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一章 死到临头
哗——
张小卒的六片气海都在沸腾,海浪一浪高过一浪,猛烈地拍打着沙滩。
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也没心思没时间去探究,因为他的战斗正紧张激烈着。
砰!
他一拳击中邵家六护法的后背,将其拍得闷哼一声,前扑了出去。
邵家九护法的枪斜刺过来,却刺了个空,他的身体早已从那个位置离开。
他的身法鬼魅飘忽,让邵家九护法的枪无从捕捉。
他的力如山崩海啸,让邵家六护法渐渐难以招架。
他的招变化无穷,让邵家两护法大开眼见,但更叫苦不迭。
他身上腾起了白色雾气,那是身体战斗到极致,每个毛孔都舒张开来,热汗淋漓起的水雾。
邵家六护法又挨了张小卒一掌,摔在地上狼狈地滚了两圈。
他心里气得直骂娘,因为不知道是张小卒觉得他好欺负,还是这厮和九护法有亲戚,明明有他和九护法两个对手,却偏偏盯着他一个人猛捶。
这不他还没来得及爬起身,张小卒的脚就踢了过来。
嘭!
土石四溅,坚硬的地面被张小卒一脚踢出一个大坑。
邵家六护法堪堪躲过这一脚,眼皮突突跳了几下,面对愈战愈勇,似乎有使不完的无穷力量的张小卒,他心里生了惧意。
生死搏杀,一旦胆怯,那就输了。
砰!
他与张小卒对了一掌,借助碰撞的反震之力迅速后退,与张小卒拉开距离,然后转身就跑。
张小卒眼前骤然一亮,因为邵家六护法这一转身告诉他,他已经无胆再战。
“哈哈——”
他须发皆张,嘴里爆发出惊雷一样的大笑,不是得意张狂,而是为了震慑邵家六护法,让他更加惊惧。
同时他不再理会邵家九护法的攻击,脚在地上蹬出一个大坑,瞬间将速度提升到极致。
“干你娘!”
邵家六护法一边疯狂催动星辰之力腾空,一边惊悚咒骂,因为他着实被张小卒冷不丁的张狂大笑吓了一跳。
“哈哈——”
窜上高空,想到张小卒无法腾空,他禁不住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当即畅快大笑,并回头往地面看去,想看看张小卒拿他无可奈何,咬牙切齿、捶胸顿足的抓狂样子。
可是他没看到张小卒的身影,却看到九护法挥枪刺了过来,并朝他喊道:“小心!”
“干!”
邵家六护法汗毛倒竖,不是被九护法的提醒吓到了,而是被九护法刺来的明晃晃的枪尖吓到了,因为这一画面让他想起了先前他刺七护法那一剑。
他以为张小卒要使用相同的计谋,借九护法的枪杀他,但是是他想多了,因为张小卒根本没想过要故技重施。
九护法之所以朝他杀来,是因为张小卒正在他的头顶上方。
刚刚他只顾着腾空逃跑了,没有看到身后的张小卒并没有跟在他屁股后面追,而是在第一时间纵身窜上了旁边的一棵高大树木,然后在大树顶端蹬着树干窜上高空。
显然,张小卒先一步料到了他会腾空逃跑。
砰!
张小卒俯冲而下,腿如战斧一般劈在邵家六护法的头顶,将其砸向地面。
他想乘胜追
击,但邵家九护法的枪杀到,他拧身躲过一刺。
邵家九护法眼前一亮,因为张小卒这一拧身,身体到了他的枪杆下方,而张小卒悬在空中无法借力闪躲,于是他当即抓住一瞬战机,长枪当作棍使,携雷霆之威往下猛劈。
嘭!
如他所料,张小卒无从借力,闪躲不开,被他一棍劈在身上栽向地面。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为这一击得手而得意,脸上就变了颜色,因为他看到张小卒借他这一劈之力,以极快的速度朝六护法扑了过去。
他这才明白,张小卒横身于他的枪杆下,根本是故意卖给他一个破绽,是让他帮忙加速如追击六护法的。
咚!
张小卒的膝盖狠狠顶在了六护法的胸口上,发出一道让人听着就感觉疼的沉闷撞击声。
“——”九护法脸上肌肉狠抽了一下,因为他觉得张小卒这一记膝撞至少有他一半的功劳。
砰!
六护法被张小卒顶着胸口仰面跌落在地上,把坚硬的地面砸出一个半人多高的土坑。
他没时间惨叫,猛地抬头挺身,想弹开张小卒站起来,可是张小卒已经跨坐在他身上,两只手摁住了他的肩膀,紧接着脑门朝他的面门狠狠撞过来。
砰!
张小卒一记头锤,锤得邵家六护法眼冒金星,双耳嗡鸣,同时还锤破了他的星辰防御。
啪!
张小卒的右掌紧跟着拍在邵家六护法的头上,掌心亮起鬼咒符文,随之喷吐出妖异的鬼咒之力,洞穿了六护法的脑袋。
“啊——”
惨叫声紧跟着从邵家六护法的喉咙里发出。
这一声非人般的凄厉惨叫,吓得跟在后面杀过来的邵家九护法心里猛一哆嗦,然后他止住了俯冲的身体。
他也怕了。
张小卒的手掌贴上邵家六护法的小腹丹田,入侵其气海,吸扯星辰之力。
他急需补充力量。
但是只片刻时间他就移开了手掌,因为邵家六护法气海里的星辰之力已经所剩无几,一下就被他吸干了。
张小卒手掌切在邵家六护法咽喉上,喷吐的六色混元力斩断了他的脖子,结束了他的生命。
“下来!”
张小卒看向浮空的邵家九护法冷喝道。
“哼!”
邵家九护法冷哼一声,转身朝高空中的牛大娃扑去。
柿子挑软的捏,张小卒这边他不奉陪了。
至于周剑来那边的战场,他也不愿意去,因为三护法和四护法正被周剑来压着打,且瞧他们二人脸上便秘的表情,就知道周剑来的剑不好惹。
周剑来的剑确实不好惹,在他的剑下时刻都是胆战心惊,因为总会有一种下一剑就会被周剑来斩于剑下的恐惧感缭绕心头,赶也赶不走。
他们能和周剑来战这么长时间,完全是靠修为上的压制。
但是周剑来的剑似乎越来越锋利了。
邵家三护法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刀,刀刃上已经排满了豁口,都是和周剑来的剑对碰时被斩的。
周剑来的剑确实是越来越锋利了,因为他的剑域心境已经触摸到剑无锋的境界。
在湖心孤岛上,苏谋凭借剑无锋这一境界,直接斩断了牛大娃的刀,还差点斩断他有《金刚不坏神
功》护体的手掌。
“斩!”
周剑来忽然目光一凝,嘴里吐出一个字。
嗤的一声轻响。
诛邪剑斩断了邵家三护法的刀,然后长驱直入,斩开了他的星辰防御和胸膛。
邵家三护法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胸口,随之仰面跌倒,他的心脉被周剑来的剑气斩断,再难活命。
“真是一把好剑!”周剑来看着手中的诛邪剑欣喜夸赞道。
他能斩掉邵家三护法,诛邪剑至少占三成功劳。
诛邪剑震颤嗡鸣,似是在回应周剑来的夸赞。
邵家四护法胆寒,转身想走,却被周剑来出剑留住。
邵家十位星辰护法只剩下五位了。
“母亲,怎么办?!”
看见一个个护法被斩,邵立洪再次恐慌起来,求救地看向萧氏。
“刀还没架到你脖子上,你慌什么?!”萧氏冷声呵斥,依然镇定自若。
“实在不行就讲和吧。”邵立洪小声说道。
“讲和?!他们手上沾满了邵家人的血,还讲得和吗?!”萧氏被邵立洪一句话气得脸色铁青。
可事实上她心里已经后悔了,她本以为能够很快把张小卒三人拿下或击杀,可万没想到一口咬下去崩掉了一嘴牙。
邵立洪心里颇有微词,因为若不是萧氏太过强硬,他应该早就和张小卒三人讲和了。
他好想告诉萧氏,今时已经不同往日,她那个喊打喊杀拼天下的时代已经过了,现在是拼脑子的时代了。
他今天和张小卒三人讲和,明天就可以花钱买下张小卒三人的脑袋,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
噔噔噔——
萧氏目光阴冷,迈步走向院子里的石磨,到近前停下脚步,把手里的拐杖插进了磨眼里,然后轻轻转动。
咔咔咔——
石磨转动,发出沉重的摩擦声。
她仰望天空,不禁摇头苦笑,道:“谁能想到,竟被三个后生逼到了这一步。”
“母亲,这是?”邵立洪看着转动的石磨困惑问道。
“这是——这是——”萧氏刚想给邵立洪解释,可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因为她启动的是一座杀阵,可是却没有看到杀阵启动的迹象。
这处杀阵乃是防备邵家有灭门之灾而布置的,杀阵启动不但能把来犯之敌杀死,还能带着邵家人乾坤挪移,到一处邵家绝密经营的安身点。
因为此杀阵只能使用一次,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愿意启动。
可眼下她启动了,却没有一点动静。
“坏了?”萧氏脸上露出了疑惑之色。
邵立洪的脸顿时皱得比苦瓜还苦,他本以为老母亲要放大招,谁知竟放了一个哑炮。
“大娃,快下来!”张小卒朝牛大娃急切呼喊道,牛大娃带着邵家护法飞得太高了,超出了他的攻击范围。
不是牛大娃故意飞那么高,而是邵家护法把他一步步逼到了那么高。
“小子,你的两个帮手都不能腾空,你还不快快受死!”邵家大护法怒喝道。
“啐!”
牛大娃吐了口嘴里的血沫,停下了逃窜的脚步,盯着围堵过来的邵家四位护法道:“当真以为我好欺负吗?”
“死到临头还敢嘴硬!”
第六百九十二章 禁法领域
邵家四位护法的脸上全都露出了不屑冷笑,根本不觉得牛大娃还具备一战之力,因为牛大娃已经伤得极重。
他身上只看得见的狰狞伤口就有七八处,伤口鲜血横流,已经浸透他的衣服,血水正顺着衣角不停滴落,而看不见拳脚伤已经不知挨了多少下,脏腑内伤绝对不比外伤轻。
他的呼吸已经粗喘,气息已经紊乱。
此刻的他,显然已是强弩之末。
邵家四位护法怎会惧他。
“小子,你的弓不错,老夫要了。”邵家大护法眼馋地盯着牛大娃手里的元素之弓。
“行。”牛大娃点点头往前迈了一小步,但是却把元素之弓放进了须弥芥子。
“小子,你的须弥芥子不错,归我了。”邵家二护法急切说道,生怕说慢了被人抢了先。
“没问题。”牛大娃爽快应道,又往前挪了一步。
“小子,你须弥芥子里应该有不少好东西吧,送给我吧。”邵家九护法笑眯眯地说道。
“我的好东西多着呢,都快把我的须弥芥子撑爆了。”牛大娃向前伸出戴着须弥芥子的手指头给邵家四位护法看,似乎怕他们看不清楚,还凑近了往前走了几步。
他倒是没瞎说,之前打劫赈灾队伍时,他往须弥芥子里装了几车银子,差点就把须弥芥子塞满了,而银子对他来说一直都是好东西。
“好东西都被他们瓜分完了,那我就要你的妖丹吧。”邵家十护法语气微有不悦,可能是觉得自己吃亏了。
“行,等会你刨开我的胸膛自己取便是。”牛大娃爽快地拍打胸膛,朝邵家十护法走了两步。
“小子,看在你这么懂事的份上,老夫给你留个全尸,并且让你死得没有一点痛苦。”邵家大护法说道。
“你又没死过,你怎么知道没有痛苦?”牛大娃问道。
邵家大护法.愣了一下,随即失声笑道:“这确实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牛大娃伸手指向脚下,问道:“这里距离地面有多高?”
“不高,也就百十多丈。”邵家二护法往下看了一眼回道。
“跳下去会不会摔死?”牛大娃笑问道。
不等邵家护法答话,他又补充道:“如果没有任何力量做防御的话。”
“那恐怕得摔成肉饼。”邵家大护法沉吟道。
“不如试试?”牛大娃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你要跳下去摔死?何必呢?摔得脑浆迸裂、肚破肠流多难看。”邵家大护法咋舌道。
“人活一世总得多一些体验。”牛大娃摇摇头,然后迈步朝大护法走去,说道:“帮个忙,帮我把修为封印了。”
“小子,你不会是想耍什么阴招吧?”邵家大护法狐疑问道。
牛大娃脚步不停,嘴上说道:“你们看我的眼睛里,除了真诚外还有什么?”
邵家四位护法微皱眉头,不知道牛大娃要说什么。
“眼屎?”邵家十护法小声问了一句,因为牛大娃这个问题让他想起曾经听过的一个笑话。
谁知牛大娃竟眼珠子一瞪,怒骂道:“放屁!”
“你——”邵家十护法当即大怒。
却被牛大娃的声音打断:“老子眼睛里除了真诚就只剩下他娘的奸诈啦!欢迎四位来到我的禁法领域!”
邵家四位护法听见“奸诈”二字,心里就咯噔一声,连忙要拉开和牛大娃的距离,但是已经晚了。
他们脚下突然失去御空之力,身体直直的往地面坠落。
“啊——”
牛大娃吓得惊恐尖叫,因为他也在坠落。
他这个禁法领域还没参悟透彻,目前是一个敌我皆伤的状态,且
施展起来需要一些准备时间,覆盖范围也只有方圆十步。
邵家四位护法给了他足够的施展时间,还让他靠到了近前。
“哈哈,是不是很刺激?!哇呜——”牛大娃听着耳边渐渐呼啸的风声兴奋地尖叫道。
邵家四位护法没时间回答他们此刻的感受,因为他们正在疯狂地感应风元素之力和催动气海里的星辰之力,但二者皆无一点反应。
因为牛大娃的禁法领域是他利用十种元素之力的力量,短时间内改变了一个区域的力量规则,也就是说在他这个禁法领域里,一切原本可以施展的力量都会失去作用。
这是牛大娃天天抱着巨蛋,从巨蛋里蕴含的力量法则中获得的灵感和领悟。
尤其是巨蛋碎了一层壳后,他试着每日以元素之力和精血饲养,结果就像一下撕开了好几层窗户纸,让他对巨蛋里的力量法则的参悟愈加清晰和顺畅。
他甚至隐约感应到这颗巨蛋并非一颗死蛋,而是一颗陷入沉睡的有生命的蛋。
不过这只是他的感觉,尚不能完全确定,但有一点他可以确定,他的禁法领域想要完善,还得靠“孵蛋”。
按照他的美好设想,他将会制造一个只属于他自己的领域,管你什么力量法则全都靠边站,这个领域里只有他的王法。
只可惜现在只完成一半,力量法则是靠边站了,但是他自己的王法却不知道如何去建立,所以目前是即禁了敌人也禁了他自己。
“小子,你自己也会摔死的!”邵家大护法怒吼道,他的脸上布满了恐惧之色。
百十多丈是不高,可是摔死没有一点防御之力的他们完全足够了。
星辰大能的肉身强度虽然比较强,但也仅限于比较,除非是精通横练和苦修肉身的修者,可惜他们四人当中谁也不是。
“那可不一定。”牛大娃应道。
他在邵家四位护法的上面,也就是说他会最后一个落地。
“啊——”邵家九护法惊恐尖叫起来,因为他正在以头下脚上的姿势往下坠落,地面上的景物以极快的速度闯进他的视野,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快要被恐怖的下坠力给撕裂了。
其实相比于他刚才围堵牛大娃的速度,此时的坠落速度一点也不快,之所以快,只因他丧失了力量。
万分情急之下,他把手中长枪对准地面,想以此做缓冲。
“啊——”
邵家九护法的恐惧尖叫感染了其他三人,失去力量的他们,面对此刻的恐惧反而比普通人更加恐惧。
“八!”
“九!”
“十!”
牛大娃心里默数着,因为他的禁法领域只能堪堪维持十二息时间。
“十一!”
……
砰砰砰——
五人几乎同时摔落地面。
但只摔死了一人,邵家九护法。
因为他的枪尖最先触地,巨大的反弹力让枪尾捅穿了他的头和胸腔。
而邵家另外三位护法,在身体与地面碰触的一瞬间催动了力量,因为牛大娃的禁法领域到时间了。
虽然没有摔死,但都摔了个半死半残。
牛大娃最后一个落地,尽管也摔了个七荤八素,可相较于摔得半残的三位,那可好多了。
噗噗噗——
牛大娃落地后第一时间翻身爬起,从须弥芥子里掏出太仓剑,扑上去一剑一个结果了侥幸没摔死的三人。
“啐!”
“搞什么东西?!”
张小卒吐着一嘴沙土从废墟里爬了出来。
他是冲过来接牛大娃的,结果刚一冲进牛大娃的禁法领域身体顿时失去平衡,非但没接住
牛大娃,反把自己摔了一个狗吃屎。
“我——噗——”
牛大娃走向张小卒,刚要开口说话,突然胸腔一阵剧烈起伏,张口喷出一大口鲜血,随之鼻、眼、耳都流出了鲜血。
他本就伤痕累累的身躯加上这一摔,且摔了后又拼尽全力爬起来,用尽最后一口力气去杀人,此刻甫一放松下来,伤势顿时压制不住爆发出来。
“大娃!”
