蛇,而没有齐浩然使大蛇“阖眼”,更没有唐氏兄妹的及时传递消息,那场发生在大泽村的旱灾,之后只会愈演愈烈。
先是即使“王”如何控制,甚至不惜耗费牵扯一国气运也不能挽回的大旱接连不受控制的发生,继而是丰即使向泥土之中加入再多的本命精血也不可保下的乡民性命,供不应求。
这场变故最后关头,可能还要有一位霁月清风一般的男子,主动折断那杆视为本命的烟杆,主动献祭生命,才能有一丝丝好转。
只不过之后?
旱灾还是在。
之后已经穷途末路,饥荒连绵的大泽村,从来都脆弱的人性只会愈加经不起稍稍风吹雨打,或有青壮汉子将心爱之人一砖头砸晕过去,一道道刮去其肉,或有妇人偷偷抱着嗷嗷待哺的孩子,与邻家别院方才生下孩子,扬言要定下娃娃亲的那户人家交换怀中满是泪花的婴儿,毫不犹豫地丢入沸着方才浸过锅底的滚烫热水中,沾着生津醋水,狼吞虎咽塞到自己嘴里。
最让少年人接受不能的是,妇人之后还舔舐了下嘴角,意犹未尽。
更有乡民自发组织,打家劫舍,每每有富家商贾或是走商人路过,都会被这些个手持铁叉棍棒的乡民堵住,遇到软柿子,就捏,遇到狠茬子,大不了就是一死,更有萌发了善心的狠茬子,一不小心,被乡民暗算而死的,也只是寻常。
这比葬神窟中,众人为了一点水源大打出手时,还要令人失望与绝望。
这类情况,比比皆是。
让人心生绝望的是,这些情况,王如何也不能阻止,犹如决堤洪水,此方堵彼方泄。
少年人蹲在湖面上,看着这一幅幅画面,心烦意乱,挠了挠头。
一双赤红色眼眸悬挂高天的魔尊赤羽,满脸冷色。
你李清源不是有一颗为国为民心?那么遇到这类情况呢?知晓人性劣根之后,你还会坚守一颗本心?
世间茫茫糟心事,难道你李清源就要一件件都要挨个悲天悯人一番才好?
这样子做人,累也不累?
曾有儒殿圣人说过一句戏言,但这位魔尊细细品味,觉得很有道理。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
说得丁点儿不错。
李清源长身而起,一袭白袍已经爬上细细密密又麻麻的黑线。
少年人此刻略有妖异的脸上蓦然拧出一丝笑意。
魔气升腾。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一朝散尽昨日功
魔尊抚掌而笑,而后身旁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那是那杆银枪在不断敲击在这位魔尊身上,不痛不痒。
蓦然之间,那杆龙枪气势浑然一变,刁钻刺向魔尊那双闪烁着赤色光辉的眼眸。
“叮”得一声,魔尊伸出萦绕有火红色彩的两根手指夹住了龙枪不断吞吐银色光辉的枪尖,有刺儿铁石相击之声传来,一串赤红火花长长拉起。
而后魔尊并指一弹,这杆龙枪蓦然倒飞出去。
魔尊拉扯了下嘴角,悠哉悠哉道:“别急啊,既然过不了心头那道坎儿,那么当一尊遇佛杀佛的小魔头不也挺好?”
“佛门佛子曾有言,‘世间诸般恶,我心琉璃照’,可那又如何?心若琉璃,照出了世间恶相,可是种种恶依旧存在,你心知肚明又有何用?当真如这禅语,觉得可以以若琉璃剔透的自身,照亮那些恶相,使他们自身幡然醒悟?”
魔尊自问自答道:“其实有些时候你会发现一切烦恼,皆因一颗善心而起。遇到这类情况,早在糟心事发生的前一刻起,一巴掌将之拍死,岂不是大善之事?既能将之后诸多因果一一斩断,又能来个‘眼不见心不烦’,一劳永逸,岂不快哉?”
“善心从来都是作为害死自己关键而存在的。”魔尊赤羽伸手枕在脑后,鼻息之间传出轻声嗤笑,“世人皆喜痴说梦,这是世间亘古不变的一副画面。”
似是想起什么,魔尊冷哼一声,哈哈笑道:“你佛子就是个屁!”
由于魔尊并未刻意收敛声音,他的一长串看似自语长话,却清晰传入少年人的耳朵。
当真是真真切切的恶魔私语。
李清源双眸闪烁着一抹妖异赤红,一袭白袍早已经变得黑漆如墨,呼吸粗重。
他平摊开手臂,双臂平伸于身侧。
大袖无风自起,猎猎作响。
在他大袖之上,那些如墨黑线疯狂游走,最后化成一团团连绵阴云。
山雨欲来。
阴山墨雨。
少年人痛苦抱着头颅,嘴角却在狞笑。
如墨即是入魔。
[cp]那些年,jay之于张雨生的致敬,亦如黄家驹之于杰克逊。
难以想象一位日本人与一位美国人绞尽脑汁学习于自己来说极其拗口的中文时,该是什么样子。
但是因为他们,两种本不相通的语言从此有了交集。
如今好像再也见不到这种友谊了。
当什么“易子而食”这类血腥而又残酷的事情,成了三岁稚童都可以随意朗朗上口的四个大字,还有多少人能感受到语言背后的深沉情绪?
李清源在“亲眼”看到后,心头躁动不已,一双双目赤红,但终究不能说,不能做,有些故事,奇人怪事,终究是史书上的几个字而已,远远比不得亲眼所见。
他的体内更是波涛汹涌,浪涛声震整座人体大府,就连金灿灿的小家伙都被波及,从睡梦之中惊醒,抱着那颗心口月亮,在浪涛之中沉沉浮浮。
而那颗与李清源心口相连的月亮则是支离破碎,一条条沟壑纵横
的裂纹从其上悄然爬起。
小家伙到最后几乎失去了李清源的链接,彻底失去栖身于少年人心府的权利。
它焦急地抱着这颗月亮,随着波涛,不断游走,而少年人体内的灵长河却愈积愈深,几乎漫过心口月亮,直接倒流入少年人脊柱那道大井之内是。
在那条脊柱大井之内的雪白小蛟龙不断挠动着墙壁,焦急望向那座天井巨石,若是少年人此刻的灵长河灌入井口,本应该是“如蛟入水”的它,估计就要使得一身雪白变得漆黑如墨外,更是要丢掉好不容易修来的趋龙真身。
之后魔尊更是“猛料”接二连三的抖露。
有一位少年,冒着风寒勇攀高峰,四肢紫红皲裂,一道道伤口之中鲜血迸发,尚未流淌便已成冰,为此冒险采来的灵药,心上人治病。
少年心上人病情好转之后,转身投入他人怀抱。
守城将士,立下汗马功劳,身上刀伤剑伤无数,密密麻麻,沟壑纵横。这位在沙场上万人敌的铮铮铁骨,最后却为朝堂奸佞一纸谏言密告,家破人亡,死于非命,最后死时,多少亡国后人向这位大将随手丢出不知在地上碾过几轮的菜叶?
李清源愈看愈加沉默,猛声不响。
魔尊脸上却荡漾起笑意。
因为少年人一身白袍,如今已经尽数化为黑袍。
突然。
李清源蓦然一拍脑门,笑了起来,一手摊开作掌,一手狠狠捶在上面,“我固然可以一巴掌拍死他们,但是之后呢?那胖县令终归在脑袋上顶着‘县令’两字,杀了他之后,一县之地,谁守?谁来维持?谁来治理?”
“齐浩然更是如此,那妇人如此,他难道不知道吗?事实上,就连他的七魄之首所化书童小二都曾经搬着板凳,坐在其实意志消沉但故作笑脸的齐浩然身旁,亲口告诫他,试探性问他,要不咱们算了?一纸休书甩过去多么大方,之后不管那妇人死活,天下女子,谁人不是‘天涯何处无芳草’的那棵芳草?只是,鬼迷心窍嘛。他很在乎那句‘凭什么’,所以心有不甘,于自己来说,执念尚且如此深,那么我若是一巴掌将那妇人拍死?齐浩然会不会当场没了那一丝清醒神明,继而堕入饿鬼道?”
少年人最后忍着笑意道:“那黑袍女子,是大韩某个大门大派的吧?就凭当时情况,别说我一巴掌拍死她,她没将我一巴掌拍死,我到现在都在庆幸,时常想着这是老天保佑,就差没找个庙宇烧上几柱高香了。倒是就算按你说的,我将她杀了,之后就不会沾染种种因果?她的师门将会如何?我这一杀会不会掣肘王朝,导致双方交战,战火连绵不休,生灵涂炭?”
李清源深吸一气,又长长呼出,洒然一笑,“所以你先前所说的因果一说,是错的。”
其实早在女儿国年关之后,少年人就曾临风眺望,满腔意气勃发,随口念叨过那句“提及年少一词,应与平庸相斥”,这自然是少年有感而发的无心之语,但更是那时衷心之语。
那时候王子曾见到李清源暂时达到了读书人口口相传,心驰神往的“心事说与春风听”,以至于少年无心
之语,“随风直到幽林东”,被一位身负极浓文人气运的女童听到。
其实那时候,少年人一路走来,所遇“春风”,可曾少了?
一袭青衫齐浩然,那条雪白大蛇,如今世道罕见能真正坦然担起“踏踏实实”四字的唐氏兄妹,三条小蛇,老孙头,那位心有“执着”,言出必行的铁匠,酒楼里那位和蔼可亲却又有威严气的中年大叔,更有温如故,成齐盛,甚至仅有一面之缘的温如故亲姐姐,这些人,都是一道道温柔春风。
少年人就如同路边小草,每每遇到这些春风,便会轻轻颔首,继而迎风暴涨。
一路走来,少年人大袖飘摇,都是大踏步走过,在春风呵护下,好像从未遇到什么真正困难事,就好比眼下这般,碎骨又塑骨,破魂又聚魂,若是魔尊没有因为长枪通天寒芒而心生感应,少年人可能这辈子都不会遇到,只会安安稳稳,继续为这些个不是糟心事的糟心事而难倒,每日唉声叹气,就自以为算是人间大苦难了。更有之后,说不得跻身第三大境仙人境后,就一辈子高山仰止,再难寸进,说不得今日种种,屁大点儿事儿,还会成为那时已经第三境仙人的李清源心头刺,最终致使那时已不是少年的少年人一颗道心“心如死灰”。
其实不然。
如路边野草的少年郎一路走来,早已经是满袖充盈浩然快哉春风。
只待在这炎炎夏日放出来,偷得浮生半日凉。
虽然那一颗象征其实更是象征道心的心口月亮,犹如蜘蛛结网般满是裂纹,险些爆碎,更是牵扯李清源性命,岌岌可危,但少年人仍旧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少年抖了抖袖子,周遭有微风抚起。
如沐春风。
少年人一袭漆黑如墨的黑袍犹如被人忽然泼上了一层氤氲水汽,一阵小型旋风刮起,一洗而新,崭亮洁白,纤尘不染。
他笑意温和,放眼望向远方。
似是想要向前迈出一步。
魔尊自始至终未有过剧烈情绪波动的脸上,罕见出现一抹激动与焦急,少年人如今若是迈出那一步,就是妥妥的半步金刚境,就是妥妥的第二大境龙之后的境界,未来更是能在修行一途,步步高升,与那他苦苦守在手中的那“最强”二字愈行愈近,甚至说不得最后自己就可以亲手将那“最强”二字,亲手递到少年人手上。
只是已经昂首挺胸走到那道门槛前面的少年郎,忽然在门前驻足不前了。
少年人想了想,收回了迈进门槛之中的那只脚。
魔尊赤羽倏然眉头深锁,魔焰升腾而起,犹如实质的“怒火冲天”。
一身气机潸然流泻,少年人的一身修为境界,一落千丈,从点星境界,一路跌回汇溪境界,若不是初感天地时,那份感受天地气机流动的能力尚在,李清源此刻说不得已经成为了个灵面前的“瞎子”“聋子”。
如此凄惨的白衣少年郎哈哈大笑起来。
满腔怒火的魔尊赤羽在瞧见少年人这般模样之后,终于也跟着咧嘴笑了笑。
第一百四十二章 画中人
由修炼者再度变为普通人,李清源的身体差点儿支撑不住,蓦然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在地上,相较于一身点星境界的自己,不知为何,李清源感觉如今的自己,举手投足之间,所要花费的力气要愈加多一些。
“为了不让沾染魔气的灵长河灌溉到那条脊柱长井,不惜散尽灵?”
