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章 等不了了
五月初二,天晴。
一缕阳光从窗棱的缝隙挤进了房间,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光线,洒落在床上。
光线刺眼,张小卒的眼皮不舒服地蠕动了几下,接着睁眼醒来。
这一觉睡得他头脑昏沉,感觉像是睡了好几年那么久,以至于醒来后目光茫然,出现了短暂的记忆缺失。
或许,也可能是因为昨日的经历太过惊恐和悲惨,他的大脑不愿意再想起。
但随着一道窈窕身影出现在床边,闯进他的视线,昨日的种种记忆瞬间如潮水般涌入他的大脑。
“小卒,起来吃药了。”叶明月手里端着一个黑瓷大碗,站在床边朝张小卒温柔喊道。
只是她笑得弯弯的月牙眼里,闪烁着让人不寒而栗的诡异光芒。
“干!”
张小卒像是被踩到尾巴一样,惊叫着跳了起来,可下一刻就砰的一声摔了回去。
他惊恐地发现,自己四肢酸软,使不上一点力气。
“你对我做了什么?!”张小卒瞪向叶明月,惊惧问道。
“别怕,我只是暂时封闭了你的战门和气海,免得你上蹿下跳不配合。”叶明月回道。
说着扭身在床边坐下,把手中黑瓷大碗递上前去,柔声道:“来,先把这碗药喝了。”
张小卒紧闭嘴巴,头摇得像拨浪鼓。
那黑瓷大碗的碗口往外冒着一缕缕墨绿色的水汽,并且有一股子鸡屎一样的恶臭散发出来,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东西。
“放心,不是毒药。”叶明月瞧出了张小卒的害怕,讲道:“这是我耗费数味名贵灵药调配的大补药汤,喝了之后保证你龙精虎猛。”
“你先喝一口我看看。”张小卒才不会相信她的鬼话。
“不!”叶明月坚决摇头。
张小卒嘴角抽了抽,叫道:“还说不是毒药?”
叶明月摇头道:“我不喝,不是因为它有毒,而是因为它实在太臭了。”
“——”张小卒气结。
“喝不喝?”叶明月秀眉微蹙,略显不耐烦地问道。
“不喝。”张小卒坚决摇头,道:“臭也是一种毒。唔——”
他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叶明月伸手捏开了嘴巴。
显然,叶明月并不是一个有耐心的女人,而且她仅有的一点耐心也经不起一点挑战。
黑瓷大碗粗鲁地送到张小卒嘴边,竖起来就往里灌。
咕噜咕噜——
张小卒翻起了白眼,感觉自己就要死了。
不是汤药里有毒,是真的太臭了。
茅坑里的屎都比它香好几倍。
“呕——”
叶明月甫一松手,张小卒就趴在床边干呕起来。
可是呕了半天,只呕出一点酸水。
叶明月没有骗他,药汤是臭的,但药效是极好的,药汤甫一入腹就化作汩汩热流被身体吸收了。
张小卒只感觉血脉膨胀,精神抖擞,体内似有无穷的力量迸发出来。
可手脚依然使不上力气,也不知被叶明月施了什么手段。
最让他心惊且恐惧的是,他的心门和惊门两大战门也被封禁了。
力、速、气三道战门被封,他觉得还算正常。
虽然战门里面各藏着一片气海,是正常人所没有,且探查不到的隐秘存在,但毕竟气海是在战门里面,大门被封禁,里面的气海自然也等于被封禁了。
可心门和惊门不同。
这两道战门是常人所没有,并且连他师父和张屠夫都探查不到
的存在,所以他极为心惊,不知道叶明月是如何探查到,并封禁了它们。
他忍不住怀疑叶明月的修炼方式是不是和他是一样的,故而会对他体内的战门了解且熟悉,并且有手段封禁它们。
身体里明明热血奔涌,力量迸发,可手脚却使不上力气,这种感觉让张小卒好生难受。
但叶明月接下来的一句话让他更加难受。
“这药是专补气血的,耗费了我不少珍贵灵药呢,就怕你这小身板扛不住吸。”叶明月嬉笑道。
“亏我家先生那么信任你,把我交给你照顾,你却辜负她对你的信任,这般折磨我,你心里就没有一点愧疚吗?”张小卒愤怒喝问。
这一瞬间,他的满腔愤怒甚至迁怒到了苏锦,责怪她不该那么草率地就把自己交给叶明月。
叶明月把黑瓷大碗扔到了不远处的圆桌上,探手抓住张小卒腰间的束带,站起身的同时把他顺手提了起来。
她走到床尾靠墙的角落,对着墙面轻轻一堆,咔嚓嚓,推开一道暗门,然后迈步顺着往下延伸的石阶走了下去。
随着身后暗门咔嚓嚓闭合,周围顿时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但叶明月好似仍能看见一般,步伐没有丝毫停顿或减缓。
张小卒展开入微心境,周边的景物顿时尽收眼底,并顺着石阶往深处探查过去。
“我和你家先生的关系就如你和牛大娃的关系一样,虽不是血脉血亲,但感情胜比血亲,你应当深有感触。”叶明月出声打破沉默。
“所以你家先生才会放一百个心地把你交给我照顾,就像你把一个人交给牛大娃照顾一样,你会担心牛大娃背着你伤害这个人吗?你不会,因为你相信牛大娃必不负你之所托。”
张小卒生气道:“可是你却辜负了我家先生对你的信任。”
“胡说!我把你照顾的这么好,哪里辜负她的信任了?”叶明月大声反驳道。
“有你这么照顾人的吗?”张小卒气结。
“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小气呢?不就吸了你几口血,又死不了,你至于这么耿耿于怀吗?
再者说,我不是也把脖子送到你的嘴边,让你吸回去了吗?是你自己不吸,怪我吗?
要不是看你家先生的情分,老娘早就把你吸干了。用得着跟你吧啦吧啦,废话个没完?”叶明月不悦道。
“老子又不是妖怪,干嘛要吸你的血?”张小卒怒道。
“我也不是妖怪。”叶明月道。
“那你为什么要吸人血?”张小卒问道。
“吸血续命。我记得我说过了。”叶明月回道。
“你被妖魔附体了?还是修炼什么邪功走火入魔了?”
“中毒了。”
黑暗中,叶明月的脸上露出了无比恐惧的表情,虽然很快就被她敛去,但仍被张小卒看得清清楚楚。
“什么毒?”张小卒好奇问道。
“西域合欢谷的欲仙欲死。”叶明月脸上浮起一抹羞红。
“没有解药吗?”张小卒问道。
“无药可解,合欢谷自己都没解药。”叶明月摇头道。
“药王谷说不定可以帮你解毒。”张小卒道。
“去过。但毒已经深入骨髓,侵蚀神魂,无药可解,神仙难救。”叶明月道。
张小卒吓了一跳,惊问道:“神魂也会中毒?”
叶明月瞥了他一眼,道:“有时间去武圣塔多读点书,增加增加见识。哦,忘记了,你不识字。当我没说。”
“——”张小卒感觉受到了侮辱。
吱呀——
石阶到了尽头,叶明月停下脚步,推开一扇破旧木门,提着张小卒走了进去。
木门后面是一间还算宽阔的房间,但因为摆放的物件较多,所以空间显得有些狭窄。
叶明月把张小卒放在一张软塌上,然后点亮了油灯。
她自己在旁边一张软椅上坐下,接着刚才的话讲道:“我去西域唐家求药时,虽然没有得到解毒之法,但是得到一个可以减轻痛苦,并减缓毒性蔓延的法子。这个法子可以让我多活十天。”
说着她掰了掰指头,似乎认真数了一下自己所剩无几的生命,然后说道:“算上今天,我还有十八天可活。”
“十八天?”张小卒吓了一跳,万没想到叶明月的生命仅剩下这么一点。
“对,十八天。”叶明月确定地点点头,道:“并且每天还要服用一堆药,再加上人血,嗯,确切点说是童男之血,来压制毒性蔓延速度,否则怕是连八天都活不了了。”
“原来如此。”张小卒总算明白叶明月要吸人血了,想到被叶明月一口咬住脖子吸血时的可怕情景,他不由地摇头苦笑道:“我还以为你被妖魔附身了呢。”
“也差不多吧。”叶明月苦涩地笑了笑,然后在张小卒的目光注视下,她开始从她自己开辟的小空间里往外取药,吃药。
一连吃了十三种丹药才停下。
她双手抱着肚子,缩起上半身,脸上露出了痛苦之色,显然这些药吃下肚并不舒服。
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她脸上的痛苦之色才渐渐消退,慢慢坐直身体,擦去额头上的细密汗珠,长舒一口气。
她看向张小卒,问道:“我刚才是不是很丑?疼得整张脸都扭曲了?”
“——你的命都快没了,还有心思管美丑?”张小卒无语道。
“没关系。”叶明月自顾说道,“等一下淫毒发作的时候就会变漂亮了,妖娆妩媚,放浪淫.荡,是你们男人最喜欢的。它——来了。”
叶明月话音甫落,空气中突然弥漫起淡淡的幽香。
张小卒脸色一变,这股幽香他闻过,正是昨天叶明月淫毒发作的时候,当即知道她体内的淫毒再次发作了。
幽香入鼻,张小卒只觉小腹处腾的窜起一股热流,同时身体莫名燥热起来。
叶明月起身迈步,软着身子在软塌上坐下,她撩起衣袖,将细长的手臂展现在张小卒面前,道:“看见没,淫毒开始发作了。”
张小卒哪有心思去看。
叶明月在他身边坐下,空气中的幽香顿时浓郁好几倍,他闻着浓郁芬芳的幽香,只觉口干舌燥,**疯长,差点没忍住翻身把叶明月压到身下。
其实,就算忍不住也没关系,因为他手脚无力,**再怎么强,也只能干看着。
张小卒念头一动,鬼瞳之力顿时将他心中邪火驱散,使他心明智清。
他定睛看向叶明月的手臂,只见那细长好看的手臂已然被潮红全部覆盖,接着他目光一颤,冒起一身鸡皮疙瘩。
他清楚地看见,叶明月潮红的皮肤下,有数不清的像蚂蚁一样的虫子在蠕动,恐怖瘆人。
淫毒发作的很快,潮红一下就涌上了叶明月的脸颊。
她喉咙深处发出一道让人酥麻的呻吟,然后俯身压到了张小卒身上,红唇往他的脖子寻去。
“等——等一下!”张小卒急忙叫住叶明月。
“等不了了。”
“——”
(感谢大佬豪横打赏!谢谢所有读者大大的支持!)
第六百零一章 祝大家中秋快乐
“我有办法解你的毒!”
纵然叶明月的红唇很诱人,滚烫的鼻息喷洒在脖颈上,更是酥酥麻麻舒服的不得了,可张小卒还是毫不犹豫地叫住了她。
因为他害怕听见被人咬住脖子,咕噜咕噜大口吮吸鲜血的声音。
“来不及了!”叶明月压着嗓子叫道。
淫毒已经蔓延她的全身,她的理智正在被邪恶的**一点点吞噬。
如果她再不快点吸血压制淫毒,一旦丧失最后的理智,她不敢想象自己会在张小卒面前做出什么丑事。
所以,没有犹豫,她一口咬住了张小卒的脖子。
“狗日的,我要杀了你!”张小卒悲愤怒吼。
但显然无用。
咕噜咕噜的吞咽声非但没有片刻减缓,反而变得愈加急促。
他在上面房间喝的那碗比屎还臭的药汤,使他的气血极为旺盛,叶明月都没怎么用力,鲜血就汩汩流淌进她的嘴里。
张小卒挣扎无果,只能悲愤放弃。
听着叶明月咕噜咕噜吞咽自己血液的声音,他惊悚的头皮发麻。
好在是他已经知道叶明月因何吸血,也不会把他吸成干尸,所以没有第一次那么恐惧。
他本想把鬼瞳之力送进叶明月体内,看看鬼瞳之力是否能克制或者驱除叶明月体内的淫毒,但是想到鬼瞳之力是他眼下唯一的仰仗,在确保自己一定安全之前,不能暴露给叶明月,于是便打消了念头。
这一次叶明月吸了很长时间,直到张小卒感到头脑昏沉,就要因失血过多晕过去时,她才慢慢松口。
咯——
她舔掉唇角的血渍,打了一个饱嗝。
“啊,你这疯女人,都喝饱了!”张小卒听见叶明月的饱嗝,气得脸都绿了。
“我也不想,但你的血真的很美味。”叶明月一边给张小卒治疗伤口,一边轻抚喝得鼓起来的肚皮,露出了意犹未尽的表情。
她不是在有意逗弄张小卒,而是真的感觉张小卒的血好喝,不过这种“好喝”并不是香甜可口的那种好喝。
是因为张小卒的血液能迅速压制淫毒,让她被淫毒痛苦折磨的身体快速感到舒服,故而会生出张小卒的血好喝美味的感觉。
这也是她捉张小卒回来的原因。
她觉得张小卒的血可能能让她多活一点时间。
她不怕死,只是死之前还有一些事情要完成,所以想多活几天。
她更不想死,但她的生路已绝。
不过她现在又改变主意了,准备放张小卒离开,因为刚才吸张小卒血的时候她发现,她极可能会控制不住自己,真把张小卒活活吸干。
她不想让张小卒死,因为苏锦还需要人保护。
其实她昨天就到了云竹小院,不过一直藏在折叠空间里没出来。
所以张小卒甫一出现在云竹小院,就进入了她的视线。
她一直在观察张小卒,观察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以及所有细微的动作,最终她发现张小卒确实是发自内心的把苏锦当先生。
张小卒对苏锦的仰慕和尊敬,好似前一世就已经刻进了骨子里一般。
重要的是,张小卒还有强大的实力。
所以,叶明月觉得张小卒是保护苏锦的最佳人选。
“疯女人。”
张小卒听见叶明月竟然说
他的血美味,当即忍不住骂了声,觉得叶明月定是得了嗜血症。
叶明月咯咯一笑,并不在意,问道:“刚才你说有办法解我的淫毒?”