张小卒惊呼一声,扑上前去扶住仰面跌倒的牛大娃,急忙给他喂了一颗元始金丹,然后往他体内灌入一股精纯的道力,护住他的心脉。
牛大娃的内伤让张小卒心惊,但幸运的是没有性命之忧。
“跑了一个。”周剑来走过来说道。
他脸色惨白,脸上汗水淋漓,胸前挂着一道鲜血淋漓的伤口,是被邵家四护法伤的。
同星辰大能的高强度战斗让他力竭了,还好邵家四护法无心恋战,一心想着逃跑,否则伤了他后乘胜追击,他性命堪忧。
“周大哥,你没事吧?”张小卒看到周剑来的样子连忙担心问道。
“力竭了。”周剑来压低声音,以只有张小卒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他不能让敌人知道他已经丧失战力。
“邵家十个星辰护法九死一逃,已无战力,但我还能战。”张小卒说道。
周剑来点点头,道:“把大娃交给我,你去找唐姑娘,小心点。”
“周大哥,你也小心。”张小卒把昏死的牛大娃交给周剑来并提醒道。
“教习——”苏正突然呼喊着从南面跑了过来。
张小卒皱眉问道:“小和尚呢?”
“跑——跑了!”苏正一脸着急却又茫然地答道。
刚才他正抱着小和尚,小和尚突然冷不丁大吼一声站了起来,然后就纵身冲进了邵家,他紧跟着追也没追上,所以他现在是一脑子懵,不明白小和尚怎么能够死而复生。
“跑了?!他自己跑的?”张小卒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自己跑的,浑身冒着红光,跑进邵家来了,还跑得飞快,我追都追不上。”苏正描述道。
“你照看好他们,谁要是敢对你们动手,你就大喊你是皇子挡在前面,知道吗?”张小卒向苏正急急吩咐道。
“——”苏正颇为无语。
张小卒把入微心境展到最大覆盖范围,顿时发现了小和尚的身影。
苏正说得没错,小和尚确实浑身冒着红光,他正趴在一口水井井沿往井里望。
张小卒被小和尚一双赤红的眼珠子吓了一跳,且小和尚身上妖异的红芒给他一种心颤的恐惧感,似乎是一种非常不好的东西。
“小和尚——”
张小卒骤然惊呼,因为小和尚突然一头扎进了水井里,他急忙纵身朝水井的位置奔去。
忽然,一道身影从西边杀出,手持利剑,直向周剑来和牛大娃杀去。
速度极快,以致苏正都来不及亮他的身份。
叮!
周剑来挥剑挡住了刺来的剑,可那剑与诛邪剑撞在一起时,竟如蛇一般弯曲,剑尖朝周剑来的咽喉刺去。
这是一柄软剑。
嗤!
周剑来避开了咽喉,但是左肩被软剑剑尖挑开一道血口。
张小卒见状急忙折返回来。
“老身今日要活剐了你们三个。”萧氏手持利剑,目光阴狠地盯着张小卒三人说道。
她竟是一位星辰大能。
(这章写了七个小时,吃了快克感冒药就跟吃了安眠药一样。感谢大家的支持和大佬的打赏,那位开五个小号刷一星,还举报我刷分的老兄,消消气,我可没你这精神头)
第六百九十三章 都得死
“呵,星辰境,没想到邵家老太婆竟然隐藏得这么深。”
邵家西边天空,老太监封余休望着显露修为的萧氏颇为惊讶,因为六扇门对邵家调查的情报里,关于萧氏的修为标的是八重天境。
他是苏宁搬来的救兵。
但苏宁觉得这老家伙根本是来看热闹的,因为她都已经着急冒火地催了十多次了,可老家伙始终没有出手,只说等等看。
等等看,可不就是等着看热闹。
苏宁气得咬牙切齿,却也无可奈何,只能站在空中陪封余休一起看热闹。
嗯,还别说,确实精彩好看。
苏宁觉得这是她长这么大看过的最紧张、最刺激、最震撼的一场武打大戏。
“老东西,你可真是蛇蝎心肠,竟然将一个单纯善良的卖花姑娘诓骗到家里残害,你就不怕遭天谴吗?”张小卒目眦欲裂地瞪着萧氏。
他的入微心境已经探进那口水井,虽然还没有看到唐婉,可是看见小和尚往水井深处潜去,他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放屁!”萧氏怒不可遏,喝道:“老身说过,已经派人把她送走了。”
“放你娘的屁!你要是真把人送走了,为什么还要打杀上门寻人的小和尚?!分明是做贼心虚!”张小卒怒道。
“呵呵”萧氏忽地冷笑一声,道:“事已至此,争论这个已经没有意义,今天要么你们三个把命留下,要么就把老身和邵家人全部杀光!不死不休!”
“哈哈,好一个没有意义,别人的命没有意义,就你邵家人的命金贵。”张小卒怒极而笑,从须弥芥子里拿出骨刀,喝道:“那就让你邵家人的命也变得没有意义吧。”
“邵家男儿还有能提得动刀的吗?!”萧氏怒问,威严的声音传遍邵家每个角落。
“母亲,孩儿与您并肩而战!”
“奶奶,孙儿与您并肩而战!”
“还有我!”
……
邵家男子被萧氏一句话激起了血性,同时也感受到了家族命运危在旦夕的紧迫,一个接一个提着兵刃跳了出来。
不一会儿竟聚过来百多人,杀气腾腾地把张小卒三人包围起来。
“我是皇子,你们胆敢——啊——”苏正刚想以皇子的身份喝退邵家人,可话还没说完突然被张小卒抓住肩膀大力甩飞了出去。
“好小子,这是自断退路,准备和邵家血拼到底了。”远处空中,封余休看见张小卒的举动后,不禁佩服张小卒的胆量。
邵立洪心急如焚,虽然萧氏显露星辰境修为给予了他莫大信心和鼓舞,可萧氏现在的激进做法让他不敢苟同。
拿邵家男儿的性命和张小卒拼命,无论输赢都是稳赔不赚的愚蠢买卖。
但萧氏心中想的是,大错已成不如将错就错,利用这次家族存亡的危机来磨炼邵家人的血性和凝聚力,以及向心力。
她觉得张小卒三人已经是伤的伤残的残,只要她压住张小卒,邵家男儿死不了几个,而团结一致斩杀张小卒三人后,邵家必定能重获新生,更上一层楼。
“老糊涂了!”
邵立洪心里不满埋怨,然后御风浮到空中,朝四方作揖拜首,语气悲痛恳切道:“邵家惨遭魔修屠戮,存亡只在旦夕之间,恳请诸位世交好友和心怀正义的江湖侠士们出手相助,与我邵家一起除魔卫道,保卫世间太平。
谁能斩下这三个魔头任何一人的脑袋,邵家愿意给予十颗星辰丹作为奖励,并与其结永世之好。”
此言一出,空中当即落下一人,朝邵立洪拱手道:“在下封临城毛伊,愿助邵家主一臂之力。”
“在下云雾宗费智渊,愿助邵家主一臂之力。”
“在下——”
一连十数人争先跳了出来,实在是邵立洪给予的奖励太诱人了。
这倒是应了那句俗语: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当然,也是因为他们看到张小卒三人已经伤的伤残的残,没有多少战力的缘故。
“邵兄,愚弟携周家男儿前来相助。”
“吴家愿与邵家共生死。”
有几个与邵
家交好的家族也相继站了出来,都想在此危难关头助邵家一把,以求丰厚回报。
“多谢!多谢!多谢……”
邵立洪连忙拱手拜谢,同时觉得这才是对付张小卒三人正确的方法。
邵家有钱,就应该用钱砸死敌人。
“杀一人可得十颗星辰丹,杀三个就是三十颗,我都忍不住心动了。”丙良辰眼馋地舔了舔嘴唇。
“下去试试?”都可依笑问道。
“不去。”丙良辰想也不想直接摇头,他盯着横刀而立的张小卒,皱眉说道:“虽然按理说这家伙应该快油尽灯枯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给我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所以还是离他远点的好。”
风一曲开口道:“他还敢站在那里,就说明他还有一战的底气。”
“杀!”萧氏一声厉喝打破了对峙。
她一马当先,手中利剑如毒蛇一般刺向牛大娃,她要以牛大娃来束缚张小卒的手脚。
“我可挡她三剑。”周剑来诛邪剑斩出,并轻声告诉张小卒。
“杀!”张小卒怒目圆嗔,扑向邵家人。
他信周剑来,把牛大娃交给周剑来,也把自己的后背交给了周剑来,就像周剑来信他一样。
二人靠背而且战,把牛大娃护在中间。
叮!
诛邪剑封挡住了软剑。
噗!
张小卒扑进邵家人群,《杀人刀》施展开来,如虎入羊群,刀锋所至没有人能够阻挡分毫,瞬间砍杀十多人。
《杀人刀》主在一个“杀”字,而此刻张小卒满心只有一个“杀”字,故而招式威力所向披靡。
“死!”
萧氏怒发冲冠,再一剑刺向周剑来,欲先杀周剑来再杀牛大娃。
她感受得到周剑来虚弱的气息,知道他已经油尽灯枯。
“剑,登顶!”
周剑来送走诛邪剑,拔出山岳剑,携塌天之威劈向萧氏。
他知萧氏软剑灵活,故而用笨剑逼她不能靠近。
当!
萧氏手中软剑还没来得及变化,就被山岳剑震得身体后仰,往后滑出十多步的距离。
噗!
骨刀携万斤之力,以削铁如泥之锋利,逞杀人之凶恶,在邵家人和支援邵家人的人群里残酷屠戮。
鲜血染红了张小卒的眼睛,刺激着他心中嗜杀和疯狂,《杀人刀》威力愈胜。
“万剑索魂!”
萧氏大喝一声,手中软剑一化万千,携她最强的剑意和最强的星辰之威,铺天盖地罩向周剑来。
“花里胡哨!”周剑来冷哼一声,送走山岳剑,拔出无名剑,喝道:“剑,无名!”
嗤!
萧氏噔噔噔连退数步,她的脸上被斩出一道狰狞的伤口,鲜血汩汩流淌,瞬间就打湿了她的胸前的衣服。
周剑来未退一步,可他胸口被萧氏的软剑刺了一个窟窿,所幸避开了要害。
“去死!”
萧氏嘶声尖叫,状若疯狂,扑向周剑来。
她恨透了周剑来,因为周剑来的顽强抵抗,让她本以为死不了几个邵家男儿的战局变成了死伤一片的残景。
周剑来回剑归鞘,原地坐了下去,他已经力竭。
“滚!”
张小卒出现在周剑来面前,骨刀划破苍穹,力劈而下。
叮!
刀剑碰撞,软剑差点被骨刀劈成对折状,在巨大的无从抵抗的撞击力下,软剑根本来不及变化就被撞变形了。
萧氏被张小卒一刀震退。
“小子,独木难支,受死吧!”萧氏不给张小卒喘息的时间,挥剑抢攻。
“老夫人,在下战力已经恢复,来助你一臂之力!”邵家四护法去而复返,从张小卒背后杀来,不是他尽忠职守,而是邵立洪允诺的奖励太诱人。
四方天空观战的人全都紧张地屏住了呼吸,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战场。
张小卒被两位星辰大能腹背夹击,而他脚边坐着周剑来,地上躺着牛大娃,一步也不能退让。
当如何应敌?
所有
观战者心中问道。
封余休迈步朝战场走去,他觉得张小卒应付不了这样的局面,就在他即将出手之际,张小卒挥刀斩向了萧氏。
啾!
一声嘹亮的凤鸣,凤尾火鸟从骨刀里飞了出来,张嘴一道热息喷向萧氏。
萧氏大吃一惊,挥剑斩向热息,热息轰的一声爆炸,炸起十余丈高的烈焰,把萧氏掀飞。
张小卒挥刀的同时,身体往左侧转,左拳轰向持剑袭来的邵家四护法。
只见邵家四护法的剑擦着张小卒的胸口刺了过去,然后他的脑袋径直地撞在了张小卒的拳头上。
嘭!
鲜血四溅,邵家四护法脑壳炸裂,身体如破布袋一样倒飞然后摔在地上,抽搐几下没了动静。
空气瞬间安静。
观战的人全都露出了困惑和震惊的表情。
封余休停下了脚步,他也是一脸困惑。
邵家四护法死得实在太诡异了,感觉就像他在故意求死,主动把脑袋送到张小卒的拳头下,并且还散去了自身的星辰防御。
只有邵家四护法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他看到了一只血红色的竖瞳,只一眼他的视线就陷进了血色竖瞳漩涡一般的瞳孔里。
然后他听到了来自远古战场的战鼓和号角声,紧接着一个天塌地陷、神魔陨落、万物湮灭的可怕战场闯进他的视线,迎面席卷过来的漫天杀气和威压,让他感觉自己如蝼蚁一般渺小羸弱,不敢有半点反抗的念头。
随之他眼前一黑,没了意识,因为他的脑袋已经被张小卒锤爆。
他死了,并带走了他看到的关于张小卒的秘密。
“看,我就说吧,这家伙非常危险!”丙良辰被邵家四护法诡异的死法吓得大叫,告诉都可依几人他的感觉没错,张小卒果然是个极度危险的家伙。
“老东西,轮到你了!”张小卒面孔狰狞地看向萧氏喝道。
可他话音刚落,眼前突然一黑,往前踉跄了一步。
“主人,对不起,我——我也不知道会消耗这么多能量。”张小卒的脑海里,鬼灵惶恐道歉。
刚才她助张小卒打开了竖瞳,不是打开一条缝,而是整个全部睁开,并用秘法遮蔽了竖瞳,只让邵家四护法看到。
虽然以她的力量只能遮蔽竖瞳两息时间,但刚好足够张小卒击杀邵家四护法。
只是她没想到完全打开杀戮之眼,竟一下抽干了张小卒所有的力量,而上次开启天眼察看叶明月的身体时,根本没有消耗多少能量。
她的始料不及害惨了张小卒。
“哈哈,小子,油尽灯枯了吧?哈哈——”萧氏张狂大笑。
邵家人也都大笑起来。
呼啦——
一群人扑了上来,抢张小卒三人的脑袋,因为每颗脑袋值十颗星辰丹。
“啊——”
突然一道让人灵魂颤抖的悲切惨叫声响起,接着所有人脸上都露出恐惧的表情,因为他们发现自己的身体突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禁锢了。
封余休、风一曲等观战的高手,也都无一能够反抗,全部丧失了对身体的操控权。
天空突然红了,是被地底冒出的诡异红光映红的。
红光升到天空,在空中写下密密麻麻的经文。
“死!”
“都得死!”
“啊——”
小和尚抱着唐婉的尸体从井里飞出,并浮上高空。
他浑身被红芒包裹,两只眼睛猩红如血。
空中的经文还在不断出现,似乎要把整个苍穹都写满。
“死!”
小和尚忽然俯视脚下众生,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冰冷的字。
随着这个“死”字落下,地上的花草树木突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起来。
所有人的眼睛里只有恐惧,因为他们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生机在快速流逝,但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什么也做不了,因为他们身体动弹不得。
张小卒亦是如此。
显然,小和尚已经被愤怒和仇恨蒙蔽了心智,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杀光一切。
第六百九十四章 小和尚
“鬼灵,这是怎么回事?!”
张小卒心中急切地问鬼灵,生命的快速流逝让他恐惧,他可不想这样稀里糊涂地死去。
“我也不知道。”
鬼灵的回答让他心头一沉,但仍抱希望地问道:“可有脱身之法?”
鬼灵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了一会儿后才开口道:“打开杀戮之眼或许能与其抗衡。”
鬼灵的声音里透着哀伤而沉重。
张小卒没有问她为何如此,因为他知道原因。
上一次他为救师父,在地府强行打开鬼瞳,结果对鬼灵造成了极大伤害,让她沉睡了将近一年的时间。
如今鬼灵刚刚炼化三滴阴髓,终于可以再次幻化身形,可她还没来得及幻化一次,享受一下自由呼吸的感觉。
若现在强行打开鬼瞳,万一再次对她造成伤害,使她不能化形,甚至再次陷入沉睡,对她未免太残忍。
张小卒已经从鬼灵沉重的语气里得到答案,若强行打开鬼瞳的杀戮之眼形态,必然会对鬼灵造成极大伤害,所以他陷入了沉默。
“哼!”
突然一声冷哼打破了死寂,封余休挣脱了禁锢,隔空一掌拍向小和尚。
小和尚猛地转头看向封余休,一双猩红如血的眼睛忽然变成了死寂的灰色,张口一声惊雷叱喝。
只见封余休拍来的大手印直接被小和尚的声音震碎,同时封余休的身体以及他周围的空间突然失去色彩,变成死寂的灰白色,紧接着寸寸龟裂,破碎。
“咳!”
封余休带着苏宁逃出了百丈之外,嘴里咳出一大口鲜血。
他惊恐地望着小和尚,心里禁不住冒出死里逃生的感觉,因为他感觉刚刚要是逃得稍微慢一点,此刻极可能已经一命呜呼了。
“这是什么鬼东西?!”他忍不住咒骂道。
在他眼里小和尚已经不是小和尚,而是被某种恐怖东西占据了躯壳的怪物。
“这是佛门的灭世圣经和大梵雷音咒,他体内应该封印着一个极为可怕的东西。”形同枯骨的大苏国师来到封余休身边,并神色凝重地望着邵家上空的小和尚。
“国师可有办法对付他?”紧跟而至的苏翰林开口问道。
国师捻着胡须沉吟片刻,道:“请陛下和封公公助老夫一臂之力。”
“快点吧,他们快要撑不住了。”苏宁带着哭腔催促道。
邵家大院里的花草树木已经全部枯萎,被禁锢的人们也已经露出苍老的面容,有些甚至已经白发苍苍昏死了过去。
“阿弥陀佛!”