魔尊赤羽点指如今几乎半点灵也无的李清源,气笑道:“干得漂亮啊?我是不是得奖励你?”
脸色苍白的李清源勉强挤出一个笑脸来,但紧接着就是倒在地上,颤巍不断。
魔尊赤羽冷笑道:“就算这样,又能如何?你当真能过了心底那道坎儿?”
少年人只是微笑,并没有回答魔尊的问题。
事实上,魔尊所讲,直中要害,就是因为李清源不能在短时间内思索通透,所以少年人才不得不散尽灵,使得灵长河不会再用随时倒灌长井的方式催促自己,迈出必定使自己堕入魔道那一步。
诚然少年人踏出那一步之后,必然会短时间内,迅速崛起,但是那时候的自己,还能称之为自己?
李清源可不想魔尊赤羽那般,一个魔心纯粹,少年人的心中装了太多东西,致使他注定在魔之一途,走得并不会太过顺畅。
因此少年人想要停下来,缓一缓,想一想,再看一看,最后再决定。
可是少年人思来想去,仍旧不能就此跨过心里头的坎儿。
因为归根究底,少年人好像是自己不太愿意就这么一步迈过去。这其实才是白衣少年的症结所在,这些事件追根溯源,可以简单归纳于三个字,“不公平”。
往小了说,为什么相爱的两个人,要以其中一方或者是双方的勾心斗角,最后不欢而散?为什么那明明一部分人仅仅是浪费一句话的力气,就能办成的一件小事,就像那胖子县令当初若是在大泽村,见到少年人之后说声“稍等,我派人通报一下”?就是如此简单的事情,那胖子县令非但没有施那徒手之劳,更在最后选择“推一把”,将好好一段善缘就这么亲手葬送。
这么说并不是说一定要让胖子县令帮忙到底,毕竟帮了是他高风亮节,乐于助人,不帮也无错,这世间没有谁必须对谁施以援手的道理,错的是非但不帮,还要想着偷偷摸摸从背后踹上那么一脚的,这就有些失了道理。
但因为那勾心斗角的一方,是平日付出极少,受宠爱更多的一方,因为那胖子是一县之长,七品官员,所以持宠而娇,有恃无恐?这样的人,拥有这些,公平吗?
本就不公平。
往大了说,凭什么戎马一生的将士,就注定要为国捐躯?或者未曾战死沙场,却在朝堂之上,被人戳着脊梁骨,最后郁郁而终?凭什么国家之争,落后就要挨打?我只是想要“国泰民安”四字,为何却总有其他国家纷纷不断涌来,意图瓜分,飞蛾扑火也罢,饿虎扑食也好,从出发点的“侵略”二字,其实就已经错了。
亦或者,凭什么命运如此安排我?胸怀大志之人,就一定要或碌碌无为,且命途多舛?而有些人无忧无虑,却又家财万贯,妻妾成群,人生得意?
这也是一种不公
平,最大的不公平,便是我们无法决定自己最初的命运。
其实每每遇到这些事情,白衣少年都会想到一件发生在自己身上最大的不公平,为何独独要选择我们,被强行掳来葬神窟?才这就是李清源久久不愿意跨过那道坎的原因。
不公平,凭什么?
李清源曾在一本集子上读过一句话,“世界以痛吻我,要我报之以歌。”这关键一字在于一个“要”上,让如今的李清源每每想起,郁结于心,气愤不已。
而魔尊所求,是一个“世界以痛吻我,我要世界报歌”甚至干脆就是“一拳打烂这个世界”,李清源确实心动了那么一刹,因此险些坠落魔。
世间当然没有绝对的公平,这一件事情,是岳独尊某次喝醉酒之后,向少年人说得。
他说过,自己曾经带兵出征远方帝国,那个国家确实坏透了,大量侵占周围大小国家与土地,从来不关心民生疾苦,从来只顾着扩张领土,这样一个国家,难道一个好人没有?
自然不是。
当我马蹄踏过时,有妇人为保孩子,坦然赴死;有青壮汉子,前仆后继,固守城门;更有骨鲠文臣,高站城头,披甲操戈,死守不退。
有这些人的国家,不能算是坏国家的。
更有那一次与那位身有威严气的中年男子对话,其实在少年人背着他漫无目的游走的时候,王曾经指着少年人的心口,看似酒后胡言乱语道:“你这般年纪的少年人,不可求一颗少年心,是那向阳花木,那样在这世道上,绝对活不长久。但是啊,还是要有一双善于发现人间美好的眼睛,懂得看见世间美好,更要相信,世间仍有真情在,只是躲藏得稍稍隐蔽了些,需要发现它所用的时间要稍稍……长些?”
记得最后,王躺在少年人肩上,呼呼大睡。
少年人重重吐出一口浊气。
他决定尝试一下。
如今的少年自然做不到那种“世界以痛吻我,我要报之以歌”的高尚境界,但是少年会不断朝向这个境界去努力。
李清源心底蓦然想起那句“勿以善小而不为”,想起积少成多,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想起量变引质变,蓦然一笑。
他在想,我以芳华赠世人,世人赠我以芬芳。
他知道,这种理想世界即使很远,但总归能够远远瞧见的。
白衣少年笑意温醇,朝向远方,长作一揖。
惟愿人间处处,皆有花香。
修为没了,大不了可以重修,躺若是心境坏了,自此修魔道?那就当真是犹如被人一拳打碎的镜子,却有破镜重圆之说,但是谁敢保证还是原来那面坚固不可摧的平整镜子?
这般想着的时候,李清源体内隐隐有浪涛声,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李清源长长叹气一声,从汇溪,重返到点星,应该不会太晚?
魔尊呵呵一笑,打了个响指。
李清源乾坤袋之中的那尊长髯刀客蓦然现形。
早在最先北望台那场死战之中,李清源有过一丝下意识觉得犹如活人的长髯刀客。
这尊在李清源手中屡建奇功的神仙俑,此次现行与以往
大不相同,没有化成一尊遮天蔽日的巨大神像,而是寻常人大小,驻刀而立,一双丹色眸子微微阖起,仅留一线,似睡非睡,似醒非醒。
早先魔尊赤羽游走岸边,默默收集而来的那颗赤色血珠不知何时被他捏在手中,屈指一弹下,那颗血珠飞快奔向双目紧闭的长髯武客,如雪消融在武客眉心。
这位手持长刀的武客缓缓睁开了一双丹凤眼眸,比之李清源的眸子,愈有一股神仙气,平添一份神采。
魔尊想了想,一挥手,这位武客一身逐渐弥散而出的恐怖气机蓦然收拢,仅有升月境巅峰的奇迹波动传出。
这尊刀客一顿一停,僵硬扭动头颅,“看”向魔尊。
向来身旁两三事,事事不关己样子的魔尊脸上破天荒带着一抹肃然,缓声道:“此次唤醒你一点神灵,是想让你陪这娃娃练练手。”
长髯刀客斜提长刀,再次生硬扭头,望向李清源,沉默半晌后,面无表情地死板点头道:“可以,算你欠我一个人情。”
而后这位长刀武客美髯公,猛然大踏步出去,一杆长刀舞得呼啸生风。
那杆长刀刀刃汇成一条寒气逼人的白线,有冷森森光辉刺目闪动,看得李清源一阵头皮发麻,连忙举起手道:“侠士打住!”
长髯刀客蓦然顿住身形。
接着少年人一路小跑到长髯刀客身边,伸手敲了敲刀客的长刀,铿锵作响,寒气森森然,让少年人提不起丝毫敢沿着刀刃边沿一抹,试验锋利程度的心思。
因为根本不用试验,就能知道,这一刀下去,是绝对能削掉自己半边儿脑袋,都不带溅出一丝血丝儿的。
这尊长髯刀客木然点了点头,“那你欠我个人情。”
而后长髯刀客果真丢弃长刀,一脚将李清源踹出去许远。
一座高山楼阁上方,有一简陋茅屋,颇为神奇。
因为狂风卷我屋上三重茅这类事情,搁在这里,几乎不可能发生。
任你东西南北风,我自巍然不动峰。
这间简易茅草屋,矗立在山峰高高处,任凭猛烈山风摧残而过,却不能撼动丝毫。
茅草屋中坐着位一袭青衫,神情自若的儒雅老者,与一位总算是从战战兢兢状态里恢复过来的酒徒。
那一袭青衫笑意温和,轻饮一杯淡茶,笑着道:“如今不担心了?”