“我说过吗?”张小卒装傻充愣道。
刚才他是情急之下说的,冷静下来后就不愿在叶明月面前暴露鬼瞳之力,至少在他确保自己安全之前不愿意。
“说了。”叶明月肯定地点头。
“嗯,我有可解百毒的龙涎果,可以卖你一颗。”张小卒沉吟片刻,把龙涎果抛出来搪塞叶明月。
“没用。”叶明月失望摇头。
“是一头王境圆满境的大蟒涎液孕育成的,功效非一般龙涎果可比。”张小卒道。
“哦,那确实不错,但是对我没用。”叶明月苦笑,觉得张小卒把她身上的淫毒想得太简单了,若一颗龙涎果就能解毒,那她早就把毒解了。
“我这里还有圣血。”张小卒道。
“呵—”叶明月眉毛一挑,惊讶道:“没看出来,你的好东西还真不少。”
说着,她的目光不由地瞄向张小卒手指上的须弥芥子,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张小卒吓了一跳,急声叫道:“认主的,你打不开的。”
叶明月看着他笑道:“往往叫的越大声,就表明越心虚。”
“——”张小卒的确很心虚,因为他的须弥芥子并没有认主,谁人拿在手里都可以使用。
当初周剑来把须弥芥子送给他和牛大娃时,曾特别转达国公爷的叮嘱,让他二人小心使用,以免惹人眼红,杀人夺宝。
“放心,不抢你的,我若想抢,它早就戴在我的手上了。”叶明月道。
“其实里面也没多少好东西。”张小卒讪讪笑道。
“因为我确实打不开它。”叶明月摇摇头,非常可惜的样子。
“啊啊啊——”张小卒看着叶明月啊了半天也没啊出一个字,因为他搜肠刮肚也找不到可以形容叶明月有多无耻的词。
叶明月确实试过了,并且真的打不开。
而且若不是她空间领域的造诣极强,她根本察觉不了那是一枚须弥芥子。
叶明月无视张小卒的鄙夷,说道:“我服食过圣血,但并无作用。等我死后,这滴圣血就留给你了。”
她抬手指向自己的眉心识海,示意里面有一滴圣血。
“我不需要,还是你自己留着吧。天无绝人之路,或许还有转机也说不定。”张小卒劝慰道。
“没了。”叶明月摇头,简单两个字,却充满了绝望和死寂。
张小卒微皱眉头,沉吟道:“我有可以增强神魂的器物,应该能够帮到你。”
“你说的是你脖子上挂的玉佩吗?”叶明月问道。
“显然你已经不问自取,试过了。”张小卒郁闷道,感觉自己在叶明月面前,几乎已经没了秘密。
“哦,昨天晚上帮你洗完澡换衣服的时候试了一下,说——”
“你帮我换的衣服?”张小卒打断了叶明月的话,惊恐地瞪着她,他这才注意到他身上的衣服全都换过了。
“除了我还能有谁?”叶明月白了张小卒一眼,然后笑眯眯地把张小卒从头到脚扫了一遍,道:“你想的没错,该看的不该看的,我都看过了。”
“你——你不要脸!”张小卒羞臊欲死,却也只能无力地骂一句。
“哟,你昨天晚上搂着我睡觉的时候咋不吭声呢?”叶明月挑着眉毛冷笑道。
“咳咳——”张小卒吓得被口水呛到了,憋红着一张脸叫道:“你少胡说八道。”
“胡说八道?”叶明月眉毛一扬,喝道:“你闻闻,你衣服上有没有我身上的香味?”
张小卒下意识地嗅了嗅,然后一张脸瞬间红成了猴屁股,因为他闻到自己身上确实有叶明月身上的香味。
“我被你电的昏死过去,什么都不知道,还不是任你摆布。”张小卒胀.红着脸为自己辩解道。
“也不知是谁的手——”
“停!”张小卒急忙阻止叶明月继续说下去,心想若任由她胡说八道下去,这辈子都说不清了。
他急忙转移话题,问道:“你就说这玉佩对你有没有用吧。”
“晚了。”叶明月回道。
“什么意思?”张小卒不解问道。
“你这玉佩有极强的神魂滋养力,若是在我中毒之初就拿到它,应该能延缓淫毒侵蚀我神魂的速度,但是现在淫毒几乎已经把我的神魂全部侵蚀,所以它对我的作用已经微乎其微。”叶明月讲道。
说完,叶明月的神情忽然严肃起来,盯着张小卒警告道:“这玉佩你最好小心点收着,一旦被人知道你能加持出如此强大功效的器物,你将永无安宁之日。与这块玉佩相比,你卖给鬼面的那些,根本就是垃圾一般。”
“我会小心的。”张小卒慎重地点点头。
“行了,你走吧。”叶明月突然冲张小卒摆摆手。
张小卒先是愣了一下,压根没想到叶明月会突然大发慈悲放他走,随之反应过来后,不禁喜出望外,迫不及待道:“解除我身上的封禁,我立刻就走。”
啪!
叶明月朝张小卒打了一个响指,道:“解了。”
张小卒当即就感觉到五个战门全部打开,酸软无力的四肢,以及周身都有了力气。
他的身体恢复力极强,昨天受的伤基本已经痊愈。
“我真走了啊?”张小卒还是有些不信,叶明月会突发善心,就这么放他离去。
“等一下。”叶明月叫住就要迈脚离开的张小卒。
“我就知道。”张小卒苦着脸嘟囔了声。
“来。”叶明月朝张小卒招招手,然后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脸颊,说道:“照我脸上狠狠来几拳,发泄发泄心中的怒气。”
“我觉得你是在找借口揍我。”张小卒头摇得拨浪鼓一般。
叶明月摇头道:“我是怕你把对我的满腹怨气带到你家先生那里,然后迁怒于你家先生。来,打我几拳消消气。”
“有病吧你?”张小卒白了她一眼,接着便不再犹豫,大步朝房门走去。
出乎他的预料,叶明月真的没有拦他。
他沿着石阶上到上面的房间,走到门口准备开门离去,可手抓到门框上将要打开门时却又缩了回去,然后转身又走进了暗门。
“我的血真能延缓你体内淫毒的蔓延速度吗?”张小卒站在暗道尽头的木门门口,向暗室里的齐明月问道。
叶明月对张小卒的折返显得非常诧异,愕然笑道:“怎么又回来了?这是被我吸上瘾了?”
(明天中秋,可能要请假一天,陪陪老婆孩子。祝所有读者大大中秋快乐,阖家安康!)
第六百零二章 战斗成长
驾!
驾!
驾!
武卫营的兵将们很急,很忙。
一会儿奔向东,一会儿奔向西。
可是贼人一个没抓到,反而把整个帝都城搅得鸡飞狗跳,怨声载道。
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今天若是依然捉不到贼人,他们高昂的斗志和气势恐怕会遭受重创。
帝都的百姓也很忙,忙着看戏。
不同于昨日的惊怕,他们已经得知武卫营抓的不是什么恶贯满盈、杀人不眨眼的恶贼,而是昨日打砸五福酒楼的那几个人,故而收起了心中惊怕,悠哉悠哉看起了热闹。
帝都的大臣们也很忙。
有的忙着写奏折,痛斥太子苏洄纵容武卫营亲卫在城内为祸作乱,弄得百姓怨声载道,请求苏翰林严惩苏洄。
有的忙着为苏洄辩解,开脱。
有的忙着给苏洄使绊子,让他完不成苏翰林交代的任务,从而失信失宠。
有的忙着帮苏洄捉拿贼人。
泰平学院的学子们也很忙,忙着打听是谁登上了武圣塔顶层,想要一睹真容。
张小卒也忙,忙着修缮云竹小院。
灶房、西厢房、菜园子、院墙等等,都被他和姜汉对拼拳头时产生的罡风摧毁了,好在书堂还在,苏锦睡觉的东厢房也还在,让张小卒心里少了一丢丢负罪感。
砌墙建房子,整菜园种菜籽,架篱笆搭院墙,无不是张小卒的拿手活计。
苏锦瞧着张小卒样样精通,且娴熟麻利的动作,颇为意外和惊讶。
叶明月却无半点反应,因为影门的情报资料里,关于张小卒的出生来历写得清清楚楚,他本就是一个以种地为生的地道农民,自然会做这些粗活。
不过想到张小卒在这短短一年时间里的惊人蜕变和成长,叶明月抑不住地唏嘘感慨,觉得修炼这玩意儿,不是光有刻苦努力就足够的,主要还得看命。
想到自己从小就勤学苦练,付出二十多年的艰辛汗水,好不容易就要崭露头角,却天妒红颜,遭逢厄运,只剩下短短十八天的寿命,叶明月嘴里的葡萄一下就不甜了。
她猛地自软椅上站了起来,把站在旁边给她剥葡萄的小胖孩台文彦吓得一哆嗦。
苏锦今天给学生放了一天假,不过仍然有十几个学生来到云竹小院,大多是给苏锦送吃的来的。
因为他们都知道,苏锦的食物来源基本是靠菜园子里的菜,所以他们看见菜园子被毁了,怕苏锦断粮,便纷纷来给她送吃的。
小胖子台文彦很是会讨人喜欢,几声“漂亮小姐姐”就把叶明月叫得浑身舒坦。
哪像张小卒个憨货,苏锦问他要怎么称呼叶明月时,他直接来了一句“大姨”,把叶明月气得脸都绿了,二话没说,当场赏了他一套鼻青脸肿拳。
张小卒捂着红肿的脸颊,觉得很委屈,心说先生的姐姐可不就得喊“大姨”。
可是瞧着叶明月咬牙切齿要吃人的模样,他觉得还是不要和这个疯女人讲道理的好,因为村长爷爷曾说过:“淹死会水的,打死犟嘴的。”
但有些事情躲是躲不开的,就比如叶明月的拳头。
张小卒正好好地架着篱笆,就见叶明月突然咬牙切齿地出现在他面前,啥也不说,抬手就是一拳轰来。
张小卒反应极快,当即一拳怼了回去。
他的伤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已经不是昨天那个手无缚鸡之力,只能任人宰割的可怜虫了。
而且他已经忍叶明月很久了。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新仇旧恨,全在这一拳爆发了出来。
砰!
两拳相撞,气流激荡,罡风呼啸。
撕拉——
刚架好的篱笆再次被摧毁,刚整好的菜园也被夷为平地。
张小卒闷哼一声,身体抛飞了出去,可他眼前却是猛地一亮,尚未落地的身体在空中一个折身,凌空扑了回来。
叶明月这一拳让他感受到和姜汉那一拳相同的力量法则。
“疯女人,看拳!”张小卒怒吼着一拳轰向叶明月。
“哼,不自量力。”叶明月冷哼一声,挥拳迎了上去。
两拳碰撞,没有任何悬念,张小卒再次被掀飞。
可他折返回来的速度更快,凌空一个劈腿,照着叶明月脑袋砸下。
这一劈腿所携带的力量极强,空气都被挤压的吱吱作响,好似要裂开一般。
叶明月的脸上露出一丝凝重。
她右拳猛握,挥臂上扫。
嘭!
张小卒下劈的脚跟和叶明月的拳头撞击在一起,叶明月脚下一丈方圆的地面凹陷了下去。
力量僵持,张小卒没有被掀飞。
可突然毫无征兆地,叶明月拳头上猛然爆发出一股力量,把张小卒再一次掀飞。
张小卒被这股力量冲击的气血逆涌、脏腑震荡,可他的眼神却忽然精光闪闪。
“就是这一招!”
张小卒心情激荡,心里抑不住高喊了声。
昨天姜汉就是用这一招把他击败的。
姜汉拳头上第二段力量的骤然爆发,他的入微心境完全没有察觉,或者说,即便有所察觉,也来不及应对。
“再来!”张小卒大吼一声,战意高昂。
叶明月屈膝一弹,身体电射而出,扑向张小卒。
二人速度都快到了极致,在竹林上空留下一片残影。
二人的力量也都大到了极致,每一次碰撞都会在空气中留下一处震荡的激流漩涡。
砰砰砰!