南方天空忽然传来一声佛号,只见一位身披袈裟,一手拿着念珠,一手拄着禅杖,白须白眉长垂过腰的老僧,迈步横渡虚空而来。
“是万象老禅师。”苏翰林望着横跨虚空而来的老僧惊喜且恭敬地说道。
国师目光落在万象老禅师的身上,神色不由地一惊,开口道:“他成圣了!”
苏翰林闻言大惊,继而大喜。
“死!”
“都该死!”
小和尚一双死寂的眼睛盯着走来的万象老禅师吼叫道,似乎在和老禅师讲理。
“阿弥陀佛!”
万象老禅师道一声佛号,枯叟的身躯里突然绽放出万丈佛光,朝漫天的妖异红光倾压过去。
所有被禁锢的人只觉浑身一轻,恢复了对身体的掌控权,但尽皆虚弱不堪,瘫软在地上无力动弹
浮在空中的人全都往地面坠落,但落地的一瞬间有一朵朵金莲在他们身下绽放,托住他们坠落的身体,让他们安全落地。
万丈老禅师口诵佛经,脚步不停,朝小和尚一步步走去,只是走得一步比一步慢,越来越吃力的样子。
小和尚盯着他,气息逐渐暴躁起来。
忽然,天空中显现异象,浮现出一幅幅画面。
第一副画面,天地间一片灰白死寂,好似人世间的生命全都寂灭了。
第二幅画面,一座漂浮在血海上的破败寺庙。
庙门倒塌,匾额碎裂扔在杂草堆里,大殿里众佛像东倒西歪,长满青苔,再无一点威严。
血海上狂风呼啸,血浪滔天,汹涌地拍打着孤零破败的寺庙,似乎想把寺庙拍碎吞没。
但每一次拍打都会被一道若有若无的佛光挡下,似乎破败的寺庙尚有一口余息,不容污秽侵染圣地。
第三幅画面,血海几近淹没了破败寺庙,只剩下孤零零一座大殿。
就在大殿苦挨不住,发出咯吱吱的颤抖声,就要被血浪拍碎时,一个光头僧人突然从天而降。
这僧人裸着上身,一张脸上横七竖八全是伤疤,容貌甚是狰狞可怖,他怀里抱着一个白嫩嫩的婴儿,用他的僧衣包裹着。
婴儿不知是还不知道害怕,还是从僧人身上感受到了安全感,他躺在僧人怀里,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僧人狰狞的面孔,不哭不闹,一点也不害怕。
僧人将婴儿放在大殿中央,然后把东倒西歪的佛像全部扶正,又将佛像清洗干净,涂上金漆。
大殿顿时绽放出威威佛光,在血浪的拍打中变得坚固无比,然而血海无边无际,大殿的坚固也只是一时的。
婴儿似乎是饿了,开始哭闹起来。
僧人走过去将其抱起,从虚空空间拿出一个水囊,水囊里装的是羊奶,小心翼翼地凑到嘴边,喂婴儿喝下。
待婴儿喝饱不哭了,僧人抱着他走到一尊佛像前盘腿坐下,也不知他嘴里默念了句什么,佛像上突然浮现出金色经文。
僧人手掐诀印,将这些金色经文自佛像上牵引下来并封印到婴儿体内。
第四幅画面,僧人已经把所有佛像上的经文都封印到了婴儿体内,他狰狞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抱起婴儿准备离开。
然而他抱着婴儿刚飞到空中,就被一道血浪拍了回去,他脸色大变,再次腾空,但又一次被血浪拍下。
几次尝试皆失败过后,他神情变得格外凝重,把婴儿缚在背上,从虚空空间抽出一柄戒刀。
然而他拼尽全力也没能破开血浪冲杀出去,反而被血浪拍得受了严重的内伤。
他抱着婴儿回到了大殿。
婴儿饿得哭了,但僧人准备的羊奶已经喝完,无奈之下僧人割破指尖,以自身血液饲养婴儿。
第五幅画面,大殿终于支撑不住,轰隆一声坍塌,汹涌澎湃的血浪顿时将其吞没,僧人抱着婴儿被一并吞没。
第六幅画面,阳光明媚,万里无云,一个黄袍僧人云游在山林间。
黄袍僧人行到一处山涧下面,蹲在溪边饮水解渴,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微弱的婴儿啼哭声。
他心生好奇,顺着哭声寻找过去,发现哭声是从落水瀑布后面的山洞里传出的。
他站在瀑布前方喊了几声,但瀑布后面始终无人应答,且婴儿的哭声渐渐凄厉,他心生关切,便就闯进瀑
布后面,却发现瀑布后面的山洞非常深。
他打着火折子深一脚浅一脚地摸索前行,似乎是察觉到了事情透着诡异,他几次停下脚步,可婴儿凄厉的啼哭声又让他重新抬起脚步。
最终,他走到了山洞尽头,被眼睛看到的景象吓得汗毛倒竖、脸色苍白。
只见山洞尽头血光弥漫,照亮了一丈见方的不大空间。
地上有一汪血池,血池里坐着一副枯骨,枯骨怀里抱着一个婴儿,凄厉的哭声就是从这个婴儿一张一合的嘴里发出来的。
婴儿似乎听到了黄袍僧人的脚步声,竟停下哭泣转头朝黄袍僧人看去,一双猩红的眸子把黄袍僧人吓出一身鸡皮疙瘩。
黄袍僧人从婴儿身上感受到了极恶,猛地举起手里的长棍就要把婴儿打杀,可婴儿突然举起他胖乎乎的小手,手里竟抓着一个念珠。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黄袍僧人被婴儿手里的念珠惊醒,为自己一时妄动杀念而自责忏悔。
他默念佛经,涤清心中的恐惧,然后迈步跨进血池,一手托着婴儿的脑袋,一手托着婴儿的屁股,把他从枯骨怀里抱起。
婴儿入手软糯温润,一下触碰到了黄袍僧人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他小心翼翼地把婴儿抱进怀里。
那婴儿在他怀里蠕了蠕身子,然后竟然咧嘴笑了。
“阿弥陀佛!”
黄袍僧人内心顿时被婴儿的笑容温暖,也咧嘴回给婴儿一个暖心的微笑。
他这一笑似乎涤净了婴儿身上沾染的恶,只见婴儿眼睛里的猩红迅速退去,重新变回一双水汪汪黑漆漆的大眼睛。
“哈哈——”黄袍僧人高兴得笑了起来。
然后他把僧衣脱下裹了婴儿,将其暂时放到一边,腾出手来把枯骨从血池里捞出。
当他从枯骨身旁捞出许多佛珠和禅杖时,才知道原来这具枯骨是一位坐化的高僧。
他把婴儿和高僧遗骨带出山洞,找了一处风景秀丽的地方把高僧埋葬,然后带着婴儿离开。
第七幅画面,黄袍僧人正在禅房里教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小和尚诵经,小小和尚甚是聪明,听上几遍就会了。
小小和尚在黄袍僧人的悉心照顾和教导下渐渐长大,眉眼渐渐长开,赫然就是小和尚。
接下来的画面都是小和尚在八宝山诵经念佛、挑水敲钟的生活情景。
第八幅画面,小和尚下山,看到了南境大地深受旱灾荼毒饿殍遍野的凄惨场景,他涕泪横流,悲痛大哭。
接着小和尚又经历了更加残酷的战争。
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小和尚白净的脸蛋被血水染红。
画面里出现了张小卒、牛大娃和周剑来的身影,是那场雁城南门外与叛军对决的恶战。
然后是听雅轩的一段无忧无虑的日子,小和尚偷酒喝偷肉吃。
张小卒看到这些画面,忍不住笑了。
再然后,小和尚游历南境,尽他力所能及之力,救助受旱灾和战争摧残的百姓,但他一个人的力量实在太微弱,根本帮不了几个人。
最后他把自己饿晕在了路边。
当他醒来时,正躺在一辆破旧的板车上,一位穿着破烂,灰头土脸的瘦弱姑娘,正拉着板车拉着他,顺着坑洼的官道往北走。
是这位姑娘救了他,并准备带着他往北去,逃离旱灾和战争,逃离南境这处人间地狱。
这位姑娘正是唐婉。
第六百九十五章 心怀阳光,向善而为
唐婉救了小和尚,然后二人互相照顾,路上化斋乞讨,一路向北。
他们逃离了南境的旱灾和战争,进到了繁华热闹的七十二中央城地界,仿佛从地狱走进了天堂。
前后画面的巨大反差和强烈对比,让地面上观看的人不禁悚然,他们这才知道南境究竟经历了怎样可怕的灾难。
画面继续流转,小和尚和唐婉一路同行,同甘共苦,渐渐互生情愫。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二人缩在一间四面漏风的破庙里,冻得瑟瑟发抖时,小和尚捅破了窗户纸,说要娶唐婉,照顾她一辈子。
唐婉羞涩答应。
接着画面就跳到了国威府,唐婉给自己裁剪缝制大红嫁衣,小和尚信誓旦旦地说,等嫁衣缝好二人就成亲。
小和尚开荒刨地,唐婉白天卖花,晚上缝嫁衣,二人皆在为美好的现在和将来努力着。
张小卒看得泪目,这一幅幅画面让他想起了雀儿,他和雀儿也曾如此努力和美好过,但一切都被苏阳和他的红甲骑兵毁灭了。
但幻境奇遇,稍稍弥补了张小卒心中的遗憾。
在那个没有苏阳和他的红甲骑兵的世界里,他和雀儿结婚生子,美美满满地度过了一生。
画面跳转,唐婉背着满满一篓鲜艳的花朵,随着邵家一位嬷嬷进了邵家大门。
她在房间里见到了萧氏,萧氏对她送来的花非常满意,赏了她十两银子,并吩咐嬷嬷送她。
但出了萧氏的院子,往大门方向没走多远,迎面撞见一三十岁上下的男子。
男子与嬷嬷聊了几句,得知唐婉是个卖花女子后,说他正想买点花装扮一下房间,但是不知道该买什么样的花,于是就邀请唐婉去他的住处看看,帮他出出主意,挑选一些合适的花,他愿意出高价买。
唐婉不疑有他,欣然应允。
然而她前脚刚进男子住的院子,男子后脚就露出了真面目,一把将她抱进怀里上下其手,并把她往房间里拽,欲行不轨。
唐婉拼命呼救,并激烈反抗挣扎,从男子手里挣脱出来。
她想逃,可男子两三步就追上了她,并和她在院子里玩起猫抓老鼠
的游戏。
最后唐婉跑到水井边,威胁男子说要跳井,可男子根本不以为意,一边说着污言秽语,一边往唐婉身上扑,唐婉被逼急,纵身跳了水井。
男子见唐婉真的跳井,竟然没有立刻施救,而是站在井边破口大骂,怪唐婉坏了他的兴致,接着竟跑去花园搬来一块大石头扔进了水井里。
萧氏看清了前因后果,气得脸色铁青。
“畜生,该死!邵埠扬,你个畜生,害死我邵家!”邵立洪气得破口大骂。
“邵埠扬,我要活剐了你!我的妻儿都被你害死了!”
“邵埠扬——”
邵家人全都对邵埠扬破口大骂起来。
可笑的是,那个目眦欲裂,嘶吼邵埠扬害死他妻儿,要把邵埠扬活剐的男人,在邵埠扬调戏唐婉时,明明听见了唐婉的呼救声从邵埠扬的院子里传出来,可是他却选择置若罔闻。
因为这样的事在邵家时有发生,全都习以为常了。
画面继续跳转,小和尚上门来找唐婉,可是却被门卫拦在门口不让进。
小和尚刚要硬闯,邵家院子里突然冲出来四个人,不由分说地对着小和尚一顿围攻。
小和尚战力虽然不俗,但是这四个人都是半步大能,只坚持了几个回合就败下阵来,被四人往死里一顿揍。
画面到此结束。
除了邵家人,所有人都看得怒火冲天。
小和尚在血池里被黄袍僧人救出来的时候,那诡异的画面和那双充斥着极恶的猩红眼睛,确实把众人吓出一身鸡皮疙瘩,觉得他身体里住着一个恶魔。
可当小和尚下山后,他在南境的善行善举感动了所有人,人们能够真切的感受到他有一颗至诚至善的心。
所以所有人都觉得,并且愿意相信,小和尚在八宝山诵经念佛,沐浴着佛光长大,他身体里的恶魔已经被佛法度化。
当小和尚违反清规戒律和唐婉定下终生时,人们也没有责怪他,甚至大多人都默默地祝福二人,希望他们往后余生过得幸福。
因为他二人自南境的灾难里艰难地逃离出来,使得大家不知觉地在他们身上寄托了一份厚重的渴望和
寄托,乞望所有灾难中的人都能够像他二人一样,心里燃烧着希望的怒火,向着阳光拼搏生长,然后重获新生,得到一个美好的明天。
然而一切的美好和对未来的无限展望,都被邵家毁灭了。
所以人们异常愤怒。
“阿弥陀佛!”
万象老禅师突然宣一声佛号。
慈善祥和的声音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顿时将所有人心中的戾气都涤清了。
空中万丈佛光已然把红芒压制住,但想要进一步压制,似乎变得很困难。
他在距离小和尚大概三十步远处停下了脚步,望着小和尚缓缓开口说道:“孩子,你熟读万篇佛经,识世间至美至善,又历经五毒、六欲、七情、八苦,见到人间至丑至恶,你仍然愿意心怀阳光,向善而为吗?还是要堕入黑暗,向恶而行?”
小和尚盯着万象老禅师,身上暴躁的气息逐渐消失,一双死寂的眼睛逐渐恢复了清明。
一阵清风拂过,佛光清扫了红芒,普照大地,让所有人心里都宁静祥和。
地上枯萎的花草树木全都恢复生机,人们流失的生命也都回来了。
“师祖,弟子错了。”小和尚恢复了神智,朝万象老禅师跪了下来。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老禅师长舒一口气,走向前去,伸出手轻抚小和尚的脑袋,欣慰道:“悬崖勒马,难能可贵。”
张小卒亦长舒一口气,生怕小和尚选择向恶,因为如果小和尚选择向恶,他敢肯定老禅师绝对会第一时间灭了他。
“师祖,弟子能把婉儿葬在后山吗?”小和尚泪流满面地问道。
“葬在你心里吧。”老禅师道。
说完,伸出手指点在唐婉身上,唐婉忽然化作点点星光,没入了小和尚的眉心。
小和尚的身体像是触电般猛地一颤,然后半张着嘴巴呆愣住了。
“老禅师,邵家家门不幸,出了一个泯灭人性的败类人渣,邵某愿将此败类人渣交与老禅师处置。”邵立洪朝万象老禅师跪伏道。
然后喝道:“去把邵埠扬抓来,还有那几个对小师傅动手的贼囚,统统抓来。”
第六百九十六章 抓一缕阳光
邵家人早已怒不可遏。
在他们看来,一切都是邵埠扬的错,是他给邵家招来了灾难。
还有那几个打小和尚的家伙,也都罪该万死。
所以邵立洪一声令下,当即有人从地上爬起来,愤怒地冲向邵埠扬的住的院子。
虽然他们的身体尚未从生命被抽离的虚弱中恢复过来,但是愤怒给予了他们力量。
邵埠扬被他们粗鲁地从房间里拖了出来,一并拖出来的还有围殴小和尚的那四个半步大能,这四人都是邵埠扬养的护卫。
“杀了他!”
“杀了这几个畜生!”
“把他们乱棍打死,丢到乱葬岗喂野狗!”
邵家人见到邵埠扬,无不怒骂讨伐。
嘭!
邵埠扬和他的四个护卫被扔到邵立洪面前,瘫在地上,身体抖得像筛子一样。
“大伯,救我啊!救救侄儿!”
“奶奶,救救孙儿!
邵埠扬突然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扑向邵立洪和萧氏,并涕泪横流地悔过道:“我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我们赔钱,赔很多很多钱,我们邵家有钱,无论多少都赔得起!”
“畜生,闭嘴!”萧氏怒声呵斥。
邵立洪更是站起身一脚把扑过来的邵立洪踢开,怒骂道:“你这畜生,做下这泯灭人性、天理难容的恶事,累我邵家遭此大难,几近灭门,万死都不足以赎你的罪孽!”
“大伯,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邵埠扬再次起身扑向邵立洪,并急切地为自己脱罪解释道:“我只是想逗她玩玩,没想过要杀她呀,是她自己跳的井,不全是我的错啊!大伯,侄儿有罪,但罪不至死啊!”
此言一出,闻者无不愤怒。
当即有旁观者厉声怒斥道:“邵立洪,我看这个邵埠扬说得也不全错,确实不全是他的错,错的是你邵家门风不正,为富不仁!”
“对,上梁不正下梁歪,邵家活该有今日的下场!”
“他邵家就是靠烧杀抢掠等见不得人的手段起家的,想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鸟!”