酒徒只是闷声不哼地喝着酒水,不愿意搭理这位既是挚友,又是死对头的老家伙。
这不过这酒喝着喝着,老酒鬼却忽然笑出声来。
一向嗜酒如命的他是如今酒水洒了一地也毫不在乎。
老头赶紧提笔,以细豪描边的手法,细细勾勒出一幅幅画卷。
与此同时,老头旁边儿还有许多画卷,是那一袭白衣的少年乘龟日行千里图,山巅召长髯刀客怒斩黑袍人,一袭铠甲对着少年人依依惜别,更有少年人酒楼与一位中年男子共同买醉,白袍少年人手持银枪若神人,还有少年人一袭白袍转黑袍,而后一袭黑袍化白袍。
可是这些副画,老酒徒觉得,都不如自己当下所作的一身修为散尽的普通白袍少年郎。
第一百四十三章 江河长长流,皓月缓缓起
“砰”得一声,犹如镜面倒映蓝天的湖面上,少年人划出长长一条弧线,最后重重跌落在湖面之上,溅起水花无数。
少年郎伸手揩去嘴角悄然淌下的一条鲜红血线,主动踏步出去,一步垫在那长髯刀客的脚下,轻微翘起一勾,彻底将长髯刀客翘起,而后猛然拧身错位,一腿扫向这位神仙俑的头颅。
虽然已经懂得开口说话,但仍旧扭头僵硬的长刀武客不偏不倚地轻微侧头,躲过了李清源这气势汹汹的一记鞭腿,猛然伸出一手抓住少年郎一只腿,脚下踏弓字步,以腰带动发力,骤然拧身后仰,将李清源高高后甩出去。
少年人后背着地,轰然撞在湖面之上,身体左右划出两道水花,笔直一路划出。
最后少年人猛一挺身,借用后背向湖面一顶,这才借助湖面反馈来的力道自湖面上弹起,而后他叠步连出,拖出长长一段幻影,再次主动迎上长刀武客。
而魔尊则是在一旁冷眼旁观,眼看着少年人的境界逐渐攀升,自汇溪境界初期,逐渐走至中期,甚至无限接近于巅峰实力了。
即使魔尊知道少年人是从点星境界散尽灵重修,但是他仍旧有些惊诧于少年人攀爬境界的速度。
而且他更能确定少年人可不止是单纯攀升境界这般简单,好像依稀之间,少年人还在试验些什么,而且一旦成功,必定不同凡响。
李清源一拳递出后,赶忙一侧身,这才躲过已经无刀的长髯刀客一拳,只不过长髯刀客紧接着纵身一跃,飞起一脚。
李清源一袭白袍微动,而他自己则是后仰出去,顺势一脚蹬在长髯刀客飞来那一脚上,身形快速向后掠去后,以脚尖轻灵点地,飘然落地。
与此同时,长髯刀客已经一拳黏着那一袭白袍,笔直跟随而来。
明明一拳临门,李清源却不慌不忙地闭上了眼睛,摆出一个古怪起手式。
一手长伸于前,一手高举于身侧,好像正在等待长髯刀客一拳递来。
长髯刀客果真笔直递来一记老拳,少年人正在此时恰巧睁开双眼,一双丹凤眸子之中,精光流转其中。
长髯刀客仍旧僵直递出那一拳,虽然行动僵硬,但却是实打实的升月境巅峰实力,这一点,结结实实挨过长髯刀客一顿结实老拳的李清源最为清楚不过,更何况这长髯刀客是根据正儿八经神人金身再浇筑有珍贵罕见的金属浇筑制成,排除升月境的气机波动外,光是肉身力量就极其不俗。
魔尊紧紧蹙起眉头,有些好奇少年人该如何以弱小的汇溪境界,接下长髯刀客的这明显高出少年人一个境界有余的升月境一拳。
李清源那长伸于身前的那手蓦然收拢,整个身形猛一后撤,而后少年人高伸于身体一侧的那手抡起一个大圆,忽然搭在长髯刀客的手肘之后,猛然上推而去。
李清源收拢起来的手迅速跟上,一掌印在长髯刀客的眉心印堂,将之重重推出。
与此同时,少年人还要以肩膀重重“点”在长髯刀客的胸膛中央,只不过在临近他的胸膛中心时候,少年人蓦然收了力气,看的魔尊直
皱眉头。
魔尊伸手点指长髯刀客,一抹血色光辉刹那笼罩在其身上。
魔尊赤羽双手抱着臂膀,嘱咐李清源道:“不用在乎出手轻重,只管出手即可。”
李清源疑惑地望了眼长髯刀客身上的血色光幕,而后又将眼神投向抱着臂膀的魔尊。
魔尊气笑不已,好家伙,还担心自己一会不小心打破了我的血色光幕?从而一不小心打坏了那尊长髯刀客?
你这小子平常顿顿是吃大蒜的?所以“气焰”才会如此嚣张?
“只管打,打坏了算本尊的!”魔尊冷哼一声道。
少年人将信将疑,向前重踏一步,再次摆出一个古怪起手式。
长髯刀客一冲而过,一把向少年人抓去。
魔尊再次将眉头紧锁,因为少年人不再似先前一般被那尊长髯刀客暴打,而是经过一段过渡期之后,大有反过来将那尊长髯刀客暴打一顿的趋势。
若不是“自家东西自家心疼”,少年人怕自己出手忒重,而且长髯刀客身上还有自己加注上去的升月境灵,此刻说不得真的就要被少年人拆了胳膊卸掉了腿儿了。
果然,少年人在一肩膀顶在长髯刀客心口时候,发出砰然一声巨响,振聋发聩。
最后魔尊都不得不偷偷加大了用以维持那血色光幕的灵补给,这才没有招致血色光幕那一点灵性彻底消散,从而被少年人一肩膀将长髯刀客顶飞出去。
饶是如此,少年人仍旧将长髯刀客打得犹如断线风筝,飞了出去。
轰然落地的长髯刀客,瞥了眼被自己掷于地上的长刀,又僵硬地将头扭过去,瞥向魔尊。
魔尊赤羽点了点头,屈指一点,一道血色光辉再次洋洋洒洒,落到长髯刀客身上。
长髯刀客手掌相击,有铁石相击声音传来,铿锵作响。
紧接着长髯刀客一身气机暴涨,一步跨入点星境界。
李清源一双丹凤眸子微微眯起,心口有金光暴涨,即将有一轮新月自他丹田胸口升起,只不过被少年人在几次深呼吸下,悄然压住。
但是少年人一身修为境界,却难以自抑地攀升到了汇溪巅峰。
他体内那一条若江大河,奔流不息,哗哗作响。
相较以往,这条大河甚至更宽更广,声势更为浩大。
再次从一位普通人攀升到汇溪境界,李清源相较于当时葬神窟之中的自己,对于修炼一途,有更深的感悟,所以每一步相较以往,打下的根基要更牢固,所积累的底蕴要愈加深厚。
至于如今之所以能够轻松一步破境,但李清源却没有选择就此一步迈出,还有一层原因是因为白衣少年在尝试,在验证一个很可怕的想法。
他想要将那《太初》《太易》两篇,彻底于自己身体之中印刻交融,融会贯通。
他所求的是举手投足之间,皆能按照《太易篇》的灵脉络走向游走灵,有条不紊,皆能以《太初经》中的一招一式,能够化作自己不经意间出手或是下意识施展而出的普通招式,使得身体本能反应,临场应敌。
李清源双手攥实,踱步出去,主动迎上长髯刀客。
魔尊骤然睁大一双赤色流转的双眼。
长髯刀客在临近少年人周遭的时候,一阵狂风徒起,李清源仅是伸出手来在长髯刀客胸口轻描淡写一抹而过。
而后这位非但是几乎媲美金刚体魄肉身,更有点星境界力量加持下的长髯刀客身形便倏然倒飞出去,重重跌落湖面之上。
魔尊再次望向仍旧轻松写意,双手负后的少年人,眼中那一抹惊诧再也掩藏不住。
魔尊赤羽想了想,再次点指出去,那尊长髯武客再次战力猛然再越,成为点星境界巅峰的修为。
接连越过两个大阶对敌厮杀,就连当年的自己都不能保证做到,更何况长髯刀客的一身修为,并非凡体,你李清源再赢一个看看?
魔尊赤羽一念及此,那尊长髯刀客也早已按捺不住,一步步踏出,轰隆作响之间,地动山摇,它一步步踏出,过程之中,他抬起一手臂,向着李清源挥手过去。
白衣少年严阵以待,蓦然之间细细眯起一双眸子,伸手一拳挥去。
两人拳头同时间对碰在一起,一阵阵肉眼可见的声浪风浪波涛汹涌,扩散出去。
而后两人同时分散开来,只不过长髯刀客仅是后退三步,而少年人接连退出数十步,这才堪堪止住脚步。
长髯刀客僵硬抖了抖手腕,整个身子蓦然弹射出去,再次与白衣少年对拼一记,这一次,白衣少年愈加不堪,直接犹如断线风筝倒飞出去,落地时候,少年人嘴角已经有丝丝血迹落,双目也因为用力过度而显得有些赤红。
动作僵直的长髯刀客速度并不慢,他猛然出现在少年人面前,一拳砸在少年人头顶。
少年人头颅与平如镜面的湖面亲密接触,有声轰然作响。
长髯刀客这才收回那双砸在李清源头顶的手。
倒在地上的李清源倏然睁开双眼,精光爆露。
在他心胸筋脉内,他当下的丹田周边,那条浩荡瀚然的灵长河周而复始,奔流不息。
若是细听,像是有人喃喃念经,传遍白衣少年周身各个大穴。
长髯刀客不管不顾,一步步向着少年人移动而来。
李清源扯了扯嘴角,抬起一手,于是有无数浪涛声在少年人身上蓦然响起。
魔尊猛然踏步出去,一把拉住长髯刀客的后肩向后一扯,而他自己则是翩然掠出,遥遥向李清源对轰一掌。
白衣少年轰然倒地,而后自被自己砸出了巨大水幕的湖面之中站起,怒目而视。
魔尊毫不在意,手掌一推,将长髯刀客放到一旁,自己也倒掠而去。
少年人望向魔尊,眯起一双丹凤眸子,良久之后,开始哈哈大笑。
他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彻底一步跨入升月境界。
魔尊仍旧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只不过是悄然背过身去,神色愤愤。
亏得自己出手快,及时将长髯武客拽回,不然真算自己的?
自己从哪儿给这臭小子在寻来这么一尊神人金身去?
第一百四十四章 已到黄泉见笑脸
少年人畅快一笑,就要再度压上前去,再与长髯刀客大战上那么几回合,他觉得如今重新步入升月境界的他,不同以往初次,仅有一颗皓月“冉冉升起”,而是丹田之上,心口之内,小家伙之里,皆有一颗皎月升腾,此外,自己体内那最先点至最亮的涌泉,气海,合谷三穴已经若隐若现,与那三颗月亮遥相呼应。
盘踞在李清源心口的小家伙则不断吞吐日月星光,提纯出纯粹灵,自身也因此变得金灿灿的,犹如一颗小太阳,因此如今李清源体内繁星点点,日月同辉,当真是称得上一句森罗万象。
李清源心脏每次跳动,如神人擂鼓,咚咚作响,他纵身一跃而起,化作一抹白色长虹,向长髯刀客掠去。
长髯刀客猛然蹲下身姿,一拍大腿,高高掠起,一双拳头这一次不再仅仅是蕴藏有单纯点星境界的气机包裹,更有长髯刀客自身体魄力气挥使其间。
两者很快在平静湖面之上,拉出一条长长波纹丝线,即将悍然撞击在一起。
只不过在两者即将相抗的瞬间,一道红影转瞬出现在两者之间,一手裹住白衣少年人的掺杂有暗劲与寸劲,更有缠丝劲的一拳,一掌抵在长髯刀客“跌宕起伏”的胸膛之上。
一手微甩,一掌微推,李清源与长髯刀客瞬时之间不但分离开来,而且分别拖出一条长长残像,向后倒飞而出。
魔尊赤羽伸手在长髯刀客眉心一点,凝结于刀客眉心的那颗血珠轰然溃散,流转隐藏于刀客金身各个角落。
长髯武客也因此失去那“一丝清明”,重新变成那目无神采的神仙俑模样。
而后这尊长髯武客被魔尊一把丢进白衣少年的乾坤袋。
方才一个鲤鱼打挺,弹起身来,正欲高高掠向长髯刀客的白衣少年,即使在魔尊将长髯刀客抛进自己乾坤袋之后,仍旧去势不减,一拳挥向负手而立的魔尊。
魔尊并未露出亲眼看蜉蝣撼树的蔑视神色,而是面无表情平摊双手,并无仙人境的灵波动传出,而是与李清源一般无二的升月境界。
两者悍然相击在一起,而后很快就砰然一声,极速分开。
前者纹丝未动,而李清源则被再一次打得跌落湖面,激起千层浪。
魔尊冷哼一声,一道红色光幕徒然降临到再次爬起身来,斗志昂扬的少年人身上。
一股难以想象的重力将少年人重新压在地上。
少年人单膝跪在地面,几乎要被压入湖面,湖水汩汩然自李清源膝盖周边涌起,浸湿了李清源得衣裤。
而后少年人展开双臂,以背扛血幕的方式,稳住了不断下坠的血红长幕。
魔尊赤羽漠然道:“怎么?觉得自己有了能与本尊试掰手腕的能力?”
李清源咧嘴一笑,“好歹算是趟过了黄泉的人,还怕死,也有点儿忒说不过去了。”
魔尊挑起眉头,奇怪道:“你怎么就认为自己所趟过的,是真正的黄泉?”