二人越战越快,见招拆招,一触即分。
确切点说是每一次碰撞,张小卒都会被叶明月的拳头轰飞,根本没有一触不分的机会。
他每一次摔落都会砸倒一片竹子,幸好竹林够大,否则非要被他毁了不可。
他没有腾空的手段,只能一次次弹地跃起,冲向空中挑战叶明月。
一次次跃起,一次次摔落,他却没有一点气馁,反而越挫越勇,越战眼神越明亮。
他已经快要捕捉到问题之所在。
叶明月的表情渐渐凝重,同张小卒正面交手她才感受到张小卒的可怕。
力量、速度、诡异的五色能量,以及拳脚间展现的可怕力量法则,都让她感到心惊。
但最让她心惊的还是张小卒的战斗成长速度。
短短几十次的交手,张小卒就从起初的不堪一击,成长到了勉强可以与她抗衡。
修者大多都能在战斗中成长,可能在战斗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长的,叶明月第一次见到,给她的感觉只有两个字:可怕!
“入微心境,可洞察一切,这就是入微心境的恐怖之处吗?”叶明月兀自心惊。
可她不知道,张小卒在感悟入微心境之前,他就已经具备了可怕的战斗成长速度,入微心境更是让他如虎添翼。
砰!
张小卒的一记冲拳被叶明月一记劈腿挡了下来。
叶明月的腿瞬间爆发出第二次力量,可这一次张小卒却没有被砸飞,因为张小卒拳头上也同样爆发出第二次力量。
“!”叶明月眼睛一瞪,露出极为震惊的表情,同时困惑,不知道张小卒是怎么做到的。
就在这愣神的一瞬间,张小卒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容,由拳化爪,一把抓住叶明月的脚腕,而后身体借力往上一拧一腾,四肢瞬间缠绑住叶明月的身体,带着她往地面狠狠砸去。
轰!
绿竹倾倒,大地震颤,竹林里冒起一团巨大的灰尘,干枯凋落的竹叶扬得满天都是。
“张小卒,老娘要活劈了你!”
紧接着竹林深处响起了叶明月撕裂晴空的咆哮声,声音里携带的滔天怒火,让人不寒而栗。
“啊——”
张小卒凄厉的惨叫声继叶明月的咆哮后传了出来。
惨叫声足足持续了一盏茶的时间,把云竹小院里的十几个学生吓得小脸煞白。
又过了一会,叶明月和张小卒才一前一后走出竹林。
前者一尘不染,高贵、大方、性感、妖娆。
后者蓬头垢面,鼻青脸肿,畏畏缩缩,好不凄惨。
苏锦见状不禁摇头苦笑,觉得要不是差着年龄,张小卒和叶明月定能凑一对,怎奈何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唯叹可惜尔。
“干活!”叶明月往软椅上一躺,催促张小卒快点干活。
“美女姐姐,吃葡萄。”小胖子台文彦无比殷勤地献上刚剥好的葡萄。
“嗯,甜!”叶明月心满意足。
她闭上眼睛,脑海里开始细细回想张小卒最后那一拳,想知道张小卒是怎么做到瞬间二次发力的。
要知道力量的瞬间二次爆发并不是普通概念的第二次发力。
前者为瞬间,不需要力量积蓄,后者则是一个力量积蓄再到爆发的过程,即便再快,也需要一定的时间。
普通概念的第二次发力,很容易就能做到,只要体内力量没有枯竭,别说第二次,便是第三、第四次都没问题。
而瞬间二次力量爆发却不易做到,尤其是在势均力敌的全力对战中。
比如昨天张小卒和姜汉对的那一拳,张小卒必须毫无保留地全力发力,绝不敢把力量打出去一半,然后留一半做二次发力。
真若如此,在拳头碰撞的瞬间,他就会被姜汉的拳头摧枯拉朽的打爆,根本不可能有机会打出保留的一半力量。
姜汉之所以能瞬间二次发力,是因为他有神力心境,可以随心所欲地操控力量。
叶明月之所以能做到,是因为她在修为上强过张小卒一些,战斗的时候可以留力,并施展了一些技巧,模拟了神力心境。
而张小卒是怎么做到的,叶明月苦思冥想了一天也没想明白。
下午四时,在张小卒的汗水挥洒下,云竹小院终于恢复了大致模样。
“走,算账去!”
张小卒正在新搭的灶房里洗漱,就听叶明月在外面咬牙切齿的喊了声,他甩掉手上的水,好奇地走出灶房,想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竟敢得罪这个疯女人。
他走到门口往外瞧去,冷不丁吓了一跳,只见叶明月和苏锦一人手里提着一根狼牙棒,脸上挂着阴恻恻的冷笑。
嘭!
叶明月把一个麻布袋扔给了张小卒,说道:“套头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张小卒两手捧着麻布袋,愣了好一会才明白过来,这是要去敲闷棍啊。
第六百零三章 我保证不打你
幽静的花园里,一位年过六旬的老者,手里提着一个鸟笼,一边吹着口哨逗弄笼中小鸟,一边沿着清幽小道散着步。
正行走间,他忽然驻足回头看向身后,隐隐觉得身后好像有人,而且后脖颈凉嗖嗖的,好像有东西对着他的脖颈吹冷风一样。
可是回头啥也没看见,不禁疑惑地皱了皱眉头,然后接着往前走去。
他哪里知道,此刻在他身后有一方折叠空间,里面藏着三个人。
一男两女。
男的手里提着一个土黄色的麻布袋,两个女的手里各抓着一根黑漆漆的狼牙棒。
此三人不是别人,正是张小卒和苏锦、叶明月二女。
“磨叽什么,赶紧套啊。”叶明月冲张小卒不耐烦地催促道。
“他都这么大年纪了,拿这个套他是不是不太好?”张小卒拿着麻袋难为道。
“呵—他欺负你家先生时,可没有觉得不好意思。”叶明月嗤鼻冷笑,看向苏锦,说道:“锦妮子,说说,这老家伙是怎么欺负你的。”
苏锦应声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小册子,翻开到第一页,念道:“他说我身为公主,与男人私定终生,生活作风不检点,应杖罚五十,然后送去城南花已山的清喧庵当尼姑。”
张小卒盯着苏锦手里的小册子,感觉整个人都凌乱了,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家先生竟然会有这么一样东西。
记仇本!
这也太——太能记仇了。
张小卒哭笑不得,觉得好像,不是好像,是必须得重新认识一下自家先生。
“该打多少下?”叶明月问道。
“十下。”苏锦看着她的记仇本说道。
“——”张小卒惊讶不已,没想到苏锦的记仇本记的这么详细,连报仇该打多少下都记好了。
“你行不行啊?就这还说要尽你所能地保护你家先生?”叶明月叫张小卒迟迟没有动作,当即冷嘲热讽起来。
“行!”张小卒一咬牙,心里为即将被敲闷棍的老人默哀道:“老人家,忍着点,麻袋一套,一下下就过去了。可记住了,今后千万不要再惹女人了。”
张小卒悄悄地走出折叠空间,两只手撑开麻袋口,举起来就往老者头上罩去。
可就在麻袋口距离老者的头还有一尺之距时,老人突然回头了。
四目相视,空气瞬间凝固。
“!!!”张小卒。
“!!!”老者。
“哪里来的贼人,意欲何为?!”老者甫一从惊吓中醒来,当即睁目斥喝,气势逼人。
“去你的吧!”张小卒举着麻袋,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照着老者脑袋一下罩了下去。
砰砰砰——
苏、叶二女当即从折叠空间走了出来,二话不说,抡起手里的狼牙棒,劈头盖脸一顿猛捶。
好在这狼牙棒上没有大铁钉,否则必然是一桩人命惨案。
“啊——啊——”
杀猪般的惨叫声划破天际,可谓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苏、叶二女倒是非常讲规矩,一人五下,总共十下,不多不少,打完收工。
“愣着干什么,赶快取麻袋走人,就快有人来了。”叶明月催促张小卒。
“哦”张小卒点点头,去把麻袋取了,然后藏进折叠空间离去。
“干!”张小卒突然惊叫一声。
叶明月瞪眼道:“鬼叫什么?”
“他——他看见我了。”张小卒后知后觉,这才想起来自己的面目在老者面前暴露了。
叶明月撇了撇嘴,道:“放心吧,你的长相这么普通,他记不住你的。”
“——”
是日,帝都城内共有一百七十二人被头套麻袋挨了闷棍。
张小卒套麻袋的技术已经练的炉火纯青。
苏锦记仇本上的名字尚有二三十个人,有的是找不到人,有的是找不着机会下手,还有的是不敢下手。
比如苏翰林。
一万下。
张小卒觉得苏锦是想把她老子的头锤爆。
仅次于苏翰林的便是都天禄。
四百四十四下。
张小卒觉得单从这个数字,就能看出苏锦有多恨都天禄,巴不得他死掉。
今天早上时候,去云竹小院的路上,张小卒已经从叶明月嘴里探听到苏锦和都天禄之间的恩怨纠纷。
四年前的三月,有探险者在一片原始森林里发现了一座上古遗迹,因为自身实力不够,不敢冒然深入探索,遂上报给朝廷,换取了一笔丰厚的奖励。
朝廷得知消息后,立刻派出一支十人小队。
叶明月、都天禄和白墨皆在当中。
苏锦因为实力欠缺,再加上苏翰林的不准许,最终没能去成。
十人小队进入遗迹,十天后叶明月和都天禄负重伤逃了出来,其余八人皆惨死在里面。
白墨的死让苏锦如遭晴天霹雳,感觉人生一下失去了色彩。
都天禄其实一直是喜欢苏锦的,只不过苏锦和白墨两情相悦,他作为二人最好的朋友,只能把对苏锦的爱慕之情埋藏心底,然后送上最好的祝福。
可是白墨死后,都天禄心底埋藏的这份爱慕之情就慢慢燃烧起来,于是就对苏锦展开了追求。
奈何苏锦心里只有白墨一人,即便白墨已经死了,也装不下第二个人了,所以都天禄再怎么热烈的追求,她始终无动于衷。
但都天禄并不气馁,一次又一次地表达爱意,只希望有一天能感动苏锦。
可苏锦被他逼急了,说她要为白墨守一辈子寡。
这本是一句气话,或者说也算是真话,因为苏锦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
这话不知为何,短短两三天的时间,就在帝都传扬开了,最后传到了苏翰林面前。
苏翰林雷霆大怒,责怪苏锦坏了皇室声誉,当即张罗着要给苏锦安排婚事。
苏锦得知苏翰林要把她嫁人,立刻哭着跑到苏翰林面前大闹一场,结果惹怒了苏翰林,罚她在云竹小院禁足,并下达命令,除非她肯嫁人,否则就永远禁足在云竹小院。
于是这四年苏锦真就没踏出过云竹小院一步。
刚开始的日子,苏锦在云竹小院过得十分凄苦,常常食不果腹。
所以她昨天对太子说,她曾饿得吃土果腹,并不是夸大其词。
然而苏锦禁足云竹小院,都天禄仍不放弃,仍然想尽办法追求着苏锦,但苏锦也仍然无动于衷。
人的耐心都是有限的。
日复一日,都天禄的耐心渐渐消磨殆尽,便开始对苏锦使用一些小手段,寄希望于这些小手段能逼苏锦就范
,但显然他小瞧了苏锦。
时至今日,都天禄依然要娶苏锦,可究竟是因为爱而娶,还是为了多年求而不得的执念而娶,就不得而知了。
……
夜,很宁静。
武卫营的夜静得令人窒息。
壮志踌躇的一天,又再次一无所获。
苏洄瘫坐在虎皮座椅上,脸上除了疲惫就是憔悴,找不到半点神采。
他实在想不明白,他明明有罗网的情报,还有三千精锐骑兵,怎么就抓不到几个刚刚进帝都城的少年郎?
抓个人有这么难吗?
明天就是三天期限的最后一天,可苏洄心里看不到一点希望。
他的踌躇壮志已经被消磨殆尽,眼下他已经不求把张小卒九人全部抓到,明天若能抓个两三人就足矣。
“末将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姜汉打破沉默道。
“讲。”苏洄无力地应了声。
“我们虽然雄赳赳气昂昂、威风八面地捉了两天贼,可实际上我们憋屈的很。”姜汉咬牙攥拳一脸愤怒。
这两天他确实憋屈坏了。
他隐忍了这么多年,以为终于到了可以一展拳脚的时候,也是他运气差,除了在泰平学院和张小卒对了一拳,另外那七个小贼他连影子都没碰着一个,以至于一身能耐无处施展,可不憋屈。
想到张小卒,他心里忽的一悸,因为张小卒最后拳头上那金红交织的妖异符箓,给他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让他不敢小觑。
“怎么讲?”苏洄问道。
“泰平学院和万剑阁,咱们不能进去拿人也就算了,可其他诸多地方咱们都进不去,就连——就连进妓.院搜人,也得您出面才能进去搜查。”姜汉咬牙切齿道。
他说的这家妓.院指的是**楼,乃帝都最大的风月场所,是国舅爷曹德明的产业,可不是谁都能闯的。
“就是。”旁边一位军官立刻附和并抱怨,义愤填膺道:“兵贵神速,可将士们在大街上遇到这家大人的轿子得让,遇到那家王爷的轿子得等,好不容易赶到贼人藏身的地方,贼人早就跑的无影无踪了。”
“是啊,殿下。”
“如若继续如此,明天不出门也罢,省得惹人笑话。”
其他军官也都纷纷抱怨起来。
“呵呵,不出门?”苏洄抬头扫了一眼姜汉等军官,嘲讽道:“本王原以为培养了一支骄兵悍将,却不知竟然是一群酒囊饭袋,区区两天时间就原形毕露了。”
“末将该死!”那名抱怨不出门的军官,吓得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苏洄冲一干军官摆摆手,道:“都出去吧,让本王静一静。”
……
东青殿的夜也异常寂静。
饿了两天的皇子公主们,开始真正感受到恐惧。
可是外面院子里,佝偻着身子站在那里,摇摇晃晃似睡着了一般的封余休,让他们不敢有任何想法。
烛光摇曳的房间里,张小卒盯着叶明月高耸的胸脯,也不敢有任何想法,尽管叶明月在不停地鼓励他。
“别怕,我保证不打你。”
叶明月轻咬着红唇,脸颊上飞起一片红霞,把胸脯往张小卒面前挺了挺,要让张小卒在上面抓一把。
张小卒边摇头边退,苦着脸叫道:“鬼才信你!”