群情激奋,顿时对邵家口诛笔伐起来,许多黑历史都被翻了出来。
邵立洪气得脸色铁青,却难堵众人之口,当即把怨气撒到了邵埠扬身上,喝道:“畜生,死到临头还不知悔过,我邵家没有你这样的败类!我以邵家家主的身份,宣布把你逐出家门,从今以后邵家与你再无半点瓜葛!”
邵埠扬闻言脸色瞬间惨白,可紧接着突然面目狰狞,指着邵立洪破口大骂道:“邵立洪,你他娘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强抢民女,淫.人妻女,哪样丧尽天良的坏事你没做过?!”
“还有你,你们,全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们哪个的良心是干净的?!”
邵埠扬眼睛充血地看向周边的邵家人,被他目光盯上的人无不心虚地移开视线,不敢与其对视。
“畜生,闭嘴!你——你——”
邵立洪一下子被邵埠扬气得浑身直哆嗦,张着嘴想说什么,可气得话卡在嗓子眼吐不出来。
邵埠扬已经疯狂,伸手指向一个个邵家人,嘶吼道
:“既然你们不让我活,那你们也都别活了,待我把你们做过的丑事全都抖出来,大家一起死!”
他在威胁邵家人。
砰!
“孽畜,死不足惜!”
萧氏站起身两步冲到邵埠扬面前,一巴掌拍在他的天灵盖上,将其拍毙。
“阿弥陀佛!”
小和尚双手合十在胸前,俯看着萧氏说道:“冤冤相报何时了,他既然已经知错,这位女施主何不给他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
萧氏眼角抽了两下。
她要是给邵埠扬重新做人的机会,让邵埠扬把邵家的丑事一件件说出来,恐怕邵家其他人就没做人的机会了。
“小师傅,我们也都知道错了,也给我们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吧?”
邵埠扬的四个护卫听见小和尚的话,绝望的心里顿时看到一抹亮光,急忙跪在地上向小和尚咚咚磕头求饶。
“阿弥陀佛!”
小和尚点点头,道:“我佛慈悲,愿意饶恕所有放下恶念,真心悔罪,从此一心向善的人。忏悔你们的罪孽,请求佛祖的原谅吧。”
砰砰砰——
萧氏大步上前,给了他们一人一掌,喝道:“你们罪孽深重,就别去玷污佛祖的耳朵了,还是去地狱忏悔去吧!”
她也不敢让他们说。
“阿弥陀佛!”
“这位女施主,小僧观你印堂发黑,头顶三寸有煞气旋绕,乃不祥之兆。”
小和尚冲萧氏说道。
萧氏眼角一抽,屈膝跪地道:“老婆子从今日起吃斋念佛,日行一善,虔心向佛,乞望佛祖宽恕曾经犯下的罪孽。”
小和尚目光看向邵立洪,说道:“这位施主,你是否有罪孽想向佛祖忏悔?”
邵立洪吓得心里咯噔一声,急忙应道:“在下一直本分做人,从未做过罪孽之事,还请小师傅明鉴。”
他就算满身罪孽也不敢当众说出来,邵埠扬的尸体还没凉呢,他可不想也挨一掌,去黄泉路上和邵埠扬作伴。
“那真是太可惜了!”小和尚摇头叹道。
邵立洪眼角狠抽了一下,心里腹诽道:“一点也不可惜!”
小和尚目光看向万象老禅师,说道:“师祖,弟子在山下颇受几位兄长照顾,想下去和他们道别一声。”
“去吧。”老禅师点头同意,挥手把小和尚送到地面。
小和尚迈步朝张小卒三人走去,却在十步之外停下,开口道:“周大哥、张大哥,小和尚要回山了,多谢你们一直以来的照顾,若有时间一定来八宝山做客,我请你们吃最好吃的斋饭。”
“你站那么远干嘛?”张小卒朝小和尚招招手。
小和尚挠了挠他的光头,低声道:“小和尚体内有污秽之物,恐沾染了几位兄长。”
“过来!”张小卒瞪眼喝道。
小和尚吓了一跳,见张小卒一脸怒气,连忙迈步去到近前。
张小卒把小和尚上下打量一番,发现他身上的伤全都好了,连个疤都没留下,不禁笑骂道:“狗日的,老子还以为你活不成了呢!”
他的眼眶微微红了。
周剑来拍了拍小和尚的肩膀,道:“我们在哪里,哪里就是你的家,若山上过得枯燥,就来山下的家里玩。就是下次发火的时候冷静点,别连自己人也揍。”
“下次不会了。”小和尚尴尬地挠挠头,他心里甚是温暖,感激张小卒和周剑来不恐惧他入魔的样子。
他目光落在依然昏死的牛大娃身上,说道:“待我师兄醒来,请二位兄长替我向他道别。”
“——好。”张小卒点点头。
他本想留小和尚晚一点再走,可是怕他回到岳阳苑触景生情,便就不再挽留了。
小和尚似乎猜到张小卒心中所想,突然向前一步,嘴巴探到张小卒耳边小声说道:“婉儿她没死。”
“啊?”张小卒诧异地看着小和尚。
小和尚展颜一笑,往后退了一步,然后抬起手抓向天空太阳的方向。
张小卒表情疑惑,不知道小和尚在干什么。
小和尚攥拳,把手收了回来,手里似乎抓到了什么。
在张小卒困惑的目光下,小和尚张开手洒向他的眉心。
张小卒只觉一抹阳光照进了识海,照亮了他的心田和前方的道路。
“二位兄长,小和尚走了。”小和尚双手合十向张小卒和周剑来作礼。
万象老禅师笑着点点头,卷起小和尚向南离去。
“老禅师,且留步片刻。”苏翰林追了上去。
“老衲见过陛下,愿陛下圣安。”万象老禅师驻足回身,朝苏翰林施礼。
“老禅师多礼了。”苏翰林连忙回礼,然后道:“弟子感觉前路迷茫,乞望老禅师指引迷途。”
老禅师展颜笑道:“陛下心中一片光明,只管大步向前走即是。”
“多谢老禅师指点。”苏翰林高兴不已。
“陛下心头有盏灯,百姓心头亦有盏灯,陛下以己灯点亮百姓心中的灯,他日百姓自会回给陛下光明。”老禅师说道。
“弟子明白了。”苏翰林恭敬施礼,目送老禅师远去。
张小卒深锁眉头,想了好一会才想明白小和尚的意思。
他觉得小和尚说唐婉没死,意思是唐婉会像阳光一样,照亮他的心田,永远活在他心里。
这也恰好印证了老禅师的做法,他把唐婉葬进了小和尚的心里。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可张小卒总感觉哪里怪怪的,但具体的又说不出哪里怪,弄得他心里很难受。
“走吧,再不走又得打起来了。”周剑来提醒张小卒,因为邵家人再次对他三人露出敌意。
张小卒点点头,背起牛大娃。
“站住!”萧氏一声厉喝,挡在了三人前面。
“怎么?”张小卒皱眉,冷笑问道:“还想接着打吗?”
“你们三人屠我邵家这么多人,就想这么大摇大摆地离开吗?”萧氏目光阴沉。
张小卒也不废话,直接掏出骨刀,喝道:“那就杀出去好了!”
“呔!”萧氏骤然大喝一声。
张小卒只觉一股热流扑面袭来,接着内心突然一痛,随后露出震惊的表情,因为萧氏竟然闯进了他的识海里。
第六百九十七章 铡刀屠戮
“母亲!”
邵立洪见母亲萧氏跳出来拦下了张小卒三人,还要接着打,心中对母亲的不满再也控制不住,冷着脸冲母亲重重地呵斥了一声。
他实在搞不明白母亲脑子里在想什么,非得把邵家折腾死才肯罢手吗?
屠家之仇是要报,但肯定不是现在。
因为眼下是一个群情激奋,对他们邵家极其不利的局面,如果他们再不依不饶地闹下去,必然招致群起而攻。
要报仇应该等事态平息以后,然后用他们邵家的财力买几个厉害的杀手,悄悄摸摸地把这个仇给报了。
邵立洪盯着无比强势的母亲,忽然想明白一件事。
原来他父亲在病逝前把他母亲手里的权利全部都下掉是有原因的,而那句“你母亲是一把利器,但只有为父能驾驭”的玩笑话,其实并不是玩笑,因为这是一把用不好会割伤自己的利器。
“你们——走吧。”
萧氏突然让开了道路。
邵立洪闻言大喜,以为母亲听到他的呵斥后,明白了眼前的形式。
却没有注意到萧氏脸色苍白,一双眼睛里尽是惊恐之色,她的身体在不受控制地颤抖,好像看到了什么非常可怕的事情。
她确实是看到了可怕的事情。
她想以神魂攻击张小卒的神魂,这是她年轻时在西域学到的一门歹毒招数,因为施展起来并不容易成功,所以她基本没怎么用过。
可眼下张小卒三人精神和身体疲惫且虚弱,恰适合施展这门歹毒招数,于是她就施展了出来。
她本以为以她星辰境的强大神魂,闯进张小卒的识海里后定能随心所欲地蹂躏张小卒的神魂。
可结果却是她气势汹汹地闯进去,只看了一眼就夹着尾巴灰溜溜地逃了出来,因为她在张小卒的识海里看到了一个比她的神魂浑厚数倍的强大神魂。
那种感觉就像一只土狗龇牙咧嘴的要逞凶,结果蹦跶到了一头猛虎面前,猛虎只是瞪了它一眼,就把它吓得夹起尾巴,尿都出来了。
张小卒冲萧氏冷冷一笑,然后背着牛大娃同周剑来扬长而去。
不是他发慈悲放了萧氏一马,而是在此之前他从未遇到过神魂攻击,
以致于萧氏的神魂突然闯进他的识海,他冷不丁吓了一跳,而当他反应过来时,萧氏已经溜走了。
得亏萧氏跑得快,否则就算张小卒的神魂不如她,鬼灵也能轻松把她灭了。
萧氏呆呆地望着张小卒离去的背影,心里来回念叨着四个字:“怎么可能?”
张小卒的神魂强大到让她开始怀疑人生。
如果让她知道周剑来和牛大娃的神魂也和张小卒差不多一样强大,恐怕会彻底颠覆她的认知。
张小卒三人离去,就当人们以为这场戏终于落幕时,封余休端着圣旨从空中落了下来,落在了邵立洪面前。
“封——封公公。”
邵立洪看到封余休就像白日撞鬼一般,脸上刷的一下没了血色,两条腿肚子直转筋。
“邵家主,接旨吧。”
封余休苍老的脸上挂着一抹让邵立洪胆寒的微笑。
扑通!
本就腿肚子转筋的邵立洪,听见“接旨”两个字当即膝盖一弯跪了下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邵家有十罪:
一,贿赂朝廷官员买.官卖官。
二,官商勾结搜刮民脂民膏。
三,向东海大倭国出售兵器。
四,向西边蓬莱国出售马匹。
五——”
苏翰林的圣旨里没有多说废话,直接给邵家列了一个十宗罪。
“陛下问邵家主知不知罪?”封余休合上圣旨向邵立洪问道。
“回——回陛下,草民冤——冤枉啊!”邵立洪趴在地上颤声喊冤道。
“邵家向来本分经商,交税纳税从不敢疏忽懈怠,一直都是奉公守法的良民良商,定是有人栽赃陷害——”
萧氏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封余休袖子一挥,他的虚空空间里顿时洒落成千上万张纸,差点把跪在地上的萧氏埋了。
封余休眼睛里泛起冷光,道:“这些都是你邵家人犯下的罪状,一条条全都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陛下问你们还有什么可说的吗?”
“这——这——这都不是真的,都是假的啊!”邵立洪哪敢承认。
可封余休却不听他的,把圣旨放在邵立洪
面前,然后转身离去。
邵立洪恐慌地看向面前的圣旨,只看到四个字就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满门抄斩!
一个黑色骷髅面具人出现在邵家上空,开口说道:“六扇门杀门办差,闲杂人等回避。”
他声音不大,但非常管用,短短几息时间看热闹的人就跑没了。
……
“祖父大人,您觉得都家比邵家如何?”
回家的路上,都可依再次问都承弼和之前相同的问题。
都承弼听着身后邵家大院传出的惨叫声,吓得一张脸上看不到一点人色。
他没有回答都可依,因为他身体每个部位都在不受控制地打哆嗦,暂时说不出话了。
“我觉得您和邵家老太太有点像。”都可依嘴里突然冒出一句。
扑通!
本就吓得路都走不稳的都承弼,直接被都可依一句话吓瘫在地上。
他趴在地上捂着胸口,突然觉得都可依根本不是回来给他撑场子的,分明是回来要他这条老命的。
……
邵家,邵氏商行,大苏帝国第一财团,就这样完蛋了。
大苏帝国的经济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因为钱通商行在第一时间接管了邵氏商行的一切。
然后钱通商行正式更名为帝国商行。
苏翰林的铡刀开启了屠戮模式。
短短三天时间,三万多官员商贾豪绅受邵家牵连被问斩,另有两万多人因各种罪责被斩。
一时间整个帝都风声鹤唳、腥风血雨,朝堂上更是噤若寒蝉,每个人都在瑟瑟发抖,生怕一觉醒来铡刀就到了自己脑袋上。
都承弼乖乖上朝去了。
他觉得都可依说得极对,他应该收起贪心和野心,好好的当他的宰相。
国威府少了小和尚和唐婉,一下子冷清了许多。
牛大娃自昏迷中醒来,得知他昏迷后小和尚入魔的事情后,直接辞别张小卒和周剑来去追小和尚,他要亲口告诉小和尚,他还是他师弟,他还是他师兄。
邵家事件后的第五天,天残才给张小卒送来十五颗玉珠,并带来苏翰林的一句话:苏谋死了,狼头面具人另有其人。
第六百九十八章 君臣
天残拿来的十五颗玉珠通体碧绿,半透明的珠体内徐徐流动着水波一样的流光,仿佛珠子里装着一汪清泉。
每一颗珠子里都沉淀着沧桑古老的气息,让人拿在手里思绪就不由地飘向古老的年代。
另外让张小卒惊奇的是,这十五颗珠子几乎一模一样,单用肉眼完全分辨不出哪颗是哪颗。
天残说这十五颗珠子是一位探险者在一条枯竭的灵脉底部发现的,后被奇珍门的人花大价钱买下。
“花多大价钱买的?”张小卒好奇问了句。
“一颗珠子一粒元始金丹。”天残答道。
“我愿意出价一百粒元始金丹买一颗。”
“涨价了。”
“多少?”
“五百粒星辰丹一颗。”
“——”
天残匆匆来匆匆去,带走了十五颗被加持了神魂之力的玉珠,留下了狼头面具人不是苏谋的消息。
说实话,张小卒对这十五颗玉珠着实有些心动。
因为这十五颗玉珠品质非凡,对神魂滋养之力有出奇的加持作用,他给玉珠加持了六重功效的力量,但玉珠却得到了接近七重功效的力量。
若是加持上八重功效的力量,岂不是就能得到接近九重功效的力量,张小卒怎能不心动?
怎奈何天残死不肯松口,非五百粒星辰丹不卖,他只能作罢。
狼头面具人不是苏谋,张小卒想了许久没想到第二个符合条件的敌人,也只能作罢。
主要是这一路打打杀杀过来,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仇敌,根本无从去想。
周剑来和都可依的第二场对决也落下了帷幕,谁也不知道他们两个在哪里比的,只知道二人回来后说又一次打平,约定一个月后再比。
二人倒是没有说谎,他们确实比了一场,只不过用的是木剑,战斗以二人手里的木剑同时折断而终止。
丙良辰没有再找张小卒决斗,因为他已经清楚地认识到自己不是张小卒的对手,他决定回问天宗潜心修炼,一年后再来找张小卒一决高下。
风一曲和易正浩在邵家见识过周剑来的真实战力后,对都可依能打赢周剑来夺回生辰贴不再抱多大希望,决定先回问天宗。
都可依思考一番后决定一同回去。
东郭旗匆匆留下的纸条让她忧心忡忡,她要回问天宗找东郭旗问明白,不然心里膈应得实在太难受。
临走前她找周剑来讨了一坛剑梅酒,看样子已经被周剑来发展成了一位好酒友。
苏翰林的铡刀铡完帝都的贪官污吏并没有停下来,而是以帝都为中心朝四方屠戮而去。
与铡刀同行的还有武装到牙齿的军队,随时准备武力镇压反抗者。
有人担忧如此大肆杀戮会让四方官员惶惶难安,暴.政暴行甚至可能激起哗变造反。
但他们的担忧完全多余,因为铡刀所到之处万民欢腾、山呼万岁,贪官污吏、恶霸强权失道寡助,无所遁形。
亦有人担忧短时间内杀戮大量官员,会造成大量职位空缺,致使政令瘫痪。
但这样的担忧也是多余的,因为贪官污吏的脑袋尚未落地,就已经有人接任了他们的职位。
泰平学院几十年时间培养出了数不清的优秀人才,苏翰林的底气足着呢。
还有人担忧——
但所有的担忧都是多余的,因为这是一场苏翰林蓄谋已久的变革,他们所有的担忧苏翰林早就担忧过了,并谋划好了应对之法。
邵氏商行和贪官污吏、恶霸强权的清扫,让苏翰林的口袋一下子富裕了起来,东征西讨被他提上了日程。
皇极殿。
早朝散去,都承弼被苏翰林单独留下。
都承弼神色恐慌,心里战战兢兢。
苏翰林的铡刀让他真正认识到这位大苏开国皇帝的狠辣无情,管你他娘的是谁,说杀就给杀了。
再加上都可依对他的一通教育和恐吓,让他的心现在比谁都脆弱,经不起一点惊吓。
“爱卿还没有用早膳吧?”
