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一章 还好没把持住
“孩子,我……我正是你的父亲张光耀啊。”张光耀哆嗦着嘴唇,泪流满面地回答了张小卒的问题。
他在这小小的院子里躲了十六年,精神变得十分脆弱,容易伤感。
张小卒扑通一声跪在张光耀面前,眼含泪水重重叩首道:“不孝子张小卒,叩见父亲大人!”
这个他曾经在无数个夜晚想念的男人,今天终于被他见到了,虽然和他想象中的大不一样,看上去有些陌生,但父子之间的血脉亲情瞬间就塞满了他的心田,让他鼻腔一阵阵酸楚上涌,忍不住想哭。
“孩子,起来,快起来!”张光耀连忙伸手上前搀扶,并愧疚自责道:“为父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呀!”
“不是您的错,孩儿不怪您。”
“你长这么大……为父未尽到一天做父亲的责任,为父无地自容,愧为人父啊……”
张光耀涕泪横流,心里全是愧疚自责。
“您不要这么说,孩儿真不怪您。”张小卒见父亲越哭越厉害,连忙顺着父亲的搀扶站起身,手足无措地安慰。
“为父……”
张光耀泣不成声,张小卒越是不怪他,他心里越是愧疚难当。
张全和珍珠听见张光耀的哭声,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惊慌地跑了出来,到近前听见父子二人的相互称呼,他俩直接愣在当场。
他们并不知道张小卒的存在,所以看到自家主子突然来了这么大一个儿子,突兀得让他们一下接受不了。
张光耀哭着把张小卒拥入怀中,双臂抱得很紧,似乎怕一松手张小卒就从眼前飞走了。
感受到父亲结实的拥抱,张小卒的心弦猛然被触动,鼻腔一酸,一直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终于控制不住落了下来。
他双臂抱着父亲的后背,回给父亲一个用力的拥抱。
这一抱让张小卒禁不住一愣,因为张光耀实在太瘦了,给他的感觉就像厚厚的棉衣里包裹着一截枯木,他知道这是因为父亲长期伤病缠身的原因,顿时心酸不已。
再想到母亲还在沈家悔过崖上受苦,爷爷生命无多,奶奶也脑疾缠身行将就木,一家人零零散散不能团聚,还饱受磨难,张小卒霎时间悲从心来,眼泪止也止不住。
父子二人相拥而泣。
张全和珍珠在一旁看着,也都感动得落下泪水。
“啊!我的药!”
珍珠的一声尖叫打破了气氛,她火急火燎地跑向灶房。
“爷,外面风大雪大,冷的很,快带小少爷进屋吧。”张全提醒道。
“对对,快进屋,屋里暖和。”张光耀反应过来,连忙抹去脸上的泪水,拉着张小卒进了院子朝屋里走去。
他见张小卒穿得单薄,立刻解下身上的大氅给张小卒披上,张小卒推辞不掉,只好穿上。
张小卒有修为傍身,再者他曾在黑森林服用过大量雪鳞鱼的鱼珠,那是黑猿为了能让他抵抗寒潭之冷专门给他吃的,所以像这种程度的寒冷,就算他不用修为抵抗也冻不着他。
进到屋里,张小卒不禁愣了一下,因为屋里真的很暖和,感觉就像从冬天一下走进了温暖的初夏。
“张全,再添点碳,别让屋里冷了。”张光耀吩咐道。
“欸,好嘞。”
“小卒,冷不冷?冷的话咱们就上炕,炕上暖和。”张光耀问张小卒,并指了指屋角的一张砖砌的大床。
张小卒摇头笑道:“不用,我热得都快冒汗了。”
说着,他把大氅脱了下来,是真的热。
他发现热量都是从那张大床,以及床边墙壁上散发出来的,再联想张光耀吩咐张全去添碳,就大概想明白屋里怎么做到这么热的了。
张光耀接过张小卒手里的大氅,挂到门后的衣架上,然后和张小卒在茶桌边坐下。
他提起碳炉上的铝壶,给张小卒倒了一碗热茶,说道:“这是姜茶,喝了可以驱寒暖身子,你尝尝。”
张小卒点点头,端起茶碗喝了一小口,张光耀的客气让他有些拘
谨。
“爷,我出去买几个菜,请问小少爷想吃点什么?”张全添碳回来,到跟前询问。
“不用了。”张小卒摆摆手,看向张光耀说道:“爷爷让我们午饭去他那边吃。”
张光耀闻言怔了一下,然后点头同意道:“好,那就去老爷子那边吃。张全,你去准备一下马车。”
“好嘞。”
张小卒暗松一口气,因为来之前爷爷告诉他,他父亲已经十几年没出过院门,所以极可能会拒绝他的邀请。
所以见父亲点头答应,他心里暗暗高兴,觉得可能真如爷爷所说,他的到来可以解开父亲的心病,让父亲从画地为牢的囚笼里走出来,重新鼓起勇气面对生活。
张光耀给自己到了一碗姜茶,捧在手里怔神了一会,然后幽幽开口道:“当年你母亲被她大哥强行带走,我完全不知道她已经有了身孕,否则就算是死我也会去找你的。”
“当时母亲自己也不知道,是你们分开后她才发现自己怀了身孕。”张小卒道。
“你……见过你母亲了?!”张光耀闻言惊讶问道。
张小卒摇头道:“没有,是母亲收的养女奉母亲之命,从中洲偷偷来看望我,顺带讲了一些当年的事。”
“你母亲……她还好吧?”
“母亲过得还好,就是一直被沈家人禁足在家里不得出门,所以这些年也没能来找您。”张小卒说道。
他不敢将实情告诉父亲,怕他脆弱的精神承受不住。
“是我害了她,我对不起她。”张光耀心中无比愧疚自责,眼看眼泪又要掉下来。
张小卒连忙劝慰道:“母亲说她不后悔。”
然而他的这句安慰却戳到了张光耀的泪处,眼眶里打转的泪水一下落了下来。
张小卒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安慰。
张光耀兀自落泪了一会儿,然后擦了擦眼泪问道:“听你奶奶说沈家人从中洲过来抓你,是怎么回事?想必是偷偷尾随你母亲的养女找到你的吧?”
张小卒点点头,随即把事情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沈家人实在太绝情了!”
张光耀听见张小卒说沈家人是来夺取他的古仙之力的,愤怒地一巴掌拍在桌面上,清瘦凹陷的眼窝里射出两道冷光,但是想到自己是个废人,什么也帮不了张小卒,他的神色顿时就暗淡了下去。
张小卒道:“父亲,您放心,我一定会把母亲从沈家接出来的,也一定会让他们为施加在您身上的伤痛付出代价。”
张光耀摆手道:“把你母亲接出来应该,但报仇就算了吧,不能让你母亲夹在中间难做。再者,也确实是为父有错在先,没能把持住自己的**,对你母亲犯了错,他们打为父也打得应该。”
“——”张小卒神情微窘,心想还好您没把持住,不然不就没我什么事了吗。
“孩子,这些年你都是怎么过来的?一定受了千般苦难吧?”
“孩儿得苍天护佑,遇到了一群心地善良的人,他们视孩儿如自家孩子一样,所以孩儿自小到大基本没受过苦。”张小卒摇头答道。
“给为父讲讲可以吗?”张光耀目光期待地问道。
“孩儿被母亲放在柳家村村头的老柳树下,然后被——”
张小卒带着回忆的表情,把他自小到大经历的一些趣事讲给张光耀听,讲到开心处他自己先忍不住笑了。
只是笑着笑着就哭了起来。
或许是受张光耀的情绪影响,此刻他的内心也变得伤感脆弱起来。
他忽然好想回柳家村看看。
张光耀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开口说道:“为父本来打算明天就动身去帝都找你,没想到你竟来了北疆。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陪为父去一趟柳家村吧,为父要当面跪谢柳家村的乡亲们对你的养育之恩。”
张小卒摇头道:“我有要事在身,暂时抽不出时间,等事情做完我再陪您去吧?”
他没敢告诉父亲他要陪爷爷去西域沧海城找苍一海决战
“也好。”张光耀点点头。
吱呀——
珍珠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黑色药汁推门进来,走到桌边放在张光耀面前,说道:“爷,喝药了。”
张光耀端起药碗,咕噜咕噜一口气喝干。
“父亲,能让我看看您的身体吗?”张小卒面带担忧地问道。
张光耀点点头,把手腕伸到张小卒面前。
张小卒伸手扣住父亲的手腕,他不懂岐黄诊脉之术,只能将力量沁入父亲的身体里,慢慢感知探查。
一番探查过后他不禁皱起眉头,他发现父亲除了丹田气海毁坏堵塞以外,经脉血肉、骨头脏腑等皆没有大碍,心想爷爷说的没错,他父亲身上的伤疾已无大碍,主要还是心病在作怪。
他又探查了一下父亲的神魂,惊吓地发现他的神魂布满了裂痕,好在正有源源不断的神魂滋养之力沁入识海,不停地滋养着裂痕,并且看状态已经快要修复了。
“父亲,把爷爷给您的那颗玉珠拿出来,我给您重新加持一下。”张小卒说道。
他突然后悔没有从天残手里买一颗玉珠,那玉珠对神魂滋养之力有很大的加持作用,要是买一颗给父亲用就好了。
张光耀把玉珠从脖子上摘下来递给张小卒,然后张小卒花费一盏茶的时间给玉珠重新加持上九重功效的神魂滋养之力。
“有了这颗宝珠,为父伤残的神魂无需一年时间就能痊愈。”张光耀感受着九重功效的神魂加持之力惊叹道。
“爷,恭喜您,终于快要摆脱病痛的折磨了。小少爷,您真是太厉害了!”珍珠听见后非常高兴,并对张小卒挑大拇指称赞。
“多亏你和张全十几年的悉心照料,我该好好感谢你们二人才是。”张光耀心存感激道。
“爷您太客气了,照顾您是奴婢和张全分内的职责,我二人不敢居功。”珍珠道。
张小卒闻言从须弥芥子里取出一件蓝色玉坠,递给珍珠说道:“初次见面,没有准备什么礼物,送你一个小物件,万勿嫌弃。”
“这……太贵重了,奴婢不敢要。”珍珠摆手道。
玉坠色泽通透,一看就是值钱的物件,她不敢要。
“小少爷赏的,你就接着吧。”张光耀说道。
“奴婢多谢小少爷赏赐。”听见张光耀发话,珍珠便就伸手把张小卒递到她面前的蓝色玉坠接在手里。
玉坠入手,她的神情一怔,随即露出极为震惊的表情,慌忙把玉坠递还给张小卒,惊声道:“小少爷,这件宝贝太贵重了,奴婢不能要。”
这玉坠上被张小卒加持了六重功效的神魂滋养之力,把她吓到了。
吱呀——
张全推门进来,说道:“爷,小少爷,时间不早了,该出发了。”
张小卒又从须弥芥子里取出一块褐色的圆形玉佩,放在桌上,冲张光耀说道:“父亲,您把这个给他们,我出去看看雪下得多厚了。”
“把大氅穿上。”张光耀连忙叮嘱道。
张小卒听话得披上大氅,推门出去,不禁吓了一跳。
雪比刚刚他来的时更大了。
地上的积雪都差不多有两寸深了,一脚踩上去软绵绵的咯吱作响。
镇北王王府。
张屠夫已经站在门前的石阶上,望着东边的街道等了许久。
他的衣领、肩膀和头上,已经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积雪。
突然,一阵马蹄声和马车在雪地里的行驶声从街道东头的雪幕里传来。
张屠夫精神一抖,盯着白茫茫的雪幕,目光希冀。
再此之前已经有七八辆马车从门前经过,每次都给他希望,又让他失望,他希望这次不会。
当看到张光耀的破旧马车驶出雪幕,出现在他视野里时,他的心跳稍稍快了一些。
他希望当马车在门前停下时,张光耀能从马车上下来。
张小卒潜力无限,战力无双,他已经不再担心,所以他现在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张光耀。
第七百五十二章 吃点肉长长膘
马车在王府门前停下。
张小卒和珍珠先从马车上下来,然后把张光耀搀扶了下来。
张屠夫看见张光耀来了,脸上露出了笑容,抬手捋了一下胡须,愕然发现长长的胡须已经粘着雪沫结冰了。
“爷爷,您怎么在外面站着?可别冻坏了身子。”
张小卒看见张屠夫头顶和肩膀上积了厚厚一层雪,连忙走上前去给他拍打,并把自己身上的大氅解下来给他披上。
“呵呵,老夫身子骨硬朗着呢,可没你想的那么弱。”张屠夫笑道。
张光耀挣开珍珠的搀扶,往前紧走两步,在门前台阶下朝张屠夫跪下,叩首道:“不孝子叩见父亲大人,让您久等了,苦煞了您,实在罪该万死!”
他这一声“久等了”实为两个意思,既是说张屠夫此刻久等了,更是说他这么多年久等了,为了给他治病东奔西走累苦了。
张屠夫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欣慰地点点头,道:“来了就好,快进屋吧,饭菜都已经准备好了。”
饭菜丰盛。
爷孙三人围坐一桌,边喝边吃边聊。
聊张屠夫当年的英雄事迹,聊张光耀小时候的糗事,聊张小卒小时候的趣事。
说说笑笑,气氛十分温馨。
饭后张屠夫说要处理一些军务,乘坐马车离府。
张光耀喝了两杯酒,不胜酒力,有点头晕,被张全和珍珠搀去他在王府的房间休息去了。
张小卒婉拒了仆人的陪侍,独自一人在大雪中漫步,一边闲逛,一边欣赏雪景。
但王府很小,连国威府五分之一大都没有,不一会儿就被他逛遍了。
然后他走到一处避雪的屋檐下,一站就是一下午。
晚饭时间,张屠夫派人来通知,说他晚上以及最近两天都不回来了,让张光耀和张小卒自行安排。
张小卒知道张屠夫在做临行前的部署。
父子二人在府上吃过晚饭,然后坐马车回到张光耀住的小院。
小院里没有空闲的房间给张小卒睡,张光耀邀他同睡一个房间,他自然不会拒绝父亲满心期待的邀请,欣然答应。
张光耀心里高兴极了。
躺在热乎乎的炕上,听着风雪拍打在窗户上的唰唰声,理应入睡得很快才对,但父子二人却辗转难眠。
张光耀睡不着是因为沉闭的心扉重新打开,思绪纷乱,大脑安静不下来。
当然,也是跟他中午喝了两杯酒,睡了大半个下午有直接关系。
张小卒睡不着却是单纯因为炕太热了,感觉浑身烤得慌,实在睡不习惯。
“父亲,母亲她长什么样?”张小卒知道张光耀还没睡,于是小声问道。
“你去把灯点上。”张光耀道。
张小卒依言把油灯点亮。
张光耀披着衣服坐起身,抬手指向房间东北角,说道:“把那个檀木箱搬过来。”
张小卒顺着张光耀手指的方向看到一个长宽三尺的木箱,按照张光耀的吩咐搬到炕上,同时心里抑不住激动期待起来,以为箱子里装有母亲的画像。
张光耀打开木箱,张小卒一眼望去,发现里面装的竟是满满一箱子木雕。
木雕有大有小,每一个都雕刻得栩栩如生
张小卒看见所有木雕雕刻的都是同一个女人,无需询问他已经知道,这些木雕肯定是照着他母亲的样子雕刻的。
张光耀伸手拿起一个木雕,木雕上的人儿手捧书卷正在读书,安静且认真。
他枯瘦如柴的手指摩挲着木雕,眼神变得有些迷离,轻声呢喃道:“这些木雕都是我回想你母亲的样子雕刻的,虽然雕得不够细腻,但应该有你母亲**分的样子。”
张小卒拿起一个个木雕,挨个仔细观瞧欣赏,把母亲的各种样子都记在了心里。
“你母亲性格开朗活泼,特别爱笑,笑起来嘴角两边有两个小酒窝,非常可爱漂亮,她安静下来时会显得很文静,她最喜欢吃糖葫芦——”
张小卒欣赏着木雕,张光耀讲着关于沈文君事情,张小卒挨个欣赏完,张光耀恰好也讲完了。
“父亲,我能拿两个吗?”张小卒问道。
“当然。”
张小卒选了两个木雕放进须弥芥子,笑道:“我自己留一个,另一个等我见到母亲的时候送给她,告诉她您是多么想念她。”
张光耀被张小卒说得脸颊一红。
“父亲,能不能教教我?”张小卒忽然问道,他被张光耀的雕刻手艺惊艳到了,想学一手。
“教什么?”
“这个,雕刻。”张小卒指着木雕说道。
“你喜欢吗?”
“嗯。”
“好,明天我就教你。”
张光耀很高兴,张小卒崇拜的眼神让他感受到了一种满足感。
“父亲——”
“嗯?”
“您实在是太瘦了,得多吃点肉长长膘。”
“呵呵,好的。”
“我有一个淬体的方子,对身体有极大的益处,不知道您是否愿意试试?”
“我丹田气海毁了,没必要浪费灵药。”
“用的都是不怎么值钱的灵药,但是淬体时得承受极大的痛苦,以您现在的身体状况恐怕抗不住。”
“哦,那就算了,没关系的。”
“您不想和母亲见面时帅一点,酷一点吗?”
“……想。”
“那您多吃点,把身体调理好了,到时候我给您淬炼一遍身体,保证您比现在酷一百倍。”
“好吧。”
又闲聊了小半个时辰,二人这才熄灯睡觉。
翌日早晨。
张小卒打开房门,不禁瞪大了眼睛,只见地上的雪已经堆得小腿肚那么高了。
“小少爷,是不是被吓到了?”珍珠现在西边厢房门口笑问道。
以往下雪,早晨这个时候,她和张全早就把门口和院子里的雪清扫一遍了,今天之所以没动,是专门留给张小卒看的。
张小卒惊叹点头,道:“我是第一次见这么大的雪,实在太……太壮观了!”
他把入微心境展开了,只看见大街小巷、房顶墙头一片银白,天地一白,甚是壮观。
“小少爷,我要上房顶扫雪,你要不要一起来?”张全手里拿着扫把问道。
“好啊。”张小卒欣然答应。
张全回身进杂物房又找了一把扫把,淌着腿肚深的雪走到张小卒面前递给他一把。
“小
少爷,房顶滑溜的很,您可千万小心啊。”珍珠不放心地叮嘱道。
“大可放心,这点高度就算摔下去也摔不着我。”张小卒应道。
他站在屋脊上,学着张全的动作,用扫把杵着雪层往下使劲一推,大片的积雪顿时顺着倾斜的屋顶滑落下去,摔在地上的积雪上发出嘭嘭的声音。
“小少爷,您可不知道,去年雪灾,大雪整整下了一个月,几乎把整座万古城都给埋了。
数不清的房屋都被厚重的积雪压塌了。
太惨了。”张全一边清扫积雪一边唏嘘道。
“人类在天灾面前实在太渺小了。”
张全的话让张小卒想起了去年南境的旱灾,也禁不住感慨叹息起来。
“小少爷,要不要堆个雪人玩玩?”珍珠在院子里清扫着积雪问道。
“那感情好。”
“得让老爷教你,老爷堆的雪人就跟真的一样。”珍珠道。
“那不是雪人,那叫雪雕。”张光耀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他手里提着一个木箱,顺着珍珠铲开的一条小道走到院子里,昂头望向屋顶上的张小卒,说道:“小卒,你不是要学雕刻吗,就用雪雕开始练手如何?”