第六百零四章 鬼灵醒来
“齐明月,你不要逼我!”
张小卒被叶明月一步步逼到了墙上,退无可退,不禁气急怒吼。
面对叶明月寸寸逼近的凶器,他非但没有丁点想法,并且把双掌紧贴墙壁,不让叶明月有机可乘。
通过这两天的相处,他已经对眼前这个疯女人非常了解。
他敢用自己的脑袋保证,只要他敢把手伸出去,肯定还没碰到这个疯女人的衣服,就得迎接她狂风暴雨般的蹂躏。
“哎——”
叶明月忽然幽幽叹了口气,后退着和张小卒拉开了距离,抬手抚摸着自己的脸颊,神色落寞哀伤道:
“想当年,二八年华,有多少男人堵在学院门口,只为一睹我的芳容。现如今,人老珠黄,投怀送抱却遭人嫌弃。哎,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啊!”
瞧着叶明月落寞伤感的样子,张小卒心有不忍,出声解释道:“不是你想的这样——”
“那你为什么不摸?”张小卒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叶明月出声打断,她低头看了看,问道:“是因为太小了吗?”
“——”张小卒。
“感觉也不小啊。”叶明月抬起双手在胸前抓了抓,向张小卒投去询问的目光。
“咳——”张小卒被叶明月突如其来的奔放动作刺激得差点没把眼珠子从眼眶里瞪出来,一时间只觉口干舌燥、心潮澎湃,心里直呼受不了,连忙把视线从叶明月胸前移开,同时又羞又恼道:“你这个疯女人,能不能正经点?!”
“咯咯——”叶明月被张小卒的窘迫模样逗得咯咯直笑。
张小卒不悦地哼了声,拉下脸来说道:“你要是再这样,我就走了。反正中毒的不是我,快死掉的也不是我,与我个何相干。”
他的话略微有点重,可叶明月并未生气,因为她听得出,张小卒其实是在关心她,她一个将死之人,如何能够去责怪一个关心她的人。
“我中的毒是西域合欢宗的镇门奇毒,名叫欲仙欲死。”
叶明月开口娓娓道来。
“此毒无药可解,一旦中招必死无疑,即便是星辰大能,也不例外。故而令无数江湖人士闻风丧胆。”
“此毒阴损至极,中毒者会被淫.欲折磨七七四十九天,最后遭万虫噬体而死。
初中此毒时,只有每日发作时才会起淫.欲,但随着毒性蔓延加剧,每日的发作次数会逐渐增加,且中毒者万不可起邪念,否则也会激起毒发。
而最后七日最是恐怖,毒性每日发作七次不说,中毒者只要看到异性,哪怕是闻到异性的气息,甚至是脑海里出现异性的身影,都会激发毒性发作。
另外,中毒者毒发时,身体会散发出有毒的幽香气体,闻其味者会立刻中毒,然后被淫.欲驱使。”
说到这里,叶明月脸颊一红,看着张小卒说道:“这两次我毒发时,你都能在闻到幽香中毒后又快速恢复神智清明,想必是因为你体内有圣血助你守护明台吧?”
张小卒神情也略显尴尬,他没有回答叶明月的问题,而是心惊道:“幸好闻香中毒者中的不是欲仙欲死毒,否则此毒就太恐怖了。”
叶明月点点头,道:“我体内的淫毒现在已经到了中期,因为我一直在服用药物遏制,故而每天
只会发作两到三次,但心中绝对不能妄动邪念,否则会立刻激起淫毒发作,且发作起来远比它自己主动发作来的凶猛厉害。”
“那你刚才还——还——”张小卒红着脸没好意思说出来。
“可是我体内的淫毒并没有发作。”叶明月语调忽然急促起来。
张小卒愣了一下,而后恍然明白,原来刚才叶明月并不是有意捉弄他,她是在试探自己体内的淫毒会不会发作。
“并且,今天一天我的淫毒都没发作。”叶明月目光灼热地盯着张小卒,一字一句地说道。
她在努力地调整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激动,但声音还是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张小卒微皱眉头,问道:“就因为喝了我的血?”
“对,就因为喝了你的血!”叶明月猛地点头。
“呼——”
她抚着胸口深呼一口气,强压住激动的情绪,说道:“昨天在竹林吸了你的血后,我发现你的血竟然能让淫毒快速消退,似乎对淫毒有一定的克制作用,所以我想跟你商量一下,看是否能每日提供一些鲜血给我——”
“不是商议,是绑架囚禁!是强迫他人意愿的虐待和抢夺!”张小卒义愤填膺地大声纠正道。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叶明月无所谓地摆摆手。
“——”张小卒咬牙切齿地瞪了她一眼。
叶明月无视张小卒的咬牙切齿,接着说道:“本来我并没有多想,只当是因为你吃了龙涎果等天材地宝,再加上圣血和强大神魂的双重滋养,从而让你的血对我体内的淫毒起到了一定压制作用。
我刚才说过,淫毒到最后发作起来极为恐怖,所以我不敢把你留下来,我怕到时候发作起来控制不住自己,把你吸得血尽而亡。
我需要你活着,替我保护锦妮子,所以我放你离开。
只是没想到你又主动回来了。”
张小卒这才知道,原来今早叶明月突然肯放他离开,竟是怕把他弄死后没人替她保护苏锦。
且离开时,叶明月甚至还让他打几拳消消气,只怕他把怨气迁怒于苏锦。
她自己明明被淫毒折磨的痛不欲生,却还一心惦记着苏锦,这份呵护之情让张小卒不禁动容。
他最能体会这是怎样一份感情羁绊,因为他和牛大娃就是如此。
也正是因为深有体会,他今天早晨才会去而复返。
叶明月见张小卒没有应声,便接着讲道:“经过今天一天,以及刚才我的试探,淫毒始终没有——”
声音戛然而止。
叶明月脸色大变,露出惊恐之色。
空气里突然飘起一股诱人的幽香。
张小卒目光一冷,知道叶明月体内的淫毒再次发作了。
“快!”
“血,给我血!”
叶明月像被针扎了一样,冲张小卒急切尖叫,因为她感觉到这一次淫毒发作之凶猛胜过之前两倍有余。
她吓得心跳都要停止了。
张小卒直接驱动鬼瞳之力驱散侵入体内的淫毒,冲叶明月说道:“先不急,让我试试能不能驱散你体内的淫毒。”
“来不及了!”叶明月急的眼睛都要喷出火来了。
这才短短几息时间,潮红
色就已经涌上了她的脸颊,比之前发作时岂止快了两倍。
她探手抓向张小卒,想要制住他吸血,但是却被张小卒一把擒住手腕。
“嗯”叶明月身体敏感到了极致,被张小卒这么一抓,喉咙里竟控制不住地发出一声舒服的呻吟,同时整个身体酥麻瘫软,往张小卒身上倒去。
张小卒接住叶明月倒过来的身体,当即驱动鬼瞳之力往她体内探去。
“主人,不可!”
一道声音在张小卒眉心识海炸响,冷不丁吓了张小卒一跳。
“鬼灵,你终于醒来了,太好了。”张小卒反应过来是鬼灵的声音后,不禁喜出望外,急切说道:“快帮我救她,她中了一种极其邪恶的毒,对付这些东西你最是拿手。”
却见鬼灵在张小卒的眉心识海里摇头道:“主人,万万不可。鬼瞳之力进入她的身体,非但救不了她,反而会让她立刻毙命。”
“啊?”张小卒听完吓了一跳,条件性地甩脱叶明月的手腕,生怕一不小心把鬼瞳之力侵进叶明月身体里。
叶明月似乎已经完全丧失理智,嘴里哼哼呀呀发出勾魂夺魄的呻吟声,两条手臂攀上张小卒的身体,开始撕扯他的衣服。
“主人,她已经没救了,给她一个痛快,让她有尊严的离去吧。”鬼灵摇头哀伤道。
听见鬼灵的话,张小卒的心猛地一抽,虽然早就从叶明月口中得知她是将死之人,可当死亡真正降临到叶明月头上时,他还是忍不住难过。
“你还不能死!”
张小卒一把抓住叶明月的后脖颈,把她脑袋从自己身上拽开,然后驱使道力割破自己的左手腕,把伤口贴到了叶明月的嘴上。
“喝!”张小卒怒喝道,声音里带着道家清心咒,欲唤醒叶明月的一丝理智。
“你还没和我家先生道别,就这么突兀的消失,我家先生会伤心的。”
张小卒的声音不停在叶明月耳边炸响。
似乎是听到了张小卒的声音,叶明月猛地含住张小卒的伤口吮吸起来。
咕噜咕噜——
让张小卒揪心难受的吞咽声再次响起,不过这一次他心里头没有排斥。
他的血着实管用,不一会儿叶明月脸颊上的潮红就褪了下去。
张小卒见状松了一口气。
却听鬼灵说道:“主人,你的血虽然能帮她止一时之痛,却救不了她,并且会加剧她体内毒素的扩散,让下一次发作时更凶猛致命。”
“真就没有一点办法吗?”张小卒不死心地问道。
鬼灵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说道:“等她平复下来后,我让你看看她体内的恐怖状况,你就知道了。”
啵!
叶明月松开了嘴。
张小卒因失血过多而脸色苍白,眼前发晕。
“你该给我一个痛快的。”叶明月一边帮张小卒治疗手腕上的伤口,一边心有余悸地说道。
“去和我家先生道一声别吧。四年前你不声不响地离开,就已经让她伤心难过,且担心受怕,这一次你该让她安心一些。”张小卒神色哀伤道。
本来他还抱有一丝希望,以为鬼灵有办法救叶明月,但现在这一丝希望破灭了。
“好。”叶明月点点头。
第六百零五章 武林绝学
叶明月去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
她没有再穿紧身性感的锦袍,而是换了一身茄花色的宽松衣衫。
宽松的衣衫把她曲线婀娜的火辣身材遮掩了起来,湿漉漉的头发随意地披散在肩膀上,脸颊上挂着甜淡的笑容,好似邻家女孩一般。
“过来一下,我想查探一下你的身体。”张小卒坐在茶桌边朝进门的叶明月招手道。
尽管鬼灵已经说的很明确,叶明月没有救了,可张小卒仍想亲自看一眼,好让自己彻底死心。
“呸!”叶明月白了张小卒一眼,啐骂道:“你这色痞,果然馋人家身子。”
她自然不是真骂,因为她比谁都清楚,张小卒对她的身子绝无半点想法,否则刚才她淫毒发作的时候,张小卒大可对她为所欲为。
她骂这一声主要是为了缓解气氛,而这娇滴滴的一声啐骂,也确实让房间里沉闷压抑的气氛缓解许多。
她轻挪莲足,走上前去,按照张小卒的指示,背对着张小卒坐下。
张小卒拿出一根准备好的黑布条,把叶明月的眼睛蒙了起来,并且绕着脑袋缠了好几圈,以确保她什么也看不见。
“没想到你竟然好这一口。”叶明月咯咯一笑,被张小卒搞得神秘兮兮的。
张小卒语气严肃道:“绝对绝对不要回头看,否则后果自负。”
“知道啦。”叶明月嘴上应着,可心里却如猫挠一样,好想回头看看张小卒在搞什么名堂。
“主人,你且放松身体,不要抗拒,我助你开天眼。”眉心识海里,鬼灵叮嘱张小卒。
张小卒点了点头。
天眼,即是指他眉心的竖瞳。
鬼灵说用肉眼,或是真元力探查,是看不到叶明月体内的真实状况的,唯有睁开天眼,方能看得清楚明白。
她在吸收炼化了两滴阴髓后,恰能助张小卒打开天眼。
张小卒只觉眉心处的皮肤一紧,然后像是绷得太紧裂开了一般,接着就觉眼前骤然明亮,视野内所有东西都变得清晰百倍,好似视线随时能洞穿它们,看清它们的本质。
“有点像入微心境的感觉,不过似乎比入微心境厉害不少。”张小卒心里嘀咕了声。
接着他露出了疑惑之色,因为这和他之前开眉心竖瞳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他清楚记得之前每次开天眼,视线会立刻变得血红一片,且气势惊天动地,杀气若深渊地狱,又彷如能看到远古战场的厮杀,看见天地崩塌,万物湮灭。
可这一次开天眼,却平静异常,没有一点动静,就像睁开了一只普通的眼睛。
但入微心境看着这颗竖瞳,明确地告诉张小卒,它一点也不普通。
枣核状的血色竖瞳里,一圈圈凹陷的螺纹盘旋,好似一个血色漩涡,要把一切吞没。
张小卒盯着血瞳,忽然强烈的心悸涌上心头,只觉神魂好似陷入了血色漩涡,要被生生剥离吞没。
他慌忙把入微心境从血瞳上移开,不敢再继续看下去。
“为何这次如此平静,与之前大不相同?”张小卒心中问鬼灵。
“因为主人前几次开天眼都带着滔天愤怒和杀气,所以开的是杀戮之眼。”鬼灵答道。
“杀戮之眼?”张小卒诧异震惊。
“没错。”鬼灵点头道,“鬼瞳和主人心神一体,主人善它即善,主人怒它即怒,主人恶它即恶。”
“原来如此。”张小卒豁然明白。
他发现鬼灵这次沉睡醒来,似乎觉醒了很多记忆,忍不住想要询问一番,不过眼下不是时候,只能强忍住心中好奇,问道:“我现在该怎么做?”