待文武群臣都散去,苏翰林自龙椅上站起身问都承弼。
“回陛下,臣还没有吃早饭。”都承弼如实答道。
现如今没人敢在苏翰林面前说半个谎字,因为喜欢说谎的大多都被斩了。
“陪朕吃一点吧。”苏翰林邀请道。
“臣叩谢圣恩。”都承弼受宠若惊,连忙跪地叩谢,眼眶激动的都红了。
因为他今天已经是第六天来早朝了,可这六天苏翰林看都没看他一眼。
他感觉自己已经被苏翰林丢弃了,正想着要不要识趣一点,自己主动请辞算了,却没想到苏翰林突然又搭理他了。
这让他觉得自己还没有被丢弃,苏翰林心里仍然记着他呢。
他跟着苏翰林来到了养心殿。
看见养心殿里的摆设,他恍惚间好像回到了年轻的时候。
那时候苏翰林经常在散朝后请他来养心殿吃早饭,他满腹才学抱负,总是能在苏翰林面前侃侃而谈。
谈诗词歌赋、谈风花雪月、谈人生理想、谈民生国事、谈天谈地,畅所欲言。
苏翰林既像一位忘年好友,与他畅笑对谈,更像一位充满智慧的长者,给予他鼓励、支持和指引。
那时候他想苏翰林是世上最懂他,亦是最赏识他的人,他心甘情愿地要辅佐苏翰林一辈子,尽展他的才学,让苏翰林成为一代圣君。
可不知什么时候苏翰林突然就不再请他吃早饭了,他和苏翰林的关系渐渐疏远,最终就只剩下君臣这一层关系。
“吃吧。”
饭菜上桌,苏翰林拿起筷子,随意地说道。
白粥,馒头,腌萝卜。
都承弼端起粥碗,碗里飘出的热气模糊了他的眼睛。
他还记得苏翰林第一次邀请他吃早饭,问他吃什么时,他说要是能喝上一碗香喷喷的白粥,吃两个热乎乎的馒头,再就上几口腌萝卜,保准一早上都能干劲十足。
那时候他还是凉州城一个小小的主薄,也不知道苏翰林是皇帝,但正是那一顿饭让苏翰林看到了他的才学,开始对他提拔重用。
他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苏翰林仍然还记着呢。
一口粥,一口馒头,再就一口腌萝卜。
都承粥发现粥没有以前香甜了,馒头没有以前软糯了,腌萝卜也没有以前清脆爽口了。
但是他知道不是粥、馒头和腌萝卜变了,而是他的初心变了。
他吃着吃着已经泪流满面,不过他仍然含泪把粥和手里的馒头吃完了,然后起身走到苏翰林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陛下,我错了,大错特错,千错万错,您砍了我的脑袋吧。呜——”他跪伏在苏翰林面前忏悔大哭起来。
六十多岁的人,哭得比孩子还凶。
苏翰林放下碗筷,看着都承弼让他哭了一会,然后才开口说道:“你犯的罪够朕砍你十次脑袋了。”
“臣知罪,臣愧对陛
下的赏识和信任,臣死不足惜。”都承弼真心悔过道。
“知道朕一口气斩了那么多人,为什么唯独留你没斩吗?”苏翰林问道。
“陛下念旧情——”
“国事面前无私情,这话还是你说给朕听的,你忘记了吗?”苏翰林喝断都承弼的话。
“臣惭愧,请陛下示下。”都承弼吓得一哆嗦。
“朕是怜惜你一肚子才学,若不然你就是有十颗脑袋也给朕砍完了。
你当真以为都可依是圣人弟子,是问天宗的核心弟子,朕就不敢砍你的脑袋吗?
那你也太小瞧朕了!”
苏翰林怒道。
“臣就是一头蠢猪,蠢到家了。”都承弼自骂道。
苏翰林神情一缓,问道:“说吧,你是想回家养老,还是想再给朕当几年宰相?”
“臣不想回家养老,臣也不当宰相了,臣要以戴罪之身跟随陛下左右,为陛下排忧解难。”都承弼答道。
“朕的宰相是你想当就当,不想当就不当的吗?!”苏翰林喝问道。
“臣万万不敢这么想。”都承弼惶恐道。
“狗东西,赶紧把眼泪鼻涕擦了,给朕再吃两个馒头,吃饱了给朕干活去。”苏翰林骂道。
“臣叩谢陛下圣恩。”都承弼重重地冲苏翰林叩头谢恩。
他心里现在再无一点杂念,就想在有生之年尽心尽力地辅佐苏翰林,报答他的知遇、赏识、不杀之恩。
他喝着粥,啃着馒头,就着腌萝卜,忽然感觉心里从未有过的轻松,彷如一下回到了年轻的时候,浑身充满了干劲。
“还记不记得你说过的一句话,你说:‘如果有一天老百姓种地不用交税,非但不用交税,反而会得到国家的奖励,不知那会是怎样的一幅旷古盛世?’?”。苏翰林忽然问道。
苏翰林不杀都承弼,是真的赏识他的才学,因为他眼下实行的改革,很多地方都是都承弼给他的思路。
都承弼闻言先是一愣,旋即震惊地瞪圆了眼珠子。
一瞬间,苏翰林做的很多事情他都想通了,他猜到苏翰林想要做什么了。
苏翰林站起身走到门口,负手望苍天,问道:“朕想试一试那样的盛世,你敢陪朕一起吗?”
都承弼两三口吃了手里的馒头,喝干碗里的粥,激动地跑上前去跪地道:“臣万死不辞!”
“走,朕带你去看看朕的宏伟蓝图。”
都承弼呆在皇宫里三天两夜没回家,都家上下哀声一片,只觉苏翰林的铡刀即将来到家门口。
但是他们最终等来的是满面春风,意气风发的都承弼。
都承弼感觉他的人生充满了活力,远比争权夺利快活百倍。
……
国舅府。
饭厅里,国舅爷曹德民瘫软在他舒适的超大软椅里,蓬头垢发,面色苍白,眼睛紧闭,双唇开裂,进气少出气多,眼看快要不行了。
他已经九天没有吃饭,就要饿死了。
他的面前摆着满满一桌山珍海味,扑鼻的菜香肉香弥漫着整个饭厅。
这九天每天都是如此。
门外候着一群馋得口水直流的乞丐,再过一个时辰他们就会被允许进入饭厅,坐在桌边大快朵颐。
曹德民觉得他即将成为史上第一人,第一个被活活馋死的人。
他没病。
牙口好着呢,胃口也好着呢。
可是他只能看不能吃,因为这是苏翰林的命令。
第六百九十九章 好用就成
让一个八百多斤的胖子,每天对着一桌山珍海味只能看不能吃,最后还要欣赏一群饿乞围着桌子风卷残云大快朵颐,对其来说绝对是一种痛苦折磨。
当这样的痛苦折磨日复一日地持续下去时,那就变成了一种酷刑。
国舅爷曹德明已经被这样的酷刑折磨了整整九天,以致于他觉得自己即将成为史上第一个被活活馋死的人。
“吃,大口吃。”
“把嘴巴吧唧响亮一点,让国舅爷听得见。”
“把那汤喝了,那骨头啃了,那骨髓吸了,那——”
一个大太监站在桌边,不停地指挥饿乞们抢食。
饿乞们本就吃得滋啦作响,在他的指挥下当即吃得更加喷香带劲。
这简直就是往曹德明伤口上撒盐,馋得他腹中咕噜作响,肠胃痉挛,痛苦哀嚎。
一桌山珍海味很快就被扫荡一空。
饿乞散去,碗碟收拾干净,随着大太监一声令下,桌上再次摆满了山珍海味。
热腾腾,香喷喷。
“啊——”
曹德明喉咙里发出了沙哑且虚弱地哀嚎,饥饿的肚子、扑鼻的香味,折磨得他痛不欲生。
他觉得还不如一刀铡了他。
大太监走到曹德明身旁,低头在他耳边说道:“国舅爷,已经是第九天了,再坚持一天就熬过去了。”
说完,他忽然抬手在曹德明干裂的嘴唇上快速地抹了一下,一颗黄豆大小的药丸悄悄落进了曹德民的嘴里。
这药丸并不是什么珍贵的好东西,就是能短时间内抗一下饥饿的糖豆药丸。
宫里的太监宫女们兜里都会装一些,在忙得没时间吃饭时,吃上一颗抗饿用。
然而正是这不起眼的小糖豆药丸,一天喂一颗吊着曹德明一口气。
不过,也得亏他有一身肥膘,比寻常人更抗饿,否则就算一天喂一颗糖豆药丸,恐怕也已经凶多吉少了。
糖豆药丸入腹,稍微缓解了曹德明的饥饿之苦,让他昏昏沉沉地昏睡了过去。
“刘公公辛苦了。”
单良吉把大太监迎出饭厅,悄悄地往其手里塞了一个沉甸甸的荷包。
大太监把荷包揣进袖口里,嘴上小声说道:“再熬过明儿一天,国舅爷这一劫就算渡过去了,杂家觉得问题不大。”
十天,这是苏翰林对曹德明的惩罚时间,熬不过去就死,熬得过去就活。
单良吉连忙点头道:“待国舅爷身子康复了,一定不会亏待了公公。”
大太监摆摆手,道:“国舅爷有恩于杂家,杂家冒死报恩实属应该,若不是里面那三个小杂毛需要打点着,这些银子杂家也是不会要的。”
饭厅里还有三个小太监,时刻监督着曹德明受罚。
“公公实乃大德大义之人,令在下钦佩万分。”单良吉恭维道。
大太监左右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还有最后一天,你们可千万不要做画蛇添足的蠢事。”
“万万不敢。”单良吉忙道。
“里面那三个小杂毛,说不准就会向皇上高密,杂家给国舅爷一天喂一颗小小的糖豆药丸,就算给陛下知道了,陛下多半也不会斤斤计较,就算计较也只是砍杂家一个人的脑袋,可要是你们自己大院里的人做了逾越之举,那就
等同于国舅爷抗旨不遵,后果必然不堪设想。”大太监提醒并警告道。
“在下一定瞪大眼睛看好了,不让家里任何人靠近国舅爷。”单良吉道。
第十日傍晚,当饿乞们吃饱喝足从国舅府出来后,国舅府上下所有人全都喜极而泣。
国舅爷还活着,他大难不死熬过来了。
国舅府门前大街上,跪在地上为国舅爷祈福的百姓,得知消息后无不热泪欢呼。
这些人都是受过国舅府恩惠的人。
也正是因为他们的存在,苏翰林才给曹德明留了一线生机。
这些人并不知道曹德明犯罪了,他是在受苏翰林的惩罚,他们只听说曹德明得了一种奇怪的病,得熬过十天才能活。
曹德明没死,大街上所有人都在高兴,只有王五很失望,可又无可奈何。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偷偷调查国舅府,发现曹德明做了不少丧尽天良的事,可是他做得好事善事更多,多到可以把他的恶行完美地遮蔽隐藏起来。
依照王五的性子,这种事他是不愿意深究的,因为牵扯太大,深究下去会死很多人,并且极可能引火烧身,牵连家人。
可是单良吉触碰了他的底线,逼着他不得不做点什么保护家人的安全。
如果曹德明死了,这事可能就到此结束了。
刑部新上任的官员一个比一个尽责,对向阳村被屠村的案子极其重视。
他们虽然没查出凶手,但已经有了怀疑对象,因为只有国舅府在建造的登仙阁和向阳村的老弱残兵有直接利害关系。
他们之所以还没有行动,是因为曹德明就要死了。
如果曹德明死了,那便罢了。
总不能把曹德明从棺材里抬出来给他定个罪吧,别说苏翰林不会答应,单是受过国舅府恩惠的百姓就能把刑部给拆了。
如果案子不查下去,那王五觉得单良吉就没什么可威胁他的了。
可是曹德明没有死。
那这案子多半就要查下去,因为刑部新上任的官员都瞪着眼珠子要立功升职呢。
就着这股肃清贪官污吏的整顿之风,他们没有不敢查的人。
别说是曹德明,就是苏翰林犯了错,他们也敢说上两句,因为苏翰林给了他们这样做的胆量和权力。
案子如果查下去,查到最后一定会查到霍兴武头上。
以屠村之罪,霍家必然会被满门抄斩。
除非王五能看着霍平凡受戮而无动于衷,否则但凡他插一下手,他的家人就要受到生命威胁。
所以曹德明没有死,王五非常失望。
他从国舅府门前的长街走出来,深吸一口气,朝国威府所在的方向走去。
他要去借一把刀,一把杀人刀。
国威府的大门依然破损着。
当当当——
王五站在门前,望着深幽的庭院,使劲敲了敲门框。
他怕用力太小,里面的人听不见。
然后他发现是他想多了,因为用力敲里面的人也听不见。
院子实在太深了。
“请问张郎将在家吗?”王五只能提高音量喊了声。
声音里夹着劲力,传得很远。
“有事吗?”庭院深处传来张小卒的声音。
“有事。”王五应道。
“请进。”
王五迈步跨进院门,顺着张小卒声音传来的方向一路寻去。
庭院幽静,树木高大,路上落叶堆积,花园里杂草丛生。
荒废破败充斥着国威府每一个角落,举目四顾看不到活人生活的气息,让人心里不由地感到死气沉沉。
王五想着国威府闹鬼的传闻,忽然感觉周围的空气有点冷,连忙加快了脚步。
沿着中央大道往前走百余不,绕过正殿又往前走百余步,拐过一片花园,王五的视线忽然开阔。
一块宽阔的田地呈现在他眼前,目测得有四五亩的面积。
张小卒正光着脚丫,挽着裤腿在地里劳作。
这地是小和尚开垦出来的。
张小卒觉得地闲着很快就会再次荒废,不如耕种起来。
农民出生的他,最见不得地在自己眼皮底下荒凉,也最不愁种地。
只用一天时间就把五亩多地种上了玉米。
眼下大部分都已经出苗了。
只是过了一点正常的播种时间,如果今年初冬来得晚,还好些,若是来得早了,产量会低很多。
但聊胜于无。
他正在地里间苗、补种和除草,见王五来了,快速地锄掉眼前的几棵杂草,然后扛起锄头,边往地头走,边朝停在地头的王五寒暄道:“捕头大人大驾光临,未能远迎,在下失礼了。”
“不请自来,冒昧打扰,是在下失礼了。”王五拱手应道。
“还未请教捕头大人高姓大名?”张小卒问道。
“在下姓王,单名一个五,王五。”王五应道。
“王捕头,幸会幸会。不知王捕头找在下有什么事?”张小卒开门见山地问道。
在他的印象里,王五是一个比较圆滑精明的人。
“不知张郎将是否还记得赵老四一家三口?”王五放低声音问道。
“记得。”张小卒点头应道。
事实上甫一看到来人是王五,他就立刻想起了赵老四一家三口,因为他和王五之间就这么点交集。
他不禁皱起眉头,问道:“是赵家姑娘出什么事了吗?”
王五叹了口气,苦笑道:“是出了点事,但是在下不敢管,若是张郎将也不敢管,那就罢了。”
“我可以认为你这是在激将于我吗?”张小卒挑眉问道。
“不,在下只是在陈述事实。”王五摇头道,“我王五向来胆小如鼠,惹不起的人从来不敢惹。”
“你倒是实诚。”张小卒说道,“说吧,赵家姑娘出什么事了?”
“赵老四的闺女赵月娥被国舅府以八万两的价格卖给了房家小少爷房程煜。”王五回道。
张小卒闻言猛地皱眉。
八万两和卖,让他不明其意。
赵月娥理应由国舅府照看着才对,怎么会被卖掉?
就算以丫鬟奴婢的价格卖掉,又怎能卖出八万两的价格?
王五转身就走,边走边道:“张郎将若是想管,可以今晚去**楼五层甲字一号房看看,若是不想管就当在下什么都没说。”
“你这激将法可真拙劣。”张小卒嗤鼻冷笑道。
王五头也不回地摆摆手:“管他拙不拙劣,好用就成。”
第七百章 我熟
“狗日的!”
望着王五嚣张离去的背影,张小卒尽管十分不爽,却也只能干骂两声。
他明知道王五是在激将他,却没法不就范,因为赵月娥的事他不知道也就罢了,但既然知道了,那就必须要管。
至少要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苏正,你今晚别练了,收拾一下,陪我去一个地方。”
张小卒在教场找到正在训练的苏正,他不知道**楼在哪里,想找苏正带个路。
这段时间他已经把基础的拳脚功夫全都传授给了苏正一十八人,他们学得非常认真,训练得格外刻苦,战力提升得也很快。
“去哪里?”苏正好奇问道。
“**楼。”张小卒答道。
教场上的空气忽然安静。
苏正一下瞪圆了眼睛,表情惊愕地看着张小卒。
其他正在训练的人也都一下停了下来,和苏正同样的反应。
“你们怎么都这副表情?这**楼去不得吗?”张小卒被一十八人盯得浑身不自在,禁不住困惑问道。
“啐!”