“听您的。”张小卒应道。
张光耀看向珍珠吩咐道:“珍珠,把院子里的雪都堆到东墙边,然后压实了。注意点,尽量不要把泥土掺进去。”
“明白。”
“让我来吧。”
张小卒从房顶跃下,让后抡圆手里的扫把朝地上的积雪扫去。
确切点说是扇去。
只见厚重的雪层直接被他这一下掀了起来,朝东墙边飞去。
“好厉害!”珍珠禁不住惊叹。
因为她细心地发现,被张小卒扇飞的积雪都非常干净,竟没有一点是粘着地上泥土的。
这等精准的把控力,让她震惊且叹服。
很快张小卒就把院子里的雪全都堆到了东墙边,然后按照张光耀的吩咐把雪堆压实。
由于积雪太多,最终被他压出一个近乎一人高,五尺厚,和院墙一样长的长方形雪柜。
张光耀走到近前,把手里的手提木箱放在地上,里面装着各式各样的雕刻工具,让张小卒大开眼界。
“我先雕刻一个给你看看。”张光耀说道。
“嗯。”
“当你拿到一块料子想要雕刻一件东西时,我们首先要观察料子的形状和纹理结构,考虑用什么样的工具,从哪里动刀下刀最合适等等。”
“帮我切一块三尺长宽的下来。”
张小卒拿出骨刀切下一块。
“然后在料子上勾勒出图案,轻轻地画出线条即可,切记太深,太深的话可能会影响你之后的雕刻。”
张光耀一边说着,一边用手里的刻刀在切下的雪块上轻轻勾勒出一副画像。
张小卒发现张光耀画的是他刚刚挥动扫把扫雪时的一个动作模样,画的惟妙惟俏。
“然后先是粗刻,手要稳,下刀动刀要慢,力道要准——”
“再然后是细刻,精雕,修饰——”
张光耀教得仔细。
张小卒学的认真,并把入微心境展开了,不然他觉得自己肯定学不会。
第七百五十三章 家主家臣
雪雕、冰雕、木雕、石雕——
张光耀用了三天时间把他对雕刻的所学和见解全都传授给了张小卒。
不是他的学识和技艺太浅,教不了张小卒太多东西,而是张小卒有入微心境相助,学得太快了。
那些精妙的手法技艺,张光耀耗费一年甚至几年时间才好不容易领悟掌握的,张小卒只需看一遍再练一遍就能掌握**分火候。
因为入微心境能让张小卒看清张光耀雕刻时的每一个细微动作,甚至连张光耀对力量大小的把控和运用,他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并一点不差地记在心里,再**不离十地还原出来。
三天下来父子二人虽然一直窝在家里没出门,但过得十分充实快乐。
“这是……你万师伯吗?”
张光耀看着张小卒手里刚雕刻出来的一件木雕,发现木雕小人的容貌有几分万清秋的样子。
但是没等张小卒回答,他就摇头否定了自己的猜测,说道:“好像不是,你万师伯身上没有这股子霸道威势,这女子身上有铁血军人的气质,应该是一位统兵的大将。”
张小卒闻言不禁朝张光耀挑起大拇指称赞道:“父亲您可真是好眼力,竟然只凭一个木雕就能看出她是一位统兵的大将,火眼金睛啊您。”
“哈哈,不是我眼力好,而是你雕刻得好,栩栩如生,把她的气质神韵全都雕出来了。”张光耀反过来夸了张小卒一顿。
“老爷火眼金睛,小少爷雕功传神,都厉害。”珍珠一句话将二人一起赞美了一番。
“哈哈……”张光耀开心大笑。
他脸上伴随了他十几年的病态苍白已经消失大半,正在被健康的红润取代,身体状况比三天前强多了。
珍珠看着张小卒手里的木雕忍不住好奇问道:“小少爷,这姑娘是谁啊?”
“那还用说,定然是小少爷的心上人,不然小少爷能把人家记得这么清楚吗?哈哈……”张全在一旁揶揄打趣道。
张小卒禁不住脸颊一红,没有出言否认,说道:“她是万师伯的女儿,名叫戚哟哟,统帅三军平乱有功,被陛下特封为平乱大将军,非常了不得。”
“和小少爷正是般配。”珍珠笑道。
张光耀笑着拍拍张小卒的肩膀,鼓励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喜欢就大胆去追求,男子汉大丈夫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张小卒红着脸颊点点头,没好意思告诉张光耀他和戚哟哟的关系已经很亲密了。
下午五时,张屠夫派人过来喊他父子二人过去。
张小卒心里不禁咯噔了下,知道张屠夫应该已经把该交代的事情都交代完了,准备出发去沧海城了。
他犹豫着要不要告知父亲实情,因为这一别极可能是父亲和爷爷的最后一别。
在他的犹豫中马车不知觉间已经到了王府门口。
二人从车上下来,早就候在门前等候的老管家,按照张屠夫的吩咐,把二人领到张家祠堂。
张屠夫已经等候在祠堂里,二人紧步上前见礼。
张屠夫点点头,吩咐二人道:“过去给列祖列宗上柱香。”
张光耀上完香磕完头,轮到张小卒时,张屠夫在一旁说道:“张家后代
子孙张小卒,自小遭难流落在外,承蒙先祖英灵庇佑,兼得贵人相助,幸而长大成人,取表字大用。
今跨越千山万水寻回宗族,认祖归宗,乞望列祖列宗多加庇佑,愿其一生平安喜乐。”
张小卒禁不住心情激荡,上完香然后在蒲团上恭敬叩首,道:“张家子孙张大用,给列祖列宗磕头了。”
九叩礼毕,张屠夫带着二人离开祠堂,去到书房。
让张光耀和张小卒微微惊讶的是,张屠夫的书房里有七个人正静静地坐在里面。
这七个人都是岁数不小的老人,神情严肃庄重,见张屠夫进来皆起身行礼,恭敬地喊一声“家主”。
张光耀见到这七个老者,表情也一下严肃起来,连忙上前挨个行礼:“李叔、孙叔、广叔——”
这七人是张家的七位家臣。
家臣不同于亲卫、部下、奴仆等,家臣是与家主共饮心头血,宣誓世世代代效忠主家,愿意把全家性命奉献给主家,同主家荣辱与共的忠士。
一代为家臣,则世世代代为家臣,哪怕主家举旗造反,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跟随并带头冲锋,无怨无悔。
一句宣誓一声家臣,便等同于把后世子孙的命全都卖了,所以轻易的没人愿意做别人的家臣。
张家有七位家臣,皆是经过张屠夫严格考验的忠义之辈。
今日七位家臣齐聚,张光耀知道父亲必有大事要宣布。
张屠夫牵着张小卒的手,走到七人面前介绍道:“老夫给诸位介绍一下,这小子是老夫的亲孙儿,光耀的亲儿子,名小卒,表字大用。他自小遭难流落在外,今日才找回家里认祖归宗。”
“我等见过小公子。”七人朝张小卒施礼。
“小卒,这七位是我张家的七位家臣。家臣,你懂吗?”张屠夫问道。
张小卒点点头,他听周剑来讲过,当即对面前的七位老者肃然起敬。
“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李弘方。”
“小子见过李爷爷。”张小卒恭敬行礼。
“这位是孙尚文。”
“小子见过孙爷爷。”
张屠夫把七人给张小卒一一介绍了一遍。
张小卒的谦卑恭敬让李弘方七人对他的第一印象不错。
“老夫今日把诸位邀请过来,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宣布。”张屠夫目视全场说道。
“家主请讲。”
“老夫要将家主之位传给孙儿张大用。”张屠夫语气严肃认真道。
此言一出全场寂静,因为太突然了。
“爷爷,孙儿年纪尚轻,涉世尚浅,难当重任。”张小卒震惊过后连忙推辞道。
张屠夫没有理他,而是看向张光耀问道:“光耀,你可有意见?”
“孩儿没有意见。”张光耀摇头笑道。
张屠夫点点头,看向李弘方七人问道:“诸位可有意见或是疑惑?皆可说出来。”
家臣虽然没有资格为主家选下一任家主,但他们有权利表述自己的意见,而主家通常也会尊重并郑重考虑他们的意见。
“属下只问一句,家主可是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李弘方开口问道。
“当然。”张屠夫点
头应道。
“谨遵命。”李弘方道。
另外六人相视一眼,说道:“我等皆无意见。”
“那好,老夫即刻宣布张家下一任家主为张大用。”张屠夫郑重宣布道,然后拿出一方印章交给张小卒,道:“此乃象征家主身份的家族印章,你且小心收好。”
“爷爷,我——好吧。”
张小卒还想推辞,但到嘴边的话被张屠夫一眼瞪了回去,只能无奈答应下来,伸手接过印章。
“吾等拜见家主,誓死追随,永不言悔。”李弘方七人朝张小卒恭敬施礼道。
这一礼和刚才见面时那一礼不同,这一礼严肃郑重正式,是以家臣身份向张小卒这位新家主见礼。
张小卒连忙恭敬回礼道:“小子不才,承此大任,诚惶诚恐,乞望诸位今后的日子里多多包容,多多指教,小子万谢!”
张屠夫从书桌底下掏出一坛酒,倒了一碗出来,说道:“家主家臣共饮一碗心头血,今生后世荣辱与共,不离不弃。
小卒,你取一滴心头血出来。
你们七个就免了吧,年纪大了,取一滴心头血太伤身子骨,你们以指尖血代替吧。”
“嘿嘿,谢老家主关怀体量。”李弘方笑应道。
他们年纪老迈,取一滴心头血确实有点伤。
张小卒取出一滴心头血滴到酒碗里,李弘方七人一一咬破指尖往碗里滴了一滴指尖血,然后八人一人一口喝尽碗里血酒,并立下荣誉与共誓言。
“你们七个回去后,每家挑选两个聪明伶俐,资质不错的小辈送过来,老夫要送他们去帝都泰平学院学习知识,但他们的修炼由小卒你负责。”张屠夫说道。
“是。”李弘方七人点头应道。
他们心里明白,张屠夫这么做是要给张小卒培养亲信,他们乐见其成,因为这么多能更好地维持并加深家主和家臣的亲密关系。
张小卒也明白张屠夫的用意,说道:“聪明伶俐即可,修炼资质可以不用着重考虑,尚未贯通气海的最好,我有一门厉害的功法,就算修炼资质差也能修炼。”
“呵呵,你们千万别小瞧了你们这位年轻的小家主,他的战力可以匹敌星辰三阶遨游圆满境,你们七个加起来恐怕都不够他打的,所以他修炼的功法非常不得了,你们回去一定要精心挑选啊。”张屠夫捋须笑道。
“真的假的?”李弘方难以置信地问道。
张光耀也惊得张大了嘴巴,他只知道张小卒修为了得,可万万想不到竟是如此恐怖。
张屠夫瞪眼道:“老夫会骗你们不成?五万张家军皆亲眼目睹,渡缘楼楼主卢达旺败在我张屠夫的孙子张小卒手里,你们去找北疆几大门派的人打听打听就知道了。”
“侥幸获胜而已。”张小卒谦虚道,他知道爷爷这是在帮他变相立威。
李弘方七人震惊得脸上的褶皱都张开了,随之就高兴地乐开了花,心里暗暗琢磨起自家有哪几个小辈合适。
“最后还有一件事要讲一下。”
张屠夫目视众人,语气凝重道:“老夫下月十五要去西域沧海城与刀圣苍一海决生死,这一战无论输赢老夫皆会一去不回,所以提前在这里和诸位道一声别。”
第七百五十四章 恭送
张光耀和李弘方七人听完张屠夫的话顿时如遭晴天霹雳,呆愣当场。
书房里一瞬间静得落针可闻。
张屠夫出声打破沉默,表情轻松地笑道:“老夫于一个多月前证道失败,阳寿已到尽头,只剩下两三个月苟延残喘的时间。
老夫强势霸道了一辈子,不愿意这样苟延残喘地死去,于是向陛下求了一粒神丹,此丹能助老夫恢复到巅峰战力。
老夫想用生命最后的余光为这个国家,为生活在大苏这片土地上的百姓做一点事。
当然,也是为了满足老夫一己私愿。
老夫要去和刀圣一战,并渴求这一战。
老夫一生活得轰轰烈烈,死也要死得轰轰烈烈。
诸位老兄弟,今夜可否畅饮,送老夫一程?”
他没有说是苏翰林主动送药让他去战刀圣,虽然他明白并感动于苏翰林的用意,但是怕这些人不能理解,错怪怨恨苏翰林,所以说成是自己主动向苏翰林求的药。
“老家主——”
李弘方七人听完张屠夫的讲述,滚烫的泪水从满是褶皱的眼角滚落。
他们和张屠夫虽是家主和家臣的关系,但感情却如兄弟一般,惊闻张屠夫将不久于人世,几近伤心欲绝。
“家臣李弘方愿追随老家主出战!”李弘方突然跪倒在张屠夫面前,声若洪钟,铿锵请战。
“家臣孙尚文愿追随老家主出战!”
“家臣欧阳泾愿——”
另外六人齐齐跪地请战,他们明知这一战有去无回,但是却毅然决然,毫无畏惧,只求追随张屠夫赴死。
“瞎胡闹!”
张屠夫瞪眼呵斥,道:“老夫眼巴巴地把孙儿和张家托付给你们,你们却要陪我去送死?你们若都死了,老夫年幼的孙儿怎么办?张家怎么办?你们是不想让老夫安息吗?!”
“这……”李弘方七人被张屠夫呵斥的不知如何应答。
张屠夫语气沉重道:“陛下孤注一掷与圣人一战,想要给大苏百姓换一个新天地,成功了固然可喜可贺,可一旦失败必将承受圣人的怒火。
到时候陛下的苏家会被清除,同时所有参与此战,挑战圣人权威的领头人都会遭到清除,我张家必然会在清除的名单上。
老夫希望哥几个能在北疆给我张家经营一个隐秘的安身之所,哪怕圣人亲临也发现不了。
拜托了!”
“必不负老家主重托!”李弘方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声音既悲伤又坚决地说道。
“必不负老家主重托!”
其他六人也都明白事情轻重,不再执拗。
张屠夫笑了笑,道:“你们先去大厅就坐,老夫和他们两个交代几句就去,今夜我们一醉方休。”
目送李弘方七人离开,张光耀挣开张小卒搀扶的手,扑通一声跪在了张屠夫面前,泣不成声。
他想让父亲不要去,可他了解父亲的脾性,知道父亲非去
不可。
这是他老人家为之光荣的使命和职责,亦是他老人家临终的夙愿,他没有资格和权利阻止。
所以除了哭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懊悔,悔得肠子都青了。
他浑浑噩噩地过了十多年,置老迈双亲于不顾,现在他幡然醒悟,想要奉养双亲,可老父亲已经等不了了。
什么叫子欲养而亲不待?
这应该就是。
啪!啪!啪——
想到悔恨至极处,张光耀甩开巴掌狠扇自己耳光。
张屠夫抓住张光耀的手阻止了他,说道:“为父知道你心里在自责什么,其实大可不必。
你能在为父临走前解开心病,走出囚笼,即是对为父最好的报答,为父走也走得安心。
你肯定想着要跟随为父去沧海城,可为父希望你能去帝都好好侍奉你娘,她比为父更需要你的陪伴。
孩子,你明白吗?”
“孩儿明白。”张光耀呜咽答道。
“北疆苦寒,就先别把你娘接回来了。你侍奉着她,让她在帝都享享清福,等她走了后再把她接回北疆。”
“好——”
“好孩子,别哭了,坚强一点,老夫记忆里的光耀不是这样子的。”
“孩儿不哭了……不哭了……”张光耀双手并用,抹去脸上的泪水。
张屠夫抓住张光耀的胳膊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然后目光转向张小卒,笑道:“本来爷爷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可现在你反倒成了爷爷最放心的一个。
这一趟西域之行,就让你陪着爷爷去。
你能说句话让爷爷彻底放心吗?”
张小卒点头道:“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孙儿一定活着回来。孙儿是张家家主,肩膀上担着担子,不能任性行事。”
“哈哈,好孩子,如此爷爷就彻底放心了。
走,喝酒去。”
张屠夫开心大笑。
是夜所有人都喝得酩酊大醉,但第二天早晨都起了一个大早。
“儿张光耀,恭送父亲!祝父亲百战百胜,天下为尊!”
张光耀跪在王府门前冰冷地的地上,朝张屠夫重重叩首,几下就磕得头破血流。
他面容刚毅,没有哭。
“恭送老家主,祝老家主百战百胜,天下为尊!”李弘方七人亦都跪在地上磕得额头流血。
“哈哈,老夫去也!”
张屠夫捋须大笑,登上八抬大轿,然后一声令下,启程而去。
“父亲,保重!”张小卒朝张光耀告别道。
“此一去万万小心,我和你奶奶在帝都等你们回来!”张光耀叮嘱道。
张小卒点点头,翻身上马,笑道:“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什么约定?”张光耀神色困惑,一时想不起来。
“多吃肉,多长膘。”
“……”
张小卒被张光耀无语的表情逗得
哈哈大笑,然后朝李弘方七人拱手作别道:“诸位老爷子,小子走了。”
“恭送家主!”七人拱手回礼。
驾!
张小卒一声大喝,惊雷烈焰马扬蹄而去。
……
“查!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查出是谁干的!”
中洲沈家,议事厅里,沈文泽拍打着桌子怒吼咆哮。
他的一双眼睛里喷涌着滔天怒火,可怒火里还掩盖着一抹惊慌和恐惧。
同样的神情反应也在议事厅其他人身上表现出来。
在他们面前的长桌上摆着一具腐烂了一半的尸体,是沈家二爷沈文玉的尸体。
“竟然有人能生抽我们沈家的古仙之力,如果不把这个人找出来灭了,那么我们沈家所有人都将成为他的猎物。”一个五十岁上下的男人阴沉着脸说道。
这是他们惊慌恐惧的原因所在。
“老大,老二的尸体是在哪里发现的?”沈家三爷沈文惠问道。
“青洲,一个边陲小国的荒山里。”沈文泽答道。
原本他怀疑沈文玉是去青洲找沈文君生的那个孽种,结果被对方反杀了,可看到沈文玉的尸体,得知他的古仙之力被人抽走了之后,他的这一怀疑顿时消除了一半,因为他觉得凡俗之人应该没有这等手段。
他的主要怀疑对象转移到了传世宗门和世家身上,可是沈文玉的死毫无头绪,不知从哪里查起。
但仍然得查,必须得查,哪怕是请老祖出山,也得一查到底!
生抽古仙之力,这一手段若是公布于众,那他们沈家必然迎来前所未有的大灾难。
想想,沈家人走到哪里都被人惦记着身上的古仙之力,那将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情。
“掌控青洲的是问天宗和长生宗,必须严查这两个宗门。”
“也有可能是转移视线,或是栽赃嫁祸。”
“事关重大,请一位老祖出山吧?”