鬼灵道:“主人只需看着她,剩下的交给灵
儿即可。但切记,无论看到什么,都要保持冷静,绝对不可使用鬼瞳之力,因为鬼瞳之力一旦进入她体内,她马上就会香消玉殒。”
张小卒心里点头应了声,非常好奇叶明月体内究竟是怎样一个恐怖状况。
他眼睛看着叶明月的后背,只觉眉心竖瞳微微一热,似有一股能量气流自瞳内溢出,紧接着眼前景色突然变化,视线洞穿了叶明月的衣服看进了里面,接着是皮肤、血肉、筋骨、脏腑……
叶明月体内的一切全都展现在张小卒的视线里,精细到每一个肉眼难辨的微粒。
可他还没来得及体味这玄而奇妙的感觉,浑身鸡皮疙瘩就冒了起来,汗毛根根倒竖,头皮炸裂,恐惧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他看见叶明月体内有无数只红色的虫子,皮肉里有,血液里有,骨头上有,骨髓里有,五脏六腑上全都有。
从外到内,密密麻麻,无穷无数。
感觉好似叶明月的整具躯体是由这些红色虫子构建而成的一样。
“这是什么?!”张小卒忍着头皮炸裂的恐惧盯着叶明月体内的红色虫子问鬼灵。
“一种污秽毒虫,食淫.欲而疯长,一旦虫母孕育出来,则立刻万虫噬体,为虫母提供养料。她体内的虫母尚未孕育出来,所以还能多活几日,只是活着还不如死了痛快。”鬼灵回道。
“真就没有一线生机了吗?”张小卒仍不甘心地问道。
“你看她的神魂。”鬼灵道。
张小卒闻言看向叶明月的眉心识海,那里飘浮着一团鸽子蛋大小的玉白色氤氲雾气,这便是叶明月的神魂。
那玉白色的神魂里,赫然也吸附着密密麻麻的红色虫子。
幸而神魂中间有一滴晶莹纯净的圣血,散发着神圣光辉,让红色虫子不敢靠近。
可总体上,红色虫子已经占据叶明月一半多的神魂。
“毒已经深入神魂,救不了了。”鬼灵叹了口气,道:“鬼瞳之力确实可以灭杀这些毒虫,但是她的躯体已经被毒虫全部侵占,当鬼瞳之力进入她体内时,毒虫会在第一时间感受到威胁,然后疯狂啃噬她的身体,这无穷尽的毒虫连一眨眼的时间都不用,就能把她啃食殆尽。”
张小卒脑海里浮现出鬼灵所描述的画面,不禁吓得激灵灵打了个冷颤。
“我的血为什么能快速缓解她毒发时的痛苦?”张小卒不解问道。
“主人食过太多天材地宝,再加上圣血以及强大的神魂滋润,对这些毒虫来说实乃大补之物,它们吃饱喝足,自然就安静了。”鬼灵回道。
“——”张小卒愕然无语,怎么也想不到竟是如此原因,随即他忽然明白道:“所以当她体内淫毒再次发作,食过我鲜血的毒虫因找不到可口的美味而狂躁,故而她毒发起来更加凶猛痛苦。”
“是的。”鬼灵点头道。
“可恶!”张小卒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把这些把他的血当美味餐食的毒虫统统捏死。
“好了吗?”叶明月见张小卒半天没有动静,忍不住开口问了声。
“好了。”张小卒应了声,伸手将包裹叶明月眼睛的黑布条解开。
“怎样?”叶明月转过身来问道。
“抱歉。”张小卒歉意道。
“没关系。”叶明月嫣然一笑,显然她早就知道这一结果,见张小卒情绪有些低落,反而笑着开解起来,道:“这毒本就无解,医仙都束手无策,你又何需自责呢?”
“我的血非但不能克制淫毒,反而促使它恶化加剧。”张小卒道。
他倒也不是自责,毕竟是叶明月主动喝的他的血,并且不给喝还不行,压根怪不得他,只是看着叶明月鲜活的生命即将被一群卑微的
虫子所吞噬而哀叹。
生命之脆弱,有时候真的难以想象。
“早死早解脱。”叶明月长吁一口气道。
“我会让你有尊严地走。”张小卒道。
“谢谢!”
……
五月初三,多云转阴。
苏洄站在武卫营的校场上,仰望着阴沉的天空,压抑的心情愈加压抑了。
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三天期限的最后一天。
但依然一无所获。
他自认为“天罗地网,无所遁形”的罗网,也开始显露出它的不足和不成熟,甚至出现了情报错乱和情报丢失的低级错误。
三千武卫营将士,被几个小贼耍得团团乱转,就像一群铁憨憨一样,在偌大的帝都城里东跑跑西窜窜,给帝都百姓看笑话。
人真的很难抓吗?
其实并不难。
至少不会这么难。
武卫营的将士之所以处处碰壁,主要是因为暗中有太多人使绊子。
这些人都不愿苏洄好。
苏洄心如明镜,可又无可奈何,总不能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吧。
他看见阴沉沉的乌云里突然钻出一朵白云,可怜它还没来得及看一眼被乌云覆盖的大地,就被黑压压的乌云吞没。
苏洄咧嘴惨然一笑,心想:“眼下我苏洄就如那朵白云一样弱小可怜。”
“哈哈……哈哈……”
苏洄仰天大笑,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姜汉站在校场边上,神情憔悴,脸上已难看到半分骄傲,似乎短短三天就把他的棱角和桀骜磨平了。
“姜汉!”苏洄的喝声突然在校场上空炸响。
姜汉眼神猛然一亮,因为他从苏洄的声音里听见了重新燃烧起来的斗志。
“把所有将士都召集回来。”苏洄命令道。
“?”姜汉神色困惑,没听明白。
“没听见吗?”苏洄喝道。
“诺!”
……
五月初四,阴。
天刚蒙蒙亮,武卫营的将士就横刀跨马,在帝都大小街道奔波忙碌起来。
一如前三日,满城抓捕打砸五福酒楼的贼人。
不同的是,今天每个将士都精神抖擞,红光满面,尤其是嘴唇上,全都泛着油光,一看就知道早上的伙食不错,保准是吃肉了。
可惜吃肉也不顶事,东奔西走一天,依然没抓到一个贼人。
……
五月初五,阴有雷鸣。
咔——
一道惊雷在泰平学院上方炸响。
文圣塔下,元泰平激灵灵一颤,从浑浑噩噩中惊醒。
他茫然四顾,一时间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做什么。
“同学。”
一个身穿儒衫的男生,怀里抱着六七本书卷,路过元泰平身边时,突然停下了脚步。
元泰平下意识地转身看向他。
男生咧嘴灿烂一笑,说道:“我见你骨骼惊奇,是一个练武奇才,恰好我这里有一本武林绝学,免费送给你,只待有一日你练就神功,担负起拯救天下苍生的重任。”
“???”元泰平本就恍惚着,冷不丁听这么一段,当时就一脑门问号,心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男生也不解释,从怀里抽出一本封皮淡黄的书卷塞进了元泰平怀里,然后大步离去。
“喂?”元泰平冲男生喊了声,可对方理也不理,径直进了文圣塔。
望着男生消失的背影,元泰平摇摇头作罢,看向手里泛黄的书卷,想着男生说的话,虽然心中不信,但还是抑不住被其逗乐,笑着翻开书卷,想知道是什么武林绝学。
第六百零六章 一狠到底
元泰平饶有兴趣地打开手中泛黄的书册,想知道是什么样的武林绝学,竟然这么不值钱,见人就送。
书页翻开,他拿眼往上面一扫,两颗眼珠子一下瞪圆了。
有插图。
可是这插图不能看。
嗯。
确切点说是不能在有人的地方看,因为它竟是一副春宫图。
老实巴交的元泰平何曾看过这玩意啊。
霎时间羞臊的面红耳赤。
连忙啪的一声把书页合上,一颗心咯噔咯噔乱跳,紧张的手心都冒汗了。
他慢慢抬起头,眼珠子偷偷往四周扫视,做贼一样,生怕有人发现他的不耻行为。
可是怕什么来什么。
一个白须白发的儒衫老者从圣塔里走了出来。
只见其面相威严,神情严厉,凹陷的眼窝里,两道炯炯有神的目光里带着隐而未发的怒气。
他年迈的身躯虽然有些佝偻,但是一身浩然正气,使他佝偻的身躯看上去比年轻壮小伙还要伟岸。
噔噔噔——
老者脚步很重,一双千层底的黑布鞋在地上踩的登登作响。
一听便知,他脚步里也带着怒气。
元泰平吓得眼皮直跳,因为他看见这威严老者竟径直朝他走了过来。
他悄悄地把泛黄书册塞进了袖口里,然后慢慢转身,想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站住!”老者显然发现了元泰平的意图,当即张口一声怒喝。
元泰平吓得一哆嗦。
只觉这老者似有圣人之威,一声呵斥吓得他顿在原地不敢动弹。
生平第一次,元泰平从一个读书人身上感受到完全不同于武者,但却丝毫不输于武者的霸气。
老者脚步很快,转眼间就到了元泰平面前,伸手指向元泰平的左袖口,呵道:“藏了什么在里面?拿出来!”
这一刻元泰平像极了一个做坏事被老师抓住的学生,缩头缩脑,像只鹌鹑。
他心里暗暗发誓,如果让他再碰见那个塞给他武林绝学的男生,他一定会让他在泰平学院大门口练一套。
“拿出来!”老者见元泰平没有动作,当即又怒喝一声。
元泰平哆哆嗦嗦把黄书,不,是泛黄的书册从袖子里掏了出来。
老者一把抢到手里,只看了一眼就把书摔在了元泰平身上,骂道:“竖子,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
他双目睁如铜铃,胸口剧烈起伏,真是被气坏了。
他有心想训斥元泰平一顿,可想想元泰平看的污秽东西,让他羞臊的难以开口。
“老先生,您消消气,切莫气坏了身子。”
元泰平感受到老者剧烈的气息波动,生怕他年迈的身躯受不了这么大的气,万一两眼一翻背过气去,那自己的罪过可就大了,故而连忙劝慰。
老者深呼一口气,平复下心中怒火,指了指地上的泛黄书册,说道:“捡起来,然后回家把你父亲叫来。养不教,父之过。老夫要好好问问他,怎么教的孩子?还有你的授课先生,也一起叫过来。”
他似乎是气糊涂了,并没有注意到元泰平身上穿的不是泰平学院的学生服饰。
“哦”元泰平应了声,蹲身捡起书册,情绪有些低落,他是孤儿,哪有机会回家喊父亲。
他本来还想解释一番,洗清自己的冤屈,可情绪低落,也就懒得解释了。
“走。”老者背负双手往前走去,看架势似乎怕元泰平阳奉阴违,竟要亲自把元泰平送出学院。
元泰平老老实实跟了上去。
“你叫什么?”老者边走边问道。
“张——张
大用。”元泰平支吾答道,不太会说谎的他,显得十分心虚。
“叫什么?”老者语气一沉,再次问道。
“牛广茂!”元泰平大声答道。
“哼!”老者哼了声,似乎再说:“小子,想骗老夫,门都没有。”
殊不知这第二个名字也是假的。
云竹小院。
张小卒早早就到了学堂。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叶明月一次吸血比一次多,他眼看就要扛不住了。
叶明月这两天都是早出晚归,不知在忙些什么,今儿一早把张小卒送到云竹小院,就又匆匆离开。
张小卒知道,她在用生命最后的一点时间,尽可能地完成未了之事。
滋——
张小卒的手面上冒起一缕肉眼难辨的微小烟雾,伴着一股血液灼烧的味道。
他盯着手面,失望地摇摇头。
失败了一次又一次,始终没有丝毫突破,让他的情绪逐渐暴躁,信心几乎快要消磨殆尽。
他想到了一个救叶明月的法子,但操作起来实在太难,他一直在实验,可始终差一点。
“大事件。大事件。”
小胖子台文彦突然扯着嗓子跑进学堂,胖乎乎的脸上挂着亢奋的神情。
“什么大事件?”苏锦跟在他身后走进教室,笑问道。
“有一位师兄不知道犯了什么错,被荀夫子抓到了。”台文彦讲道。
“可怜!”