白衣少年茫然抬起头来,头皮发麻。
魔尊狞笑一声,猛一挥手。
有一狰狞血色巨兽突兀出现在白衣少年身
后,张开血盆大口,上下颚之间,足够容纳少年人一个半的大小。
少年郎矮身一蹲,正欲侧滚出去,岂料那血色巨兽同样跟着少年人将头颅一拧,便一口将李清源囫囵吞入腹中。
将白袍少年吞下后,这血色巨兽整个身子忽然扭曲起来,犹如一个不断向中心旋转缩小的黑洞,且愈来愈小,最后凝成一点儿,光华一闪,连同李清源一起,凭空消失。
做完这些的魔尊这才摊开手掌,一握一抓,竟有些发麻。
方才白衣少年的一击,就犹如一位力气奇大的稚童,拼尽全力一拳打在并无太多防备的大人身上,虽无大碍,但仍旧够大人龇牙咧嘴那么一下。
少年人以被魔尊砰然击飞,并且内伤极重的代价,换来魔尊手臂发麻,看似以卵击石,其实已经足以笑傲同代了。
自始至终没有真正笑脸的魔尊,咧了咧嘴角,像是笑了笑。
……
李清源被那先前还是血色巨兽的红光裹挟,化作一条红色匹练,极速破开羊皮画卷,迅速自那杆在外“焦急”等待的龙枪一旁掠过,朝向洞穴深处奔袭而去。
龙枪后知后觉,成为一条长长银色光辉,蓦然追去。
这血色光辉带着李清源一路奔去,经过狭长黑暗的洞穴通道,饶是以巨兽所化红色匹练的速度,仍旧耗去了极长时间。
这漫长一途,黑暗压抑,若不是感受到身旁纹理不同的石壁急速向自己身后飞驰过去,李清源几乎就认为自己早已经为黑洞所吞噬,处在一个相对静止,恒古不变的静止时空中。
忽然有一点偏黄光亮映入眼帘,长久处在黑暗环境之下导致李清源下意识眯起眼眸。
血色匹练微微“侧身”,自狭短通道之中一串而过,李清源的视界豁然开朗。
一条长河像是吞下了无尽泥沙,致使河水极黄,浑浊不堪,且有一阵阵腥臭气味扑鼻而来。
少年人不由望向天空,太阳渗着诡异的绿色,致使整个天幕偏向阴沉,有数朵灰色云朵,连绵成簇,拥挤在一起。
这让本就阴沉沉的地面越加显得阴沉可怖。
血色光幕猛然消散,没了血色光幕的支撑,李清源自漂浮空中转而踏足地面,他深吸一气,泥土的腥气与那条湍流不息的长河之内说传出的臭味一同扑鼻而来。
少年人怔怔望着眼前景物,恍若隔世。
有人言:黄泉便是通州郡,渐入深泥渐到州。
原本李清源认为不过是古时文人的天马行空,但是少年人眼前远方,依稀之间,像是有一座长桥,连通彼岸,长桥之后,有一对白石刻就的门柱,通过门柱向其内望去,有一道又一道白色影子,游走期间,有一声声人间难得几回闻,直挠人头皮的诡音游荡其中,隐隐约约传至李清源的耳朵,声声又像是在耳边乍响,颇为诡异,似是有人在故意引诱生人,进入其中。
一抹金光自少年人心口闪动,李清源怦然心动之间,金色蝾螈状却又不是小蝾螈的小家伙忽然出现在李清源肩膀位置,它一股脑爬上李清源头顶,用尾巴围成圈状后将小下巴搁在上面儿,打了个大大的
哈欠,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仿佛若有光,炯炯有神地直视前方。
一抹银色光辉猛然而至,落在李清源身旁站定。
李清源望着突兀出现在自己身旁的龙枪,伸手一抹,就要将之装进自己的乾坤袋内。
龙枪微颤几下,最后还是不情不愿地进了少年人的口袋。
做完这些的少年人抬头望向远方那座仿佛被雾气笼罩的长桥,虽然能够看到尽头的白色门柱,但是却好似走不完一般。
他深深吸气后又吐出一口浊气,开始缓缓踏步出去。
虽然如今重修汇溪与升月境界,更有魔尊近乎于人间炼狱式的摧残修炼,当然李清源并不能确定自己所待的那一处黄泉,能不能称得上是黄泉,但是毋庸置疑的是,那般近乎非人哉的日子,自己都能挺过来,害怕再死一次?
要知道少年人当时是真真切切的暗无天日,每次“魂归故里”,好不容易能够享受一番拥有**的感觉,便是被魔尊动用秘法,在被生生捏碎骨头,蒸干骨髓的同时,少年人的魂魄同样不能幸免于难,更要承受大出不知多少倍的痛苦,并且每次都要撑到少年人怎么支撑不住,魔尊这才会屈指一弹,将少年人早已经支离破碎的躯体丢掉那条羊皮画卷的黄泉长河之中浸泡。
而在少年人**被黄泉浸泡,用以修缮身躯,去芜存菁,洗髓伐骨的同时,因为黄泉特质,从而魂魄与**分离的少年人,还要遭受魔尊赤羽那一拳拳直叫人欲罢不能,**魂魄的钻心老拳,李清源就是在魔尊那一记记老拳之下,部分地方被打得魂飞魄散,而后又迅速聚拢,完好如初。
李清源原本若是单独择出,有寻常人身高大小的魂魄,正是在魔尊赤羽的一双拳头下,被活生生打到仅有手掌大小。
当然,少年人的苦并没有白吃,起码此刻他那每次律动,皆如春雷乍响的心脏,以及四肢百骸皆隐隐传来的微微发涨感觉,更有依稀之间,能够玄而又玄感知到的那一丝魂魄灵智,无不在告诉李清源自己此刻的与众不同。
天底下,估计他是独一份儿在第一大境吃了这么多苦头的了。
当然,这也代表着少年人第一大境,从汇溪,到升月的底子,打得比之同代许多人,乃至上一辈或者上上辈等等成名的老牌仙人,还要扎实。
这种绝无仅有,直接致使李清源在几个深呼吸之后,有了艺高人胆大的心思,雄赳赳,气昂昂大踏步出去,一步一脚印沿着这条腥臭长河“追根溯源”过去。
他想要看看这条长河尽头为何物?长桥尽头,又为何物?
忽然,趴在李清源头顶的小家伙像是观察到了什么河面异样,小爪子拽起李清源的一缕头发,不断向河中心方向扯去。
李清源吃痛下随着小家伙拉扯的方向望去,蓦然瞳孔缩如针尖。
在他身旁的河面开始升腾,忽然之间就有一团漆黑头发-漂浮在水面之上,缓缓向李清源迫近。
水面之下,倒映着一张老人皱皱巴巴,且苍白无血色的脸庞,正扯着咧到耳根的笑脸,双眼漆黑,毫无眼白,正一瞬不瞬静静将李清源打量。
第一百四十五章 羊皮披风扬身侧
天边昏昏沉沉又凄凄,一声声类似猿声的长啸,紧接着一声声如怨如慕,如泣如诉的低徊婉转泣声,夹在着几声凄惨尖叫,久久萦绕耳畔不去。
一条声势浩大,但夹杂着一股股刺鼻腥臭的黄色长河,湍流不息,奔流西去不复回,有文人骚客曾言“大江东去浪淘尽”,其实也暗写了天下大渎长江河川,皆向东流,不过若是将这条黄色长河,摆到人们面前,也不知会使多少人大跌眼镜,扼腕感叹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一位白袍英俊少年郎沿着这条黄色长河岸边,缓缓而行,距离黄色长河,愈行愈近。
趴在少年郎头顶的一只蝾螈状却又略胖一些的小家伙不停用小爪子拍打着少年人的头发,提醒着少年人眼前黄河之中那一坨漂浮在河面之上的黑色长发,距离己方,也愈来愈近。
最后眼见白衣少年郎不听劝告,小家伙只得深处自己肉乎乎的小爪子,捂住自己两颗黑宝石般的大眼睛,来一个眼不见为净。
只可惜一双大眼睛透过小手,贼兮兮瞥向河中怪物的尊容后,小家伙心里防线彻底崩溃,跪在李清源头顶,不停干呕。
李清源无奈将小家伙自自己头顶摘下,抱于怀中,生怕一会儿那自己再熟悉不过的怪物从河底出来,显露出真身后,小家伙万一崩溃,直接在自己头顶“天降甘霖”,自己岂不是哭都没地儿哭还得一副笑脸儿地给这小家伙擦屁股?
被李清源抱在怀中的小家伙一对肥嘟嘟的小腿外摆,仍旧保持两只小爪子捂住眼睛,小爪子却故意留出一丝缝隙的姿势,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地直勾勾盯着水中那张被泡得水中起皮又发烂的苍白脸庞,在那水中缓缓升起。
观那怪物,头顶曲曲弯弯的湿漉漉长发,着一张脸皮翻卷的苍老又苍白人脸,周身覆鳞甲,狼身而蛟爪,可能李清源一日斩尽的黄泉怪物唯一不同的便是一条为鳞甲覆盖的黑色尾巴,不再似先前那般像是一条黑蛇,摆动之间也愈加的自然流畅。
这条黄泉怪物拖着湿漉漉的身子跃上岸边,一双枯黄的眼睛仿佛定格在李清源身上,眼白部分,逐渐被血色充满。
白衣少年仅是将目光平淡扫去,与之对视。
相较于他在羊皮画卷之中所斩杀的那些黄泉怪物,李清源感觉眼前的这一只要更有一点灵性,而不是简单地为杀戮与**充斥。
并且它的鳞甲相较于画卷黄泉之中的,要愈加坚韧,富有光泽,这与少年人在魂魄状态下所斩杀的那些黄泉怪物截然不同,画卷黄河之中的怪物鳞甲,要更黯淡无光,干瘪异常,仿佛是长在死去好多年的尸体上似的,自身早已经老化,轻动即碎,不堪一触。
这头怪物猛然跃身出来,同时挥动手下那只如蛟大爪,随意拍向白衣少年头顶。
按照不知多少年前的常理,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白衣少年已经是板上钉钉的惨死,脑袋被自己当成西瓜拍烂的凄惨下场。
只可惜那少年随手挥动白袍,那条与自己接触的“瘦弱”手臂非但没有就此折断,反而传出打铁般的声音。
铿锵一声响起,李清源一整条金灿灿的手臂与怪物那条蛟龙手臂悍然相击,一长串火星自少年人手臂上拖起一长串火星。
白衣少年人身势徒
然一沉,与此同时顺势一掌推出,而后变换身姿,以脚下轻微旋转踱步的方式,缓缓拉出一道弧线,一记膝顶凶悍撞于这尊怪兽腹部。
只不过这怪兽周身鳞甲猛然如炸毛立起,边刃锋锋然,寒光闪闪。
李清源猛然向后翻去,临末了不忘一拳踢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轻灵“点”在这黄泉怪物下颚部位。
有砰然一声巨响自黄泉怪物下颚乍起,这头怪兽倏然倒滑出去,临近岸边之后用蛟龙长爪攀住岸边沙石,电光石火闪闪间,发出一长串使人牙齿打的沙沙声响。
不见这怪兽双臂如何用力,便见它不断向后滑去的身势蓦然一顿,一双皱巴巴的老脸双目无神,一整颗眼珠子几乎全是黑色,唯有边沿处,枯黄极红,被密密麻麻,犹如红色小虫爬满。
在人脸下颚脖颈部分,忽然有一排雪白牙齿亮出,寒光森森然,又有一条紫色长舌如同灵动毒蛇,自其中爬出,攀缘到皱巴巴的老人脸腮旁一舔,于是在脸上留下了长长一条黄白粘液痕迹。
李清源漠然看着这怪兽一步步向自己逼近,仍旧不为所动,若是搁在以前未曾受过魔尊那般折磨的白衣少年郎来说,见这怪兽如此邋遢,说不得会心有忿,可是如今的他,哪会在意?