“我们自己先查查看,若查不出头绪那就只能请老祖出山了。”沈文泽深皱眉头,然后叮嘱道:“通知家族弟子外出时务必小心,此人尝到古仙之力的甜头后必然还会再次出手。”
……
十一月十一日,张小兵由大苏帝国一走一个半月时间,终于到了中洲沈家。
不是路途如此遥远,而是她被沈文玉父子跟踪过后变得十分小心谨慎。
她害怕直接从青洲大苏帝国去到中洲沈家,有可能会被沈家人发现端倪,所以她强忍着迫切见到沈文君的冲动,故意在外面绕了一大圈,然后又回到长生宗待了一段时间,最后才动身前往中洲沈家。
然而她刚到沈家就被沈文泽的人拦下,告诉她沈文泽要见她。
她一边跟着沈文泽的人往前走,一边暗暗庆幸幸好自己做足了准备才来,不论沈文泽问什么她都能回答的没有破绽,否则真要从大苏帝国急匆匆地赶过来,被沈文泽拦下突击审问,必然会露出破绽。
第七百五十五章 你敢来吗
一个面貌冷峻的男子,踏着连接擎天峰峰顶的铁索登上了峰顶的悔过崖。
他手里提着一个昏死过去的女子,扬手一抛,如丢垃圾一样把女子扔在冰冷的地上。
正站在崖边望着西方天际出神的沈文君惊醒后转过头来,目光落在似破麻袋一样摔在地上,动弹也不动弹一下的女子身上,看到女子身上血迹斑斑,应该是遭受了极其残酷的刑罚。
女子面朝地面,散乱的头发遮住了脸,让沈文君看不清她的相貌。
“哎——”
沈文君摇头叹了口气,迈步朝女子走去。
她心里清楚,女子伤得这么重被丢在寒风刺骨的崖上,如果她视而不见,女子恐怕连今晚都熬不过去。
她于心不忍。
对被罚上悔过崖的沈家女子,她总是忍不住有种同病相怜的怜悯。
那黑衣男子看了一眼走过来的沈文君,然后张口声音不含一点感情地说道:“沈家养女张小兵,搔首弄姿招蜂引蝶,不知羞耻,败坏沈家门风,罚在悔过崖悔过三年。”
“啊——”
沈文君闻言如遭雷击,她万没想到地上的女子竟然是她的女儿张小兵,泪水霎时间夺眶而出,呜咽着扑上前去。
“兵儿,你——你怎么了?你可别吓唬娘啊——”
沈文君跪在地上,把张小兵抱在怀里,发现她气息微弱,没有一点意识,不禁吓得脸色苍白,惊慌大哭。
黑衣男子四下瞧了一眼,悄悄往沈文君怀里丢了一个药瓶,然后转身就走。
他十年前在悔过崖上得沈文君一碗苦菜粥救命,今日以一瓶丹药还此恩情。
“谢谢——”
沈文君泪眼婆娑,感激地朝男子离去的背影道一声谢,然后急忙打开药瓶,发现里面装的是小还神丹,连忙倒出两粒给张小兵服下。
“唔——”
夜晚张小兵突然痛苦地呻吟了一声。
沈文君正抱着她坐在崖洞里烤火取暖,突然听见她痛苦的呻吟,不禁吓了一跳,焦急问道:“兵儿,你怎么了?!哪里——哪里——呜呜——我可怜的孩子啊——”
她想问张小兵哪里疼,可想到张小兵身上都是鞭伤,骨头还被打断了好几根,肯定是全身都疼,不禁悲从心头起,抱着张小兵哽咽起来。
她的哭声唤醒了张小兵的意识,眼皮轻轻蠕动了几下,然后缓缓睁开。
“娘——”
张小兵发现自己正被沈文君抱在怀里,开口轻轻地唤了声。
“兵儿,你醒啦,你……你的伤……还好吗?”沈文君悬着心问道。
张小兵苍白的脸上努力挤出一抹笑容,宽慰道:“娘,没事,休息几天就好了。”
“告诉娘,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为什么打你,还要罚你在悔过崖禁闭三年?”
“娘,我想再睡一会儿。”张小兵声音虚弱道,没有回答沈文君的问题。
“你睡吧,娘守着你。”沈文君紧了紧怀抱,心疼地没有追问。
“谢谢娘!”
张小兵把沈文君的左手拽进怀里,然后用两只手贴着胸口抱着,这才满意且安心地闭上眼睛。
空荡的崖洞重新恢复安静,只剩下木头燃烧发出的噼啪声。
张小兵头埋在沈文君怀里似乎已经睡着,却不知她的右手食指指尖正在沈文君的左手手心悄无声息地写着字。
这是为了提防隔墙有耳,她们母女二人多年来练出来的隐秘交流方式。
沈文君“听”着张小兵的讲述,这才知道她是被沈文泽打的。
原因是沈文泽怀疑她知道张小卒的下落,询问无果后竟然不由分说对她酷刑逼问,可最后仍然没问出什么,于是恼羞成怒,胡乱编造了一个罪名就把她丢来悔过崖。
沈文君气得浑身直哆嗦,她知道沈文泽并不是气没有从张小兵嘴里问出什么,他这是在报复她那天的顶撞,给她颜色看。
接着张小兵又把在大苏帝国发生的事情给沈文君“叙说”了一遍,包括张小卒被沈文玉父子二人伏击,最后却被张小卒反杀的事。
沈文君“听”完后,情绪激荡,久久不能平静。
她高兴,高兴张小卒福大命大,健健康康地活着。
她震惊,震惊于张小卒的高深修为,超群战力。
她担忧,担忧张小卒杀了沈文玉父子,早晚会被沈家人追查到。
她思念,恨不得立刻见到张小卒。
可同时又矛盾地不想让张小卒来沈家为她犯险。
张小兵对沈文君表示歉意,因为她没能把张小卒给沈文君精心准备的礼物带来。
那些礼物全都被她放在她的空间项坠里,本来是要带来的,但是快要到沈家的时候,她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危险的念头,想到万一沈家人搜查她身上的东西,那么项坠里的那些东西她将无法解释。
于是她就在一处山林里找了一棵好辨认的大树,然后在树下挖了一个大坑,把项坠暂时埋藏在树下,想着若是沈家人不为难她,到时候再回来取项坠。
沈文君自然不会责怪张小兵,因为她若没有这么做,后果将不堪思想。
她对张小兵将要面临的三年禁闭之苦充满了哀愁,可张小兵却比较乐观,她相信用不着三年张小卒就会来救她们。
……
旭日东升。
阳光刺破苍穹,照亮了巍峨苍莽的沧海城。
城名沧海,指的是无边无际的沙海,而非大浪涛涛的大海。
它的西边是西域最大的沙漠月泉沙漠,故而也可以理解为临海而建。
几缕炊烟从城里几户人家的烟囱里吐出,袅袅升腾,一直爬到天空极高处才缓缓飘散开来,好似给碧蓝如洗的天空搽上了一层面粉。
往常这个时候,四方城门已经打开,行人商贾进出城门,清脆的驼铃声在空中飘荡,城里逐渐热闹。
可今天早晨城门却紧闭不开,城内也失去了往日该有的热闹,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凝重忧愁的神情。
可以明显感觉到,整座城正在被紧张和压抑笼罩着,因为苏翰林的白虎军团已经距离这里不远了。
城里的士兵正在频繁调动,城墙上的防御工事正紧锣密鼓地布置构建,好似白虎军团马上就会杀到。
事实确是如此,白虎军团距沧海城只有一城之隔,只要上官弼愿意,明天早晨他就能率领白虎军团兵临沧海城城下。
沧海城宣布脱离大苏帝国独立,自成一国,并将整个西域划为自家国土。
然而面对白虎军团的讨伐,可以说是土鸡瓦狗一般,不堪一击,甚至连一场有效的抵抗都没有组织起来。
刀圣苍一海并没有像人们想象的那样,第一时间站出来制裁苏翰林和他的白虎军团,只有苍家人和与苍家捆绑在一起的几方势力在咋咋
呼呼上蹿下跳,怎奈吼声大能耐小,根本不是上官弼的对手。
刀圣苍一海不出手,是因为他摸不清苏翰林的底细,不想冒然动手。
苏翰林表现得实在是太强势,竟然毫不畏惧圣人之威,说开战就开战,并且还是双线开战,同时挑战双圣,给人感觉底气十足,有必胜的把握。
事出反常必有妖,早就活成人精的苍一海不肯以身涉险,想等剑圣叶沧安先动手,给他试试苏翰林到底在做什么妖,却不知叶沧安也是这么想的。
如此便给了青龙和白虎军团可乘之机,一路长驱直入,短短两个月时间就几乎杀到了神剑城和沧海城城下。
驾!
沧海城东城门外的官道上,一匹烈焰骏马突然从一个黄沙土坡后拐出,驶入城墙上守城官兵的视线,踏着早晨清冷的阳光,朝着东城门疾驰而来。
烈焰骏马四蹄如飞,扬起地上的黄沙尘土,在它身后道路上留下一条长长的烟尘,好似一条滚地黄龙。
一个身穿红色锦衣的青年男子,低俯在马背上,随着烈焰骏马的飞驰有节奏地摆动,好似已经和骏马融为一体。
城墙上的守城官兵望着绝尘而来的火红一骑,无不为之惊艳,但同时也暗暗提起警惕之心。
眼下是战时,任何来人在没有验明身份之前都是可疑份子。
咴——
青年男子在距离城门三百步处勒停烈焰骏马,因为再往前就会进入敏感距离。
“来者何人?”城墙上守城官兵朝青年男子大声喝问。
“吾乃大苏帝国八方将军镇北王张青松之孙张小卒,今日前来替吾祖父向刀圣大人递战书!”
“大胆!”
守城官兵听见来人竟大言不惭要向刀圣下战书,在脑子里把张青松这个名字过了一遍,发现听都没听过,顿时气得火冒三丈,怒喝道:“哪里来的阿猫阿狗?快滚!若不然,休怪本大爷箭下无情!”
可他喝完之后才慢一拍地反应过来,好像大苏帝国只有一个镇北王,他的名字叫……嗯……张屠夫。
“干!是张屠夫来向圣祖大人下战书了!”他失声惊呼。
树的影人的名,张屠夫虽不是圣人,但这个称号对大苏帝国百姓的威慑力完全不低于圣人之名。
“怕什么?张屠夫在圣祖大人面前狗屁不是,让他滚!”
“就是。圣人之下皆蝼蚁,张屠夫算什么东西,也配挑战圣祖大人?他再敢叫唤,直接用八角重弩射他!”
“滚!”
“滚!”
城墙上守城官兵纷纷对张小卒怒斥驱赶。
张小卒冷哼一声,右手食中二指并做剑指,在面前空气中画下一面金色符咒,然后气聚丹田,忽地怒睁双目,朝沧海城咆哮怒喝道:“吾乃张屠夫之孙张小卒,今日前来替吾祖父向刀圣大人递战书!”
金色符咒光芒大盛,载着张小卒的声音飘到沧海城上空,然后若滚滚惊雷在天空中炸响,并似空谷回声般盘旋不息。
这一下整个沧海城的人都听见了。
城墙上那几个出言不逊的守城官兵,直接被他的声音震得吐血。
张小卒喊完便不再言语,静等沧海城的回应。
约摸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东城门突然轰隆隆一声响缓缓打开了。
有人站在城墙上喝问道:“张小卒,城门给你打开了,你敢来吗?!”
第七百五十六章 递战书
“张小卒,城门给你打开了,你敢来吗?!”
随着城门上的这声喝问,张小卒只觉一股极度危险的感觉突然降临在身上,让他心中控制不住地惊悸颤栗。
他看到城墙上的八角重弩和八角诛仙重弩全都朝他瞄准过来。
惊雷烈焰马也感受到了危险,四蹄踢踏地面,躁动不安起来。
张小卒拍了拍惊雷烈焰马的脖子,安抚它不安的情绪,然后望着敞开的城门高声喝道:“有何不敢?”
说罢,双腿轻磕马腹,催动惊雷烈焰马朝城门缓步走去。
踏踏踏——
惊雷烈焰马硕大的蹄子,在黄沙大道上踏出一道道坚定有力的蹄声。
呜——!
空气中骤然响起一道急促尖锐的爆鸣声。
这是八角重弩弩箭的破空声。
砰!
漆黑粗大的弩箭相隔一臂的距离和张小卒擦肩而过,射在黄沙大道上,箭身齐根没入地面。
张小卒自始至终从容不迫,甚至嘴角还勾起了一抹笑容。
他的入微心境早就盯死了城墙上的每一架重弩,所以在重弩发射的瞬间他就判断出这根弩箭射不中他,故而不怕。
当然,并不是对方准头太差,这么近的距离都瞄不准,而是对方没想杀他,只是想吓唬吓唬他,让他出丑而已。
只可惜张小卒的淡定从容让他们的龌龊心思落空,没能看到想看的有趣画面。
“这样射不行,他的反应跟不上弩箭的速度,当他反应过来时弩箭都已经射在地上了,他都来不及害怕。”城墙上一个苍家男子摇头说道。
旁边另一个苍家男子应声冷笑道:“那就让他先听听重弩上弦的美妙声音。”
说完向不远处的弩手一通吩咐。
咯吱——咯吱——
令人头皮发麻的弩弦转动和绷紧声在城墙上响起,并清楚地传进了张小卒的耳朵里。
张小卒不禁嗤鼻冷笑,城墙上那两个人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呜——!
重弩上弦,填装弩箭,然后发射。
砰!
弩箭从张小卒的头顶上方射了过去,离他的脑袋只有半臂之距,弩箭带起的劲风吹得他的衣袂猎猎作响。
踏踏踏——
张小卒驾着惊雷烈焰马徐徐前进,自始至终没有一点惊慌之色,甚至连眼皮都懒得眨一下。
其实就算他没有听见城墙上那两个苍家人的对话,他也不会害怕。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他笃定苍家人不会做出有辱苍一海威名的蠢事。
这也是他今天敢来递战书的原因。
但不斩归不斩,他手里的这封战书想要递出去怕是也不容易。
就像北疆六大门派的高手想要挑战张屠夫,不打败张屠夫的徒弟就没有资格挑战他。
张屠夫想要挑战苍一海也是一样的道理,不显露足够的能耐,苍一海岂会应战。
只是张屠夫修为尽失,而苏翰林给他的那颗丹药也只能让他的修为恢复十二个时辰,所以这战书只能让张小卒来递。
当然,张屠夫也可以不讲武德,吃了丹药直接提刀杀上门来,逼苍一海决战,但他没有这么做。
这是他人生最后一战,他想正式一点。
同时也是对圣人的尊重。
两发弩箭都没能吓到张小卒,让城门上的两个苍家人吃瘪,他们虽然恼怒,但不好意思再对张小卒发射第三支弩箭,并且张小卒也已经走到城门下,进入了重弩的射击盲区。
驾!
城门里冲出一匹快马,停在城门口,一个和张小卒年纪相仿的年轻男子横刀立马,拦住了张小卒前进的道路。
张小卒识得此人,在封赏大典上见过,依稀记得他的名字叫苍九龙。
“张小卒,汝祖父何敢大言不惭挑战吾圣祖?岂不知圣人之下皆为蝼蚁?”苍九龙嗔目怒喝道。
张小卒应道:“吾祖父已经登临圣境,若不然安敢触刀圣之威?”
苍九龙闻言大吃一惊,好一会儿才定住心神,问道:“他为何不自己来?”
“这种跑腿的差事自然得由我等小辈来做,不是吗?”张小卒笑问道。
“话是不错,怕就怕——”苍九龙目光骤然一寒,道:“苍家的茶水已经备好,就看你有没有能耐喝了。”
言下之意就是问张小卒有没有能耐把战书放到苍家桌子上。
“茶已备好,怎敢不喝?”张小卒应道。
苍九龙刀指张小卒,喝道:“有何能耐,放马过来吧。”
驾!
张小卒双腿一夹马腹,惊雷烈焰马顿时向前猛冲出去。
苍九龙亦策马冲锋。
二人相距不足百步之距,眨眼间就到眼前。
张小卒突然自马背上向前飞扑出去,一拳轰向苍九龙。
苍九龙不避不让,长刀破空,霸道猛烈,朝张小卒当头劈去,欲把他一刀劈成两半。
砰!
拳刀相撞,苍九龙的长刀直接脱手抛飞,并且连人带马被张小卒的拳劲轰趴在地上,然后翻滚着摔退几十步远,甚是狼狈。
张小卒落回马背,向从地上翻身爬起的苍九龙拱手道:“承让。”
苍九龙脸色难堪,万没想到张小卒的战力竟如此恐怖,不过他并不是输不起的人,朝张小卒拱手佩服道:“在下甘拜下风!阁下向前八百步左转,祝好运!”
“谢了!”张小卒客气一声,策马向前奔去。
依苍九龙之言,进了城门前行八百步后左转,但接着却勒马停了下来。
前方路中间,站着一位五十岁上下的灰衣劲装男子,挡住了去路。
男子抱刀而立,看见张小卒到来,神情微微诧异,似乎没料到张小卒会来得这么快。
他快速地打量了一下张小卒,然后抱拳道:“苍家,苍八万,恭候大驾!”
“大苏,张小卒,请赐教。”张小卒抱拳回礼。
大苏二字表明了他的立场。
仓啷!
苍八万拔刀出鞘,整个人的气息瞬间变得狂暴起来,好似一头出笼的猛兽,冲张小卒喝道:“出招吧!”
“看拳!”
张小卒也不废话,身体自马背上跃起扑向苍八万,拳头裹着七色混元力轰出。
看似简单一拳,实则蕴含万千变化,想要躲开并不容易。
不过苍八万也没有要躲闪的意思。
君子剑,狂人刀。
他的刀不允许他闪躲。
长刀高举过顶,刀身后倾,抡圆双臂一刀劈出。
天地同寿,沧海一刀。
《就一刀》,苍家绝学。
轰!
张小卒的拳头势如破竹,甫一碰撞就把苍八万的刀势撕得粉碎,然后抵着刀刃撞进苍八万的怀里。
刀背撞在苍八万的胸口上,把他胸骨撞得咔嚓一声碎裂,口吐鲜血连人带刀倒飞出去。
张小卒暗道一声抱歉,借助碰撞的反震力,倒飞落回马背上,朝苍八万抱拳道:“承让!”
《就一刀》他也会,且使得不比苍八万差,苍八万用这招对付他,可谓正中他下怀,让他感觉自己有点胜之不武。
“佩服!”苍八万抱拳认输,让开道路,道:“前行五百步,右转!请!”
张小卒抱抱拳,策马朝前奔去。
苍八万目送张小卒远去,然后低头看了眼自己崩裂的双手虎口,心里充斥着从未有过的震惊,被张小卒的恐怖力量吓到了。
前行五百步,右转。
张小卒再次停下来。
一如刚才,有人拦路。
拦路之人面容苍老,头发斑白,六七十岁的年纪。
他沉静地目光落在张小卒身上,开口道:“红衣红马,你就是来递战书的张小卒?”
“对,我就是。”张小
卒点头应道。
“这么快就连过两关,你很不错。苍家,苍七弃,恭候大驾!”老者苍七弃朝张小卒拱手抱拳道,并没有因张小卒年轻而轻视他。
“不敢当。大苏,张小卒,请赐教!”张小卒抱拳回礼。
苍七弃抬手从虚空空间抽出一柄刀,看着张小卒说道:“出招吧。”
张小卒身体自马背上腾起,扑向苍七弃,还是对付苍九龙和苍八万的招式,一拳轰了过去。
当!