“真惨!”
学堂里顿时响起一片同情声。
张小卒瞧着学生们同情的表情,心想这位荀夫子定是一位极其严厉的先生。
联想到小时候自己不好好识字,被村长爷爷抽屁股的惨状,顿时也同情起这个犯错被抓的倒霉蛋了。
台文彦点头唏嘘道:“荀夫子正领着他往大门口走呢,显然是让他回家喊其父亲大人过来。啧啧,这位师兄今天晚上回家后,必然少不了一顿皮肉之苦,想想都可怜。”
“不过——”台文彦微微皱眉,道:“这位师兄穿着常服,且看年岁,稍微大一些,似乎不是学院在读的学生。”
“他叫什么呀?”一个小女孩问道。
“听人说好像是叫牛广茂。”台文彦道。
“咳——”张小卒一下被口水呛到了。
“这位师兄的身体好像先天有缺,背上背了一个大罗锅,你们有谁认识的吗?”台文彦问道。
“——”张小卒嘴角狠抽了两下。
他初听到牛大娃的名字,还真以为牛大娃也来了泰平学院,可听见“罗锅”二字,当即知道是元泰平在冒用牛大娃的名字。
“也不知老四犯了什么错?”张小卒心中无限好奇,想到牛大娃平白无故背了一个大锅,不禁觉得好笑,乐得笑出了声。
如果让他知道元泰平说的第一个名字是他的,不知道他还能不能乐的起来。
……
元泰平在荀夫子的“押送下”,出了泰平学院。
一直奉命守在学院门口的武卫营将士,顿时持刀围了上来。
“跟我们走一趟吧。”武卫营的将士黑着脸冲元泰平说道。
对元泰平这九个人,他们实难有好脸色。
这几日为了捉拿这九人,他们东奔西跑,疲于奔命,几乎累成了狗,还被帝都百姓看了不少笑话。
所以若不是苏洄特意叮嘱,拿到九人后需以礼相待,他们是绝对不会对元泰平这么客气的。
元泰平问道:“今天初几?”
他在文圣塔前过得迷迷糊糊,不知具体过了几天。
“五月初五。”武卫营的将士答道。
元泰平不禁吃了一惊,因为他感觉才过去两三天,没想到今日竟已是初五。
“前面带路吧。”元泰平冲武卫营的将士点点头,不再做反抗。
他们九人得到的任务是全力拒捕三天,眼下三天时间已过,就没有继续逃跑的必要了。
“能骑马吗?”一名将士牵过来一匹黑色膘壮战马问元泰平,他瞅着元泰平背上的罗锅,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容。
“会一点。”元泰平答道。
他自小到大早就习惯了别人的嘲笑,所以并不在意这人的有意嘲讽。
“那就好。喏,跟紧点。”这人把缰绳扔到元泰平手里。
元泰平接过马缰,当即翻身上马。
驾!
六骑铁骑绝尘而去。
一炷香的时间后,铁骑在武卫营门口停下。
这五个将士看元泰平的眼神已然没了先前的轻蔑。
这一路上他们使尽浑身解数想要让元泰平出丑,然而却始终没有达成所愿,因为元泰平骑术之精湛根本不在他们之下。
“哈哈,终于来了一个作伴的。”
元泰平被领到一个营帐里,刚进去就听到了蓬富贵的笑声。
只见营帐里已经坐着两位,是蓬富贵和他的兄弟许有。
元泰平朝二人拱拱手,笑问道:“二位是怎么被捉到的?”
“不提也罢。不提也罢。”许有连连摇头,一脸尴尬郁闷之色。
他哪好意思告诉元泰平,他和蓬富贵是在妓院花光了银子,被老鸨在酒水里下了迷药迷倒,然后当猪肉一样卖给武卫营的。
“你呢?”许有反问道。
元泰平摸了摸鼻尖,脸颊微微发烫,忙摇头道:“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那书册还揣在他怀里呢,也不知道是该留着,还是该留着。
……
咔!咔!咔!
夜晚,闪电一道紧接一道。
张牙舞爪的银色电弧,在乌云密布的夜空,交织成了一张银色电网。
就好似有大妖在渡九九天劫一般。
苏翰林站在御书房门前,负手而立,仰望夜空,深邃的目光似乎已经穿透黑暗,穿透厚重的乌云,望见了那被遮挡起来的璀璨星空。
也不知他看到了什么,如此足足仰望了一个时辰,才收回目光。
他缓缓扭动仰得僵硬的脖子,问道:“太子捉到几个贼人了?”
“禀陛下,太子殿下已经捉了五个贼人了。”侍奉在一旁的小太监急忙禀报。
“五个?”苏翰林目光一冷,沉声道:“都已经捉到五个了,为何还不回来复命?是想把他的兄弟姐妹们都饿死在东青殿吗?”
“陛下息怒。”小太监吓得头冒冷汗,忙替苏洄讲好话道:“太子殿下素来心善仁德,平日里对诸位殿下更是呵护有加,知道诸位殿下正在东青殿受苦,定是心痛如刀绞——”
“多嘴!”苏翰林突然睁目怒喝。
“啊!奴才该死!”小太监吓得扑通一声跪倒,抡起双手就往自己脸上扇,边扇边自骂道:“让你多嘴,打烂你的狗嘴!奴才该死!该打!”
“滚!”苏翰林不耐烦道。
“陛下息怒。奴才这就滚,这就滚。”小太监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逃走。
苏翰林望着小太监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突然勾起嘴角笑了,喃喃自语道:“洄儿啊洄儿,心狠就得狠到底。心不狠,心不硬,心不毒,你就坐不了这帝王宝座,即便坐住,也保不住。十天,饿不死人,朕希望你的心能一狠到底。”
(感谢书友36009917的豪横打赏)
第六百零七章 猪肉三匹
五月初六。
昨夜乌云压顶,电闪雷鸣,原以为一场倾盆大雨即将落下,孰料雷打了一夜,最后竟连一滴雨都没下。
清晨六时,晨光破晓,湛蓝的天空上只有稀疏几朵白云。
都说雨过天晴,今天偏偏来了个雷过天晴。
苏洄站在校武场上,面向东方,微微昂头,迎着朝阳闭上了眼睛,然后慢慢地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只觉心情愉悦,神清气爽。
三天前的黄昏,他也是站在这里,望着满天乌云,只感觉心情极度压抑,身心极度疲惫,整个人濒临崩溃。
他望着那一朵孱弱的白云被无边的乌云吞没,感觉自己就是那被吞没的白云,全世界的人都在和他作对,都想抢夺他的太子之位。
他双拳难敌四手,无力招架,以致心灰意冷,只觉整个世界都变成了黑白色,没了生机和色彩。
可就在他即将放弃抵抗,任由乌云将他吞没时,他失去色彩的世界里突然划过一道光亮。
这道光亮若那燎原之火,驱散了那没有生机的灰白,使他的世界重新有了光和色彩。
“既然白云为乌云所不容,那就也做乌云好了。”
“最大的那朵。”
“带雷电的。”
于是他就让自己从白云变成了乌云。
贼人不抓了。
皇子公主们不管了。
饿死拉倒。
他该吃吃,该喝喝。
也不能苦了将士们,大鱼大肉造起来。
苏洄突然不急了,可有些原本不急,甚至暗中给他下绊子的人,反倒开始着急了。
这些人自听说苏翰林给苏洄布置了任务,让苏洄在三天内抓到打砸五福酒楼的贼人后,就开始暗中给苏洄使绊子,想让苏洄完不成任务,在苏翰林面前失信失宠。
如今三天时限已过,他们得偿所愿,喜不自胜,觉得狠狠赢了太子党派一局,大挫其锐气。
然后他们就把各种使绊子的手段收了起来,准许苏洄正常捉拿贼人。
甚至还悄悄给武卫营的将士递情报,想让苏洄拿人拿快点,好去解救他们正在东青殿受饥饿之苦的主子。
然而事情并没有按照他们计划好的发展。
只见昨日还火急火燎捉拿贼人的武卫营将士,突然间变了一张脸,一点也不着急了。
全都一改昨日的憔悴和疲惫,个个红光满面、神采奕奕,骑着马儿在大街小巷瞎晃悠。
悄悄递给他们的情报,竟然被他们撇嘴丢进了路边的臭水沟,俨然一副只走过场不干活的架势。
这下可把他们急坏了。
因为苏洄一日拿不到贼人,他们的主子就要在东青殿囚禁一日。
十日拿不到人,就得囚禁十日。
滴水不能进,粒米不能食。
真要饿出个三长两短,可如何是好?
渐渐的有些人甚至开始怀疑苏洄前三天的火急火燎是不是全是装出来的,怀疑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捉拿贼人,存心想看他们主子在东青殿受罪。
所以苏洄不急他们反而急了。
苏洄不上心捉拿贼人,他们反而尽心尽力地帮苏洄捉了起来。
只盼苏洄拿了贼人,快快去解救他们主子。
于是苏洄头三日累死累活都捉不到的贼人,在他不爱捉了之后,竟好像一个个主动送上门来被他捉一样。
什么看武林绝学被赶出泰平学院的,被妓院老鸨子下药迷晕售卖的,扶跌倒的老太太反被老太太抱着大腿走不了的——
各种奇葩状况,搞得武卫营将士们哭笑不得。
但,苏洄还是不急。
“啊——”苏洄迎着晨光,舒展
双臂,伸了个懒腰,忍不住感慨道:“做乌云比做白云舒服多了。”
“主子,宫里有消息传出。”太监东荣脚步匆匆地走来,似有急事。
“讲。”苏洄道。
“昨夜陛下动怒,责怪您已经捉到贼人,却还不回宫复命,问您是不是想把诸位殿下们饿死在东青殿?”东荣小声禀报道。
若是往常的苏洄,听到这番话,定然会吓得惶恐难安,急急带上元泰平几人就去宫里复命。
可今时的他听了,非但没有害怕之色,反而笑了起来,不以为意地摆摆手,道:“区区十天,饿不死人的。不着急,不着急,等贼人抓齐了再说。”
东荣闻言错愕不已,他作为苏洄的贴身侍奉,最是了解苏洄的行事作风,所以苏洄一反常态的回应让他万分惊讶。
但他并没有多言,而是岔开话题问道:“主子,您早膳想吃什么?奴才给您准备着去。”
“这几日大鱼大肉吃得太油,弄点白粥咸菜去去荤气。”苏洄道。
这话要是被东青殿饿得前胸贴后背的皇子公主们听见,估计活撕了他的心都有了。
“好嘞。”东荣得令离去。
苏洄摊开左手,里面攥着一截卷起来的纸条。
这是罗网今儿一大早送来的情报,他一直攥在手里没看,因为有些事情他还没考虑清楚,此时考虑清楚了,方才将纸条捻开来看。
纸条很长,蝇头小字写得密密麻麻,显然要汇报的情报很多。
苏洄一个字一个字认真看完,然后咧嘴笑了。
这几日阻他捉贼最卖力的,当属二皇子苏闽和五皇子苏游的人,而帮他拿人的也是这两方人马最卖力。
在罗网的密切监视下,这两方势力的诸多情报点在卖力运作时暴露无遗,皆被罗网一一记录下来。
苏洄盯着手中的纸条,目光骤然一寒,他准备送一份大礼给苏闽和苏游。
……
“张小卒,站起来!”
讲台上,苏锦神色愠怒,朝坐在最后一排的张小卒喝道。
她发现这几日张小卒听课极不认真,频繁走神,看上去根本无心听课。
这不,今天刚刚上课,她还没念几句,张小卒就又神游天外了。
这让她非常生气。
所有学生都转头看向张小卒,可张小卒自己却无所觉,依然低头皱眉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看样子是走神太深,没听见苏锦的喝声。
“张小卒!”
苏锦又喝了一声,可张小卒依然没有反应,气得她拿起了戒尺。
“大叔,大叔,大叔——”
同桌的台文彦,连忙以胳膊肘捅张小卒。
“啊?”张小卒这才有反应,歪头看向台文彦,投去一个带着几分不耐烦的询问目光,怪其打扰自己想事情。
“先生让你站起来。”台文彦小声说道。
张小卒心里咯噔一声,连忙抬头看向讲台上的苏锦,发现她正一脸怒气地瞪着自己,慌忙站起身,心虚地问道道:“先生,你叫我?”
苏锦含怒点头,问道:“我刚才讲了哪两句?你说一下。”
“——”张小卒顿时尴尬无比,他压根就没听,哪里知道苏锦讲了哪两句。
“良田万顷,日食三升。”
就在他抓耳挠腮之际,耳边突然传来台文彦的窃窃私语声。
当即眼前一亮,跟着念道:“良田万顷,日食三升。”
苏锦皱起的眉头略略舒展。
张小卒暗松一口气。
“猪肉三匹,日食一斤。”
台文彦的声音紧跟着传到耳边。
张小卒不疑有他,连忙跟念道:“猪肉三匹,日
食一斤。”
“哈哈——”
霎时间,哄堂大笑。
“出去!”
“去门外站着!”