苏宁红着脸没好气地朝张小卒啐了一口。
另外两个女生也都没好气地朝张小卒瞪眼,不给他好脸色看。
“——”张小卒感到莫名其妙。
“**楼教习你去得,我去不得。”苏正嘿笑道。
“为何?”张小卒不解。
“我还没成年呢。”苏正一脸羞涩道。
“滚犊子,你他娘的早就去过了。”当即有人揭穿了苏正的假正经。
“这**楼是——什么地方?”张小卒的表情突然怪异起来,因为苏正等人的反应和对话让他脑海里冒出来一个词。
“呃……教习,你不会真不知道**楼是什么地方吧?”苏正错愕地问道。
但问题问出口他心里就已经有答案了,觉得张小卒应该是真不知道,否则怎么可能大张旗鼓地邀请他去那种地方,生怕别人不知道一样。
“刚才不知道,但现在应该知道了,是妓.院吗?”张小卒的目光骤然一寒。
妓.院这东西他是知道的,但是非常陌生。
因为他的生活从未接触过这东西,也几乎没有提及过这东西。
所以他从王五口中听见“**楼”这个名字时,条件性地就以为这是一家酒楼客栈之类的存在。
直到此刻他才知道,**楼原来是妓.院。
他顿时愤怒不已。
王五让他去**楼,那说明赵月娥极可能就在**楼,一个无依无靠的姑娘家在**楼能是什么身
份?
他已经明白赵月娥被卖的真正含义了。
国舅府明明说会把赵月娥照顾好,可他们竟然把她卖进了妓.院,这非但让张小卒对国舅府的好感顿消全无,且厌恶到了极点。
一个父母双亡的可怜姑娘,你说好照顾却不照顾也就罢了,为什么非要伤害呢?
堂堂国舅府就缺那八万两银子吗?
“该死的王八蛋!”张小卒越想越气,继而气极大骂,然后杀气腾腾地大步离去。
苏正被张小卒凛冽的杀气吓得打了个寒颤,禁不住小声叫道:“完了完了,又有人要倒大霉了!”
其他人全都点头同意。
“我去,不会是国舅爷吧?不行,我得跟上去看看。”
苏正突然想起来**楼是国舅爷的产业,吓得惊叫一声,连忙朝张小卒追了过去,喊道:“教习,等等我,**楼我熟。”
……
“哟,二位爷,快快里面请!”
**楼作为帝都最大最好的妓.院,一直都是夜幕降临后帝都城里最热闹的场所。
妓.院是合法的,逛妓.院也是合法的。
所以即便帝都城正在整顿风气,并且杀得人头滚滚,也依然不影响妓.院的热闹。
灯红酒绿、纸醉金迷,不知有多少男子迷醉其中不能自拔。
张小卒和苏正刚到门前,就有穿着暴露浓妆艳抹的女子,热情地迎上前来,不由分说地把二人往门里拽。
张小卒被刺鼻的脂粉味熏得直皱眉,连忙使了股暗劲把几乎要贴进怀里来的女子震开。
苏正却是没好气地把女子一把推开,喝道:“给小爷滚远点,小爷可不是你们这些低等货可以伺候的。”
女子连忙讪讪地退开。
张小卒向前走几步迈脚进门,浓郁的胭脂味和酒气扑面而来,入眼的景色让他不禁脸红。
楼下大堂里很是热闹,有说书的、有玩杂耍的、有唱戏的、有开赌的……俨然是一个热闹的小街市。
只不过女子全都衣着暴露,拱在男人怀里,被男人们肆无忌惮地上下其手。
苏正见张小卒皱眉,当即说道:“楼下大堂里三教九流汇聚一堂,确实有点嘈杂吵闹,不过比较热闹好玩。我们去楼上,楼上清静。”
苏正没有说谎,他对这**楼着实熟悉,领着张小卒轻车熟路地找到去往二层的楼梯。
二层也有一个宽敞的厅堂,比楼下小一些。
可以明显地看到,在二层玩耍的人穿着要比一层的人好一些,且陪玩的女子的容貌也相对漂亮一些。
苏正脚
步不停,领着张小卒一口气上到四层。
四层也有一个厅堂,但是比较小。
有几个穿着贵气的男子正坐在舒适的软椅里,悠闲地听着小曲。
这层的厅堂似乎只是一个休息的地方。
“奴家水清,给二位公子请安了。”
一位身穿白色流苏裙,面容姣好,身材婀娜,气质极佳的女子迎上前来,朝二人恭敬施礼。
“今天是清儿姑娘当值吗?”苏正笑问道。
女子闻言表情微怔,然后盯着苏正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怎么?我脸上有花吗?”苏正打趣问道。
“公子,您这几个月干什么去了?这变化也——也太大了吧?”女子一脸惊讶地看着苏正说道。
“有变化吗?我怎么没觉得?”苏正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公子变得成熟、刚毅、强壮、稳重,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成熟男人的浑厚气息,奴家差点没认出来您。”女子不吝言辞地夸赞道。
她倒不是捡好听的话奉承苏正,而是苏正这段时间的变化确实很大。
“哈哈——”苏正被女子夸得咧嘴直乐。
“公子,您和这位公子是自己玩,还是找两位乖巧懂事的姑娘陪着一起玩呢?”女子问道。
四楼有许多娱乐项目,但是都在房间里,以致外面看起来有点冷清。
“呃——”苏正这才想起来还没问张小卒来**楼干什么,于是向张小卒问道:“教习,你是找姑娘还是找人?”
“我要去五层甲字一号房。”张小卒应道。
“啊?”
“怎么,有问题?”
“没有问题。”苏正连忙摇头,不过皱眉说道:“五层甲字一号房晚上八时才开,我们得等一会。”
张小卒点点头,道:“找个清净的地方等吧。”
“麻烦清儿姑娘给我们安排一间雅间,另外再安排一下甲字一号房的事。”苏正朝女子说道。
“公子,甲字一号房已经满客了。”女子表情为难道。
“随便踢出去一个,否则小爷今晚把**楼给点了。”苏正冷下脸道。
“这恐怕不合规矩。”女子柳眉深皱。
“清儿姑娘想试试我的胆量吗?”苏正眯起眼睛问道。
“奴家万万不敢。”女子似乎感觉出苏正是认真的,只能无奈苦笑,做出让步,道:“奴家马上就给二位公子安排。”
女子将二人领进一间雅间,然后施礼告退。
张小卒在桌边坐下,好奇地问苏正:“五层甲字一号间是干什么的?”
第七百零一章 好没意思
苏正没有立刻回答张小卒的问题,而是问道:“教习,能先告诉我你为什么来**楼吗?”
“听说过我和国舅府起冲突的事吗?”张小卒问道。
苏正点点头,心道:“果然是冲着国舅府来的。”
“赵老四夫妇惨死,留下一独女,名叫赵月娥。
当时国舅府的武教头单良吉向我保证,说国舅府会照顾好此女子,让我放心。
我当国舅府是深明大义的忠厚善良人家,所以听信了他们的话,且事后也没有再过问。
但是今天有人告诉我,赵月娥被国舅府以八万两银子卖给了房家小少爷房程煜。
并说如果我要管赵月娥,就今天晚上来**楼五层甲字一号房。”张小卒把事情大概讲了一下。
当时成千上万的老百姓堵在国舅府门前的大街上,形成了一道人肉城墙挡在他面前,不畏生死地守护着国舅府。
再加上国舅府表现得大义凛然,对作恶的家丁没有丝毫袒护包庇,且其他各方面事情也都考虑得十分周全。
这些都让张小卒觉得国舅府是真善,所以才没有怀疑单良吉的话。
苏正听完后不由地皱起眉头,道:“教习,我冒昧地问一句,告诉你这件事的人是你的朋友吗?”
“不是。”张小卒摇头道。
“那他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件事?莫不是有什么目的?”苏正委婉地提醒张小卒。
他觉得此人居心不良,是要挑起张小卒和国舅府的争端。
“他说他不敢管。”张小卒冷笑。
苏正闻言哑然失笑,道:“这句话倒是不假,一个是国舅府,一个是香妃娘娘的娘家房家人,一般人确实不敢管。不知道教习准备怎么管?”
“等我把事情问清楚再说。”张小卒道。
苏正点点头,然后说道:“有一些有钱有权的男子喜欢豢养女奴,但奴隶市场贩卖的普通女奴入不了他们的眼,而**楼五楼甲字一号房通常可以满足他们猎新猎奇的要求。简单点说,这就是一个高级女奴拍卖场。”
“逼良为娼是什么罪?”张小卒忽然目露寒光问道。
“轻者监禁三到五年,情节严重者十到十五年,特别恶劣者流放,甚至可能斩首。”
苏正回答得很详细,因为背诵大苏律是皇子和公主的课业之一。
张小卒点点头,又问道:“状告国舅爷得去哪个部门?衙门吗?”
因为不清楚王五在搞什么花样,所以他决定这次稳重点,不使用暴力,而是像普通老百姓一样,用帝国律法解决问题。
苏正闻言眼皮禁不住一跳,答道:“国舅爷是皇亲,得去大理寺。”
“国舅爷是你舅舅?”张小卒看向苏正问道。
“不是。”苏正摇头,道:“是太子和四皇姐的亲舅舅。”
张小卒闻言眉头不由一皱,不过马上又舒展开,因为他觉得苏锦不会包庇罪犯。
“大理寺会秉公执法吗?”
“应该会。”苏正不确定地答道。
“希望会。”
晚上八时,水清姑娘来到房间,发给张小卒和苏正一人一张银色面具,然后带着二人上到五楼,走进甲字一号房。
进门是一条向右弯曲的弧状通道,右手边每往前走几步就有一个房间。
水清把二人领到第九个房间。
房间里的空间不大,但布置得很精致。
地上铺着柔软的毛毯,顶棚上镶嵌着照明用的夜明珠,墙壁上贴着精美的壁画。
两张兽皮软塌和一张茶桌摆在房间
最里面正对房门的那面墙下面,墙上挂着一面粉色帘子。
“二位公子需要姑娘陪吗?”水清姑娘给二人沏上茶后问道。
“不需要,你出去吧。”张小卒应道。
“奴家告退。”
苏正心里闷闷地叹了口气,觉得张小卒好没意思。
哗——
张小卒走到粉色帘子下,抬手把帘子拉开。
帘子后面不是墙,而是一道及腰高的扶手围栏,围栏里面是一个直径约么二十丈的圆厅。
圆厅里空空荡荡,没有什么摆饰,只有正中间有一个一人高的方形台子。
“中间那个是展台,等会拍卖开始,**楼的人会把拍卖品放到展台上,供周围这六十六间雅间里的客人们观赏和竞拍。”苏正在软塌上坐下,开口给张小卒介绍道。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方形展台的台面突然陷了下去,露出一个通往下面的空洞。
“开始了。”苏正一下来了精神。
只听一阵咔咔的机括转动声响起,随之一个铁笼从展台下面的空洞里缓缓升了上来。
铁笼里关着一位女子。
这女子被铁链锁着手脚,呈大字型吊在铁笼里。
一同上来的还有一位身穿红色薄纱流苏裙的妖艳女子。
妖艳女子在展台上缓步徐行,她衣着非常暴露,举步落脚间春光半隐半露,瞬间就吸引了雅间里所有男人的目光。
咕噜——
苏正举着千里镜,盯着妖艳女子吞了口口水,然后给张小卒介绍道:“这个女人名叫红娘,是**楼最骚——嗯,最妖的女人,听说她会非常厉害的媚术,所有上她绣床的男人都是被抬下来的。”
张小卒看得脸颊臊红,还好有面具遮着脸,缓解了不少尴尬之情。
他连忙驱动鬼瞳之力摁下心中的燥热和躁动。
“欢迎各位大爷来到今晚的粉红拍卖场,奴家红娘在此有礼了,祝各位大爷今夜都能满载而归。”
红娘在展台上朝各个雅间挥手致意,然后粉臂一挥,说道:“废话不多说,现在开始今晚的拍卖,让我们一起欣赏今晚的第一件粉红拍卖品。”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突然一束强光从房顶射下来,正好照在展台上,把铁笼里的女子照得透亮。
“哇!”
“真的假的啊?”
“万剑阁的女子?!”
许多雅间里突然响起难以置信的惊疑声。
刚才光线朦胧,并且人们的视线全都被红娘身上半隐半露的春光所吸引,所以没有几个人注意铁笼里的女子。
但此刻强光照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转移到了铁笼里女子的身上,立刻就有人发现女子身上穿的竟然是万剑阁的衣服。
尽管万剑阁已经成为过去,但万剑阁的女子出现在展台上,依然让人们的视觉和精神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他们心里难以置信的同时,还有下意识的胆怯和害怕,因为万剑阁的女子,哪怕是剑奴,也不是他们能染指的。
“红娘姑娘,你这——真的假的啊?”四十三号雅间的人诧异问道。
“这位爷,瞧您说的,我们**楼何时卖过假的啊?诸位大爷难道没有一位认识这位万剑阁的女官大人的吗?”红娘目光扫视四周问道。
见没有人应声,她打开铁笼的铁门走了进去,伸手捏住万剑阁女子光洁的下巴,把她的脸强行抬了起来。
万剑阁女子悲愤欲死,可她似乎被封印了修为,奋力挣扎了两下就软绵了下去。
“啊!啊!我认识她,我认识她
!”五十二号雅间的男子突然连声惊叫起来,“她是万剑阁管理剑奴的女官,名叫剑伊兰,她——她不是剑奴。”
男子非常震惊,最后还特别强调了一句,说女子不是剑奴。
言下之意是**楼的胆子也太大了,竟然敢把万剑阁不是剑奴的女子绑起来当女奴卖。
“天呐,真的是伊兰小姐!”
“这也——太刺激了吧!”
陆续有人认出了万剑阁女子的身份。
红娘满意地点点头,松开剑伊兰的下巴,刚要转身,却被剑伊兰吐了一口唾沫在脸上。
啪!
她抬手就甩了剑伊兰一个响亮的耳光,并抓着她的胸前的衣襟,一把撕开了她的衣服,露出了粉色的肚兜。
“啊——”剑伊兰羞愤欲死。
“咯咯”红娘擦掉脸上的唾沫,一下一下抹在剑伊兰的胸上,啧啧称赞道:“紧实得很呐!”
说完走出铁笼,狠狠地把笼门摔上。
咕噜——
许多人被这香艳的一幕刺激得直咽唾沫。
“红娘姑娘,你就别吊我们的胃口啦,快给大家交个底,这女子买回家安全吗?”有人急不可耐地问道。
“别着急,奴家这就给大家交底,让和各位大老爷安心竞拍。”
红娘压了压手,待嘈杂声安静下来后,她开口缓缓讲道:“万剑阁在帝都开了几百年店,结果没交一文钱的税,皇帝陛下让他们交了税再走,可他们硬是说自己没钱,最后竟然决定让女子留下来卖身还税,皇帝陛下无奈答应。诸位请看——”
她从胸前的衣襟里掏出一张纸,抖开来说道:“各位爷看清楚了,官家发的卖身契,盖了红章章的。”
“多少钱?多少钱?本公子要让伊兰小姐给我暖床。哈哈——”有人急切问道。
“起拍价——”红娘伸出一根手指头,朝四周晃了晃,说道:“一百万两,一次加价不得低于十万两,开始。”
“两百万两!”
红娘话音刚落,三十二号包间就报了价,直接把价格翻了一倍。
“三百万两!”
六十号雅间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紧接着是其咬牙切齿的痛恨声:“这贱货扇过本夫人一个耳光,本夫人要让她跪在地上给本夫人舔脚指头!”
“四百万两!孙夫人,漂亮的女人是用来疼的,可不是用来给您舔脚趾头的。”立刻就有人把六十号包间的价格压了下去。
张小卒听得目瞪口呆。
他本以为一百万两这么高的价格,应该会劝退大部分人,甚至不会有人出价。
但结果完全不是,非但不是,还都一百万一百万地往上加价。
“这些人都这么有钱吗?”他禁不住惊讶地问苏正。
“帝都城最不缺两种人:有权的和有钱的。”苏正言简意赅地回道。
“那也太有钱了。”张小卒摇摇头,表示无法想象有钱人究竟有多有钱。
其实就像普通修者无法想象他有多少元始金丹一样。
不过他现在已经不行了,因为元始金丹都被叶明月诓去了。
“五百万两!”六十号雅间的孙夫人再一次加价。
“哎……真可怜!她难逃孙寡妇的魔爪了!这可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落地的凤凰不如鸡啊!”苏正放下千里镜,摇头哀叹道。
“这个女人这么有钱吗?”张小卒问道。
“那简直是太有钱了。她那短命的男人给她留了几千万的财产,而且她自己还非常会赚钱,这寡妇厉害着呢!”苏正赞叹道。
第七百零二章 钱没有,刀有一柄
“六百七十万一次!”
“六百七十万两次!”
“六百七十万三次!”
“恭喜六十号雅间的贵夫人!”