苍七弃长刀斩出,刀势浑厚,如大江奔腾,星辰涌动,似银河倒灌,挡下了张小卒的拳头。
张小卒身体倒飞,又连拍两掌,才把这一刀余威化解。
他落回了马背上。
苍七弃原地未动,但他的双脚踏碎了地上三尺多厚的青石砖,陷进了地面。
他把脚从坑里抽出,往前迈了一步。
张小卒手在马背上一摁,身体再次腾空而起,这一次他冲得有点高,然后居高临下朝苍七弃俯冲过去,尚未欺到近前就双拳齐动。
砰砰砰——!
空气被他的拳劲冲击得发出一道道震耳的爆鸣声。
苍七弃嘴角泛起一抹冷笑,觉得张小卒这样的攻击招式实数无聊。
他挥臂一刀扫出,把张小卒轰来的拳劲尽数斩碎,旋即反手回刀,斩向张小卒。
叮!
张小卒左手五指成爪,竟一把扣住苍七弃的刀刃。
苍七弃猛然心惊,这才知道张小卒刚才看似无聊的拳劲攻击,实则是在缓冲他的刀势,为这一招空手擒刀做铺垫。
轰!
张小卒的右拳迎面轰向苍七弃,苍七弃右手抽刀,想挣脱张小卒五指的钳制,同时左拳迎上张小卒迎面轰来的拳头。
但下一刻他突然浑身汗毛乍起,就跟被人踩到尾巴一样,双脚猛蹬地面,右手松开刀柄,刀也不要了,身体向后暴退。
因为他猛然发现张小卒右脚脚尖距离他的丹田气海不足一寸之距,这才知道张小卒所有的招式都是假象,都是在为这一脚的攻击做遮掩,而他偏偏上当了,压根没有注意到张小卒是何时出脚的。
他不敢以丹田气海硬接张小卒这一脚,因为他已经领教过张小卒的力量,知道仓促之间自己肯定接不下这一脚,所以只能弃刀后退。
张小卒左手手腕一抖,长刀在他手里打了个转,刀柄落入他的手中,他握住刀柄,刀尖在地上一点,身体顿时止住下落之势,并借力后跃,落回马背上。
他把刀反向掷回给苍七弃,拱手道:“承让!”
“后生可畏,老朽自愧不如!”
苍七弃接住飞来的佩刀,朝张小卒拱手回礼。
身为一名刀客,被对手徒手夺刀,他除了认输没什么可说的,也没脸多说什么。
“往前一千步,右转便是苍家大门!
前面还有两关。
请!”
苍七弃让到路旁。
张小卒策马前行,苍九龙、苍八万和苍七弃输得起的态度让他心里对苍家的印象有所改观。
向前行一千步右转,张小卒的视野豁然开朗,一个宽阔的广场出现在他面前。
有一长须白发老者,手里拄着一柄青龙偃月刀,正站在广场正中。
张小卒的视线越过老者,望向广场对面的宫殿,无需看巍峨高大的门楼下面的门匾他也知道,这座不比皇宫小的宫殿肯定就是苍家了。
咚!
老者见张小卒策马奔到近前,手中青龙偃月刀的刀尾在地上磕了一下,左手捋动长须,嗔目喝道:“接下老夫五刀即可过去,接不住那就把头留下吧!”
“大苏,张小卒,冒犯了!”张小卒拱手作礼,也不多说废话,直接腾空而起,扑向长须老者。
“哼!”老者怒哼一声,右手一提一松,青龙偃月刀离地飞起,在刀尾飞到他头顶上方时,他右手猛地将其抓住,然后朝扑来的张小卒劈去。
第七百五十七章 感知错觉
轰——!
天空震颤,彷如闷雷炸响。
白须老者这一刀竟劈出了塌天之威。
张小卒只觉整个天空骤然塌陷下来,把他凌空飞扑的身体直接砸落地面。
砰!
他双脚坠地,大地剧烈颤抖,几乎半个广场的地面都被他踩得陷了下去。
青龙偃月刀青冷的刀刃当头劈将下来。
张小卒气运周身,青筋暴起,右脚后跨,脚下踏出一个弓步,双掌擎天,夹住青龙偃月刀的刀锋,欲空手接白刃,硬接这一刀。
“呔!”
白须老者嗔目怒喝,右脚前踏一步,左手抓出,摁住刀柄,双臂展力,往下猛地一压。
张小卒的身体被压得往下一沉,双膝微颤,差点跪到地上。
广场的地面再次往下陷了一截。
张小卒脚下二十丈方圆的青石地砖,被狂暴的能量冲击掀上了高空。
这一刀接得虽然有点狼狈,但被他接下来了,并且是毫无花哨地正面硬接了下来。
白须老者目光一沉,心里禁不住暗惊:“好强的力量法则!”
他虽一刀塌天,但张小卒双掌擎天,脚踏大地,以大地之厚重接他塌天之力。
这是力量法则的碰撞,他并没有占到一点便宜,故而心惊。
同时张小卒狂暴凶猛的力量也让他心惊不已。
但心惊归心惊,他手上的动作却片刻未停,不给张小卒丁点喘息的时间。
只见他脚踏旋步,青龙偃月刀猛地从张小卒双掌中间抽回,随之刀柄绕着他的腰旋转一圈,刀锋横扫斩向张小卒。
张小卒身体一躬,似离弦之箭般窜出,顺着偃月刀横扫的方向奔跑,同时向白须老者欺身压去。
刚才这一刀让他意识到,白须老者修为高深,刀法通天,硬接定然接不住他五刀,所以只能以攻为守。
且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
白须老者一掌拍出,欲将张小卒逼退。
张小卒身法飘忽,形如鬼魅,入微心境捕捉着白须老者这一掌的破绽,闪身躲开了这一掌,同时右手五指以一个刁钻的角度抓出,抓向白须老者的左手手腕。
白须老者左手化掌为刀,劈向张小卒抓来的右爪。
同时当的一声,青龙偃月刀刀锋劈在地上,右手横推,刀柄化作棍棒,砸向张小卒。
张小卒一脚踢在刀柄上,同时右手化爪为拳,迎上白须老者的掌刀。
砰!
青龙偃月刀被他一脚踢得向后荡开,同时拳头和白须老者的掌刀碰撞在一起,把白须老者逼退了一步。
张小卒的拳劲刚猛强劲,但紧接着就是暗流汹涌,让人防不胜防,难以抵挡。
只是让他感到可惜遗憾的是,随着他力量的飞跃提升,他模仿的力量心境的二段发力难以施展出来,否则他的力量会具备更加可怕的杀伤性。
白须老者横眉怒目,从他后腰处猛然捅出一根长棍,自下而上朝张小卒颚下咽喉扎去。
这一击甚是突然,就像他背后藏着一个使棍的高手一般。
但显然不是。
这棍非棍,而是青龙偃月刀的刀尾。
刚才张小卒一脚将青龙偃月刀踢开,白须老者顺势而为
,将刀头甩到身后,刀尾藏在后腰间,作一杀招出其不意地捅出。
他这一招屡试不爽,然而却瞒不过张小卒的入微心境。
张小卒上身后仰,躲开捅来的刀尾,然后右脚踢向白须老者的裆部。
白须老者双膝并拢下压,挡下张小卒这一踢,同时右手抓住刀柄往下猛砸。
因为刀尾是从张小卒后仰的身体上方捅过去的,所以此刻张小卒整个身体正以后仰的姿势倒仰在在刀柄下面。
这一棍可谓是砸个正着。
白须老者嘴角露出了笑意,觉得张小卒已经无路可逃。
可下一刻他嘴角的笑意突然僵住,因为他发现刀尾竟被张小卒握在手里。
他完全不知道张小卒的手是何时握住刀尾的,以致于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突然间眼花看错了,但刀柄上紧接着传来的拉扯力告诉他,他并没有眼花,刀尾确确实实被张小卒握住了,并且正在试图抢夺他的青龙偃月刀。
他不理解,一万个不理解,感觉就像自己刚刚战斗的时候走神了片刻,而张小卒在他走神的时候做了一些他不知道的事,当他回过神来时猛然看到张小卒握住了刀尾,至于过程他完全不知道。
就好像感知在某一个瞬间缺失了。
白须老者心中惊悸。
他想如果张小卒是一个和他实力相当,或是高于他的对手,这片刻间的感知缺失绝对可以让他丢掉性命。
“入微心境,破障境!”
白须老者心里很快就有了答案。
苍七弃正站在广场入口观战,当他看到白须老者让张小卒在眼皮底下轻松抓住青龙偃月刀的刀尾时,他没有像其他观战者那么惊讶,或是猜测这是白须老者有意为之,因为他知道白须老者遭遇了他和张小卒战斗时遭遇的事情,感知缺失。
确切点说并不是感知缺失,而是感知错觉,或是感知遗漏。
张小卒利用入微心境影响了他们的感知,让他们得到一个自认为已经洞察一切,实际上却忽略了某一处的感知错觉。
简单点说就是让对手在不知觉间把注意力集中到某一点,从而忽略了另外一点,但他的大脑却告诉他他没有忽略任何一点,并且看得非常清楚,从而制造出感知错觉。
其原理类似但又不同于街头上江湖艺人利用障眼法玩的杂耍。
比如张小卒和苍七弃的战斗,苍七弃自以为洞察到了张小卒的所有攻击,实际上却忽略了张小卒脚上的攻击,当他猛然惊醒时,张小卒的脚尖距他的丹田只有一寸的距离。
又比如此刻,白须老者在一瞬间封挡了张小卒踢向他裆部的腿,同一瞬间还注意到张小卒后仰的身体,以及因为身体失衡而撑向地面的双臂,可实际上他只看到张小卒的左臂撑向地面,而忽略了张小卒的右臂。
这是来沧海城的路上,张屠夫给张小卒讲述的入微心境达到破障境后的运用技巧,他练习的很快,并小有成就。
据说练到极致,甚至可以让刀子插进对手的身体后,对手才反应过来,或是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张小卒距离极致还差得远。
刀尾入手,张小卒可就不会再松手,他瞬间欺身到白须老者面前,体技施展开来,对白须老者展开猛烈的攻击。
白须老者的刀法通天,可近身搏斗显然不及张小卒,张小卒的拳脚展开,他瞬间陷入疲于应付的境地。
砰!
白须老者身上突然爆发出恐怖力量,强行把张小卒震退。
他身体腾空跃起,青龙偃月刀嗤的一声把虚空斩裂,当头劈向张小卒。
张小卒神情惊惧,想要后退逃离,可是身体被一道无形的力量所禁锢,退一步都显得艰难。
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动用鬼瞳时,白须老者竟突然收刀,脸色不是太好的哼了声,嗡声说道:“你过关了!”
按照二人交手的总回合,张小卒确实可以算过关了,但是如果他硬要说他出五刀才算数的话,张小卒也说不出什么。
但显然他不是输不起的人。
“多谢前辈相让!”张小卒恭敬行礼道,白须老者的宽阔胸襟让他钦佩万分。
早知道广场四周都是围观者,他一个老前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承认输给一个年轻后辈,一般人实难做到。
“老夫苍家,苍五岳。”白须老者自报姓名,并让开道路。
这是对张小卒实力的认可。
张小卒再次恭敬行礼,然后将惊雷烈焰马唤到跟前,他没有再上马,而是牵着惊雷烈焰马朝苍家大门走去。
“后生小辈,斗胆冒犯圣威,请恕罪!”行到门前,张小卒朝敞开的大门恭敬行礼,然后迈步踏上门前石阶。
“请!”有苍家弟子上前引路。
进入大门,沿着宽敞大道一路前行,千余步后到达正殿门前。
此殿虽然没有皇宫里的正殿皇极殿大,但是金砖碧瓦、楼观飞惊,比皇极殿威严气派。
殿门前站着一位红眉毛的老者。
他见张小卒走到近前,抬手从虚空空间抽出一柄刀。
张小卒看见老者手里的刀,心里抑不住诧异了一下,因为那是一柄不足三尺长的宽背断刀。
老者将刀横在面前,一边打量一边问道:“张屠夫登临圣境了吗?”
“吾祖父确已证道成圣。”张小卒应声道。
老者闻言苦笑,喃喃说道:“此刀是被张屠夫斩断的,老夫苦修二十年,欲找他报断刀之仇,谁曾想他已经甩我十万八千里,开始追寻圣人的脚步。可恨呐!”
张小卒神情微僵,心想这最后一关定然难过了。
老者目光自断刀上移开,看向张小卒问道:“你是他孙儿,可有修习他的刀法?”
“祖父已将他的刀法尽数传授。”张小卒点点头。
“那你学得如何?”老者追问道。
“还算让他老人家满意。”张小卒道。
“那好——”老者手腕一抖,断刀斜指地面,道:“用他传授你的刀法接老夫一刀,接得下老夫就让你进大殿喝茶。”
“那晚辈就斗胆赐教了。”张小卒从须弥芥子里拿出骨刀。
他的双瞳射出两道红芒,眼瞳里灌入了鬼瞳之力。
这里是刀圣苍一海的家,他不敢冒然动用鬼瞳,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让鬼灵进驻他的双瞳。
效果虽然比开鬼瞳差了许多,但有总比没有好。
“当心了!”
老者提醒一声,然后抬手朝张小卒随手挥砍了一刀。
第七百五十八章 一屁之仇
老者挥动断刀朝张小卒随意砍了一刀。
张小卒一瞬间毛骨悚然,刀气尚未及身,可他却感觉身体已经被一劈两半,做任何抵抗都为时已晚。
他的入微心境,再加上鬼灵的暗中相助,都无法看清老者这随手一刀。
看都看不清,谈何抵挡?
几乎是出于本能,张小卒第一时间把骨刀横在身前,做出格挡的姿势,同时双脚蹬地,欲纵身后跃,拉开距离。
然而就在他蹬地,但还没来得及后跃的一瞬间,刀气已然及身。
当——!
刀气斩中了骨刀刀身,刀身遭受冲击,瞬间凹陷下去一个巨大的弧度。
自张小卒得到骨刀至今,这是第一次看见骨刀因承受不住撞击力而弯曲。
砰!
下一瞬间,骨刀刀身狠狠撞进张小卒怀里,恐怖的撞击力让张小卒没有一点反抗的余地,直接口吐鲜血倒飞了出去。
张小卒只感觉气血逆涌,胸骨断裂,五脏六腑都挤到了嗓子眼,一张嘴就要从里面喷出来。
他庆幸是将骨刀刀身扁横在身前,而非刀刃冲前竖横在身前,否则他的胸膛现在恐怕已经被骨刀刀背劈开了。
然而老者这一刀并未结束。
抵在骨刀刀身上的刀气突然一化万千,在张小卒的面前炸开。
张小卒怒吼一声,将《杀人刀》展开,一息之间连斩六十三刀。
叮叮当当——
骨刀刀刃撞击出一连串的火星。
但张小卒身上同时爆出一朵朵血花,他未能尽数挡下所有刀气,身上被斩出十多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直流。
他本就被撞得倒飞的身体再次遭受重创,以更快的速度往后倒飞。
砰——轰——
撞断了大树,撞倒了房屋高墙,却依然止不住倒飞的身体。
张小卒嘴里接连咳出几大口鲜血。
可老者的刀势仍未停歇。
万千刀气忽然重新汇聚为一刀,横亘虚空,斩向张小卒。
张小卒深吸一口气,七色混元力汇聚刀身,施展出《杀人刀》最强一招迎了上去。
轰!
甫一碰撞在一起,他就像被一棍子擂出去的皮球,一边翻滚一边倒飞,狼狈至极。
他双手虎口崩裂,双袖被绞碎,体内经脉断裂,脏腑破损。
轰!
他撞破了苍家的半边门楼,从苍家大院倒飞了出去,摔在了广场上。
然,刀气再次袭来。
张小卒翻身爬起,边挥舞骨刀抵抗,边疾速后退。
让他松一口气的是,老者的刀势衰弱,入微心境已经能捕捉到刀法的变化。
叮叮当当——
他将杀人刀完全施展开,化解一道接一道的刀气攻击,当他化解完最后一道攻击时,赫然发现自己已经退到苍家门前广场的边缘。
“张屠夫生了一个了不得的孙儿。”苍家大院传出老者的声音。
张小卒骨刀拄地,半跪在地上,喘息了一会儿方才强撑伤痕累累的身体站起身,道:“多谢前辈刀下留情!”
“呵,无需往老夫脸上贴金,老夫仗着修为强压你一头,可没有对你刀下留情。
战书留下,你可以走了。”
老者冷声说道。
张小卒闻言皱眉,把骨刀收进须弥芥子,拱手道:“晚辈口渴了。”
他一路战到这里,若就这么把战书放在地上离开,那这一场场恶战的意义何在?还不如直接在城外把战书扔到城门楼上。
苍家人骨子里透着的傲气固然可佩可敬,但不是说在苍家人面前他就不能有自己的傲气。
这口茶他今天喝定了,除非苍家人好意思厚着脸皮不认账。
“让他进来吧。”苍家主殿里突然传出一道威严的声音。
“是。”老者恭敬地应一声,然后望向张小卒道:“是老朽怠慢了,你进大殿喝茶去吧。”
“多谢。”张小卒道一声谢,整理了一下破碎凌乱的衣冠,然后昂首阔步朝苍家走去。
路过老者身旁时,他突然停下脚步,问道:“敢问前辈是何修为?”
“星辰毁灭境。”老者淡声答道。
“毁灭境当真可怕。”张小卒咋舌惊叹一声,觉得就算自己开启杀戮之眼,应该也不是眼前之人的对手。
苍家大殿上首宝座上,坐着一位身穿羽衣,鹤发童颜,仙气飘飘的老者。
张小卒走进大殿,目光在老者身上扫了一眼连忙收回,生怕冒犯圣威,随即上前紧走几步,恭敬行礼道:“后生小辈张小卒,参见刀圣大人!无礼冒犯之处,乞望刀圣大人大人不记小人过。”
“哈哈——”
老者捋须大笑,道:“你认错了,老夫并非圣祖。老夫乃苍家当家家主,苍三通。”
张小卒闻言不禁一愣,连忙说道:“是小辈唐突了,张小卒拜见苍家主。”
“不知者不怪罪,请坐。”苍三通示意张小卒坐下说话,同时吩咐一声:“来人,上茶。”
很快就有仆人给张小卒端上一碗热茶,茶水碧绿,清香扑鼻。
“请喝茶!”
“晚辈正口渴的紧,就不矫情了。”
张小卒应一声,接着端起茶碗,仰头咕噜咕噜一口气喝尽。
因为他嘴里都是血,所以除了血腥味外啥滋味也没品尝出来。
“好茶!”
他放下茶碗,从须弥芥子里拿出张屠夫写的战贴,递向苍三通。
苍三通给了仆人一个眼神,仆人立刻上前从张小卒手里接过战贴呈给苍三通。
苍三通打开战贴看了一眼,点头道:“老夫回头就将此战贴呈给圣祖大人。”
“如此,晚辈就不叨扰了,告辞。”张小卒起身说道。
苍三通点点头,不做挽留。
显然他并没有什么想和张小卒聊的,只是单纯地出面应付一下场面而已,省得落人口舌被人诟病。
驾!