少年人依旧一拳递出,与之前一般无二的金色气流转。
这是少年人踏出自己所悟出的那一步后,身体适应了《太易》的气息流转,已经肌肉记忆了被人不屑一顾的《太初经》各类招式的结果。
当然,这其中少不了魔尊,以及之后长髯武客的打磨熬炼。
那怪兽细眯一双骇人眼眸,若不是一双眼睛过于与常人大异,它眼中所蕴藏的诧异与思索定会暴露无遗。
它细细蠕动鼻子,于是心下愈加疑惑。
但是这不妨碍这只怪兽肌肉暗自运力,崩出一条条沟壑线条,骤然发力扑杀出去。
李清源也毫不畏惧地主动踏步出去,一拳擂在黄泉怪兽那只蛟爪之上。
黄泉怪兽那只筋骨有力的蛟爪一张一合,忽然钳住少年人的手腕,猛然一扭,翻转过去。
而后李清源便被这怪兽抡起半个圆弧,在地上凿出一个深坑。
一只指端尖利如钩,有脸盆大小的爪子一下子盖在李清源脸上,在犁出一道长长坑道。
那怪物犹然意犹未尽,那张类人老脸砸吧了下嘴,望向少年人心脏,垂涎三尺。它的另一爪随之递出,就要一把掏出少年人的心脏,放在嘴里好生咀嚼一番。
李清源哪能让它就这般得逞?
他一拍地面,将头向前一顶,而后一手支地,整个身子旋转半圈,顺势递出一脚,踹在这黄泉怪兽后腿位置。
李清源猛一皱眉,那怪物在自己这一脚之下,竟然纹丝不动,几乎是身体本能反应,他忽然双臂交叉置于额头前方。
黄泉怪物果然一爪拍来。
少年人在它这一拍之下,蓦然倒飞出去,连续在地上翻转数圈儿,这才停下。
李清源龇牙咧嘴自地上爬起,瞅了眼自己身上一道道或长或短或深或浅的痕迹,人生头一遭觉得自己当真不适合穿白色长袍,好像自己一袭白袍的时候,从来都只有被暴打的份儿?
看那些
成名的山上仙人,一袭白衣飘飘然,好像随时都要御风而去,踏足仙门的谪仙人,天底下还有这么惨的白袍?
李清源这才打量起眼前头奸诈畜生,原来无论是看似不分伯仲的悍然对撞,又有之后被自己差点儿打入泉内,皆是这头畜生的“示敌以弱”,为得就是如如今这般以迅雷之势瞬杀自己。
一切手段,皆为这一后手。
一记未果的这黄泉怪兽悠哉悠哉缓慢向李清源走去。
李清源悄然皱起眉头,若是搁在以往,说不得自己现在早已是被开肠破肚的下场,只不过自己虽然躲过了致命位置,可是仍旧在这怪兽一拍之下,肺腑差点儿移位,七荤八素,并不好受。
这黄泉怪兽相较于羊皮卷中被自己所斩杀的黄泉怪物,无论是体魄还是心思,都要强出不止一星半点。
李清源忽然眼前一亮,强自振作精神,挣扎起身,绕着这黄泉怪物身侧猛然转体,一把拉住这怪兽尾巴。
只不过在少年一把握住这怪兽尾巴的刹那,他就开始暗自后悔,因为那条带有鳞甲的黑色长尾根本不是这尊怪兽的弱点,非但如此,这怪兽还猛一甩尾,将少年人再一次甩飞出去。
若不是改怀抱为蹲在李清源肩头的小家伙拼命拉扯,李清源当真就要被那怪兽划破胸膛。
李清源揩去额头冷汗,一阵头大,因为这只畜生与自己遇到过得那些好像在最根本上便完全不一样,要愈加难缠。
果然,这怪兽肩膀隆起,蓦然跃起,划出一长串黑影,忽然出现在李清源身前,根本来不及反应,李清源便被一巴掌扇飞出去。
在远方,忽然有一道血色光芒划出一道美丽长虹,疾速奔至少年人身旁,包裹少年人平稳落地。
于此同时,少年人乾坤袋之中嗡嗡作响,在少年人气机丝线牵引之下,蓦然冲出其中。
一抹银色光辉围绕少年人偏飞一周后,温顺倚在李清源肩膀一侧。
这一幕若是让朱家老祖瞧见估计会直接呕血三升而不至的画面,落在那黄泉怪兽眼中,让它悄然皱起眉头。
龙枪刹那将自己送入李清源手中。
龙枪入手后,李清源全身精气神非但没有如第一次那般被长枪吸干,反而猛然一提,只觉比之以往愈加神清气爽,胸中激荡有一股子气,意欲长舒出去。
于是少年人手腕轻灵一抖。
而后与他缠斗了这么长时间的黄泉怪兽便被李清源一枪挑进黄泉之中。
在他背后,羊皮卷不再是先前那般比之手帕大不了多少的模样,猎猎作响间,竟然有了披风大小,默默彳亍,跟在少年人身后。
浑身已经金光灿灿的小家伙觉得十分好玩,于是纵身一跃,跳到这羊皮披风上面,开始不断打滚。
少年人不再持枪,于是银色长枪开始不断地绕着少年人四周翩翩起舞,一团团银色光圈在李清源身旁荡漾开来。
打量着周身绚烂银光,李清源忽然想起自己在那琅琊阁那条楸木长街尽头一家铁匠铺子之中,一眼相中的一副普通银制铠甲。
少年人撇了撇嘴,一抖身后羊皮卷所化的“大麾披风”。
少年人心想,此刻的自己,若是再披上那副铠甲,那该有多威风?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一卷揽尽白衣鬼
在少年人亮出那杆龙枪,身披羊皮画卷的那一刻,整个黄泉乡刹那沸腾,无数鬼哭狼嚎声音轰然炸于耳畔。
无数诡音凄凄惨惨戚戚,时儿近,时而远。
甚至有些直接就像是在少年人耳畔轻声低语,说着少年人听不懂的话,据少年人猜测,十分有可能是属于那远古时期的语言。
一股股苍凉意味充斥其间,这不止让李清源有一刹那轻微出神,更让重新蹲伏在少年人肩头的小家伙微微发愣,一双大眼睛滴溜溜乱转,思绪早已不知飞向几重天之外了。
出奇的,那只估计是真正黄泉怪兽祖辈级别的家伙并没有趁着这个空挡,果断一爪子将眼前这个白袍少年给捅个通透,而是一双乌漆抹黑,像是有滚滚黑烟充斥其间的眸子仔细将李清源身后的羊皮画卷打量着,一张老脸扭结在一起,神情恍惚,显得愈加狰狞可怖。
李清源突然回神,拍了拍蹲在肩头的小家伙,小家伙一双瞳子都散得极大,黑漆漆的,过了良久才缓缓恢复神采。
只不过小家伙眼中仍旧有退之不去的迷茫。
就在这时,四面八方的光线蓦然一暗,忽然之间,就有无数白色影子飘荡出来,一张张脸上带着咧到耳根的狞笑,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白衣少年,当然,更多的则是盯着蹲在李清源肩头金灿灿的小家伙。
至于那头人面狼身的怪兽,这些面目狰狞的白影则是对他们充耳不闻。
想来浸在黄泉之中不知多少年岁的黄泉怪兽,身上或多或少沾染了此地的腥臭死气,那些白影大抵将之视为了同道中“人”。
只不过正是因此,李清源的处境变得极其微妙。
无形中占据天时地利人和的李清源,如今成了最为被动的一方。
愈来愈多的白影积在他的必经之路上,先前还能远远眺望到的跨河长桥,此刻早已被密密麻麻的白影遮蔽得再无一丝缝隙,能够窥见白桥尽头的门柱。
这既有白影本身诡术作怪,更多的则是本应该是透明身躯的白影数量委实太多,因而相互叠加之下,本应被“一眼望穿”的白影们反而变成一片白色茫茫不得见。
李清源头大如斗,这比自己独自面对那只肉身体魄违背常理的黄泉怪兽,更要棘手一些。
面对这劈天盖地的白影,李清源更愿意去找那一副躯体不知泡在黄泉之中多少年岁,一副体魄因此绝对可纵横同境的人面狼身兽掰扯一下手腕。
因为与之相比,少年人处在一个疏为独特的阶段,因为不曾破入第二大境,按照齐浩然的说法,就是不能就此肉灵合一,一步迈进金刚境界。
但是此刻少年人的体魄,绝对不弱。
所以他急于找位旗鼓相当,甚至要超过自己的对手来验证。
黄泉怪兽即是一个极其合适的对手。
只不过,望着眼前密密麻麻,蓄势待发的白影,一张张狞笑着的大嘴不断有白涎流出,一双发黑的獠牙犹如钉耙,寒光冉冉,随时准备扑倒少年人,在他那副美味身躯上撕下来一块儿鲜美血肉,好好品尝一下人肉滋味。
李清源幽幽一叹,看来这一次真正的“黄
泉”之行,因为这些白影的缘故,终究要告一段落。
一道奶声奶气的声音忽然在李清源心头响起,“可以继续向那座石桥走吗?我总感觉里面有东西在呼唤着我。”
在这静谧环境下,李清源吓得一个趔趄,他几乎是下意识望向肩头那憨态可掬,正瞪着一双水润黑眸望着自己的小家伙。
李清源摸了摸小家伙软乎乎的小肚子,将信将疑,“是你在说话?”
蹲在少年人肩头的小家伙歪了歪脑袋,猛一凑近,几乎与李清源鼻子碰鼻子,犹如黑宝石一般的眼睛眨巴着,极其人性化的咧嘴可爱一笑。
李清源心底徒然升起一道声音,“是的。”
小家伙自李清源的肩膀上一跃而下,一双黑溜溜的眼睛之内,有一丝金黄光辉一闪而过,目光像是穿过了层层白影,直接看到那条白色石桥,仔细凝望了良久。
李清源在一旁默默打量着小家伙动作,同时也在提防着那些愈积愈多的白影会蓦然出手,以及在一旁虎视眈眈的黄泉人面狼身兽。
小家伙一丝丝金黄气终于在眼角边缘消散,它步履蹒跚着走到李清源脚边,扯了扯少年人裤腿,扬起一张天真无邪的小脸蛋,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希冀。
又是一道充满稚嫩的童声自李清源心中响起,“我能感觉到那是一抹亲切感觉,没有恶意的。”
瞧着如此可爱的小家伙谁还忍心拒绝?李清源只得微笑点头,只是当他将视线从小家伙身上拿开,望向远方阴沉天幕,揉了揉太阳穴。
娘的,都说“地狱空荡荡”,自己横看竖看,这也不少啊……
在小家伙“望眼欲穿”的那段时间,白影已经连同天幕,团团围住。
当然,这些个白影也同时堵住了一人一兽的去路。
按理说接下来就是铺天盖地的魅影迭出,“掏心掏肺”,剜眼劓鼻了,这固然可怕,但是李清源则愈加担心在这危难关头,那头人面狼身兽的动作。
若是在紧要时候,那头了人面狼身兽有所动作,或者出手愈加刁钻一些,自己保不齐就会是重伤下场。
只不过当那些个白影铺天盖地袭向李清源后,这头人面狼身兽却出奇没有任何动作,仍旧盯着少年人背后的那张羊皮地图久久凝视。
那些个白影张开一张张血盆大口,其中有一丝丝黑色血迹“包裹”在每一颗尖尖獠牙上,更有黑色口水自其中直流。
李清源蹙起眉头,首先想到这些白影诡物的口齿说不得带着毒液,不得不举起手来,一手置于身前,一手置于身侧。
而后他的一手连连翻飞,而后大袖一挥,猛然抽出。
用得正是在琅琊三街之上,一出手便致使朱饶手下众扈全部丧失战斗力的那招“一袖起龙卷”,在李清源面前的那些个白影诡物在一刹那被少年人大袖震出的龙卷包裹其中,越是接近少年人的白影鬼魅,越是首当其冲,被这道青色龙卷撕得身首异处,身子随着一道龙卷罡风旋转拉扯,拖出一条条“白线”,只是一颗颗孤零零的脑袋在那股旋风之中,一张一合,像是想要咬住什么。
蹲在少年人肩头的
小家伙忽然扯了扯李清源发丝,周身同时闪现耀眼金灿灿光辉。
李清源猛然扭过身去,瞪大了眼睛,原来在少年身侧原来无声无息之间,出现了无数白影鬼魅,一张张沾满黑色黏液的嘴巴已经临近李清源脸前,李清源硬着头皮,心下已经做好了被毒素侵入身体后的一系列准备。
难道要交代在这里?