如苏正所料,剑伊兰最终被六十号雅间的孙夫人以六百七十万两的价格拍下。
剑伊兰神色惊恐得没了人色,似乎已经预见到自己即将到来的悲惨人生。
张小卒虽然同情她,但无力去管。
展台台面下降,带走了剑伊兰,一会儿后再次升上来,换了一位文静的姑娘。
红娘上前介绍道:“这位是前礼部员外郎王文耀的嫡女王诗萱小姐,王文耀因泄露售卖科举试题和收受巨额贿赂被判满门流放,家中女眷皆贬为奴隶,发配教坊司。”
“起拍价五万两!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一千两!”
“六万!”
“八万!”
……
后面的拍卖进行的也都非常顺利,所拍卖的女子基本都是犯官家的女眷。
男人们对于这种曾经有过高贵身份的女子似乎特别感兴趣,所以竞价一直很激烈。
但整体价格远远不及第一场。
对于这种把人当物品一样肆意展览拍卖的残酷场面,若是放在刚从柳家村出来那会,张小卒定然不忍心看下去,并且会异常愤怒。
而现在的他,心已经变得非常冷硬,虽有同情,亦有愤怒,但情绪都在他的可控范围内。
因为他已经明白,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残酷。
不过他还是忍不住对苏正说道:“回去问问陛下,奴隶制度是否可以改得严苛一点,因为一旦沦为奴隶一辈子就毁了,人来到这世上活一辈子不容易。”
“好。”苏正点头应道。
就在张小卒等得有些不耐烦的时候,赵月娥作为又一个被送上展台的女子出现在了他的视线内。
虽然他已经预料到这一幕会出现,但是真正发生在眼前时,他还是控制不住地愤怒。
“她就是赵月娥?”苏正感受到张小卒身上散发出的寒气,立刻猜测到展台上的女子极可能就是张小卒要找的赵月娥。
“嗯”张小卒应道。
“容貌虽然姣好,但算不上非常出众,没看出她有什么特别之处。”苏正观察了一下赵月娥后说道。
他疑惑赵月娥一个普通身份的女子为什么能值八万两。
“红娘,这位又是哪家的小姐啊?”有人笑问道。
“这位
不是,她就是一个身份普通的卖身姑娘。”红娘答道。
“哈哈,那定然是有非常之处,否则凭她这样的姿色没有资格出现在这里。”那人笑道。
红娘没有应他,而是走到赵月娥身边,把手伸进她单薄的衣服里,轻轻摸了一把,然后收回手放在鼻子前面,闭上眼睛深深一嗅,叹道:“好香啊!”
赵月娥神情惊恐,但又不敢反抗,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
“莫非是体带异香?”有人惊喜问道。
红娘点头道:“没错,这位姑娘天生体带异香,且越流汗香味越浓,大汗淋漓时甚至能让整个房间都弥漫起迷人的清香。也不知哪位强壮的老爷能让她大汗淋漓?咯咯——”
红娘娇颤着媚笑一声,然后不再废话:“起拍价十万两,每次加价不能少于一万两。”
“喂,房少,这不会是你得到的那个尤物吧?”十九号雅间的男人趴在围栏上向旁边雅间的男人问道。
“哈哈,正是本少花重金买的那个小娘子,本少玩腻了,想换换口味。”二十号雅间的男子笑应道。
“值这个价吗?”有人怀疑道。
“这位兄台,你不知道房家的贵人是谁吗?”
“当然知道,不就是香妃——啊,哈哈,原来如此,和娘娘一样体带异香,确实值这个价。哈哈——”
“本大爷还没玩过体有异香的女人呢,十二万两!”有人报价道。
“十三万两!”
“一千万两!”
“——”
一个冰冷的声音让拍卖场一下安静了下来,但紧接着就响起谩骂和大笑声,都以为是哪个酒鬼喝醉了乱报的价格。
可就在他们要继续报价时,看见两个人一前一后从雅间进了拍卖场。
这二人不是别人,正是张小卒和苏正。
苏正还以为张小卒会花钱把赵月娥买下来,但当他听见“一千万两”四个字从张小卒嘴里蹦出来时,他就知道自己把张小卒想得太美好了。
“二位大爷,这是何意呀?”红娘脸上笑容不减,望着径直走来的张小卒和苏正。
张小卒应道:“这位姑娘本大爷要了,钱没有,刀有一柄,你们要吗?”
“咯咯,奴家这是遇到抢劫的了吗?”红娘哑然失笑道。
“就当是吧。”张小卒道。
“这里可是**楼,大爷不怕走不出去吗?”红娘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不怕。”
“大爷是喝醉了吗?”
“没有。”
“那看来今天真是遇到横的了。哎,真倒霉。”红娘幽怨地叹了口气。
其他雅间里的人全都看愣了,他们完全没想过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此时他们心里都只有一个疑问:“来**楼抢劫,这是活腻了吗?”
张小卒从须弥芥子里抽出了骨刀,白森森的刀身散发出冰冷的寒气。
“大爷,能饶过奴家一次吗?奴家什么都愿意听大爷的。”
红娘忽然媚眼如丝地看着张小卒,声音酥麻得直往人骨头里面钻。
“哎哟——”
她忽地一个趔趄,从展台上摔了下来,刚巧不巧地往张小卒怀里扑去。
啪!
张小卒一巴掌把她扇飞了出去,并警告道:“再敢对我用媚功,我就一刀劈了你。”
红娘捂着被扇得火辣辣的腮帮子,幽怨且惊吓地望着张小卒。
幽怨张小卒不知道怜香惜玉,惊吓张小卒竟然一点不怕她的媚功。
“哎呀呀,红娘姑娘,快快起来。”苏正快步上前把红娘搀扶起来,两只手不老实地乱动。
啪!
“大爷好生讨厌!”红娘嗔怒地拍开苏正的手。
苏正哈哈一笑,然后小声提醒道:“别闹,这位爷你们惹不起。”
“是吗?”红娘目光微冷,露出不服气的表情。
嗤!
张小卒跃上展台,挥动骨刀把铁笼劈开,从须弥芥子里拿出一件外套给赵月娥披上,然后带着她纵身跃向二十号雅间。
“不要管我们,你们继续。”苏正向红娘招呼一声,然后朝二十号雅间跑去。
但跑出几步他又折返回来,嘴巴贴到红娘耳边,小声问道:“红娘姑娘仍然是处子之身吗?”
这是刚才等得无聊时,他和张小卒聊天听张小卒说的,他现在要验证一下。
“啐!”
红娘闻言娇嗔地啐了苏正一口。
“哈哈,姑娘脸红了呢。”苏正大笑离去。
红娘看着没有动静的展台,不由地皱起眉头,不明白下面怎么还不见动静,是不知道上面发生了什么,还是知道了不敢管?
“你就是房程煜?”张小卒冲进二十号雅间,盯着带面具的男子问道。
“你——你是谁?”男子有些慌张,因为张小卒的气势压迫得他有些喘不上气。
第七百零三章 国舅府的恶
“你——你是谁?!”
房程煜跌坐在软塌上,仰着脸惊慌失措地望着一步步逼近到面前的张小卒。
张小卒强大的气势让他感到恐惧和窒息,心里不敢有反抗的念头。
“来杀你的人!”
张小卒声音冰冷,一刀劈向房程煜。
“啊——”
房程煜吓得惊恐惨叫。
但是张小卒这一刀并没有伤他,只是把他脸上的面具给劈开了。
张小卒盯着房程煜的脸,再次问道:“你就是房程煜?”
“是是,我就是房程煜。”房程煜吓得面无人色,连声应答,不敢撒谎。
他感觉张小卒那刀子般冰冷锐利的目光已经洞悉他心中一切,哪怕他说半个谎字都会被张小卒立刻发现,然后一刀活劈了他。
他盯着张小卒手里的刀,畏惧地往后缩了缩身体,生怕刀突然砍过来。
忽然,他的目光盯着骨刀猛地一颤,旋即脸上肌肉剧烈颤抖扭曲,露出了非人的恐惧表情。
因为他脑海里冒出了一句话:手提白骨刀,杀人如麻张小卒。
这是最近一段时间,帝都街头巷尾热传的顺口溜,与这句一起的还有另外两句:
独臂黑剑匣,带头大哥周剑来。
射日大弯弓,恶魔转世牛广茂。
三人因邵家一战成名。
只不过是能止小孩夜哭的恶名。
房程煜认出了骨刀,继而认出张小卒的身份,三魂七魄差点吓没了。
“在下有眼无珠,不知哪里得罪了张大爷,求张大爷饶命啊!”房程煜上身往前一扑,跪伏在张小卒面前,哀嚎求饶。
房程煜的恐惧求饶声,让拍卖场愈加安静。
所有人都好奇地望着二十号雅间,并竖起耳朵安静地听动静。
没有人跳出来帮房程煜,或是制止张小卒的暴行,因为**楼的缄默已经明确地告诉他们,眼前这个提刀的男子不好惹。
并且已经有人和房程煜一样,通过骨刀认出了张小卒的身份。
从展台下面上来一个女人。
“春妈妈——”红娘看到上来的女人,顿时面露喜色,呼唤一声跑上前去。
这女人名叫春十娘,是**楼的老鸨子。
别看她一副半老徐娘风韵犹存的身姿,事实上她已经是六十多岁的高龄,只因吃了驻颜灵药才保持着如此年轻的身姿。
“这人——”
春十娘朝红娘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朝她摇了摇头,轻声道:“这人轻易招惹不得,由他去吧。”
红娘吓得吐了吐舌尖,闭口不再言语。
二十号雅间里,张小卒俯视着房程煜冷冷说道:“我想知道关于这位姑娘的事,希望你能如实地告诉我,若敢说谎欺瞒,我保证你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我——我说,我说!你别杀我,我什么都说。”房程煜只挣扎了一瞬间就完全放弃了抵抗。
张小卒凶名赫赫,他不敢拿自己的脑袋去印证张小卒是否真如传言的一样凶恶。
“说吧。”张小卒道。
房程煜知道张小卒想问什么,所以直奔主题说道:“三年前国舅府的武教头单良吉找到在下,给了在下一份花名单,问在下有没有中意的姑娘,在下选中了月娥姑娘。
前段时间单良吉把月娥姑娘送到了在下面前,并给在下看了月娥姑娘的卖身契。
在下见卖身契上是官家的印章,于是就放心地把月娥姑娘买了下来。”
张小卒听完后愣在当场。
房程煜这番话里透露出的信息,让他感到毛骨悚然。
他还
记得,赵老四恰巧是在三年前借的国舅府的钱,如果这不是巧合,那就是一起早有预谋的阴谋。
他忽然想明白了一些事。
原来国舅府那个几个讨债的恶奴,一而再地纠缠赵老四不放,不单单只是贪财,更是为了抓人。
原来讨债的恶奴之所以被处死后才抬到他面前,也不是国舅府嫉恶如仇、家法森严,而是害怕恶奴到他面前后说出不该说的话。
国舅府的恶让张小卒感到毛骨悚然,继而怒发冲冠。
拍卖场里许多人也都变了神色,因为他们也从房程煜的话里察觉出了事情不简单。
并且他们当中也有许多人和房程煜一样,从国舅府武教头单良吉手里买过姑娘。
房程煜哭丧着脸,他肠子都悔青了,后悔没有听单良吉的话,把赵月娥放在家里藏两三年,等过了风声再拿出来。
张小卒和国舅府的冲突他是知道的,因为赵月娥从约定的三万两直接加价到八万两,单良吉对他说明了原因。
按理说他应该有警惕之心。
可是他最近实在太穷了。
房家虽然在这次肃清风波中躲过了一劫,但家里的资产几近被罚空了。
他手里赚钱的两个营生也没能保住,现在的经济来源只剩下可怜的二百两月例,都不够他喝一壶好酒的。
大手大脚花惯了钱,他哪受得了这样的穷困,所以逼不得已把赵月娥拿出来换钱。
他觉得只见过赵月娥一面的张小卒,肯定早就忘记赵月娥是哪个了,所以心存侥幸,哪能想到流年不利,一头撞在了张小卒手里。
这得感谢王五,要不然张小卒还真想不起赵月娥,就算想起赵月娥,也不会来**楼找她。
张小卒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愤怒,伸出右手食指指向房程煜的头。
鬼咒在他之间亮起,接着一道红芒喷发出来,灌入房程煜的眉心识海。
“啊——”房程煜顿时抱着脑袋撕心裂肺地惨叫起来。
“饶——饶命啊——杀了我——杀了我——啊——”
只片刻后房程煜就受不了神魂灼烧之痛,一边疼得用脑壳使劲撞地,一边哀求张小卒杀了他。
其他雅间里的人听着他没有人声的惨叫声,无不感到毛骨悚然。
苏正眼睛放光地瞅着张小卒的手指,很想学这一门本领。
春十娘在红娘耳边小声说道:“快派人去国舅府通知单大人。”
她这才知道张小卒竟然是冲着国舅府来的,是敌非友,但是张小卒的凶名和威名让她不敢轻举妄动。
红娘领命离去,同时心里暗暗庆幸,庆幸张小卒只扇了她一耳光,没有用对付房程煜的那种手段对付她。
赵月娥怯怕地缩在墙角,呜呜哭泣起来。
可是她早已被调教得心里只剩下服从命令和恐惧,所以即便是痛哭,也是埋着头小声呜咽,生怕哭得声大了招来鞭打。
咚咚咚——
地上铺着毛毯,撞得不疼,房程煜把脑袋往茶桌上装,顿时就撞得头破血流。
他好想一下撞晕过去,可是神魂灼烧之痛根本不给他晕过去的机会。
很快房间里弥漫起了屎尿臭味,是房程煜痛得大小便失禁了。
但张小卒根本不理。
直至一盏茶的时间,张小卒才出手抹去房程煜神魂上的鬼咒之力。
房程煜顿时得偿所愿昏死了过去。
张小卒转身向苏正说道:“找人给他清洗清洗,清洗完带过来,我还有话问他。注意点,别被人灭了口。”
“嗯”苏正点头应声,然后抓着房程煜的后衣领把他拖走。
张小卒见赵月娥惧怕得厉害,上前安抚两句,然后带着她走回拍卖场,看向四周的包间,问道:“还有没有人在国舅府的手里买过女子,说一声我听听。放心,我不追究你们的责任。但是,如果被我查出来,我保证你们绝对会比房程煜惨一百倍。”
“我——我在国舅府武教头单良吉手里买过姑娘,和——和房程煜的情况差不多。”五十三号雅间的男人禁不住张小卒恐吓,战战兢兢地说道。
张小卒点点头,没有为难他,问道:“还有吗?”
“我——我也买过两——两个姑娘。”
“我也——”
陆陆续续有二十多人出声,都从单良吉手里买过姑娘。
房程煜很快被苏正带了回来,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他甫一到张小卒面前,就哆嗦着跪伏在地上,颤声哭泣道:“张大爷,求求你,别再折磨我了,杀——杀了我吧!”
“我问你答,只要不说谎,我就不再为难你。”张小卒说道。
“大爷您尽管问,我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房程煜连忙点头。
“国舅府是不是故意借钱给赵老四的?”张小卒问道。
“是的,目的就是让他们还不上钱,然后卖女儿抵债。”
“他们借给赵老四钱,然后诱导赵老四开了个饭馆,再用阴招把赵老四的饭馆弄黄了。”
“最后赵老四还不上钱,只能卖女儿抵债。”
“虽然讨债那天被大爷您碰见了,但赵月娥依然没逃出他们的魔掌。”
“大爷,请您相信我,我把月娥姑娘买回家,一点也没有虐待过她,我对她一直很好的。”
房程煜当真是知无不言,张小卒只问了一个开头,他就一口气把张小卒后面要问的问题吐了出来。
“你若不买,他们怎会遭此横祸?”张小卒寒声喝道。
“我该死!我不是人!我是禽兽畜生!”房程煜急忙磕头认错。
苏正在一旁小声说道:“他不买也会有别人买的。”
这句话虽然很可恶,但是却是事实。
“我——我愿意对月娥姑娘负责,我给她名分,并照顾她一辈子。”房程煜的求生欲很强。
他可怜兮兮地望向赵月娥,哭泣道:“月娥姑娘,我混蛋,我错了,我不该卖你,你告诉这位大爷,我是不是对你很好的?你愿意跟我回家吗?我给你名分。”
赵月娥摇着头缩到了张小卒背后。
房程煜神色焦急,还想说什么,却被张小卒冷冷一瞪,吓得赶紧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跟我去大理寺走一趟,你出面指证国舅府的罪行,我便饶过你。”张小卒冲房程煜说道。
“我——”房程煜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指证国舅府,这和杀了他似乎没有多大区别。
张小卒神色一冷,说道:“你也可以拒绝,但我会抓着你去,然后你再遭一遍刚才的罪。”
“我去我去我去。”房程煜脸色一白,顿时吓得点头如捣蒜。
“走。”张小卒这就要带着房程煜去大理寺。
“张爷——”春十娘迈步上前,笑道:“大理寺的大人们现在都在睡觉呢,不如让奴家给爷安排个雅间休息一晚,明儿一早再去不迟。”
张小卒目光转向她,冷笑问道:“我看你是想找个地方把我囚禁起来吧?你不是派人去通知善大人了吗?他还没到吗?”
春十娘被张小卒戳穿目的,却也不觉得尴尬,笑道:“应该就快来了,张爷可否再等一会儿?”