出了苍家府门,张小卒唤过正在广场上等他的惊雷烈焰马,翻身跨上马背,疾驰而去。
他身上血迹斑斑、伤痕累累,衣服破碎、长发乱糟,看上去比街上的乞丐不逞多让,但道路两旁的人无一敢轻视他。
“此子天赋异禀,未来无限可期,不应该放他离开的。”
亦有苍家人摇头叹息,觉得应该把天资卓著的张小卒扼杀在成长中,不然未来沧海城一定会多一个可怕的敌人。
但苍家人的傲气不允许他们这么做。
张小卒驾着惊雷烈焰马,一路风驰电掣,没有阻碍地出了沧海城。
只是从沧海城出来后,他的脸色瞬间苍白如纸,再也压制不住体内的伤势,俯在马背上大口大口咳血。
他连忙服下两颗星辰丹,运功疗伤。
惊雷烈焰马识途,无需张小卒驱使,顺着来时的路狂奔而去,最后拐进一座土坡后面,消失在城墙上守城官兵的视线里。
沧海城地下,一座修炼洞府里,正在闭目静坐的苍一海忽然惊疑地睁开眼睛,因为张小卒和惊雷烈焰马竟然凭空消失在了他的眼皮底下。
他的神识锁定在张小卒和惊雷烈焰马凭空消失的土坡后面,感受着空气里残留的一丝空间波动能量,古井无波的眼睛里闪过一抹惊讶之色,暗道:“竟能不留痕迹地躲开本圣的神识追踪,好强的空间造诣。
三通,把张屠夫的战贴拿来给本圣瞧瞧。”
后一句是他以神识传音吩咐苍家家主苍三通。
得到命令的苍三通连忙拿着战贴下到洞府里来,恭敬地呈给苍一海。
苍一海接过战贴,打开一字一字地看完,眼神里不禁露出疑惑之色。
他本以为能从张屠夫的字里感受到张屠夫的圣息,然而却发现战贴上的字非常普通,没有一点势,好似普通人写的一样。
“你上去吧。”苍一海把战贴放在一旁,神色恢复平静。
他并没有纠结心中的疑惑,因为答案自会在十五日对决时揭晓。
“做好一场恶战的准备。”
在苍三通即将离开洞府时,苍一海忽然出声提醒道。
“是。”苍三通停下脚步,回身领命。
他的心情禁不住严肃沉重起来,因为能让他们的圣祖出言预警,事态之严重可以预见。
“苏翰林真要与圣人不死不休吗?”
“何至于此呢?”
苍三通想不通苏翰林为何非要如此咄咄逼人,退一步相安无事不好吗?
黑猿坐在沙丘上,望着伤得几乎去了半条命的张小卒,心里也非常不理解。
不理解张小卒为什么那么蠢?
明明把战书往城墙上一丢便可,干嘛非要自讨苦吃,独闯龙潭虎穴?也不怕死在沧海城里。
“太蠢了!”
它觉得有时间得好好教教张小卒,让他脑瓜子聪明一点,递什么挑战书,一点不及它们兽
类的宣战方法简单直接,并且好用。
直接去对方家门口撅起屁股拉泡屎,宣示领地主权,保准一下就能把仇恨拉起来,哪怕对方脾气再好,也会提刀追你十里八里地。
张小卒从没听说过有哪个人这么干过,就算听说过他也不敢在沧海城城门口拉屎,丢不丢脸的先不说,万一被逮到后没收作案工具,那可就完蛋了。
不过可以想象得到,这个办法拉仇恨绝对没的说。
对此,牛大娃深有体会。
他紧紧是在腚后抓了一个刚出门的热屁,然后将其捂在一位星辰大能的脸上,与其一起分享这独特的“芬芳”,就被对方歇斯底里地追杀了五天五夜。
一个屁尚且如此,若是拉泡屎,那恐怕得不死不休。
让他深感恐惧的是,对方的追踪能力极强,无论他往哪个方向施展千里一瞬,无论他躲在哪个角落疙瘩里,对方都能很快找到他。
他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那个屁太有味道了,以致于在对方灵魂里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从而让对方能感应到他的位置。
当然,他只是恶趣味的想一下。
对方能跨越千里精准地找到他,他猜测极可能是对方在他身上种下了精神印记,或是类似功能的某种秘法,然后顺着精神感应找来的。
所以他把用幻羽幻化的衣服扔进了须弥芥子,然后光着屁股用蓝色妖火把自己从头到脚灼烧了一遍,接着跳进一条汹涌的大江里,顺流而下近百里,爬上岸后又把自己灼烧了一遍,最后换上一身崭新的衣服。
“狗日的,再能找到老子,老子也无话可说了。”牛大娃气喘吁吁地趴在柔软的细沙河滩上,脸色惨白。
他伤得极重,因为追杀他的那个星辰大能是星辰四阶摘星圆满境,他除了挨打几乎没有还手的余地。
若不是有禁法领域和千里一瞬保命,他早就死在对方手里了。
“不知老四那边情况如何?可千万别傻愣愣地给太子挡刀啊,太子的命再怎么金贵,也没有咱自己的狗命宝贵啊。”
牛大娃望向西北方向,一脸担忧地喃喃自语。
他本来打算去探望元泰平一段时间,然后再北上找张小卒,张小卒要随张屠夫战刀圣,他哪放心得下。
哪曾想他正准备和元泰平告别,太子突遭袭击,对方有十名星辰大能,最低都是二阶心灵境以上的高手,刚一照面就杀得他们死伤惨重。
一通惨烈的厮杀过后,三万大军被冲杀得溃不成军,他为了掩护元泰平护送太子逃跑,以身犯险挡下了对方修为最高的。
结果因为一个屁的仇恨,被对方歇斯底里地追杀了五天五夜。
牛大娃摇摇头,甩掉担忧的心绪,因为以他目前的状态,除了担忧什么也做不了,倒不如找个地方赶紧把伤治疗一下。
他目光环视,找了一处隐蔽的位置,以残存的力量勉强布下一个空间禁制,身体沉到地下两丈,一边留神警惕上面的动静,一边抓紧时间疗伤。
让他松一口气的是,那个吃了他一屁之力的星辰大能没有再追上来。
三天后牛大娃的伤恢复了七成,他正考虑是把伤再恢复恢复后去找元泰平,还是现在就去找元泰平时,地面上突然传来一阵喊杀声,并且正在往他这边靠近。
战斗非常激烈,牛大娃听声音感觉好像是一队人马在猎杀另外一队人马,被猎杀的一队人马似乎还都是女人。
轰!
不知是什么砸在地上,地面轰隆隆一阵颤抖,把藏在地下的牛大娃震得耳朵嗡嗡作响。
“南宫竹,别再做无谓的反抗了,给你门下的弟子留一条活路吧。”
“可不可以告诉本宫主,是谁要灭我缥缈宫?”
牛大娃听见地面上的战斗突然停歇,紧接着响起一男一女的对话声。
听到“缥缈宫”这个名字,他心头忽地一颤,脑海里浮现出一张绝美面容。
“呵呵,看在往日交情的份上,老夫让你做个明白鬼,是上面的人要灭你缥缈宫。”
“上面?苏翰林?”
“不是,是更上面。”
“问天宗?!”
“正是。所以放弃抵抗吧,你死了,缥缈宫散了,你门下尚且残存的弟子还能苟活于世,负隅顽抗只会徒增伤亡罢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灭我缥缈宫,我缥缈宫何时得罪过他们?!”
“因为你归顺了苏翰林,凡是归顺苏翰林的宗门都会被剿灭。”
第七百五十九章 夺命追魂箭
得知问天宗是幕后主使,南宫竹脸上露出了绝望的表情,终于明白自家的护宗大阵为何那么容易就被攻破,原来是问天宗的高人出手。
她回头看了眼身后疲倦且伤痕累累的弟子,不禁凄苦一笑,心知山门被破,眼下无力回天,负隅顽抗只会让残存的门徒一个接一个死去,那不如只死她一个,给大家求一条生路。
毕竟活着才有希望,或许有一天缥缈宫的山门还能在这些活着的门徒当中重新立起来。
她回过头看向前方苍空派门主元奇致,点头妥协道:“好,就用本宫主一条命换她们一条活路,你先放她们走。”
“哈哈,南宫竹,你想多了。老夫只是答应给她们一条活路,可没说要放她们走啊。”苍空派门主元奇致摇头冷笑道。
“你什么意思?”
“哈哈,世人皆知缥缈宫的仙子修炼的媚功可助男子采阴补阳,功力勇猛精进,若是让你门下这群娇滴滴的美人流落江湖,老夫敢保证,她们当中十个得有九个沦落为男人胯下的玩物,与其如此,不如让她们都嫁到我苍空派来吧,别的不说,至少能保证她们活得像个人。”
“元奇致,你无耻!”南宫竹被元奇致的话气得脸色铁青。
“宫主,别听这老东西大放臭屁,我们誓死不降,和他们拼了!”
“对,和他们拼了,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南宫竹身后的缥缈宫弟子竟无有畏惧,皆满腔愤怒,要和苍空派的人决一死战。
元奇致冲南宫竹冷笑道:“南宫竹,不妨告诉你,放眼整个南境只有我苍空派敢收留你缥缈宫的门徒,所以你可要想清楚了再做决定。
你若让她们都嫁到我苍空派来,待事态平息后,老夫或许还能出手相助,让你缥缈宫重立山门。
如若不然,你就带着她们,以及你缥缈宫的数百年的传承基业一同去死吧。
就是不知道你南宫竹去到九幽地府后,如何向缥缈宫的开山始祖和历代宫主交代?
哼!”
他以缥缈宫弟子的生死威胁,以帮助缥缈宫重立山门为诱饵,双管齐下攻南宫竹的心。
刚刚南宫竹已经产生放弃抵抗的念头,这代表她的意念已经崩溃,所以元奇致觉得攻克她心中最后一道防线不会太难。
南宫竹面色铁青,眼睛里怒火喷涌,可她却攥着拳头沉默了,似乎在考虑元奇致的要求。
但是还有人是清醒的,急忙出言提醒南宫竹,道:“宫主,万万不能被他的花言巧语蒙蔽眼睛。他不过是想把我们当修炼工具使用罢了,等我们没了用处必然难逃一死。我们与他苍空派有灭门之仇,他怎么可能助我们重立山门呢?傻子都知道这是绝不可能的事。”
南宫竹被她一语点醒,彷徨的目光瞬间恢复清明。
“你说的没错,灭门之仇不共戴天,本宫若是把重立山门的希望寄托在血海仇人的身上,那与蠢猪何异?”
南宫竹摇头讥笑,旋即目光决然,怒喝道:“缥缈宫弟子听令,此一战不死不休!”
“是!”
缥缈宫众弟子齐声应命,一股慷慨决然的凛冽气息在她们柔弱的身体里散发出来。
“贱货,该死!”
元奇致盯着那个提醒南宫竹的缥缈宫女子气急败坏地咒骂了声,觉得被她坏了好事。
问天宗给他下达的命令是灭门,所以从始至终他也没有想要放缥缈宫弟子活路,只是想以此方法让缥缈宫弟子束手就擒,减少他自家门徒的损伤而已。
只可惜计划破灭,他目光一寒,面目狰狞起来,喝道:“苍空派弟子听令,面前这群骚娘们,谁捉到就归谁,给老子往死里干!”
“哈哈——”
苍空派众弟子顿时目光炽热地盯着缥缈宫弟子曼妙的身躯露出邪恶的笑容,晃着手中的刀剑迫不及待地就要扑上去。
“杀!”
“杀!”
双方再次杀在一处。
缥缈宫弟子抱着“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的必死之心,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战力,甫一照面就斩了苍空派好几人。
可是苍空派的人数远胜缥缈宫,五打一都有富余,所以很快就把缥缈宫弟子困兽之斗的凶猛气势打压了下去。
空气中弥漫起浓郁的血腥气味。
缥缈宫弟子的招式皆招招致命,中招的苍空派弟子大多都当场毙命,而苍空派弟子的招式却没有直取缥缈宫弟子性命,只是将她们打伤,让她们暂时丧失战力,但等待她们的将是比死还可怕的折磨。
“卉仙子,小生惦记你许久了,你就放弃抵抗从了小生吧。”
一个长相出众的白衣男子,手里使一柄利剑,把金止卉压得节节败退。
他为了独占金止卉,把金止卉逼离了战场,生怕别人与他分一杯羹。
他目光火热,已将金止卉视为掌中禁脔。
金止卉一双眸子里尽是仇恨的怒火,恨不得把白衣男子生吞活剥了,因为白衣男子的剑上沾满了她同门师姐妹的鲜血。
怎奈何眼下她身负重伤,非但不能帮同门师姐妹报仇,恐怕自己也要死在白衣男子手里,她只恨自己没用。
她的眼角余光看见,师父、师伯、师叔、师姐、师妹全都和她一样在苦苦熬战,心知今日已是必死之局,绝望笼罩了她的心头。
噗!
白衣男子的剑终是突破了金止卉的防守,在她右肩上刺出一个血窟窿。
金止卉摔倒在地,想提力再战,可体内的伤势压制不住爆发了出来,眼前一黑差点晕死过去。
白衣男子的剑顺势抵在了她的脖子上。
白衣男子制住金止卉,高兴得仰天大笑,道:“谁能想到高高在上,如仙女一般高傲的金止卉,竟然会落在我罗河旭的手里,成为我罗河旭的床上玩物,简直如做梦一般。哈哈——”
“罗河旭,我宁死也不会让你染指。”金止卉厉声尖叫,脖子突然朝罗河旭的剑刃撞去。
但罗河旭显然早有提防,金止卉脖子刚动,他就把剑移开了,嘴上嗤笑道:“想死?你想的美!”
说着,他左手隔空点向金止卉,指尖喷出几道劲气点在金止卉几个穴道上,金止卉的身体顿时无力地瘫软在地上。
金止卉眼睛里流下绝望的泪水,她后悔没有早点挥剑了结自己。
罗河旭在金止卉面前蹲下,伸手抹去她脸上的泪水,说道:“别哭,本公子会好好疼惜你——”
噗!
罗河旭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一柄利剑突然贴着金止卉的腰侧从地下悄无声息地刺出,锋利的剑尖刺进了他的咽喉,然后从他的后脖颈刺了出来。
罗河旭吓得魂飞天外,条件性地纵身后跃。
噗!
可这一下后跃却让剑从他咽喉抽了出来,顺势划开了他半边脖子,鲜血霎时间如水柱一般从他断裂的动脉血管喷射出来。
“呜呜——”
他双手使劲抱着断开一半的脖子,可鲜血还是止不住地从他的指缝喷射出来。
噔噔噔——
转身逃跑,想要求救,可脑袋一晃从脖子上歪了下来。
嘭!
罗河旭一头栽倒在地上,意识快速消散,他好想回头看一眼,看看是谁杀了他,可惜脖子不听他使唤。
金止卉躺在地上被罗河旭溅了一身血,一双眸子里充满了错愕和震惊。
刚刚还在她面前耀武扬威的罗河旭,此刻竟已经变成尸体一具,她好想回给罗河旭一句:“就跟做梦一样。”
可惜罗河旭已经听不见了。
“罗师兄——”
有苍空派的弟子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一边呼喊着罗河旭的名字,一边警惕地靠近过来。
金止卉身旁的土地蠕动,牛大娃持剑从地下钻了出来,抱起金止卉快速远离战场。
“大胆!”
“站住!”
靠近过来的苍空派弟子见状当即怒声大喝,并加快脚步追了上来。
“!!!”金止卉甫一看清牛大娃的脸庞,整个人都愣住了,感觉真如做梦一样。
“救——救救她们——求你了——”
金止卉短暂的震惊愣神后,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用尽体内最后一丝力气抓住牛大娃的胳膊哀求。
“我尽力。”
牛大娃应声跃上一棵大树,解开金止卉受制的穴道,递给她两颗元始金丹。
然后从须弥芥子里拿出元素之弓,瞄准追上来的两个苍空派弟子拉开弓弦。
嗖!
嗖!
两支元素之箭射出,毫无悬念,那两个苍空派弟子应箭身亡,胸口皆被元素之箭炸出手臂粗的血洞。
嗖嗖嗖——!
牛大娃片刻不停,瞄准两百步外的战场,元素之箭一根紧接一根射了过去。
每一支箭矢都会带走一个苍空派弟子的生命。
金止卉看惊了。
她看见纵使是九重天境的半步大能,也挡不住牛大娃一箭。
“何人胆敢插手我苍空派的事,不要命了吗?”元奇致见有人偷袭,并且偷袭之人还是一个高手,当即急切地出言威胁。
他想阻止牛大娃行凶,但是却被南宫竹纠缠住。
南宫竹看见有高手出手相救,精神不禁为之一振,招式愈加凌厉猛烈,缠住元奇致不放。
牛大娃怎会受元奇致威胁,箭射得更快了。
“苍空派奉问天宗之命清除缥缈宫,阁下不怕引火烧身吗?”元奇致情急之下把问天宗搬了出来。
可是发现牛大娃仍然不为所动。
牛大娃的箭就像夺命追魂箭,转眼间就带走了苍空派三十多人,并且还都是七重天境以上的高手。
苍空派弟子一下子人心惶惶,生怕自己成为牛大娃的下一个目标。
缥缈宫的人顿时压力大减。
“小心!”
金止卉突然惊呼,因为苍空派一位星辰大能抽空朝这边斩来一剑。
只是她的提醒显然不及星辰大能的剑气快,声音刚起,星辰剑气就已经斩到面前。
砰!
牛大娃一拳将星辰剑气轰散,这种程度的攻击根本对他构不成威胁。
金止卉再次被震惊到。
她甚至下意识地转头看了牛大娃一眼,以确认自己没有认错人,身边这人是牛大娃没错。
吱吱——
牛大娃手中元素之弓的弓弦突然响起了绷紧的声音,一支黢黑的元素之箭汇聚在弓弦上。
金止卉目露惊吓,因为她发现牛大娃竟然瞄准了那个抽空劈来一剑的星辰大能。
第七百六十章 寻求质变
苍空派的那位星辰大能甫一被牛大娃的元素之箭锁定,强烈的危险感让他心中猛然惊悸,身上的汗毛一瞬间都竖了起来。
他遁身想要闪躲,但已然来不及。
轰!
黢黑铮亮的元素之箭在他脑袋上炸开,把他身体轰飞了出去。
可惜的是没能炸开他的星辰防御,所以没有对他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但与他对战的缥缈宫的星辰大能精准地抓住了这一机会,扑上前去一剑刺进了他的眉心。
苍空派剩下的几位星辰大能无不心惊胆寒,这才意识到牛大娃的箭连他们的性命也能危及到。
然而牛大娃却摇了摇头,对这一箭不太满意,破不开星辰大能的防御成了他眼下所面临,并急需解决的尴尬问题。
简单点说就是他的战力遇到了瓶颈。
不过眼下不是思考这一问题的时候,他继续张弓搭箭,瞄向苍空派星辰之下的高手。
“小杂种,老夫记住你了!
苍空派与你势不两立,问天宗也不会放过你。
你和你的九族亲人,还有你的宗门都将难逃一死!”