正是在这时,少年人身后的羊皮卷忽然散发夺目色彩,映照出一位满头红发披散于身侧,头生双角,一双赤色眸子摄魂夺魄的英武男子。
这道魔尊虚影忽然迈步,直接从羊皮卷之中走出,向李清源眉心一点。
他瞥了眼临近少年人身侧的那些个白影,无论如何看去都觉得有些碍眼,不由冷哼一声。
于是天地间忽然响起一声闷雷声响,围绕李清源一周的白影刹那溃散。
而后一身红光所组成的虚影便轰然爆散。
李清源眼瞳之中似有“白马过隙”,一瞬间流淌过许多信息长河,在外人看来,就像是李清源自己在发呆。
小家伙浑身金光愈加夺目刺眼,几乎就是一颗小太阳,每每有饥渴难耐的白影前仆后继掠来,想要将小家伙连同白衣少年一口吞进,总会被这金光所灼烧,腾起一阵滚滚黑烟。
李清源瞥了眼仍留有余力的小家伙,这才安心闭上双眼,似有所悟。
在他身后的羊皮卷一阵变幻扩大,比之先前大麾旗帜的模样要再大数十倍,像是一条用来遮蔽天幕的帷子。
李清源并剑指一茫茫多的游曳白魂,而后手指缓缓划到羊皮地图上。
像是忽然记起什么,白衣少年笑着问道:“我叫你一声你们敢答应吗?”
鬼魅幽幽然凄泣不已,自然没谁真得敢应一声。
李清源撇了撇嘴,有些无趣,于是他剑指一点 ,羊皮卷蓦然绽放出绚丽神采 ,一道道光幕垂落,将那些白色魂魄包裹其间。
白色鬼魅在其中好似无头苍蝇,预感大难临头,纷纷狼狈逃窜。
羊皮画卷之中有河流传出叮咚声响,不待那些个魂魄如何反应,这条长河便跃出画卷,一股直欲掀翻人天灵的恐怖吸力倏然传出,牵扯那些个白色鬼魅不断向长河之中移动而起。
巨大的吸力作用下,大部分白色鬼魅根本没有抵抗之力。
少部分仍旧在抵抗的白色鬼魅被拖出一条长长白色“尾巴”,仍旧不愿放弃挣扎的鬼魅最后实在遭不住那条长河的吸引拉扯下,自身“魄力”像是被一位饿着肚子的巨人鲸吸牛饮。
倔强的白色鬼魅们终于难以忍受地抱住头颅,凄厉惨叫,那声音刺得李清源耳膜一阵阵发鼓,小家伙则更是直接躲进李清源的心头。
最后它们的身躯颓然一松,被那条长河“接引”过去。
这才敢重新现身,蹲在李清源肩头的小家伙长吁短叹,伸出肉乎乎的小爪子擦了擦本就不存在的“冷汗”,拍着小胸脯,一副惊吓过度的样子。
它偷偷瞄了眼身后的羊皮画卷,觉得自己以后再也不要坐在上面儿“撒泼打滚儿”嘞,太恐怖啦,十分不利于宝宝的身心健康发展。
第一百四十七章 血手之下有白衣
风轻云淡,先前鬼哭狼嚎,种种刺耳声响蓦然一静,四野无声。
那张再次扩大的羊皮地图犹如一张长旗大纛,缓缓偏偏姗姗然落下,自然而然披散在少年人肩膀之上。
这在羊皮卷彻底披在少年人肩上,四摆自然下垂后。
本就极暗的黄泉乡昏暗天幕猛然一黯。
突然有一双血色长光刺破天际,在天边映照起一道道红色极光,隐约之间,像是勾勒出了一道长长天痕,仿若有人给天际划了一道口子。
红色光辉一下子就砸在了整条黄泉长河上,非但照耀得黄泉长河红光涌动,更是让白衣少年诡异的“红光满面”起来。
只不过少年人对于那抹刺目血光好似视而不见,即使那红光刺得少年人瞳孔若针尖。
因为一股肉眼可见的白色杀气,寒风刺骨,蓦然以远处天际为中心,铺天盖地汹涌扑杀而来。
饶是以少年人如今修为,仍旧察觉到一丝大恐怖,使人提不起斗志。
在少年人身侧的小东西更是脸色微白。
至于那头黄泉怪物,更是匍匐在地上,一双似蛟大爪盖在自己那张似人老脸上,颤抖不停,只是不知为何,距离那条黄泉长河极近的它,分明可以一跃而起,彻底躲入黄泉长河之中不出来,想来天际那只血色眼睛也不会为难它,但是这头人面狼身兽非但没有投入其中,反而主动向距离岸边有一段距离的李清源身旁。
天际那道口子张开,一瞬间,竟有一颗血色瞳子穆然出现其中,瞳孔如一把双刃利剑,缓缓转动,将目光抛向李清源。
寒气逼人。
那视线定在少年人的肌肤处,就像是被一把把小刀子割在肌肤上,慢刀子炖肉。
小家伙攀在少年人衣领位置,因为太过害怕的缘故,已经将小脑袋埋在一对肉乎乎小手之中,怎么也不敢看向天际那抹类似人类的血红眼球。
心底几乎瞬间为恐惧占据。
若不是心中依稀之间,那抹呼唤愈加迫切,小家伙几乎就要一步跃下,生拉硬拽着少年人的头发一溜烟逃回家要紧,它是委实有些想念女儿国之中的那位贤大家包得汤圆了。
几乎亲眼在那条镜面大湖上见识了种种人间腌事的李清源,体会尤为深刻,向自己席卷而来的白色寒气之中,除了令人泛起鸡皮疙瘩的杀气外,更有一丝贪婪,觊觎,更有某些不为人知的**。
一只漫无边际的大手猛然盖下,血管虬起,若一条条青色长蛇,遍布期间。
这只血色大手不偏不倚,意欲直接一手拿下地上那一袭白衣,肩上有一张羊皮地图飘扬的美味佳肴。
李清源手腕翻转,一抹银辉在其手中闪亮。
他手持龙枪,抖出一个漂亮枪花,身后羊皮地图猎猎作响,一层又一层肉眼可见的波纹氤氲荡漾而出。
小家伙更是直接重回少年人心头,一颗金灿灿犹如小太阳一般的一轮皎月,自少年心口冉冉升起。
与此同时,那只大手蓦然拍下。
一层层声浪在血手周边爆起,裹挟风雷之
势,一掌拍下的同时,有呼啸风声飕飕然,血手指缝之间,还有一丝丝电弧,像是细小银蛇,疯狂涌动,不断吐露狰狞蛇信,想着能在少年人身上撕下一块香喷喷的血肉来。
李清源眯起眼睛,微挺膝盖,这才不至于让自己在那股血手所带来的巨大风浪下直接跪地不起。
一个皎洁皓月在少年人丹田冉冉升起,盘踞在少年人心口的小家伙一张小脸儿上带着罕见肃穆,自身那只月亮在腹中犹如一颗璀璨宝石,闪闪发亮。
另有一颗月亮,是链接李清源与小家伙之间的桥梁,这意味着可供少年人汲取和运用灵,起码是常人的两倍有余。
仅是升月境的少年人摇身一抖,浑身筋骨噼啪作响,体内那条灵长河在三颗月亮以及三颗明灭不定的星光遥相呼应下,刹那呼啸奔腾流淌三千里。
那头人面狼身兽猛然抬头,掩饰不住的骇然,因为即便身处外界的它,都能清晰听见少年人体内有浪涛声音,哗啦作响,少年人的一身体魄肌肉也随之律动,分明就要臻至化境,破开那传闻之中,可凭借单纯力气搬山倒海的金刚境,只是这临门一脚,少年人自己好像迟迟不肯迈出去。
守在这条黄泉长河不知多少年岁以来,自己还真没有见过这般奇特的家伙。
少年人一抖长枪,重重踏出跃向高天,体内一股股灵长河涓涌而出,包裹着少年人那条手臂,那抹银色长枪在得到李清源灵长河的滋润下,欢呼雀跃,那雕刻有猛龙怒吼雕纹的枪尖,有银光舞动,寒芒吞吐。
李清源清晰感受到手中银枪向自己传递而来的那股一枪洞开天地的豪情壮志,顺势一枪递出。
那只血手也蓦然加大速度,一手强硬摧向那不过蜉蝣大小的白衣小人。
少年人手中银枪与这只血手终于撞击在一起,传来轰隆一声巨响。
日月失色。
一抹银辉自这只血色大手之中一穿而过,倏然高飞向阴郁黄天,有砰然一声自天际高高传来,紧接着在天空之中炸开一圈小小“洞口”,终年为阴云所笼罩的黄泉乡,终于得以窥见一丝蓝天白云。
那血手虽被动洞破,仍旧来势汹汹,保持着向少年人轰杀而去的姿势,将少年人重重拍下。
李清源尚还来不及变换身姿,整个身子就首先与那一只血手接触,而后化成一条白线,激射向地面,砸在地上后,发出轰隆一声声响,扬尘无数。
更有去势依旧不减的血手,随之轰然落地。
大地为止重重一颤,黄泉长河激烈起伏不定,无数水花溅到岸边,于是一缕缕水花又压塌了岸边的沙石,黄泉长河的水道为此悄然拓宽。
那黄泉怪物老脸焕发出一抹激动神采,纵身跃起后,一肩膀抵住少年人,生生拖出一长串距离,在他们即将一齐掉入黄泉长河之中的时候,人脸狼身的怪兽以高高隆起的肩膀巧妙一顶,少年人这才没有掉入真正的黄泉之中,享受一番腐骨蚀魂的滋味。
只不过人脸狼身的怪兽却因此掉入黄泉长河之中,黄泉长河的河水一下子将它疯狂包裹吞噬,仅是在
河面上冒出几个水泡之后,这只人面狼身兽便彻底失去了踪迹。
被血手一把差些甩入黄泉之中的白衣少年为层层羊皮画卷所包裹,羊皮画卷之外荡漾起一圈儿又一圈儿的涟漪,将少年人轻柔护在其中。
待烟尘散尽,羊皮画卷这才舒展开来,猛然高高盘旋在李清源的头顶,一股股充满亘古苍凉的气息蓦然弥漫而出,既有尘土厚实,岁月悠久之感,更有股子苍凉之感,像是一本积满灰尘,纸页泛黄的史书,缓缓摊开,无风自动。
一道道玄黄气流转出来,洋洋洒洒,披挂在李清源身上,非但抵挡下了向李清源飞射而来飞沙走石,先前李清源费尽力气才堪堪稳住,不至于跪地下去的威势徒减。
那抹划入天边的银辉须臾功夫,便从天际拖出一条银色长线犹如一颗流星划破天际,最后安稳落在白袍少年郎手中。
扬尘缓散,一手持枪的白袍少年身后那张羊皮地图已由披挂在少年人身后,转为高高飘荡在少年人头顶,一缕缕土黄色气体如泉涌动,洒在李清源周身各处,将他团团保护起来。
李清源望向高高悬挂在自己头顶的羊皮画卷,心中有好奇,若是没有这一副羊皮画卷,自己就算是在那血手一掌之下侥幸活了下来,也注定是奄奄一息,只有出气的机会,没有进气的可能。
更何况自己铁定是要在那一掌之下,被拍成一血雾碎肉,绝无生还可能的。
可在这副羊皮画卷之下,自己非但活了下来,并且完好无损。想来这件齐浩然无意之中自商贩手中得来的地图画卷,远比自己所想的还要珍贵,也远比自己想象的,要更加古老,更加神秘。
但是虽然有李清源并未大松一口气,因为那只血色大手还在,那只血色眼珠高挂在天边,一瞬不瞬地盯着李清源,当然,更多的则是盯着少年人头顶的羊皮长图,眼中光芒明灭不定。
一直被这血色眼珠,以一副想要将自己丢到嘴巴里面当糖豆子嘎嘣嘎嘣嚼了的眼神盯着,少年人心底无端腾起一抹怒气。
于是少年人拾起岸边的石子,朝向天边那颗血大眼抛去。
当然,若不是黄泉长河岸边的黄泥巴,委实过于危险,少年人一定是丢出一坨黄泥巴砸上去的。
以如今少年人的体魄,屈指一弹之下,石块带着破风声音,咻得一声,刹那破过层层血色气浪,砸在血色眼睛上。
天际那道血色眼膜前氤氲起一道道血色波纹,那石块尚未砸到血色眼睛之前,就已经砰然化作齑粉。
虽然并未真实砸进眼中,可是血色眼睛仍旧眼皮微眯立起,怒火中烧。
一声怒吼蓦然响彻云霄,直刺得人震耳发聩。
光是那声浪便激得整条黄泉长河荡起一圈儿又一圈儿的涟漪。
为羊皮画卷土黄气所团团围住的李清源翘起小拇指,掏了掏耳朵。
他眼睛直勾勾地瞧着天边血色眼睛,遗憾着喃喃自语。
地上咋就没有能用的黄泥巴?