“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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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四章 无名小卒
**楼派去请单良吉的人回来了。
单良吉没有来,只让人带了一句话:“去哪里告都行,国舅府身正不怕影子斜。”
还让**楼的人提醒张小卒,污蔑诬告国舅爷的罪名很大。
张小卒气急而笑。
吩咐苏正把赵月娥安排妥当,他带着房程煜在**楼的雅间里休息到早晨,然后动身去往大理寺。
大理寺的官员今日上衙无不吓了一跳,因为寺衙门前被成千上万的百姓堵得严严实实。
他们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惹得百姓们联名到大理寺告状来了。
但一问才知是有人要状告国舅爷,百姓们是来给国舅爷鸣冤的。
大理寺卿谭元基觉得事态严重,于是亲自坐堂,等待告状之人到来。
六时半,张小卒带着房程煜在大理寺所在街道的街口停下脚步,因为整条街已经被百姓堵死,走不进去。
张小卒冷笑。
这一幕和那天他去国舅府讨说法何其相似。
他知道昨夜单良吉为什么没有出现了,原来是忙着请人去了。
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确实是最好的帮手,至少上一次是把张小卒迷惑住了。
“杀人狂魔张小卒来了!”
“就是这个魔头要状告我们的大恩人国舅爷,快阻止他!”
“这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应该让他去死!”
“打死他!”
有人看到张小卒来到,立刻开始煽动百姓的情绪。
整条街道瞬间沸腾,响起震天的喊打喊杀声。
张小卒目光锁定了几个喊得特别凶的人,知道他们一定是国舅府的人。
他目露凶光,差点没忍住扑过去,把这几个人活劈了,不过想到今天是来讲道理的,于是暂时忍了下来。
苏正从人群里挤了出来,走到张小卒面前苦笑道:“我在人群里调查询问了一圈,发现这些百姓是真的受过国舅府的恩惠,他们都是自愿来的。”
张小卒点了点头,他能感受到百姓的情绪都是真实的,沉声道:“以善掩恶,确实高明,按大苏律得怎么处理这种情况?”
“如果是无意而为的恶,他所做的善事会让他免除牢狱之灾,但物质和金钱上的赔偿不可缺少。
如果是有意为恶,会视情节严重与否决定给不给予减刑,但是不能全部豁免。”苏正答道。
“像国舅爷这种情况呢?”
“蓄谋已久,害人性命,逼良为娼,当处以死刑。”苏正道。
不过他马上又皱眉说道:“单凭房公子一个人的说辞,恐怕定不了国舅爷的罪。想要定罪,尤其对方还是国舅爷
,必须要有确凿的人证和物证。”
这点他昨天晚上已经提醒过张小卒一次。
张小卒咧嘴一笑,道:“管他呢,先告了再说。”
“就怕被反扣一个污蔑诬告之罪。”苏正担心道。
“就怕国舅府不来人,只要来人,就不怕他们不招。”张小卒嘴角勾起一抹阴森的诡笑。
他不需要什么人证物证,因为他能让对方自己招认。
说完,他迈步往前走去,劲气外放,在站满人的街上硬生生挤出一条路。
“打死这个恶魔!”突然有人怒吼,并朝张小卒丢出一块砖头。
张小卒挥手扫开飞来的砖头,挤开人群一步跨到那人面前,右手闪电般探出,扣住了那人脖子,将其举离地面。
然后他的手上亮起鬼咒红芒,洞穿了那人的身体。
“啊——”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顿时划破天空。
跟在张小卒身后的房程煜,听到这样的惨叫声,吓得腿肚子一软差点瘫在地上。
他无比能体谅那人的惨叫声为什么会如此凄惨,因为这种生不如死的痛苦他昨晚刚刚经历过。
惨叫声震慑住了街上的百姓。
张小卒也不松手,就这样掐着那人的脖子,举着他往前走。
“大家不要怕——唔——”
又有一个人刚开口喊,就被张小卒一步踏到面前,左手掐住他的脖子把他举了起来。
“啊——”
又多了一道惨叫声。
两道此起彼伏的惨叫声,让张小卒无需用劲气开道,面前就自动让开了一条道路。
百姓们容易被煽动,但也同样容易被震慑。
国舅府混在人群里的人,突然都不敢开口了。
可他们不敢开口,张小卒却没打算放过他们,他们刚才煽动百姓情绪的时候,已经被张小卒盯上了。
“提着这两个。”
张小卒把手里的两个人丢在地上,吩咐苏正一声,然后冲进人群里又掐出两个人。
“啊——”
顿时又多了两道惨叫声。
嘭!
“搭把手。”张小卒把这两个丢到房程煜面前。
“欸,好。”房程煜连忙答应,生怕张小卒也给他来一下。
这些人修为并不高,被鬼咒之力灼烧神魂,全都痛得丧失了战力,所以房程煜很容易就把那两个人提在了手里。
然后张小卒再次冲进人群,又掐出来两个,这才继续往前走出。
六道非人的惨叫声开道,大街上顿时没了其他嘈杂声。
国威府剩下的人吓得哪还敢张口。
一行三人,
一人手里提着两个撕心裂肺惨叫的人,很快就走到了大理寺寺衙门口。
张小卒目光落在门旁东侧的鸣冤鼓,把手里的人丢在地上,大步踏上门前石阶,走到鸣冤鼓前面伸手从鼓架上拿起鼓槌。
“等一下。”
门前石阶上站起一个拄拐的老汉,叫住了将要击鼓的张小卒。
“有事?”张小卒问道。
“你要告谁?”老汉问道。
“国舅府国舅爷。”张小卒答道。
“人人都知道国舅爷是大善人,你为何要告他?”
“因为我发现他坏,坏得脚底流脓。”张小卒道。
“你就不怕他报复你?”老汉问道。
“怕我就不来了。”张小卒道。
“你叫什么?”
“张小卒。”
“小卒,哈哈,你一个无名小卒也敢告国舅爷?哈哈,好笑,好笑。”
老汉对着张小卒一通嘲笑,然后拄着拐棍踏上台阶,走到张小卒身边,朝张小卒伸手讨要道:“给我一个鼓槌。”
“你要干嘛?”张小卒警惕地问道,他怕把鼓槌给老汉,老汉挥手就往他身上敲。
“要鼓槌当然是击鼓。”
“——”张小卒闻言诧异,问道:“老人家也要告人?”
“自然。”老汉点头道。
“你不会是要告我污蔑国舅爷吧?”张小卒狐疑道。
“不,老汉和你一样,也要状告国舅爷曹德明。”老汉摇头答道。
“你也发现他坏?”张小卒心里有点小小的惊喜,感觉找到一个志同道合的人。
“坏,坏得泯灭人性,丧尽天良。”老汉神色阴沉痛恨道。
“你还是别告了,我帮你一起告吧,省得他报复你。”张小卒好心说道。
“怕老子就不来了。”老汉嗔目怒喝道。
“不知老人家高姓大名?”张小卒觉得茫茫人海中遇到这么一个志同道合的人,必须知道他的名字。
老汉咧嘴苦涩一笑,道:“一个曾经为帝国抛头颅撒热血,断了一条腿,残废了的无名小卒。”
张小卒恍然,他确实从老汉身上感受到一股军人的气息。
“哈哈,今天就让我们一老一少两个无名小卒,一起告一告帝都城的大善人国舅爷吧。给!”
张小卒大笑着把一个鼓槌递给老汉。
老汉接过鼓槌狠狠地捶在鸣冤鼓上,张小卒紧接着捶了上去。
咚咚咚——
鸣冤鼓鼓声震天,隐有一股萧杀之气。
“总算来了吗?”
衙堂里,久等了的谭元基一下坐直了身体。
第七百零五章 民告官先挨棍
咚咚咚——
鸣冤鼓擂响,拥堵在长街上的百姓,心头全都揪了起来。
他们感到十分心痛。
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状告他们的恩人。
国舅爷明明做了那么多好事,救济了那么多穷苦百姓,到头来竟要被人告上公堂。
这得让国舅爷多么寒心呐!
“二位,别敲了,有何冤情且到里面公堂上向寺卿大人陈述吧。”
大门里走出两位差爷,朝张小卒和拄拐老汉招手。
二人闻言当即放下鼓槌,张小卒上前提起被他扔在地上的那两个人,然后和拄拐老汉跟着差爷跨进大理寺的大门。
苏正和房程煜也都提着人跟在后面进去。
“青天大老爷啊,您可要明断呀,国舅爷是菩萨转世,天大的好人啊!”
“请青天大老爷明断!”
见张小卒进了寺衙大门,混在人群里的国舅府的人,胆量顿时又大了起来。
三两句就把百姓的情绪重新煽动起来,不一会儿满街的百姓就跪了一地,哭喊着让青天大老爷明断。
张小卒听见后心中冷笑,他今天非得让大理寺的青天大老爷断个明明白白不可。
门楼下的通堂里有一间偏厅,偏厅里摆着一张书案,书案后面坐着一位录事。
张小卒几人被带到书案前。
那录事目光落在几人身上,开口欲问,可是国舅府的六个人惨叫声震耳,让他没法开口。
且空气里渐渐弥漫起一股屎尿恶臭,是那六个人被神魂灼烧之痛折磨得大小便失禁了。
房程煜脸色惨白,他现在宁肯被国舅府大卸八块,也不愿和张小卒对着干。
张小卒挥手抹去了六人神魂上的鬼咒之力,冲苏正说道:“带他们去洗洗。”
“——”苏正郁闷地斜了张小卒一眼。
他感觉自己堂堂一国皇子,就要变成处理腌臜秽.物的粪官了。
“吾乃十五皇子苏正,命令你们去把这六个玩意清理干净。”
苏正摆出了他十五皇子的身份,掏出他的身份令牌,向身旁几位大理寺的衙役发号施令。
“是!”几个衙役看到苏正的身份令牌吓了一跳,连忙给苏正行礼并领命,提着国舅府六个昏死过去的人清理去了。
录事也慌忙从文案后面出来给苏正行礼。
苏正摆手说道:“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当本皇子不存在就行。”
“是。”录事点头应声,起身走回文案后面,坐下来后看向张小卒和拄拐老汉问道:“告状者何人?”
“张小卒。”张小卒答道。
“瘸腿老儿。”老汉答道。
录事目光落在老汉身上,皱眉道:“大理寺内不得戏言,本录事问你姓名,你要如实禀答。”
“名字早他娘的忘了,大家伙都喊我王瘸子,大人您要是觉得不好听,就给瘸子我取一个名。”王老汉提着嗓门说道。
“好,那就叫王瘸子。”录事倒也没有执着不放,提笔分别在两本空白册子上各写下张小卒和王瘸子两个名字。
他先把王瘸子的册子放一旁,看向张小卒问道:“张小卒,你要状告何人何事?”
“我要状告国舅爷曹德明,告他用歹毒诡计谋害百姓性命和逼良为娼。”张小卒答道。
录事闻言吓了一跳。
他一早晨就听说有人要来告国舅爷,但谁也不知
来人要告国舅爷什么,所以此刻乍一听见张小卒说出来,吓得心里禁不住咯噔一声。
因为若是张小卒所告之罪证实了,国舅爷恐怕难逃死罪的制裁。
“怎么,不能告吗?”张小卒见录事的笔悬而不下,不禁冷声问道。
“能。”录事应了声,然后在册子上记录下来,并询问道:“可有诉状?”
“没有。”
“你可有功名在身?”
“没有,平民小卒一个。”张小卒答道。
录事闻言皱眉,因为他知道张小卒是御前中郎将,不过他没有直问,而是委婉地提醒道:“民告官属于以下犯上之大不敬之举,所以有理无理都要先挨五十杀威棍。”
言下之意是让张小卒以御前中郎将的身份告国舅爷,如此就可免去五十杀威棍的惩罚。
他是看在苏正的面子上好意提醒,可不曾想张小卒竟不识好人心,破口喝骂道:“这是什么狗屁规矩,五十棍子人都给打死了,还告他娘的蛋!”
砰!
录事猛地拍桌,喝道:“你生个什么气?民告官先挨棍,这是亘古不变的规矩,以前如此,现在如此,将来亦会如此!
若不然,谁还会对官员有敬畏之心,岂不是疯子酒鬼、傻子愣子都敢跑到公堂上告官了?”
“哈哈,可笑,真他娘的可笑!”
“你笑什么?”
张小卒嗔目喝道:“自古以来都是民不与官斗,若非被逼得活不下去了,谁他娘的会去告官?
不信你去问问陛下,他当年是不是被逼得活不下去才起义造反的?”
“大胆!”
录事拍案而起,两只眼皮突突直跳,心口突然窒息得喘不上气。
他感觉自己就要被张小卒一句话活活吓死了。
别说他,就连苏正都被吓得眼皮直跳。
砰!
张小卒眉毛一竖,一巴掌把文案拍得四分五裂,骂道:“狗屁的大理寺,官官相护,鸟用没有,老子他娘的去皇宫里告。”
“好小子,瘸子与你同走一遭!”
王瘸子也不怕事大,要和张小卒一同进宫告状,因为他今天来告国舅爷曹德明,本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你——你们——”录事被张小卒和王瘸子气得浑身发抖。
他感觉非常委屈。
因为他就是照流程记录一下,并且还好心地提醒了张小卒一句,结果竟被张小卒劈头盖脸臭骂一顿,差点没被活活吓死不说,还被扣了一顶官官相护的帽子。
他委屈得想哭。
“张郎将请留步!”
大理寺卿谭元基从院子里面的衙堂里走了出来,冷着脸说道:“大理寺办案从来都是铁面无私,只看律法不看身份,今日还未上堂问案就被张郎将扣一个官官相护的污名,未免也太冤了!”
张小卒闻言停下脚步,转身穿过门楼下的通堂走进院子里,和谭元基隔着院子相望,冷笑问道:“老百姓来告贪官污吏,还没开口就要被你五十杀威棍活活打死,这不是官官相护是什么?”
“尊卑有别,以下犯上,理应如此。再者,若真有冤屈,咬碎一口钢牙也能撑过五十杀威棍。”谭元基负手侃侃说道。
“敢问大人高姓大名?”张小卒问道。
“本大人谭元基。”
“呔,原来你就是谭元基,勾结大牙,勾结倭寇,出面帝国情报,意图谋反的狗贼谭
元基!”张小卒猛然喝道。
“——”谭元基气得脸色铁青,他好想骂一句“放屁”,但是碍于身份忍住了。
张小卒冷笑道:“你要是觉得委屈冤枉,可以找我诉说你的清白,但是开口之前你得先挨我五十棍。我相信,你要是真的委屈冤枉,一定能咬碎一口钢牙扛住。”
谭元基眼角狠抽了一下,出言冷讽道:“张郎将武功盖世,威风八面,斩神灭魔,就本官这身松垮的老骨头,何须五十棍啊,只需一棍子就被张郎将敲散架了。”
“老东西,你能清楚地知道自己扛不住我五十棍,可是却认为百姓能扛得住你大理寺的五十杀威棍,你能给我讲讲这其中的道理吗?”张小卒气道。
谭元基脸色难看,因为这道理他讲不通。
如果非要说,那就只能说尊卑有别,不得以下犯上。
沉默片刻后,他忽然深吸一口气,然后朝张小卒作揖行礼,说道:“张郎将骂得在理,本官扛不住张郎将五十棍,凭什么就认定百姓能扛得住衙役五十棍呢?本官今晚就写折子,明日早朝便向陛下禀奏这条不合理的规矩。”
张小卒闻言不禁诧异,万没想到谭元基被他臭骂一通后,竟然能放下身份当面承认错误,这让他不由地高看谭元基一眼。
于是他缓下神色给谭元基回了一礼。
“听闻张郎将是来状告国舅爷的?”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些,谭元基乘机把话题引到正题上。
但不得不说,经张小卒这么一闹,他的态度明显发生了变化。
原本他是端坐高堂,俯视堂下的高傲姿态,而现在就像眼前的画面,和张小卒同站在一个院子里,姿态由俯视变成了平视。
“是。”张小卒点头道。
“请张郎将移步大堂。”谭元基道。
“不如就在这院子里审吧。”张小卒说道。
“为何?”
“大堂空间太小,审不开。”
“也好,本官破例一回也无妨。”谭元基点点头,看向王瘸子问道:“老丈就是受害人吗?”
“王瘸子拜见大人,请恕瘸子腿脚不便,不能给大人叩头。”王瘸子恭敬说道。
“无妨。”谭元基摆手,道:“来人,给老丈拿张椅子来,并让里面的人都出来,今天我们在这院子里申案。”
“是。”
“回大人,小老儿是受害者不假,但并不是张郎将所告之案的受害者。”王瘸子说道。
“哦,老丈与张郎将不是一起的吗?”谭元基诧异问道。
“不是。”
“那请问老丈要告何人?所告何事?”
“小老儿告国舅府曹德明派人屠杀祁南山下向阳村整村八十九条人命——
不,还有一个在娘亲肚子里未出生的可怜婴儿,所以是整整九十条人命。
请青天大老爷为向阳村惨死的九十口人申冤雪恨!”
王瘸子说完,当啷一声扔掉手里的拐杖,朝谭元基跪了下去。
这一跪是为向阳村九十条冤魂而跪。
“你说什么?!”谭元基如听炸雷,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小老儿要告国舅府曹德明派人血洗祁南山下向阳村九十口人命,请青天大老爷给冤魂申冤雪恨!”王瘸子跪在地上字字如雷地怒吼道。
张小卒的脸色瞬间阴沉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乌云盖顶的天空。
他最听不得屠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