苍空派掌门元奇致目眦欲裂,冲牛大娃咆哮怒吼。
星辰长老战损,这损失实在太大了,直接让他苍空派的实力降低一截。
牛大娃最恨别人拿亲人的性命威胁他,所以元奇致的怒吼一下就吸引了他的仇恨。
嗡——!
他的箭直接瞄准了元奇致,方圆百丈的元素之力飞速往他箭矢上凝聚。
站在一旁的金止卉,眼皮直跳,生怕牛大娃一个控制不住,箭矢在手里炸了。
“好大的狗胆!”
元奇致嗔目怒喝,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他万没想到牛大娃的胆子这么大,竟然敢把箭瞄准他。
但愤怒的同时还有毛骨悚然的危险感在他心头升起。
牛大娃的箭让他如芒在背。
当!
他以凶猛一刀强行逼退南宫竹,同时借助兵器撞击的反震力急速后退,拉开和牛大娃的距离。
星辰大能的速度何其之快,一个闪身就到了百丈之外,但是却快不过牛大娃空间跳跃的元素之箭。
元奇致捕捉到了元素之箭的空间波动,箭矢刚从虚空里钻出来就被他一刀挡下。
轰!
他已经非常认真地对待这一箭,可箭矢爆炸产生的元素风暴仍然把他掀了一个跟头,让他从高空栽落下来。
“还是不行。”
牛大娃望见元奇致只是栽了个跟头,看上去狼狈,但是星辰防御未破,没有受
到实质伤害,不禁失望地叹了口气。
他知道自己接下来的修炼方向应该是寻求元素之力的质变,而不是一味地追求数量,得像周剑来那样,参悟出能够破开星辰大能防御的力量法则。
“元奇致,纳命来!”
南宫竹面目狰狞地扑向元奇致,欲趁此机会将其斩杀。
她身上突然绽放出绚丽的彩色光芒,瞬间将元奇致吞没。
“啊——”
下一刻彩色光芒里传出元奇致的吃疼惨叫,接着他满脸鲜血地从里面冲了出来。
只见他右眼鲜血直流,似乎是被南宫竹一剑刺瞎了眼睛。
可南宫竹也没有讨到便宜,她的胸膛几乎被元奇致一刀剖开了,远远抛飞出去,狠摔在地上。
“去死!”
元奇致怨气冲天,持刀扑向昏死过去的南宫竹。
轰!
牛大娃的元素之箭把元奇致炸飞了出去,缥缈宫的星辰大能紧接而至,上前将南宫竹保护起来。
元奇致剩下的一只独眼里露出深深的不甘之色,可是看到牛大娃又开始射杀他门下弟子,只能阴毒地盯着牛大娃看了一眼,然后愤懑下令道:“撤!”
缥缈宫的人没有追杀上去,因为她们自身全都已经是强弩之末。
“多谢公子救命大恩!”金止卉朝牛大娃跪倒,发自肺腑地拜谢道。
今天若不是牛大娃出手相助,她们缥缈宫必然凶多吉少,金止卉这一拜拜得心甘情愿,拜得感激肺腑。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足挂怀。再者,我也没干什么,就是射了几箭而已。”牛大娃忙将金止卉搀扶起来。
“我去看看师父。”金止卉心系南宫竹的安危。
“嗯”牛大娃点点头。
他想跟着一起过去看望一下,可忽然瞧着缥缈宫一些女弟子在战斗中衣服破碎,此时春光乍泄,连忙干咳一声止住脚步。
金止卉看出牛大娃的窘迫,尴尬地红了脸。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从昏迷中醒来的南宫竹带着一众门徒来到牛大娃面前,一起朝牛大娃叩头谢恩。
牛大娃执拗不过,只得受了这一拜。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换个隐蔽的地方说话。”南宫竹说道,怕苍空派去而复返,带问天宗的高手来对付他们。
半个时辰后,一行人躲进一座深山的山洞里。
缥缈宫的弟子需要包扎伤口疗伤,牛大娃不方便进去,就在洞口给她们充当岗哨警戒。
待众人包扎好伤口,南宫竹派人把牛大娃唤进洞里,再次向牛大娃表示真挚的感谢。
“不知宫主接下来有何打算?”牛大娃开口问道。
南宫竹神色黯然,哀伤道:“山门已经被问天宗的爪牙占领,本宫不敢带她们回去犯险,也只能暂时找一处安全的避难之所。”
牛大娃道:“天宝山的万丈老禅师已经登临圣境,宫主不妨去那里寻求庇护,待南境局势安定下来后再回去重修山门。”
南宫竹摇头苦笑,道:“我们一群女流去天宝山如何方便呢?”
“这——”牛大娃老脸一红,这确实是个问题。
“缥缈宫素来与药王谷交好,本宫打算去药王谷寻求庇护。”南宫竹说出自己的打算。
“也行。”牛大娃点头道。
“不知公子是否愿意同行?”南宫竹目光希冀地看着牛大娃,想让牛大娃同行,护送她们一程。
她觉得牛大娃应该不会拒绝,因为能在一群貌美如花的姑娘面前显圣抖威风,没有几个热血少年郎会拒绝这样的机会。
可金止卉以及另外几人听完自家宫主的话,神情不禁微僵,她们知道牛大娃和药王谷宇文睿之间有恩怨,所以觉得牛大娃应该不会答应自家宫主的请求。
如她们所料,牛大娃毫不犹豫拒绝道:“抱歉,在下身上还有要紧事情,恕不能陪众仙子同行。”
他倒也没有瞎说,得知问天宗开始对南境宗门动手,他需要立刻去通知太子苏洄,让苏洄禀报苏翰林,速速做出应对。
南宫竹闻言神情一怔,眼睛里难掩失望之色,叹道:“那实在太遗憾了。”
牛大娃顺势起身,朝南宫竹拱手告辞道:“在下身有要事,不敢耽搁,这就告辞了。”
金止卉闻言心头一颤,没想到牛大娃竟走得这般着急,也没有想要和她说几句话,并且看她的眼神也淡漠了许多。
她心里空落落的难过。
望着牛大娃完全褪去稚嫩之气的成熟脸颊,她心里说不出的苦涩,当初她深深嫌弃的乡下黑小子,如今她已经不敢高攀。
“公子真就这般着急吗?”南宫竹诧异问道,她也没料到牛大娃会走得这么急。
“确有要事,万分紧急。”牛大娃肯定道。
“既如此,不敢耽搁公子时间,本宫有伤在身,不能起身远送,乞望原谅。欣兰,你代我送送牛公子。”南宫竹向金止卉的师叔施欣兰吩咐道。
“师姐,我伤得也很重,不如让卉儿送送牛公子吧。”施欣兰朝南宫竹使了个眼色。
南宫竹眼角余光瞄了金止卉一眼,见金止卉脸颊泛红,顿时明白了施欣兰的意思,于是点头道:“卉儿,你替为师送送牛公子吧。”
第七百六十一章 关系匪浅
荒山野岭。
孤男,寡女。
寂静无言,气氛尴尬。
金止卉心里有很多话想对牛大娃讲,可话到嘴边又都被她咽了回去。
牛大娃对她的淡漠态度,以及强大的战力,让她觉得牛大娃已经看不上她,她心里抑不住黯然失落,觉得无颜提及那份朦胧的感情。
牛大娃忽然停下脚步,看向金止卉说道:“就送到这里吧,你身上有伤,快些回去休息吧。我走了,你……珍重。”
他想说点什么,可话到嘴边却没说出口,最终只剩下“珍重”二字。
“你也保重!”金止卉应声道。
牛大娃点点头,然后拱手作别,转身大步离去。
金止卉望着牛大娃渐渐远去的身影,心里忽然感到一阵揪心疼痛,脑海里有个声音告诉她,若是让牛大娃就这么走了,那她和牛大娃之间就真的断了。
“你……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金止卉突然往前追了几步,朝牛大娃离去的背影大声问道。
她不想就这么和牛大娃断了,因为心口窒息般的揪疼清楚地告诉她,牛大娃已经闯进她心里,并占据了重要位置。
牛大娃闻声顿住脚步,身也不转地问道:“你要去药王谷?”
金止卉闻言一怔,忽然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了,牛大娃是在气她要去药王谷找宇文睿,当即不加犹豫地回道:“我怎么可能去药王谷?我不去药王谷。”
“你师门的人都去,你能不去吗?”
“我不去。”金止卉语气坚决道,怕牛大娃不相信,她又接着解释道:“刚刚师父提出要去药王谷寻求庇护的时候,我就已经决定不跟师父她们一起走了,我没有当场提出来是怕驳师父她老人家的面子,没有别的意思。”
牛大娃转过身来望向金止卉,问道:“那你一个人打算去哪里?”
“山门被贼人占据,无家可归,无处可去,想来只能流浪江湖了。”金止卉忽然悲由心生,鼻腔一酸,落下两行伤心的泪水。
“你别哭,我给你找一个去处。”牛大娃见金止卉落泪,连忙劝慰道。
“去哪?”
“去雁城吧,听雅轩里有你盖的房子,那就是你另一个家,随时都可以去住。或者……北上去帝都,帝都国威府,我住在那里,你也可以随时去住。”
金止卉抬手擦掉脸上的泪水,没有着急做决定,而是问牛大娃:“你接下来要去哪?”
她想跟着牛大娃。
但是如果牛大娃准备离开南境的话,她只能打消这个念头。
她缥缈宫的山门被敌人占领,定然要找机会重新夺回来,她身为缥缈宫弟子,必然得留在南境待命,准备为宗门战。
牛大娃从金止卉的眼睛里读出了她心中所想,心里的某根弦被触动,突然有股留在金止卉身边帮助她、保护她的冲动,可马上就被他的理智驱散,说道:“我马上要去西域。”
“西域?这么远?!”金止卉闻言大吃一惊,随即露出失望的表情。
西域那么远,她去不了。
牛大娃点头道:“的确有点远。”
“你……什么时候回来?”金止卉脸颊微红,小声问道。
“可能去去就回,也可能很久才回,主要看——”牛大娃话说一半戛然而止。
“看什么?”金止卉忍不住问道。
“看有没有人想我,若有人想我回来,我自然会快点回来,若没人想我回来,我自然就不着急回来。”牛大娃看着金止卉的眼睛说道。
金止卉的脸刷的一下红到了脖子根,眸子里闪过一抹慌张,目光躲闪羞于和牛大娃对视,不过扭捏了一会儿后,她仍然鼓起勇气说道:“我……我自然是想……想你回来的。”
尽管她听得出牛大娃是在故意逗弄她,但她真的怕牛大娃去了就不再回来,同时她也是借此机会向牛大娃表明她的心意。
她对爱情的追求,向来比其他女子热情大胆一些。
“哈哈……”牛大娃闻言开心大笑,笑得金止卉脸颊烫得如起火一般。
笑罢,朗声说道:“你且去雁城住着,等西域事了,
我把周大哥、小卒和泰平都叫上,帮你们把山门夺回来。然后再杀去苍空派给你们讨回公道,胆敢欺负老子的婆娘,老子非揍得他们满脸开花不可。”
“嗯,我等你回来。”金止卉娇羞地点点头。
牛大娃瞅着金止卉娇滴滴羞怯怯的可人模样,当真是秀色可餐,心神抑不住荡漾开来,他连忙将目光从金止卉的脸蛋上移开,定了定心神,一咬牙,心一狠,道一声:“我走了!”
他怕再待下去会被金止卉勾得魂不守舍,舍不得走了。
“你……混蛋!”
金止卉本想说两句离别的话,哪曾想牛大娃走得十分干脆,她还没来得及开口,牛大娃就已经身影一晃消失在原地,气得她跺脚怒骂。
“你这混蛋,可别一走又是一年两载。”金止卉望着牛大娃消失的位置喃喃自语道,她心里有点患得患失,害怕牛大娃把她忘记。
“这次肯定不会。”牛大娃突然去而复返,从折叠空间里踏出,站到了金止卉的面前,并回答了她的问题。
“!”金止卉冷不丁吓了一跳,嗔怒地瞪了牛大娃一眼,没好气道:“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偷听别人说话,不害臊!”
“我……那个……想……”牛大娃目光闪躲不敢看金止卉的眼睛,嘴里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想啥?”金止卉看着牛大娃扭捏的样子,心里猜测着牛大娃想干啥,然后脸颊上迅速飞起红霞。
“我能不能抱……抱你一下?”牛大娃小声问道。
金止卉娇羞地低头不语。
牛大娃一看有戏,禁不住心神荡漾,往前紧走两步,张开双臂就要把金止卉拥入怀中。
“咳咳——”一道干咳声突然从金止卉身后不远处传来。
“啊!”
金止卉吓得一声惊叫,受惊的兔子般从牛大娃面前逃开。
牛大娃也激灵灵吓了一跳,就像做贼被抓一样,但短暂的惊吓过后,他当即就对惊扰他好事的家伙横眉怒目地看了过去,可看到来人是金止卉的三师叔施欣兰后,他顿时没了脾气。
“惊扰了公子好事,奴家倍感抱歉。”施欣兰款步而来,目光揶揄地朝牛大娃作礼道歉。
“……”牛大娃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三师叔——”金止卉声若蚊蝇地冲施欣兰喊了声,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师叔是过来人,都懂……”施欣兰在金止卉身旁停下脚步,一副我是过来人的语气抚了抚金止卉的头。
一声拉长音调的都懂,羞得金止卉无地自容。
施欣兰看向牛大娃,问道:“牛公子,可否让奴家和止卉说两句悄悄话?”
“咳…那个……我没什么事了,这就走。”牛大娃干笑道。
“奴家也有几句紧要的话对公子说,公子能否稍等一会儿?”施欣兰叫住要离开的牛大娃。
“好吧。你们聊,我去那边看看。”牛大娃应一声,随便找了一个方向走去,施欣兰要和金止卉说悄悄话,他识趣地走远避开。
施欣兰和金止卉聊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把金止卉聊得双眼通红,眼泪止不住地掉。
“牛公子,你过来吧。”
待金止卉情绪稍微平静下来,施欣兰朝远处的牛大娃招手。
牛大娃回来见金止卉哭过,且瞧那通红的眼睛,似乎哭得还挺厉害,不禁好奇施欣兰对她说了什么,惹得她这般伤心。
“牛公子,奴家还记得去年在雁城戚家练武场里,你叫着嚷着要让我们家卉儿嫁给你当婆娘,不知公子当日说的话可还作数?”
牛大娃闻言愣了一下,没想到施欣兰会突然问他如此突兀的问题,不过他没有犹豫,点头道:“当然作数。”
因为他已经清楚金止卉的心思。
“那我就把卉儿托付给公子了。”施欣兰牵着金止卉的手往前走了一步,将其推到牛大娃面前。
“这——”牛大娃挠头。
太突然了。
“怎么?”施欣兰眉头一皱。
金止卉心里也咯噔一声。
“晚辈还没准备好聘礼呢
。”牛大娃局促道。
“咯咯,你还真有意思,聘礼啊,以后有时间再补上吧。先说好,可不能少。”施欣兰笑道。
“保证不少了。”牛大娃拍胸脯保证道。
“嗯,天色不早了,你二人这就走吧。”施欣兰道。
“——”牛大娃一脸错愕,心说:“啥啊,就走了?”
他正了正神色,看着施欣兰说道:“我怎么有种临终托孤的感觉,你们不会是要去找苍空派决一死战吧?”
施欣兰哑然失笑道:“公子想多了,我们可没那么傻。缥缈宫就剩这么一丁点人,不敢再有闪失了,所以在南境局势未明朗之前,我们哪敢冒然行动。”
“那就好。”牛大娃闻言顿时放心许多,但又皱眉说道:“寄人篱下也非长久之计,若是药王谷呆的不习惯,你们就去雁城,听雅轩里挤一挤,勉强住得下。
或者干脆去帝都,国威府里几千人都住得下,既宽敞又安全。
等南境局势明朗了,再杀回来也不迟。”
“多谢公子,若药王谷住的不习惯,我们一定会考虑公子的建议。”施欣兰感谢道。
“另外,我再多嘴提一句,宇文睿非善类,你们最好提防着点。”牛大娃郑重提醒道。
施欣兰点头道:“公子放心,我们是去投靠药王谷,而非宇文睿,不会和他有太多交集的。”
“那……我就带止卉走了?”牛大娃见施欣兰把金止卉托付给他并非是临终托孤,并且她们对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似乎已经考虑得非常清楚,于是也就不再啰嗦。
至于南宫竹和施欣兰为什么突然要把金止卉托付他,金止卉又为什么会答应跟他走,他心里清楚,绝对不是单纯的因为他和金止卉有感情,肯定还另有原因,不过他也不着急问,因为这些问题等会路上慢慢问金止卉就知道了。
“走吧,好好待卉儿,别欺负她。”施欣兰点头道。
“放心吧,我一定会保护好她,不让她受一点委屈的。”牛大娃保证道。
金止卉朝施欣兰跪了下去,磕头告别道:“三师叔,您多保重。”
“你也保重。”施欣兰应道。
金止卉又朝南宫竹等人躲藏的山洞方向叩头,道:“师父,徒儿不孝,不能在身边侍候您,您一定要保重身体。”
“走吧。”施欣兰给了牛大娃一个眼神,示意他带金止卉走。
牛大娃当即施展空间之力,卷着金止卉一个空间跳跃消失在原地,再出现时已经到了百丈之外的天空中。
“啊!你干什么?!”金止卉大惊失色,因为牛大娃把她拦腰抱在了怀里,让她又羞又惊。
“你身体有伤,不能乱动,我这样抱着你,你可以安心疗伤。”牛大娃理直气壮地说道。
“你……你快放开我,被人看到羞也羞死了。”金止卉羞臊地在牛大娃怀里挣扎,但根本挣扎不开牛大娃粗壮的双臂,最后只能作罢。
“你师父、师叔为什么突然把你交给我?”牛大娃一边施展空间跳跃赶路,一边问出心中好奇。
“南境的局势让她们觉得即将天下大乱,宗门生死存亡难以预料,师父把缥缈宫的武学传承托付给了我,说是以防万一,给缥缈宫留一点星星之火。”金止卉简要地回答道。
“你师父考虑得真周全,就是去药王谷避难有欠考虑。”牛大娃对药王谷印象极差,所以在他眼里药王谷并非一个好去处。
“家师和药仙前辈关系匪浅。”
“原来如此。”牛大娃嘿嘿一笑,对“关系匪浅”有不一样的理解。
金止卉却未解释,因为牛大娃理解的没有错,她转移话题问道:“我们这是去哪?”
“去天宝山。”
“去天宝山干嘛?”
“前些日子我和老四护送太子南巡,遭遇高手袭击,队伍被打散了,我猜老四应该带着太子去天宝山寻求万丈老禅师的庇护去了。
我们去天宝山找他们,同时把问天宗出手剿灭南境宗门的消息告知天宝山,让他们想办法应对。”
(感谢大佬36009917的打赏,感谢所有老铁的支持!)