苏锦气得脸色铁青,朝张小卒连声喝道。
“哈哈——”台文彦拍打着桌子,眼泪都笑出来了,指着张小卒问道:“大叔,你是多久没吃猪肉了?哈哈——”
张小卒脸颊胀.红,被一群五六岁的娃娃看笑话,别提有多尴尬,他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你小子给老子等着。”张小卒朝台文彦恶狠狠地瞪了眼。
台文彦调皮地朝他吐吐舌头。
几天的同桌相处下来,他早已经不怕张小卒,因为张小卒非常随和好相处。
“臭小子。”见台文彦不怕自己,张小卒只能无奈苦笑,然后离开座位往前面走去。
“等一下。”路过讲台的时候,苏锦出声叫住他。
张小卒还以为苏锦心软,改变主意,不让他去门外罚站了,心中不禁一喜,却见苏锦扬起了手中戒尺,冷着脸道:“把手伸出来,给你长长记性,看你今后听课还敢不敢开小差。”
那些尝过戒尺滋味的学生,顿时龇牙咧嘴地向张小卒投去同情的目光。
张小卒缩着脖子把手伸到苏锦面前。
啪!啪!啪!
又响又疼。
“去吧。”苏锦连打三下后收了戒尺,示意张小卒可以去门外罚站了。
“哦”张小卒应声出门。
苏锦继续讲课。
张小卒背倚墙壁,耳边听着苏锦的讲课声,眼睛望着院外随风摇曳的竹林,不禁开心地勾起了嘴角。
他感觉自己已经被这个学堂所接纳。
苏锦视他为学生,没有对他区别对待。
孩子们也渐渐视他为同窗,没有因为他的年龄而疏远或畏惧,很多人愿意与他分享他们生活中的乐趣。
他也视自己为学生。
被苏锦叫起来会怕,挨打会害臊,罚站会难过。
这样的生活让他一时有些着迷。
可惜一道身影的出现,破坏了他眼前的美好画面。
“锦妮子,借你的学生用一下。”
叶明月出现在张小卒面前,朝学堂里喊了声,也不管苏锦答不答应,抓着张小卒就踏进折叠空间,消失在教室门口。
张小卒很是羡慕叶明月对空间领域的掌控力,不说别的,起码在赶路或是逃跑方面容易多了。
嗯,还有敲闷棍也挺方便。
忽然,一股血腥味飘进了张小卒的鼻子,他嗅了下,发现是从叶明月身上散发出来的,当即皱眉问道“你受伤了?”
叶明月点头道:“被一头畜生给伤了,不碍事。”
只是她苍白的脸色和紊乱的气息告诉张小卒,她的情况并不乐观,至少没她说得这般轻松。
“这么大一个人,听着启蒙班的课,竟然被先生揪出课堂罚站,也不嫌丢人。”叶明月不忘揶揄张小卒两句。
“还不是因为你。”张小卒没好气道。
“咯咯,是想我想的无心听课了吗?也怪我,这几天早出晚归的,把你冷落了。”叶明月咯咯笑道。
“——你的戏可真多。”张小卒无语地白了她一眼。
他这几天之所以无心听课,是因为他想到一个办法,或许可以救叶明月,只是难度实在太大了,他每天都在不停地实验,但皆以失败告终。
“我的淫毒好像要发作了。”叶明月脸色一变。
“——”张小卒吓得一哆嗦,苦着脸道:“昨天半夜刚刚吸过,这才多久啊又要吸。”
叶明月忽然沉默,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最后一次了。”
第六百零八章 感觉真准
关上木门,布下遮目迷阵,张小卒回到软塌上坐下,然后从须弥芥子里取出一枚极细的银针。
这样的银针他的须弥芥子里还有两千多根,是他托小胖孩台文彦去帝都各大小医馆买的。
他要用这些银针来尝试给叶明月解毒。
只见他把银针摊在左掌上,右手食中二指对着银针画出一张符咒,又祭出一缕鬼瞳之力隐入符咒,最后将符咒加持到银针上。
做完这些,他把银针拿在手里打量感受一番,而后满意地点点头。
这即是他想到的救叶明月的办法。
鬼瞳之力对叶明月体内的毒虫有致命杀伤力,可鬼瞳之力又不能光明正大地进入叶明月体内灭杀毒虫。
因为叶明月体内的毒虫数量太过恐怖,若它们感受到鬼瞳之力的威胁,极可能瞬间暴动,让叶明月惨死当场。
故而张小卒把鬼瞳之力隐藏到符咒里,再把符咒加持在银针上,然后再将银针扎进叶明月身体各部位。
最后他只需要掐诀将银针上的符咒一瞬间全部激活,把隐藏在符咒里的鬼瞳之力释放出来,理论上是有机会在一瞬间把叶明月体内的毒虫全部灭杀的。
即便不能全部灭杀,也有极大可能暂时保住叶明月的性命。
但,这全部是建立在张小卒的美好设想上,而实际上他并无十全把握,所以他一直没和叶明月说,怕给了她希望,最后却让她绝望,那还不如不说的好。
张小卒加持符咒的速度很快,不过两千多根银针,依然让他忙到中午才全部加持完毕。
他的精神有些疲惫,可他并没有停下来休息,因为这只是他计划的一部分。
这几日他之所以会无心听课,是因为他把精力都放在了画符咒上。
他想要把隐藏了鬼瞳之力的符咒画在肉眼难辨的极小微粒上,比如说血液微粒。
如果能做到,那么就可以等毒虫吸食了这些加持了符咒的血液微粒后激活符咒,使鬼瞳之力在毒虫体内爆发,如此必然能把毒虫一只不剩的全部灭杀,就用不着扎银针那么麻烦了。
只可惜,张小卒没能做到。
他绞尽脑汁,想尽各种办法,但都是以失败告终,他最多能把符咒加持在同针尖大小的血液颗粒上。
眼下已无时间再实验,只能退而求其次。
他准备将加持过符咒的血液渡进叶明月体内,先引诱毒虫,再将之灭杀。
两手准备,双管齐下。
张小卒信心充足。
唯一让他心里没底的是,是不是灭杀了叶明月体内所有毒虫后,她的毒就解了?
这无药可解的毒是否还有其他毒辣手段?
鬼灵不知。
张小卒更加不知。
故而心中隐有忧虑。
但现在叶明月已经生命无多,管不得三七二十几了,且死马当活马医吧。
他用银针扎破指尖,挤出一滴黄豆大小的血滴,屈指轻轻弹到面前的空气里,然后祭出一股劲道拍在血滴上,将其拍散成一片针尖大小的颗粒。
张小卒以力量将每一个血液颗粒包裹,使其变成一粒粒独立个体。
然后双手齐动,将一个个隐藏了鬼瞳之力的微小符咒加持到针尖大小的血液颗粒上。
待所有血液颗粒都加持上符咒,他取出一个玉瓶将它们收集起来。
然后再屈指弹出一滴血液,震碎,画咒。
如此重复,一直到午夜。
踏踏踏——
有人踩着石阶下来了。
张小卒忽然皱眉,因为他听出脚步声不是叶明月的。
不知来人是谁,是敌是友,故而他没有撤掉遮目迷阵,并轻轻挪步到书架后面,盯着密室木门,小心
提防起来。
咯吱——
破旧的木门被推开,一个身穿灰白锦衫的男人出现在张小卒的视野里。
男人年龄在二十五岁上下,面容还算俊郎,脸上挂着一抹温润笑容,让人感觉亲和友善。
这是一张张小卒所陌生的面孔,所以男人脸上的温润笑容并没有让他放松警惕。
男人站在门口,望着雾气腾腾的密室,不由地皱起了眉头,开口喊道:“张小卒,我来了,快撤去你的阵法。”
张小卒躲在书架后面,冷不丁听见此陌生男人张口喊出自己的名字,不禁吓了一跳。
他思绪急转,猜测此人极可能是叶明月的相识,是叶明月让他来找自己的。
不然他怎么会知道叶明月的私宅密室,甚至还知道自己的名字。
只是不明白叶明月为何不事先同自己知会一声?
不确定,故而他没有着急应声。
男人等了一会儿不见张小卒应声,不禁皱起眉头,道:“这种级别的迷阵可挡不住我,休要让我动手强行破阵,毁了你的阵旗可不好。”
“你是谁?”张小卒犹豫片刻后出声问道。
男人闻声突然勾起嘴角一笑,道:“你猜猜我是谁,猜对有奖。”
“猜不出。”张小卒懒得猜。
“我是白墨。”男人道。
“白墨?白墨不是早就死了吗?!”张小卒惊讶道。
“主人,莫要被她骗了,你且看看她是谁。”鬼灵在张小卒眉心识海出声说道。
说罢,驱动两道鬼瞳之力灌入张小卒的双眼。
张小卒只觉两只眼珠有热流涌入,接着门口陌生男人的面容外貌突然开始变化。
片刻后,张小卒张着嘴巴愣住了,因为站在门口的赫然是叶明月。
若没有鬼灵相助,他丝毫看不出叶明月乔装打扮后的破绽。
“叶明月,你怎么做到的?!”张小卒无比惊讶地问道。
“啊?”叶明月反被张小卒吓得惊叫一声。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还清咳两声试了试声音,发现皆无一点破绽。
当即反问道:“你是如何识破我的?”
张小卒自书架后面走出,并撤去了遮目迷阵,嘴上敷衍说道:“我猜的。”
叶明月狐疑地看着张小卒,对他的话表示怀疑。
“你这易容术可真是厉害,我竟瞧不出一丝一毫的破绽。教教我呗?”张小卒绕着走到近前的叶明月转了四五圈,惊讶得连连咋舌,并眼馋起叶明月的易容术。
叶明月道:“我可没这本事,这是城西平民窟老乞丐的高明手段,我用一头劫境大妖的妖丹才求得他出手一次。”
“厉害厉害。”张小卒只觉开了眼界,禁不住惊叹连连。
他又把叶明月上下打量了一番,心想:“原来这就是让我家先生倾心相爱、此生不渝的男人,看外表当真气度不凡。”
然后问道:“所以你易容成白墨的样子意欲何为?”
“白墨欠你家先生一声道别,我要替他补上,希望你家先生能放下执念,给自己的过去画上一个句号,这是我最后能做的。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叶明月突然发现张小卒的脸色非常苍白,且精气神看上去都很差。
“没事。”张小卒摇摇头,问道:“我能帮你什么?”
“帮我守住竹林小院,不准任何人靠近打扰。”叶明月道。
张小卒闻言,目光顿时异样起来,尴尬地咳了声,问道:“这样做会不会不太好?”
叶明月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道:“快收起你的龌龊心思。”
……
夜很静。
叶明月带着张小
卒悄无声息地来到竹林小院。
张小卒按照叶明月的吩咐,取出阵旗开始在四周布阵。
叶明月蹑手蹑脚地走到东厢房窗边,拿出一根细竹管,捅破窗户纸,往里面吹了些东西。
她怕苏锦对白墨太熟悉,可能瞧出她乔装后的破绽,故而往房间里吹了点迷药,让苏锦迷糊一点。
张小卒掷出手里最后一面阵旗,小院及四周的竹林霎时间腾起袅袅烟雾。
当当当——
叶明月屈指敲门。
“谁呀?”
片刻后,房间里传出苏锦睡意惺忪的声音。
“锦儿,是我。”叶明月应道。
苏锦显然是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接着就听到她噔噔噔的脚步声,随着一道门栓拉开的声音,门打开了。
四目相视,无语凝噎,泪千行。
许久。
“白墨”抬手轻轻拭去苏锦脸上的泪水,歉意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苏锦笑着摇头。
举起手来捧着“白墨”的脸颊,轻轻摩挲他的胡渣,道:“来了就好。”
“我——”叶明月心有不忍,但还是狠下心来说道:“我是来与你道别的。我要走了,去另一个世界。”
苏锦柔弱的身躯猛地一颤,心似刀扎一般,疼得让她窒息。
沉默。
张小卒躲在远处偷瞧,暗责叶明月太过直接,刚见面连一句温情的话都还没说,就张口说道别,对自家先生太残忍。
许久许久。
苏锦忽然冲“白墨”展颜一笑,道:“再陪我看一次月亮吧?”
“白墨”重重点头:“好!”
她带着苏锦跃上学堂的屋顶,二人倚靠着坐在房脊上,抬头望向天空。
天上繁星点点,然而却无月亮。
但二人脸上皆浮出恬淡的笑容,天上无月,心中有月。
张小卒望着二人依偎在一起的身影,不禁唏嘘不已。
他本以为二人见面会好一番诉说相思之苦,有说不完的甜言蜜语,然而结果与他想象的完全不同。
此情此景,无声更胜有声。
然而美好的时间总是短暂的。
凌晨三时,鸡鸣报晓。
“白墨”低头看向苏锦,强忍泪水,开口道:“锦儿,我该走了。往后余生,你多珍重!”
苏锦含泪点头,哽咽道:“愿有来生,与君再续情缘!”
“愿有来生!”叶明月抬起手轻柔抚摸苏锦的脸颊,小拇指忽然在她耳垂下方一处穴道上轻轻一点。
苏锦一下晕了过去,身体瘫软在叶明月怀里。
叶明月抱着她跃下房顶,将其送回屋里床上。
最后深深凝望着苏锦的面庞,泪水泉涌一般夺眶而出。
“锦妮子,永别了!”
“愿有来生,再与你续姐妹情谊。”
“珍重!”