少年人灵机一动。
要不自己尿一泡,自造一些?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一袭白袍袖飘摇
只不过天际那道血色痕迹并没有给李清源这个锻炼手工的机会,在他弯下腰找合适泥巴的时候,直接递出一拳。
那拳头比之先前的层层声浪愈加可怖,音爆肉眼可察,更有一层层音浪爆破开来,荡漾起一圈圈透明波纹,扭曲了附近景物。
更有一张枯黄树叶扭扭曲曲,飘荡坠落,在经过这巨大拳头一旁几丈远的地上时,刹那被音浪绞了个粉碎。
这样一拳,若是与之前的少年人对上,必定是以少年人彻彻底底身死道消果真要被这血手拖着丢进嘴巴里当糖豆嚼为代价的。
羊皮地图及时飘荡而出,为少年人挡下一圈圈涟漪震荡。
少年人随之跨步出去,手中长枪银辉激荡而出,寒光冷冽。
血色大手突破层层音障,几乎转瞬之间就已经像是一个大磨盘占据了李清源整个视线,笔直砸来。
李清源后撤一步,以撤出的那条腿为支柱,后拍长枪尾部,他手中龙枪化作一抹银辉,弹射出去数寸,而后被少年人一把抓住枪尾,身子跟着一个扭转,将长枪钻出。
龙枪枪头经过李清源灵长河的灌溉滋润,再次发出耀眼银辉,且不断旋转着刺出,带起一阵呼啸风声,与那巨大血手再一次对垒。
这可惜,这次已然是银色长枪轻易刺破这巨大血手的一根手指,透过血肉,一串而过穿,可血手仍旧满不在乎地继续将拳头递出,一拳捣在李清源身上。
羊皮画卷倏然之间绽放无数土黄光辉气,将白袍少年人团团围住,李清源这才没有在这一拳之下直接被打成血雾。
只不过此刻的他并不好受,虽被土黄气包裹,可他终究只是升月境界,并且依照原本在那苍幽丛林之中与那白鹰白展驰一战后,自己对于第二大境的体悟,以及这么多天来在功力几乎称得上深不见底一词的魔尊手上生不如死的经历,李清源能明显感受到眼前这只血手,早已经进了玄之又玄的第三大境。
第三大境仙人境界何以称之为“仙人”二字,除了是因为这一大境界本身就极其难以跨越外,自然是因为它本身的“浩瀚缥缈”,云遮雾绕,使人看不透。擒拿日月乾坤,操水控火,更是信手捏来,已经不能以常理度之。
李清源正是在这一拳之下,感觉神魂震荡,脑袋生疼。
那一只早早后撤一步的脚,如今非但在地上生生犁出一长串土沟,最后更是入地三分,整个脚掌没入土壤之中。
李清源微微用力,将脚掌从土壤之中拔除,不由晃荡几下脑袋,想要祛除阵阵眩晕感觉,只不过少年人越是晃荡脑袋,脑袋越是疼得厉害。
最后他伸手揉捏太阳穴,这才将痛意缓解些许。
那双血手经过短暂停滞之后,顺手一甩,一抹银辉带起一血雾,自血手之中穿出,重回李清源手中。
血手则是再次缓缓握拳,再一次向李清源捣杀过来。
李清源再一次后撤一步,支撑在远离黄泉岸边的坚硬土地上,而后抖出一个漂亮枪花,以双肩肩扛银枪,使得这杆龙枪崩得弓起,状若弯月。
而后李清源扭身一甩,手中银枪以横扫千军之势,欲要给予那血手“拦腰”一击。
李清源果然被这一拳打飞出去,浑身气机也为此一停
滞,气血翻涌,像是一条宽阔大河,奔流而出,却被人忽然在中间最为湍急的流域,摆上一颗巨石。
李清源深吸数气,这才摆脱那股喘息不动的不适感觉。
当然,地面之上再次被少年人犁出许长一段深深沟壑,相较于之前条土沟,要明显长出去许多。
不过李清源这些时日被魔尊所打磨出来的体魄优势,也愈加明显地被体现出来,寻常升月境界,那里遭得住这份罪?
即使与李清源一般,有一张羊皮地图垂下千丝万缕的土黄气,能得以大幅度供给自身抵御那天际像是磨盘的血手一拳拳轰杀而至,也约莫早就在两者相击的那一刹,被震成了粉碎。
一拳又至,李清源再次深吸一口气,脚下踏着自己初步与《太初经》一招一式融会贯通之后,自然而然体悟出来的重步,能够帮助少年人达到“气沉丹田又入腿,一气灌有三千斤”的效果,稳固重心。
而后李清源竟然果断放弃再次以手中龙枪御敌,而是双手一抹,将倚在自己身侧,恋恋不舍的龙枪收入乾坤袋之中,之后少年人目光坚定,攥实一双拳头,体内按照《鸿蒙太易篇》所记载的气机流转,灵长河奔流不息,他以最先从《太初经》上学来的最简单劲拳,摆出最为简单至极的拳架,在血手临近自己身侧的那一刹那,李清源连连挥动双手,一拳拳递出。
这一刹,少年人便递出了六六三十六拳。
在这之后,一袭白袍的李清源被华丽地打飞出去,若不是他先前早已踏出重步,以至于重心极稳,说不得就是被一拳打得直接不用过那条奈何桥,就能直接去见阎罗王了。
黄泉长长一条岸边,再次多出一条深深沟壑。
李清源挥手掸去身上灰尘,再次伸手一抹,将白袍收起,而后一声麻布劲装的他,自已经没入自己膝盖之中的深坑里一步步走出。
又是一拳而至,李清源这一次就连深吸一气调整呼吸的机会都没有了,只得仓促应敌,改极其消耗体力的劲拳为大开大合的重拳,笔直挥出一拳。
与那巨大血手相比,李清源这一拳更像是一根干枯树枝,与磨盘相撞,下场不过是“噼啪”一声,断为两截而已。
所幸李清源的肉身足够坚韧,可是他仍旧被那血手一拳轰杀了出去。
尘埃散尽,相较于之前所拖出的沟壑,这一次血手的一拳已经将少年人打得胯骨陷入地面,废了李清源好一番力气才将自己拔出。
又是一拳,带着隐约的不耐,牟足了力气而至。
这一次不待李清源有何反应,这血色已经一拳捣杀而来。
这一袭白袍被这一拳拳打得一次次陷入地面,又一次次自地上爬起。
那一条条深沟也更进寸许,到最后,几乎没过了少年人的脖子。
但是少年人的表情,也愈加平静。
相反,天边那只血色眼珠则愈加愤怒,一双眼睛几乎冒出火来,那血手一拳拳挥舞的频率速度也愈加迅如疾风。
最后它干脆改捣拳为立起手掌,一掌掌将少年人拍进地面。
那张羊皮地图弥漫出土黄气,将少年层层护住,每每被那血色大手震散土黄气,便又有新的土黄气扩散开来。
少年人虽然嘴角已经悄然渗出
血丝,可是一双眼眸,却前所未有的明亮,熠熠生辉。
每次血手落下,少年人都会以一种架势,递出去一拳又一拳,拳拳叠加下,他已经能够从最开始的挥舞出三十六拳,到之后的七七四十九拳,更有向九九八十一过渡的恐怖成长。
并且少年人一拳强过一拳,虽然在哪双血手下,少年人即使挥舞出威力再大的拳头,终归也算是不痛不痒。
可是被手下不过是蜉蝣大小的小虫子,理应被自己指肚一捻,就彻底化成渣滓的小人,竟然在自己手底下活了这般长的时日,并且竟然还利用自己挥舞出去的一拳拳,用力打磨自身,将自己体内斑杂所学糅在一起,化为一个整体。
血手感觉这位少年人,怎么也需要死了。
于是它再次改掌变为拳头,一拳捶在李清源天灵之上,打得他深陷地面,这还未完,血手不待李清源有所反应,自己冒出头来,就已经一拳拳朝向地面那颗大洞重重捶去。
在这般情况下,李清源仍旧一拳接着一拳挥出,而后又一次又一次被血手捶入地里。
忙于应对的他,并没有注意到他头顶的那张羊皮画卷,一身土黄色气息吞吐不定,羊皮画卷之间的色彩时而亮时而暗,而在他腰间的乾坤袋之中,同样有一抹银辉明灭不定。
终于,血色大手心底那股子愤怒彻底爆发,那只血手高高扬起,天空之中那颗血色眸子杀机毕露。
继而这只血色大手蓦然擂杀下去,对此最为熟稔不过的李清源早已经摆好一个拳架,以双臂高举的方式,迎接上向自己擂杀过来的血色大手。
天地猛然一暗,远处天边的那只血色眼睛之中徒然射出一条血色光线,天地为之失色。
那道光线几乎瞬间便至,正巧打在李清源头顶。
羊皮画卷铺张开来的土黄色气体,从来都无往不利,这一次却瞬息之间便被这道光线打得四散出去,无力落在地上。
那血红色光线蓦然就降在了李清源头顶,一股脑的砸在李清源身上。
李清源望向那抹血红色光线,苦涩咽下不断涌入嘴中的血沫,咧嘴苦笑,这下子自己当真是凶多吉少了?