第七百六十二章 请现身一战
轰隆隆——
东海许州城,城南三百里外,一片名叫“流荫之森”的原始森林的深处,地下突然传出一阵阵沉闷的轰鸣声,地面随之嗡嗡震动,似乎要塌陷了一般。
在震动的中心位置,有一条通往地下深处的漆黑甬道,此刻甬道的极深处隐有光芒闪烁,还有温热的白雾从甬道里涌出,白雾里带着诱人的清香。
甬道口围上来十多个黑衣人,甬道里喷涌出的清香让他们眼放光芒,露出贪婪之色,恨不得立刻一头扎进甬道里,寻找散发清香气息的宝物。
“快去禀告陛下,说流荫之森的遗迹入口出现松动,有即将开启的迹象。”领头的黑衣人向身旁的属下吩咐道。
“是!”
“其他人分散四周警戒,不准任何人靠近,擅闯者杀无赦!”
“是!”
却不知,就在他们头顶上方的百丈高空上,有一中年男子正隐藏在折叠空间里,把森林里的异变尽收眼底。
“果然不出我所料。”
男子轻声自语,他早就知道遗迹入口将要松动开启,所以在半个月前就悄悄等在这里了。
他远比森林里的黑衣人们激动、贪婪,因为他知道遗迹里埋藏着怎样逆天的宝贝。
强大无匹的上古传承、可以开天裂地的神兵利器、蕴含着力量法则的神丹、以及种种传说级别的天材地宝,诸如长生果、菩提树等等。
可他上一次进去只看到没得到,这一次他下定决心一定要有所斩获。
他深吸一口气,强忍住心中的贪婪,朝远处遁走,然后落在十多里外的一片沼泽地里,展开土之领域让整个人沉入沼泽,躲藏了起来。
遗迹入口被苏翰林派人把持看守着,在入口完全开启前,他知道苏翰林肯定会先清一遍场,他要躲过苏翰林的清场,然后再伺机闯进遗迹。
他有办法,故而不急不慌。
……
日出东方,金光破晓。
苏翰林站在皇极殿的飞檐上,望着西方天际一夜未睡。
他人在皇宫,可心却早已经飞到西域大漠里去了。
今天是张屠夫和苍一海决战的日子。
“陛下”老太监封余休从下面跃了上来。
“有事?”苏翰林回头看了一眼。
“流荫之森的遗迹入口松动了。”封余休禀报道。
苏翰林闻言目光一凝,说道:“通知南凤天,让他按计划行事。你去一趟,把白墨给朕带来,死活不论。”
“遵命。”
“等一下。”
“陛
下还有何吩咐?”
“多做一手准备,把白墨的真实身份和当年的真实情况告知叶明月和都天禄,若白墨侥幸闯进遗迹,命他二人在里面将其斩杀。”
“明白。”
封余休领命离去。
苏翰林继续负手眺望西方天际,忽然瞳孔一颤,心有感应。
国师关龙逢自他修炼的宫殿里走出,看到苏翰林的身影后,踏空走到他身边,抬手轻捋长须,望着西方天际说道:“张将军已经服下天机逆转神丹,重新踏临圣境了。”
“可惜只有十二个时辰。”苏翰林叹息道。
“虽然只有十二个时辰,但张将军应该还是喜欢的。”
苏翰林点头道:“相比落寞死去,能做十二个时辰的圣人,轰轰烈烈的战死,张大哥定然是喜欢的。还要多谢国师赠此神丹。”
“能助陛下一臂之力,此丹也算是适得其所。老夫还有一粒,留给自己用的,呵呵,也快咯。”关龙逢眼睛里闪过一抹苦笑。
登临圣境,与天争命,百年一命劫,五百年一寂灭。
寂灭之灾,鲜有圣人能够渡过去。
明年就将是关龙逢的五百年寂灭之灾,生死难料,故而他心生感慨。
“国师法力通天,定能有惊无险地度过寂灭之灾,向天再争五百年阳寿!”
“哈哈,承陛下吉言。”
月泉沙漠。
张屠夫凌空而立,感受着磅礴圣息降临己身,心中无比的欢喜。
上一次他还没来得及感受就被人夺了大道,这一次他要好好感受一番。
他低头俯瞰大地,百里之内一切尽收眼底,一切皆无所遁形。
他抬头望天,天道法则尽在眼前,一眼望穿,仿佛自己是天道的主宰。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言出法随、平山填海等等神通本领,皆不在话下,只感觉天地间再无对手。
“圣人之下皆为蝼蚁,此言当真不假。”张屠夫禁不住心生感慨。
他转头望向张小卒所在的位置,抬手一点,一道圣息降临在张小卒身上。
张小卒感受着圣息的恐怖力量,神情十分凝重,小心翼翼地将一点点圣息吸收体内,然后引向第六道战门剑门。
他觉醒的古仙之力是吸附在骨头上的,所以第六道战门剑门还空着。
眼下他想往剑门里存一些圣息,虽然他没有让圣息再生的手段,但这可以当做他的最强一击储备起来,在遭遇绝境时使用。
他相信,以他的七色混元力,配合杀戮之眼,再加上强大的圣息,他的最强一击绝对
能破开星辰毁灭境的力量法则。
轰——!
圣息刚一进入剑门,整片气海就像遭受了恐怖撞击,猛地下沉了一大截,随之前后左右大幅度剧烈晃动起来,好像马上要倾翻了一样。
张小卒紧张得屏住了呼吸,急忙减慢吸收速度,一丝一丝小心翼翼地往门里引。
咔——
当圣息在剑门气海里凝聚到拳头大小时,张小卒的脑海里突然响起一声不堪负重的挤压声。
他心脏咯噔一跳,心知已经达到战门的最大承受极限,急忙将第六道战门关闭。
然后他打开了第七道战门冲门,想往里面也储存一点圣息,可是在圣息即将进入冲门时,他心中突然莫名悸动,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急忙停了下来,直觉告诉他不能再往任何战门存储圣息,否则所有战门都将崩碎。
他自然不敢验证自己的直觉对不对,于是收起贪婪的念头,挥手示意张屠夫收回剩余的圣息。
“你小子很厉害啊,明明只有九重天的境界,可是竟然能承受得住圣息的威压,你的气海是铁打的吗?不,铁打的也没你的这么结实。”
黑猿一边绕着张小卒转圈,一边啧啧称奇,瞧它那惊奇的眼神,似乎恨不得把张小卒剖开研究研究。
它在打量张小卒,张屠夫却在打量着它。
张屠夫惊讶地发现他竟然看不透黑猿,他只能感觉到黑猿体内有一股强大的力量,但是看不清。
他知道那应该是跳出天道法则的力量,因为黑猿对他说过,它已经挣脱天道法则的束缚,悟出了完全属于自己的法则。
“跳出天道法则的力量,那是怎样的强大力量?”张屠夫抑不住心生神往。
只可惜他已无时间再悟。
十二个时辰,与刀圣一战,时间有些紧迫,而刀圣却仍未到来。
张屠夫等不及,只好朝沧海城催促道:“刀圣前辈,请现身一战!”
他的声音跨越数百里沙漠,在沧海城上空炸响。
“来了!”
苍一海随意地回了一声,一步踏出下洞府,出现在沧海城上空。
“拜见圣祖!”
沧海城百姓看到苍一海,顿时激动地跪拜。
苍一海俯瞰下方,出声吩咐道:“苍家子孙,守好家门,莫让敌人乘虚而入。”
“诺!”苍家子弟齐声应诺。
“本圣去会一会这个狂妄的屠夫!”
苍一海道一声,接着一步朝西踏去,身体在空中化作一柄光芒璀璨的刀影,横跨虚空朝张屠夫斩去。
第七百六十三章 只争朝夕
苍一海化身为刀,横跨数百里,眨眼即斩到张屠夫面前。
张屠夫抽出杀人刀,向前一步迎了上去。
轰!
二人宛若两颗天外陨石在星空相撞,可怕的能量冲击直接撕碎了虚空。
地上的黄沙掀起百丈之高,随着能量旋风在空中飞物,渐射。
明明是绵软的细沙,但随着能量风暴飞舞渐射出去,竟都带着可怕的刀气,把更远处的空间斩裂撕碎。
四周的天空中突然显现出数十道人影,皆面带惊恐地从藏身的折叠空间跑出来,然后向远处逃窜,生怕跑慢了被空间塌陷形成的空间漩涡卷进混乱空间。
他们一个个逃得比兔子都快,看上去狼狈又搞笑,然而若是说出他们的身份,恐怕没几个人敢笑,也没多少人有资格笑,因为他们每个人都是威震一方的星辰强者。
但在圣人面前,他们显然还很“幼小”,连圣人对碰的余威都抵抗不了,仅有寥寥几个半步成圣的恐怖存在,还能近距离观战。
这些强者皆是为观圣人之战而来,既是为了见识天道之下的最强战斗,更是乞望能从圣人的战斗中得到启发和感悟。
当当当——
张屠夫和苍一海甫一碰撞在一起,没有一句闲话,直接激烈厮杀起来。
二人的招式都已超脱繁琐,达到至真至简,或者说圣人级别的对战,已经从招式威力的对碰上升到了力量法则的对碰。
但力量仍然是基础,因为没有力量支撑的力量法则,再怎么强大也发挥不出威力。
就比如一个襁褓中婴儿,纵使满腹文韬武略,他也施展不出,因为他连话都不会说。
以二人为中心,方圆十里的空间尽数碎裂塌陷,并且混乱风暴还在往更远处蔓延。
风沙已经卷到了九天高空,远远看去就像沙漠里的黑沙暴来袭。
黑猿护着张小卒躲在极近处的沙暴中,它的眼瞳里金光灿灿,盯着战场中心看得聚精会神。
显然,沙暴根本遮不住它的眼睛。
沙暴亦遮不住张小卒的眼睛,因为他有入微心境,只是他没法像黑猿看得那么聚精会神,因为张屠夫从对战之初就陷入劣势,一直被苍一海压着打。
张小卒一颗心悬在嗓子眼,紧张地握着双拳,手心早已沁满汗水。
苍一海已经成圣三百余年,而张屠夫才刚刚踏临圣境,都还没来得及感悟什么,如此仓促一战哪里是苍一海的对手。
所以苍一海仍然留有余力,可张屠夫却已经全力以赴,但即便如此,张屠夫仍处在下风。
苍一海之所以没用全力,是因为他在感悟张屠夫的力量法则,想从张屠夫的力量法则中汲取精华和奥义,看是否对自身有所帮助。
黑猿突然在张小卒耳边说道:“小子,你再怎么紧张也帮不上忙,不如静心观察,感悟力量法则,你有入微心境相助,观此一战必能受益匪浅。
别怪我没提醒你,圣人对战乃是天道法则的最强碰撞,这种程度的碰撞极可能出现法则漏洞,如若你能捕捉到天道法则的漏洞,那你将有很大的希望跳出天道法则的束缚。
不与你说了,本大王要专心观战了。”
张小卒被黑猿一语点醒,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随之静心观战感悟起来。
不过他没有去捕捉天道法则的漏洞,而是希望能捕捉到苍一海的力量法则的缺陷或是薄弱处,若是成功他就有希望在关键时刻出其不意地帮上忙。
只是他想的很美好,可现实却给了他当头一棒,他的入微心境根本看不透苍一海的力量法则。
他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捕捉。
让他稍稍安心的是,张屠夫渐渐稳住了局面,与苍一海战成四六开。
张屠夫虽然一直处在被动挨打的局面,可是他须发皆张,浑身血液沸腾,越战越勇,渐渐地熟悉了圣人的作战方式,并在战斗中快速构建完善自己的力量法则。
苍一海在观察张屠夫的力量法则,张屠夫亦在从苍一海身上汲取战斗经验。
他的成长速度极快,快到苍一海不得不刮目相看。
“小辈,你很不错!”苍一海忍不住夸赞道。
“多谢前辈指点!”张屠夫感谢道。
他感觉得到苍一海没有用全力,心知若是苍一海对战之初就全力施为,他恐怕没有一点机会。
“再给你一百年时间,你或许能与本圣战平。”苍一海道。
张屠夫道:“不争百年,只争朝夕。”
因为他没有百年,只有十二个时辰。
呜——砰!
张屠夫的刀卷着空间乱流,与苍一海的刀碰撞在一起,竟把苍一海逼退了两步。
苍一海神色一沉。
张屠夫当着他的面在短短的时间内完善了一条力量法则,竟然比他的力量法则强,这让他感到不可思议。
“前辈,当心了!”
张屠夫道一声当心,攻势骤然猛烈起来,力量法则的完善让他的攻击变得如鱼得水。
当当当——!
苍一海霎时间竟被张屠夫压了一头。
空间塌陷,风沙狂舞。
方圆二十里的空间全部碎裂,空间乱流卷着地上的沙子往混乱空间里灌,但混乱空间是一个真正的无底洞,别说月泉沙漠这点沙子,就是把九洲大路所有沙子都灌进去也看不着底。
被逼退到二十里外的星辰强者郁闷至极,漫天黄沙遮蔽了他们的视线,他们只能感受到一阵阵席卷而来的空间乱流和狂暴的刀气。
轰隆隆——!
地面因承受不住张屠夫和苍一海的战斗冲击,开始轰隆隆颤抖,像是在哀鸣。
黑猿双目金光灿灿,脸上露出了十分激动的神情,也不知看到了什么。
张小卒不知何时闭上了眼睛,完全沉浸在了力量法则的感悟中。
半个时辰后,苍一海在张屠夫的杀人刀下岌岌可危。
苍一海心中的震惊难以言喻,张屠夫的力量法则强得让他摸不着头脑。
他不理解凭什么张屠夫刚刚完善的力量法则,竟然会比他精雕细琢一百多年的力量法则强,并且强的不是一星半点。
轰!
眼看快要支撑不住,苍一海身上突然爆发出磅礴圣息,一刀斩向张屠夫。
当的一声,张屠夫倒飞了出去,并且嘴角有鲜血溢出。
张屠夫稳住身形,神色凝重地盯着苍一海的刀,他感受到苍一海的刀上又多了一种力量法则,远比刚刚的那条力量法则强大。
“小心了!”
苍一海故意给张屠夫缓了一口气,然后提醒一声,持刀扑向张屠夫。
他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在传世宗门和世家里新兴的词,这个词似乎可以解释张屠夫的力量法则为什么这么强。
登峰境!
据说通过这个境界登临圣境后可以感受上古的力量法则,令已经登临圣境的圣人们忌惮且羡慕。
他对这一说法一直不以为意,因为他没有达到过这一境界,所以不愿多想,以免乱了自己的心境。
可此刻突然想起来,他忍不住有点兴奋,开口问道:“小辈,你是从登峰境踏临圣境的吗?”
“是!”张屠夫应了声。
“哈哈,那可真是太好了!”
苍一海大笑一声,欲以张屠夫为媒介,去感受上古的力量法则。
第七百六十四章 仇人再现
苍一海祭出了第二条力量法则,这条力量法则是他两百年前参悟出来的,并不断推衍、改进、完善至今,威力无穷。
在苍一海的双重法则压制下,张屠夫再次陷入被动挨打的局面。
但这一次苍一海没有在慢条斯理地进攻,而是挥刀快如闪电,攻势急如狂风骤雨,不给张屠夫一点喘息的时间。
张屠夫神魂震荡,脏腑翻腾,气血逆涌,不停地有鲜血从嘴角溢出。
岌岌可危。
这正是苍一海想要的效果,他要把张屠夫的力量法则击溃击碎,然后从崩碎的法则碎片中寻找上古力量法则。
其实对于上古力量法则,苍一海并非一无所知,他成圣至今三百余年,探寻过的大小遗迹不计其数,得到过许多和上古力量法则有关的传承、宝物和神丹,但可惜的是运气欠缺,一直未能触碰到上古力量法则的核心力量。
他得到的那些传承、宝物和神丹,对于圣境之下的修者如同神物,可是对于踏临圣境的他来说,并无多少价值。
此时张屠夫的力量法则展现出的非凡力量,让苍一海不禁猜测张屠夫是否已经感知到了上古力量法则的核心力量,故而想一探究竟。
轰!
苍一海的刀终是突破了张屠夫的防守,一刀劈在他的肩膀上,将其劈落地面。
张屠夫一头栽落地面,若陨石坠地,轰的一声,在地上砸出一个巨大的沙坑。
他的左肩被苍一海的刀劈开一道血口,鲜血汩汩流淌了出来,被圣境力量法则撕裂的伤口,短时间内很难愈合。
嗡!
苍一海的刀紧接而至,刀锋之下,空气骤然一颤,随之时间停止,一切都被定格。
只剩下苍一海和他的刀在动。
苍一海目射凶光,这一刀要把张屠夫的力量法则击碎。
然而在刀锋即将及身的最后一刻,张屠夫的刀突然挣脱了时间束缚,一记横扫挡下了这一刀。
当的一声撞击,张屠夫摔在沙坑里,向后狼狈翻滚了出去。
苍一海被震退了三大步,脸上露出了震惊之色,没想到张屠夫能挣脱他这一刀的压制,更没想到张屠夫能做出如此强度的反击。
接着他扬起了手中的刀。
漫天飞舞的沙子突然朝他的刀身汇聚,短短几息的时间竟凝聚成一柄横亘虚空的巨大沙刀。
刀柄在他手里握着,刀尖却已经捅到了九天之上,这一刀似要把整个苍穹劈成两半。
天地同寿,沧海一刀。
就一刀。
自踏临圣境之后他几乎就没再用过这些招式,凡有战斗都是以至真至简的招式,驱使力量法则对抗一切。
以致于此刻心血来潮施展出来,竟有几分生疏的感觉。
刚刚张屠夫就是以刀意破的他志在必得的一刀,看的他也手痒起来,顺手施为,斩出一记成名刀法。
他以刀入圣,故而有“刀圣”之威名。
但是入圣之后却只顾着追求力量法则的力量,推衍参悟一条又一条力量法则,却把助他成圣的刀给冷落了。
回想起来,不禁有些羞愧。
横亘虚空的巨大沙刀,带着毁灭一切的意志和威压,轰然斩落。
苍穹扭曲塌陷了下来。
张屠夫双目充血,体内散发出犹如实质的杀气,在他体表凝结出一层血色光晕。
杀人刀铮铮颤鸣,散发出更浓烈的杀气,刀身上的鬼面刻纹似活了一般,发出凄厉的哀嚎声。
此刻他手握屠刀,怒目狰狞,如一头地狱恶魔降世。
他握刀为救人,挥刀在杀人。
世人只记住他挥刀杀人,可是却遗忘了他为何握刀,还当他嗜杀而杀,视人命去草芥,杀人不眨眼,故而称其为“屠夫”。
屠夫,乃恶名,背负罪恶和骂名。
但他从未在世人面前为自己辩解过,他们喜欢骂就让他们骂去吧,他觉得被人畏惧也没什么不好的。
故而他执杀人刀,悟杀人刀,以杀悟道,以杀证道,亦是以杀入圣。
轰!
杀气冲天而起,刺破九天苍穹。
被逼退几十里的星辰强者,感受这股毁天灭地的杀气,无不神魂颤栗,再次拔足狂退。
他们看不到战场中心发生了什么,还当两位圣者打穿了地府,让地府的杀气释放了出来。
嗤!
张屠夫身体腾空而起,迎着轰然斩落的沙刀挥出一刀,如切豆腐一般将沙刀斩断。
轰隆——!
沙刀破碎,组成沙刀的巨量沙子落地,巨大的声音好似天塌地陷一般。
张屠夫前踏一步,欺身到苍一海面前,《杀人刀》展开,漫天刀影瞬间将苍一海罩了起来。
苍一海眼睛里精光闪烁,展开有些生疏的刀法和
张屠夫正面对拼起来。
他保持着对张屠夫的强势压迫,但又稍微留了几分力,给张屠夫以还手的余地。
让他兴奋的是,他清楚地感受到一股神秘且强大的力量法则正在张屠夫身上凝聚,继续完善他的那条力量法则。
嗤——!
一道刀气从沙暴中飞射出来,从一位半步成圣的老者身侧斩过,他的肩膀上溅起一朵血花,左臂被齐肩斩断。
他痛苦地闷哼一声,伸手去抓断臂,可断臂瞬间被刀气绞碎。
另外几位半步成圣的存在,看到这可怕的一幕,当即撒丫子朝远处跑开。
他们继星辰强者之后,也被逼离了战斗中心区域。
黑猿从虚空空间掏出一面金光灿灿的盾牌,盾牌迎风而长,化作一丈多高,挡在它和张小卒的面前。
混乱刀气斩在盾牌上,叮叮当当一阵乱响,只在盾牌上留下一道道白印。
张小卒已经完全沉浸在张屠夫和苍一海的战斗中,他双瞳深处偶有精芒绽射,不知是不是感悟到了什么。
“哈哈——”
张屠夫身上多了好几道鲜血淋漓的伤口,可是他却纵声狂笑,因为他战得痛快淋漓。
苍一海嘴角也不由地勾起一抹微笑,张屠夫不顾一切的疯狂和凶狠,让他找回了阔别已久的战斗感觉,那是他还没有踏临圣境的时候,与人见招拆招争凶斗狠的畅快厮杀。
他感受到了快乐。
这一抹快乐在他心田荡漾开,让他不由一愣,恍然发现自踏临圣境后已经不记得多久没有过快乐的感觉了。
无时无刻不在推衍法则,枯燥乏味。
无时无刻不被命劫和寂灭之灾压迫着,神经紧绷,不敢懈怠。
原来成圣竟是如此无趣。
哪有成圣之前一把刀一壶酒,浪迹江湖来得逍遥快活。
苍一海感受着心头的快乐,并享受着这难得的快乐。
可他手上的刀却变得有些茫然,因为他此时此刻的心境和他此时此刻施展的力量法则不再相匹。
咔——
一道瓷碗碎裂的声音在苍一海脑海里响起,他的力量法则崩碎了。
嗤!
张屠夫的刀斩中苍一海的胸膛,在其胸膛上斩出一道血口,其倒飞了出去。
“前辈,怎么?力竭了吗?”张屠夫挥刀压上,并大声问道。
“哈哈——”苍一海大笑一声,止住倒飞的身体,回身再次与张屠夫杀在一起。
他的两道力量法则崩碎,所以祭出了第三条力量法则,这道力量法则没有前两道强,但法则里充满了他的回忆。
这是他从幼时握刀到证道成圣,一路踉踉跄跄艰辛走来,耗费漫长时间,无数头脑和心血推衍出来的人生第一道属于他自己的力量法则。
此刻施展出来,每一刀都带着记忆。
“小辈,老夫与你一战当真痛快!哈哈,痛快!”苍一海禁不住畅快大笑,突然对张屠夫生出一点好感。
“哈哈,与前辈一战,在下也痛快至极,死亦无憾!”张屠夫亦大笑回道。
他对苍一海心怀感激,因为若苍一海对他抱有杀心,他根本没有机会享受如此畅汗淋漓的战斗。
“小辈,接老夫一刀!”
“放马过来便是!”
二人酣战一处,精湛刀法存出不穷,甚至边战边悟,边悟边用,好似在激斗中进入到了浑然忘我的奇妙境界。
苍一海酣战忘我,没有注意到,他正在推衍崭新的力量法则,那力量是来自遥远的上古。
张屠夫亦然。
黄沙漫天,遮天蔽日。
不知不觉间太阳已经西斜。
月泉沙漠的中.央多了一个不知几百丈深的巨大沙坑,沙坑的底部竟然有清澈的甘泉涌出。
苍一海和张屠夫正在深坑中激战,他们的招式不再看上去那么毁天灭地,动不动就撕裂百丈甚至十几里的虚空,但招式里蕴含的威力远比看上去毁天灭地的招式恐怖百倍。
这点从黑猿带着张小卒后退了十里就能看出来。
十里,超出了张小卒入微心境的范围,所以他很快从沉浸中醒了过来。
他感受到了张屠夫的畅快和欢乐,明白这场战斗对张屠夫来说是最美好的人生结局,故而他心中的焦急和戾气全部散去,静静地等待战斗结束,然后带张屠夫回家。
黑猿眼瞳里的金光仍未散去,非但没散,反而愈加金灿,它脸上露出了激动的神色,显然是看到了不得了的东西。
太阳消失在沙漠的边缘,好似沉入黄沙中一般,圆月升上了夜空,洒下银辉。
轰——!
突然,东方天空传来一声巨大轰鸣,一轮火红的红日升起,在天穹中划过一弯弧度,然后快速向另一边坠落。
苍一海和张屠夫的战斗骤然停止,二人望着东方天空露出了万分震惊的表情。
红日坠空,这是圣人陨落的显象。
“叶沧安……陨落了?!”苍一海震惊且心颤地问道。
“不知。”张屠夫摇头应声。
单从红日坠空的显象看不出是谁陨落,但叶沧安确实身处东方,且正在遭受苏翰林的讨伐,故而苍一海第一时间想到了他。
“还打吗?”苍一海看向张屠夫问道。
圣人陨落触动了他的心弦,他找到了成圣的快乐,并且隐隐触摸到了上古的强大力量,他突然不想做这种没有意义的战斗。
他不想再与人斗,他要与天斗,高高兴兴、快快乐乐地与天斗。
享受与天斗其乐无穷的美妙滋味。
张屠夫收刀向苍一海拱手作礼,道:“晚辈不是前辈的对手,不打了。但——西讨还在继续,前辈当做好迎战的准备。最后多谢前辈手下留情,赐给晚辈一场极致酣畅的战斗,张青松铭感五内!”
“老夫也当谢你,你给老夫点亮了迷途的灯塔。”苍一海回给张屠夫一礼,然后问道:“老夫问你,苏翰林那王八蛋为何要讨伐老夫?非得和老夫过不去吗?他是不是脑袋被驴踢了?”
“……”张屠夫被一下问得愣住了。
想了好一会后才组织好语言说道:“前辈坐镇西域,西域皆以前辈为王,帝国政令不通,国税难收。
简单点说,南境北疆一年收税十两,而东海西域一年收不上来一两的税。
南境北疆收的十两税可以给社会最底层的穷苦百姓一人买一个馒头吃,可东海西域的穷苦百姓没得吃,总不能看着他们活活饿死吧,只能掰一半馒头分给他们吃。
原本南境北疆的百姓一个馒头能够吃饱,但分了半个馒头给东海西域的百姓,于是只能吃个半饱。
而东海西域的百姓最可怜了,帝国分给他们半个馒头,却要经过层层盘剥,最后到他们手里只剩下一点馒头渣,只能喝口凉水果腹了。
那些层层盘剥半个馒头的人,对帝国律法有恃无恐,因为他们身后有神剑城和沧海城给他们撑腰。
现如今陛下非但要让东海和西域也能收上十两银子,还要从官员豪绅、富商宗门的嘴里扣一块肉给百姓吃,而想要顺利扣下这块肉就必须把给他们遮风挡雨的保护.伞掀了。
晚辈这么说,前辈明白了吗?”
“呵呵——”苍一海捋须一笑,道:“老夫好不容易爬到圣境,自然要庇护后世子孙,让他们吃肉。”
“陛下是大苏百姓的陛下,他要让大苏所有百姓都吃上肉,而不是有人吃得上肉,有人却连口水都喝不上。但凡阻止百姓吃肉的人,他都要将其清扫出大苏帝国。”张屠夫说道。
轰——!
二人正交谈着,下方的大地突然剧烈轰鸣,随之猛地塌陷了下去。
不是只有一点面积的塌陷,而是整个月泉沙漠都塌陷了下去。
“不好!”
苍一海望向东边,骤然色变,因为塌陷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往沧海城蔓延过去。
若置之不理,沧海城恐怕要沉入地下被黄沙吞没。
嗖!
苍一海一步追上塌陷的地面,朝地面劈了一刀,欲将塌陷割断,但是根本没用。
轰——!
沧海城或是因为太沉重,突然直接塌陷了下去。
苍一海一步踏到近前,化身百丈,张开双臂一下把下沉的沧海城抱住。
“小辈,请助老夫一臂之力!”苍一海向张屠夫求援。
以他一人之力想要将整个沧海城安全无虞地保下来根本做不到。
张屠夫一步跨到沧海城另一侧,亦化身巨大,张开双臂将沧海城抱住。
“苍家弟子听令,星辰之上皆出来助老夫一臂之力,把城给老子托到天上去!”苍一海怒喝道。
张屠夫大声喝道:“前辈庇护沧海城,不忍城中百姓遭灾,但苏翰林护的是天下百姓,与前辈的意愿一样,不忍大苏百姓受苦受难。”
“老夫,或许,明白了——小心!”苍一海正说话间骤然色变,因为他突然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气息袭向了张屠夫。
张屠夫也感觉到了。
他猛然回身,抽出杀人刀朝袭来之人斩去。
咔——!
可是张屠夫的突然松手让沧海城一下从中间折断,半边塌陷下去。
张屠夫想也没想,立即回身将塌陷的一半抱住。
“小辈,你很厉害。本圣夺了你的道,没想到你吞服一颗天机逆转丹还能悟出新的道,那就再让本圣收割一次吧!”一个声音在张屠夫耳边响起。
“是你!”张屠夫猛然回头,眼睛里喷出两道滔天怒火。
就是此人夺了他的道。
第七百六十五章 非常非常非常
一个身穿羽衣,相貌看上去只有三十岁的男子出现在张屠夫身后。
面对张屠夫的愤怒和仇视,他满面微笑,不气不恼地说道:“小辈,天机逆转丹的时效一过,你新悟的道就会随风消散,与其白白消散,不如送给本圣吧。”
“我操.你祖宗十八代!”张屠夫破口大骂道。
他恨不得扑上去把这个夺走他道的强盗碎尸万段,可眼下半个沧海城正在他怀里抱着,如果他松手让这半个沧海城沉入沙海,那么城中数十上百万的百姓就得丧命。
他咬了几次牙,但终究狠不下这个心。
“听着,老夫不管你是何方神圣,也不管你们之间之前有何恩怨,但今天你不得在沧海城撒野,否则老夫就算追你九天十地,也要把你斩杀!”苍一海神色阴沉地喝道。
“是吗?”
那男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忽然一脚踏上沧海城上空,然后双脚踩踏下来。
轰隆——!
沧海城猛地向下坍塌了一截。
“你找死!”
苍一海目眦欲裂,身上一下爆发出狂虐的气息,一个小人突然从他眉心识海冲出,执刀杀向空中的男子。
这小人与苍一海长得一般无二,此乃他的神魂所化。
“是你自己找死,可怨不得本圣!”
那男子忽然神色一沉,眼睛里射出狠毒的光芒,随即大口一张,化为无底深渊,朝苍一海的神魂吞去。
“哼!”苍一海冷哼一声,神魂不闪不避冲了进去。
轰——!
男子瞬间将嘴巴闭合,但体内传出了可怕的轰鸣声,随之一道道刀气从他体内斩了出来,把他身体斩出一个个血窟窿。
男子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他想吞噬苍一海的神魂,但苍一海的神魂显然不是轻易就能吞下的。
吼——!
张屠夫怒发冲冠,身上爆发出滔天血气,喝道:“老夫借这满城杀气一用!”
随着他一声怒喝,从沧海城里飘起一缕缕血气,向悬停在他头顶上方的杀人刀汇聚而去。
“小辈,尔敢?!”那男子感受到了张屠夫杀人刀的危险,突然转头朝张屠夫怒目而视,大声叱喝。
“你他娘的是傻**吗?!”张屠夫气急而笑,叱骂道:“你他娘的夺了老子的道,老子恨不得将你剥皮吃肉、挫骨扬灰!还不敢砍你?看老子不砍死你个王八犊子!”
杀人刀带着冲天血气朝男子劈去。
梆!
男子双掌擎天,将当头劈下的杀人刀空手接住。
嗤——!
他的双掌竟冒起浓郁的白烟,散发出一股烧焦的刺鼻气味。
“小辈,把你的道给本圣拿来!”
男子怒目狰狞,忽然从他眉心探出一只手,这手迎风而长,五指似牢笼一般从天罩下,然后猛地收拢合并,扣住了张屠夫的脑袋。
“啊——”
张屠夫霎时间脸色惨白,嘴里发出痛苦哀嚎,他感觉神魂正在被生生抽离。
嗖!
突然一道光箭在空中划过一道流光,
然后噗的一声射进了男子的眉心,并贯穿他的脑袋,从他后脑射了出去。
“啊——”
男子嘴里顿时爆发出非人的惨叫,眉心往外喷血。
他往光箭射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只化身巨大的黑猿正握着一把没有弓弦的大弓瞄准他。
吱——!
黑猿猛地拉弓,弓身一沉,一支光箭凭空出现。
男子盯着凭空出现的光箭,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危险气息,他想也没想转身就逃。
噗!
黑猿松手,光箭飞射出去,再次在男子头上洞穿了一个血窟窿。
嗤!
同时一道耀眼的刀光从男子后背斩出,苍一海的神魂从男子体内杀了出来。
张屠夫的杀人刀横扫出去,斩落了男子的脑袋。
可男子的生机却没有被斩灭,仍然遁入虚空逃走了。
黑猿扑上前来,一把将男子斩落的脑袋捞进手里,然后张口吞下。
紧接着它一步踏进虚空,向落荒而逃的无头男子追了上去。
“猿大王,拜托你一定要把我爷爷的道夺回来!”张小卒冲黑猿消失的背影急切呼喊道。
可他话音刚落,黑猿就从虚空中踏了出来,垂头丧气道:“这黑厮跑得比兔子祖宗都快,一眨眼就没了踪影。”
张小卒心里刚生出的一丝希望又瞬间破灭,难过至极。
苍一海盯着黑猿一阵打量,见黑猿转头望向他,他连忙移开视线,生怕黑猿给他来一箭。
黑猿手里的大弓让他深深忌惮,因为刚刚黑猿弯弓射箭时,他看得非常清楚,光箭直接洞穿了男子的力量法则,说不出的诡异恐怖。
轰——!
沧海城在苍一海和张屠夫的同时发力下,拔地而起,飞上了天空。
苍家的星辰大能一拥而上,飞到下面用尽全力将城托住。
苍一海得以缓手,闪身到城的正下方,一手托住一边,然后冲张屠夫说道:“你可以松手了。沧海城的百姓,还不快快叩谢张将军救命天恩?!”
沧海城百姓闻言顿时朝张屠夫跪拜,感激涕零地道谢。
“诸位多礼了。”张屠夫朝城中百姓拱手回礼,嘴角不由地勾起一抹满足的笑容,然后看向苍一海问道:“前辈做何打算?”
“老夫准备把沧海城移去西边天玛山脉,给大苏帝国守西边边境百年,老夫倒要看看,苏翰林是否真能让天下百姓都吃饱肚子?”苍一海应道。
天玛山脉是大苏帝国和西边蓬莱帝国的边界,若能守住天玛山脉的关口,那么蓬莱帝国入侵大苏的难度将会百倍提升。
张屠夫闻言心神震动,躬身朝苍一海深深一礼,感激道:“张青松代陛下,代大苏万万千千的百姓,感谢刀圣前辈圣恩!”
“哈哈,有缘再见,老夫去了!”苍一海向张屠夫道一声别,然后托着沧海城朝西边飞去。
地面上的坍塌还在继续向四方蔓延,但势头大有减缓。
张屠夫腾挪四方,挥刀斩断坍塌之势。
哗哗哗——
银色的月光下,月泉沙漠中水声不断
,远远望去已经汇聚出一片巨大汪.洋,而水面仍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涨。
照此趋势下去,西域最大的沙漠,从今以后恐怕要改名月泉湖了。
“圣人的生命力这么恐怖吗?头砍下来也死不了?”张小卒向翘着二郎腿坐在大青石上,手里捏着一根牙签剔牙的黑猿问道。
黑猿刚刚生吞了一颗脑袋,此刻一脸享受地剔牙,让张小卒感觉有点犯恶心。
黑猿嘬了嘬牙花子,答道:“那不是他的本体,乃是神念幻化的假身,所以头没了也还能活。哎,让他给跑了,实在太可惜了。”
黑猿一脸遗憾的叹了口气。
“只是一具假身吗?!”张小卒震惊不已,道:“一具假身就能抵挡两位圣人的攻击,那此人的真身得有多么厉害?!”
“非常非常非常厉害!”黑猿说道。
张小卒听见连天道都不放在眼里的黑猿,竟一口气用了三个“非常”来形容那人的厉害程度,心里不禁悚然。
他因愤怒而紧握的拳头不甘地松了开来,知道这个仇非一朝一夕能够报的,只能先隐忍下来。
砰!
张屠夫突然从天空重重落地,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爷爷,您怎么了?!”张小卒急忙上前搀扶,关切地询问。
张屠夫摆手,示意张小卒不要惊慌,说道:“天机逆转丹的药效即将过去,我的力量在流失。”
“不是说有十二个时辰吗?距十二个时辰还有两个多时辰呢。”张小卒着急道。
“事情圆满解决,且老夫也体验到了成圣的滋味,并酣畅淋漓地打了一架,可以了,不可再强求。”张屠夫笑道。
“那——”张小卒深吸一口气,平复悲伤的情绪,语气尽量平缓道:“我们回家吧。”
“等一下。”
张屠夫摆摆手,从虚空空间抽出他的杀人刀,左手手指在刀身上轻轻抚摸,喃喃自语道:“老朋友,感谢你陪我征战了这么多年,而眼下我大限将至,不能让你跟着我一起深埋黄土,就给你找一个新主人吧。”
杀人刀震颤嗡鸣,似乎听懂了张屠夫的话。
可随着张屠夫的手指在刀身上抚过,它突然失去光泽并安静了下来。
“小卒,这刀杀气太重,与你本性不符,所以我不把它传给你。”张屠夫看向张小卒说道。
张小卒点头表示明白。
张屠夫抬手一掷,杀人刀没入虚空消失不见,嘴上笑道:“老夫观那个狼崽子不错,就把此刀赠与他吧,能不能解开老夫在刀上施加的封印,就看他的能耐和造化了。
你若有机会遇到他,可代老夫将《杀人刀》法传授给他。”
“嗯,孙儿记住了。”张小卒脑海里浮现出一个身影,大漠孤狼年力夫。
张屠夫又抬手从虚空空间抽出一把黑刀,摇头笑道:“说来惭愧,此刀是老夫之前从沧海城里悄悄偷来的,它身上有泰平孩儿妖刀的气息,你替老夫交给他吧。”
“好。”张小卒接过黑刀放进须弥芥子。
“好了,去把你的马牵上,咱们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