在他腰间的乾坤袋猛然爆发出无量银色光辉,与此同时,颓然落地的羊皮地图也忽然之间升向高空,与那抹银辉交相呼应。
天地之间,忽然之间,传来一声叹息。
虽然极其细微,但却在少年人心田之中不断回响,极其清晰。
那张羊皮地图忽然之间涌现无数光彩,光彩夺目。
突然有一袭白袍一角,自这羊皮地图与龙鎏银枪之间飘荡出来。
一道蓝光出现。
一位周身为白雾笼罩的男子自其中一步迈出。
羊皮地图放大成了一件宽敞斗篷,洁白无瑕,披挂在男子身上。
龙枪掠至男子身旁,小鸟依人,乖巧无比。
长长披风随着白袍舞动间。
浑身为白雾所笼罩,手持一杆此时此刻比天上星辰都要亮堂的银枪的男子,像是一位巡视天界多年,重返人间的战神。
一直都像是局外人,俯瞰这一黄泉乡的魔尊赤羽,怔怔然望着那一袭白袍,不知不觉之间,却已经有两行清泪挂在脸颊而不自知。
第一百四十九章 白袍一摆杀血瞳
天际那颗血色眼珠之中流露出极其明显的恐惧神色,一只血色瞳子已经缩至麦芒大小。
很难想象这世界上竟然还会有东西使这一恐怖存在感到恐惧。
“一朝大梦千万载,不识人间是何年喽。”
仍旧不见那一袭白袍如何言语,却有那么一道慵懒声音,传至李清源心头。
黄泉之中忽然冒出一颗脑袋来,望向天际那一袭白袍,衔着一颗雪白珠子的人面狼身兽颤抖不已。
高高在虚空之中踱步的白袍一步步走向高天一边的眼睛旁,又有一道声音忽然传出,“不曾想你这小东西,如今都有这种修为了?就这么喜欢随意欺负小朋友?”
那血色眼珠不断眨眼,一双瞳子来回晃动,像是在摇头。
不过那一袭白袍并未理会,而是自顾自的自言自语,“既然如此,那我为民除害一下,倒也可行?”
血色眼珠忽然瞪大了眼睛。
可惜那一袭白袍早已经一枪递出,直接刺破了这颗眼珠。
相较于李清源次次仅是能在血手上扎出一个无关痛痒的小洞,这一袭白袍信手捏来的一递之下,那杆龙枪忽然涌现出一条粗壮光幕,轰然一声,若一道闷雷在天际炸裂,将那一颗血色眼珠轰杀至无,彻底泯灭。
“天!”
一声不甘地怒吼嘶哑传出。
为白色雾气笼罩的男子伸出手来,像是掏了掏耳朵,满不在乎道:“连我的名字都叫不全,这下我感觉你死得一点儿也不冤了。”
那只血手蓦然而至,拼死一把抓住这一袭白袍。
面对这只让李清源吃足了苦头的血色巨手,白袍男子摊开双手,任由血色大手将自己抓在手中。
男子放声大笑起来,“想要点燃自己那条灵长河,和我来个不伦不类的同归于尽?我劝你最好不要啊,你觉得杀掉我,仅是付出丢掉一只蕴藏有自己大部分意识的胳膊为代价,有可能?”
在白雾之中的男子摇了摇头,“没可能的嘛,我说你这场痴鬼说梦,是不是蓄谋已久,好让我笑掉自己的大牙啊?”
血手并没有理会男子的冷嘲热讽,一道道遍布在手臂之上的筋脉刹那之间,便已扩散至寻常人手臂粗细,密密麻麻,盘布其上,随着每一次呼吸律动,都有一阵红光徒亮。
为白色雾气所遮掩的男子摊开手掌,让龙枪自己化作一抹银光,而又伸指一点,使得羊皮画卷不再披挂在自己身上。
龙枪与羊皮画卷围绕男子翩翩起舞,而后蓦然远遁而去,光华一闪,匿入李清源腰间的乾坤袋之中。
少年人肩头金光涌动,一只小家伙蹲在少年人肩头,举目远眺,好奇的大量着天空之中那一袭白袍,目光之中,有思虑神色,依稀之间,更有一丝追忆与缅怀。
虽然只有一瞬功夫,小家伙转而眼神便已恢复清明,但是李清源那一刹那感觉蹲在自己肩头的,更像是一只已经存活悠久岁月的史前巨兽。
那一袭白袍将一枪一图驱散后,孑然一身轻,缓缓摊开手掌,平展双臂,谈笑风生。
大有一副你尽管来炸我的样子。
所以那血手猛然血管鼓动,如有人在其中擂鼓,咚咚作响,一时间红光大作。
李清源能否清晰地感受到一股狂暴的灵波动在其中孕育而生,这让已经是半个局外人的李清源无端担心起来,小家伙更是瞪大了一双黑宝石一样的眼睛,一双小手捧在胸前,忧心忡忡。
没有几息功夫,这一只紧紧攥住男子的血色大手,轰然一声爆炸开来。
先是有剧烈的耳鸣声音自李清源耳畔响起,有一瞬间的静音,而后一声响彻云霄的盖天声响随之响起。
一圈又一圈巨大声浪与热浪扩散开来,在先前血手所带来的那股巨大压力之下都未有倒下的李清源被这一股猛浪倏然扑倒在地。
蹲在少年人肩头的小家伙更是直接倒飞出去,若不是李清源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小家伙的一只小爪,说不得现在就要见不到小家伙的身影了。
将小家伙抱在怀中,李清源直愣愣地瞅着眼前的景象。
小家伙用两只小爪子攀住李清源一条胳膊,小心翼翼地露出一双大眼睛,怔怔然将目光投向天际。
一片狼藉,碎肉与血块扑簌簌自高天之上掉下,一片又一片云彩已经成了血色,氤氲起一团又一团血雾,挂在天际,像是天被捅了个窟窿,有鲜血汩汩然自其中流淌而出。
高天之下的黄泉长河,更是波涛汹涌,河中水本是与王朝版图不同的向西流去,如今却调转开来,部分都因此东流而走。
那头黄河怪物也因此急忙纵身从黄泉长河之中跃出,心有余悸地转身望向身后愈加汹涌的涛涛长河。
白袍男子能够在这猛烈冲击下活下来吗?
先前对于这位神奇登场的男子,尚且抱有许多信心的李清源一伙儿,如今心下打鼓,有些忐忑。
天际之间的血雾忽然散尽,露出踏立虚空中的那一袭白袍。
兴许是那场大爆炸冲击的缘故,萦绕在神秘男子身旁,久弥不散的白雾如今已经尽数散尽,露出一道体态颀长的背影。
这背影黑发如瀑布披散开来,却不显杂乱,自有股子干净清雅之感,男子慵懒地伸展一个大大懒腰,大袖浮动间,露出如同葱根一般的手指,惊鸿一瞥。他那张宽阔后背像是有无尽吸引力,使人止不住得想要对男子那张容颜一窥究竟。
就连本就长相俊俏的李清源都忍不住瞪大了一双丹凤眼睛,远远眺望过去。
白袍男子肩膀微微动作,像是要转身。
这下就连坐在李清源怀中的小家伙也下意识伸出肉乎乎小手擦了擦眼睛。
李清源心底忽然腾起一抹冷气,一声狞笑忽然在少年人心田乍起让李清源呼吸都不粗重了几分。
随着那一袭白袍的转身,一张青面獠牙长相的怪物嘴脸蓦然映入少年人眼眸。
这头怪物一咧嘴角,朝着少年人咧嘴邪笑。
少年人直冒冷汗而不止,合着方才是那场战斗,是鬼魅内部消耗战?
自己是个实实在在的局外人了?
血手已然如此恐怖,那么在那恐怖爆炸之下活下来的这头青面獠牙的怪物呢?
年人偷偷咽了口唾沫,二话不说,抗着小家伙一溜烟跑没了影儿。
望着一刹那没了踪迹的白衣少年,大修飘摇的白袍男子半掀起自己那张忽然之间就没这么活灵活现,略显僵硬的怪兽假面,斜戴在自己半边脸上,眉眼若桃花,经过艰辛忍耐后,终于捧腹大笑起来。
男子的半张脸庞,竟然是当之无愧的绝美,光是凭借一双嫩薄水润的嘴唇,以及才露冰山一角的若峰挺鼻,更有一双天下女子估计都会艳羡的剪水眸子,其中若有星辰日月,孕育其间。
大笑过后,白袍男子抹去眼角笑出的泪水,这才正了正神色,转过头望向身后虚空某处。
穿过层层阻隔的那处虚空后头,是一位怔怔出神,头生双角,血发飞扬的魁梧男子,再也难以掩饰自己的激动神色,喉结蠕动,张了张嘴巴,正要说话。
白袍男子伸出白皙长指竖在自己嘴前,眼神示意魔尊噤声。
这位在魔域之中,从来都是有发号施令,统帅千军万马,天下魔人,莫敢不从的桀骜魔尊,此刻却乖乖遵从白袍男子的意思,因为白袍男子的一个动作而轻易闭上了嘴巴。
白袍男子长长伸了个懒腰,而后从他头顶以及脚部两端,忽然出现两道银光,而后两道银光迅速向居中位置合拢,到最后,两点银光合拢,突兀炸作一条银色细线,白袍男子兀自消失不见。
就好像从来没有自这个世界出现过一般。
如梦似泡影,绚烂似焰火。
却留下了一抹真实存在过的美景。
方知丰非绝色,世间犹有白衣在。
游走在黄泉长河边沿处的白袍少年人忽然停下脚步,哈哈大笑起来,拍了拍怀中小家伙的脑袋。
小家伙奇怪地抬头看向李清源,而后又望向身后那头跟随自己一路的人面狼身兽。
一路走来,这头黄泉怪物亦步亦趋,跟在一人一兽身后,并没有向一行人展露獠牙,也未刻意隐匿踪迹,就这么远远吊在一行人脚后跟上。
李清源转头望向这黄泉怪物时,这头怪兽便敛起那张褶皱老脸,似乎出奇得有些羞赧?
见黄泉怪物仅是口衔着一颗雪白珠子,跟在自己身后外,便再无其他动作,李清源也就任由这怪物跟在自己身后。
李清源望向怀中安静躺着的小家伙,继续嘿嘿傻笑,“你说那白袍男子是谁?啥子时候,这世界上那一小撮绝顶高手咋就与我这般有缘,一个接着一个冒出来?”
小家伙抬起一张漆黑又亮晶晶的眸子满是疑惑地望向李清源。
李清源心底穆然腾起一抹声响,是小家伙奶声奶气道:“不知道呀~”
重新穿戴上一袭白袍的李清源忽然顿住脚,有些发怔,嗓音颤抖道:“他该不会是那位叫做泽天的第一代神子?”
李清源悚然一惊,赶忙直摇头,哪里有人果真能活过万千岁月的?到时候不死也是一把灰了吧。
“所以应该不是才对?”
少年人心底大松一气,沿着黄泉长河沿岸自言自语,愈行愈远。
浑然不觉自己已经深入黄泉悠悠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