回去的路上叶明月心情颇为沉重,故而一路无言。
进了私宅密室,叶明月似乎调整好了心态,向张小卒说道:“我死后,请你把我的尸体焚烧,将骨灰撒在云竹小院的竹林里。”
“我有一法,或能救你性命,可愿试试?”张小卒说道。
叶明月愣了一下,然后爽快点头道:“试,当然要试。”
可她的脸色很快就变了,因为张小卒开始从须弥芥子里往外取银针,一把又一把。
“——我觉得你不是要给我下针,而是单纯的想把我扎成刺猬,想要报复我。”叶明月望着那高高一堆银针,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你的感觉真准。”
“——”
(感谢书友36009917的豪横打赏!)
第六百零九章 做大做强
密室里,气氛尴尬而又凝重。
叶明月浑身不着寸缕,袒露在张小卒面前。
但已然全无美感,因为她已经被张小卒用两千多根银针扎成了刺猬。
张小卒扎完银针,紧接着取出加持过符咒的血浆,语气严肃道:“这些血浆被我以能量包裹,分成了无数个微小颗粒,等下我会让你饮下,你需要用最快的速度让这些微小颗粒遍布你周身各处。”
“血浆入体可能会引起你体内淫毒发作,你必须拿出你最强的意志抵抗,使自己保持清醒。是死是活,且用最后的力气搏一把吧。”
“嗯”叶明月嘴上也扎了银针,无法开口说话,只能喉咙里应一声。
“张嘴。”张小卒把装有血液的玉瓶送到叶明月嘴边。
叶明月努力地把嘴张开一条缝。
张小卒抬指一引,把血浆从玉瓶里引出,送进叶明月嘴里,助其喝下。
如他所言,血浆甫一被叶明月饮下,她体内的毒虫就开始躁动起来,争相去吸食血浆,可血浆被张小卒以能量包裹,它们吸食不到,一时间愈加躁动。
“唔——”
叶明月浑身泛起潮红色,喉咙深处发出一道难过的呻吟,她正竭尽全力抵抗淫毒,可理智仍然在快速被**侵占。
“快点!”张小卒在叶明月耳边骤然暴喝,声音若滚滚惊雷,直袭叶明月眉心识海。
叶明月迷离的眼神顿时恢复一些清明,真元力疯狂运转,以最快的速度让血浆遍布周身。
“好了!”数十息后,叶明月喉咙里发出一道模糊的声音。
张小卒目光一凝,双手迅速掐诀,而后拍向叶明月。
刹那间,数不清究竟多少个符咒在叶明月体内一起引爆,隐藏在里面的鬼瞳之力瞬间全部释放。
红色的鬼瞳之力透体而出,将叶明月从内到外整个淹没。
“啊——”
叶明月喉咙里发出一道非人的凄厉惨叫,她感觉身体每一处都在被烈焰灼烧。
肉身上的痛苦她咬住牙根尚能忍受,可神魂上的灼烧之痛让她痛不欲生,恨不得一剑了结了自己。
她痛得整个人都扭曲了。
忽然有大量黑水从她周身毛孔流出,散发出刺鼻的恶臭味。
“鬼灵,她体内情况如何?”张小卒见状急切询问鬼灵。
他的鬼瞳之力消耗过大,暂时无法开天眼,故而只能让鬼灵查看叶明月的情况。
“毒虫已经被尽数消灭,而且看情况她的毒应该是解了。”鬼灵应道。
“那就好。”张小卒当即长舒一口气。
直待叶明月的惨叫声停下来,他才出声询问:“感觉如何?毒是否解了?”
“稍等。”叶明月扔下两个字,身影一晃消失在张小卒面前。
这一等就是半个时辰。
直等得张小卒昏昏欲睡,叶明月这才踩着石阶从上面下来。
她推门而入,衣鲜亮丽,香气袭人。
她脸上虽然挂着病态的苍白,但是却神采焕发,生机无限。
“多谢公子再造之恩!”她径直走到张小卒面前屈膝跪下,拜谢张小卒大恩。
她心中感恩的同时,亦无比震惊、震撼。
先前听见张小卒说他有法子可能能解她的毒,她虽一口应下,可她心里并没有抱丁点希望。
因为此毒乃合欢宗在西域制霸一方的镇门绝毒,生来就无药可解。
就连西域唐门和南境药王谷,这两大钻研丹道药理的世宗,都对此毒束手无策。
张小卒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能有什么办法?
可张小卒偏偏就创造了奇迹,帮她解了欲仙欲死毒。
她除了震惊只有震惊。
当然,还有喜悦,重获新生的喜悦。
张小卒受了叶明月这一拜,道:“毒解了就好,也不枉我废了好几天心思,还被先生打戒尺和门外罚站。快起来吧。”
叶明月应声站起来,贝齿轻咬红唇,羞怯怯地看着张小卒,问道:“公子想让奴家如何报恩?以身相许如何?”
“少来这套。”张小卒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哼,不解风情,真是无趣。”叶明月嗔怒道。
“拿来。”张小卒伸手到她面前。
“什么?”叶明月不知张小卒要什么。
“银针。”张小卒道。
“怎么?你还要留作纪念啊?”
“当然不是。”张小卒摇摇头,眼睛里忽然闪过一道寒光,道:“我发现这细细的银针,既是治病救人的工具,亦是一件不错的杀人利器。”
叶明月闻言不禁打了个寒颤,刚才两千多根银针在身体里爆发所带来的痛苦,她觉得自己这辈子也不可能忘记。
“是不是杀人利器不知道,但绝对可以是最好用、最狠毒的刑具。”叶明月一边自虚空空间取出银针递给张小卒,一边抽着冷气说道。
“有伤天和。”张小卒摇了摇头。
“呵—”叶明月嗤鼻冷笑。
张小卒把银针全部收进须弥芥子,说道:“若有人非要找死,那伤一伤天和也无妨。”
叶明月道:“庆幸我不是你的敌人。”
“可难说。”张小卒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叶明月知道张小卒话里的意思,摇头笑道:“放心,我已经不是影门罗刹了,所以我们之间再无半点恩怨纠缠,只有你对我的救命恩情。”
“?”张小卒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我本是将死之人,自然无法继续担任罗刹之职。”叶明月道。
“但你现在已经好了,大可回去继续当你的罗刹。”张小卒道。
叶明月摇头道:“没意思,不去了。”
“六扇门可以这么随便的吗?想进就进,想走就走?”张小卒诧异道。
“当然不是。”叶明月摇头道,“只有卓著功勋者才有生离六扇门的待遇,否则一脚踏入六扇门即是一生六扇门,生是六扇门的人,死也是六扇门的鬼。”
“你对六扇门做了什么卓著贡献?”张小卒好奇问道。
叶明月轻抚脸颊,自恋道:“我提高了六扇门的整体颜值。”
“——”张小卒自是不信,不过叶明月不说,他也不好强问。
叶明月突然弯起她狭长的月牙眼,笑眯眯地看着张小卒。
“你想干嘛?”张小卒被她笑得背脊发凉,往后退了两步。
“我觉得做罗刹不如当大寇有前途。”叶明月笑眯眯地说道。
“——”张小卒当即苦起一张脸,冲叶明月直摇头,道:“那天我就是随口一说,你可千万别当真。做大寇有什么好的?烧杀抢掠,刀口舔血,指不定哪天就抛尸荒野,不得好死。”
“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咒自己咒得这么狠的。”叶明月一脸诧异道。
“——”张小卒欲哭无泪,心说:“还不是被你逼得。”
叶明月抬手将垂在耳边的一缕头发撩到耳后,冲张小卒温柔一笑,道:“放心,我不会和周剑来抢大寇团的头把座椅,我混个五当家当当就可以了。我这容貌,这实力,你们赚大发了。”
“不行。”张小卒一口拒绝。
他觉得如果让叶明月加入,想想就可怕。
时不时脑子抽筋犯二的周剑来,不知会被叶明月带偏到哪条沟里去。
牛大娃虽不会犯二,可他的暴脾气一上来,智商骤减,肯定也是被这女人牵着鼻子当牛使。
老实巴交的元泰平,就更不用说了,一声娇滴滴的“好哥哥”,能直接送他上西天。
至于他自己,早就被这女人拿捏死了。
放眼他们大寇团,恐怕也就只有师爷戚长风能和这女人掰扯掰扯了。
可是戚长风远在雁城,等他支援过来,黄花菜都凉了。
张小卒越想越恐怖,直把头摇得拨
浪鼓一样,不给叶明月一点商量的余地。
叶明月不悦地哼了声,道:“你说的不算,等我找到你们大当家周剑来,他肯定会鼓掌欢迎老娘。”
“你不会是六扇门派来潜入我们大寇团的奸细吧?”张小卒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叶明月被他一句话逗乐了,撇撇嘴鄙夷道:“你们一半大寇团,算上师爷戚长风一共五个人,早就被六扇门查了个底掉,有什么值得监视的?”
张小卒怒道:“休要瞧不起人,我们一定能够做大做强。”
“有志气!只是——”叶明月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
“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叶明月问道。
张小卒心里咯噔一声,道:“先听坏的。”
“周剑来修为尽失,牛大娃带着他不知逃到哪里去了。”叶明月语气凝重道。
“啊?!”张小卒如遭晴天霹雳,脸色霎时惨白如纸,紧接着怒发冲冠,杀气滔天,盯着叶明月一字一句问道:“谁干的?太子苏洄吗?”
感受到张小卒摄人心魄的杀气,叶明月微微色变。
这几日的相处,表面上看她确实把张小卒拿捏得死死的,可她心里从未如此认为过。
她心里一直很清醒,张小卒是一个不能碰触底线的家伙。
在底线之上,如何闹腾都没事,可若一旦碰触他的底线,绝对会招来他最恐怖的杀戮。
所以她每次都把尺寸拿捏得非常好。
“不是。”叶明月摇头,“是周剑来自己把自己玩废的。”
“什么意思?”张小卒不解问道。
叶明月道:“帝都有一处所在,名叫万剑阁,万剑阁里有一座万剑冢,万剑冢里葬着上万把名剑,始皇帝秦太祖的佩剑光明剑也葬在里面。万剑冢里的剑,谁人都可以拔取,但拔剑失败就要付出一阶修为的代价。”
张小卒听明白了,皱眉道:“你的意思是周大哥进了万剑冢,去拔了那光明剑,但是失败了,并且不止一次,以至于修为尽失。所以你的好消息是什么?”
“好消息就是两百多年没人拔得走的光明剑,被周剑来拔走了。”叶明月道。
张小卒再次不解,问道:“既然周大哥拔剑成功,为何还会修为尽失?”
叶明月摇了摇头,道:“除了周剑来自己,没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为何又要逃走?呵,定然是有人觊觎光明剑,想要出手抢夺。”不用叶明月回答,张小卒自己一下就想到了原因。
“是。”叶明月点头道,“有人见周剑来废了,堂而皇之地说应该让光明剑为强者所有,结果被牛大娃用一把巨剑当场拍碎了脑袋。但牛大娃在万剑阁逞凶杀人,坏了万剑阁的规矩,万剑阁四执事朱舜要出手教训牛大娃,却被牛大娃骂了个狗血淋头,然后带着周剑来在他眼皮底下逃走了,至今下落不明。”
张小卒转身即走,他知道牛大娃带着周剑来逃去哪里了。
“站住!”叶明月大声叫住他,道:“我之所以一直没有告诉你这件事,就是不想你去找他们,因为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觊觎着光明剑,你去找他们二人便会把这些人全部带过去。”
其实周剑来拔取光明剑早就在帝都传得沸沸扬扬,是叶明月暗中警告台文彦等学生,不让他们在张小卒面前谈论此事。
而张小卒这几日都是在云竹小院和叶明月的这座私宅间跳跃,除了学堂上三十几个孩子和苏锦、叶明月,就没接触过旁人,故而一直不知道此事。
“元泰平呢?他知道了吗?”张小卒问道。
“他是到了太子殿下的武卫营后才听说的,现在被困在了武卫营,想出出不来。”叶明月说道。
“麻烦你派人告诉他一声,就说周大哥和大娃没事,让他勿要担心。”张小卒道。
“你呢?”叶明月问道。
“我,杀人去!”
第六百一十章 依山傍水
五月初七,艳阳高照。
张小卒手提骨刀,走在帝都的大街上。
他的步伐缓慢,沉稳。
他的脚步声并不重,若不有意细听,在人流不息的嘈杂街道上根本听不见。
可是有些人却听得异常清楚。
砰——砰——砰——
沉闷,震耳。
每一步都像踏在他们心坎上一般,让他们难受之极。
一些修为较低的人,只一小会儿就被这沉闷的脚步声震得头晕目眩、气血逆涌。
他们惊慌地停下脚步,与张小卒拉开距离,沉闷震耳的脚步声顿时自他们耳边消失,确切点说是自他们心里消失。
这一发现让他们惊惧不已,当即知道他们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跟踪,其实早已经被张小卒发现,并且在给予他们严厉警告。
许多人当即打消了心中的妄想,视张小卒为极度危险人物,不敢再继续跟踪下去。
但随着张小卒在一条又一条街道上走下去,跟上来的人远比被他吓退的人多的多。
“五百七十六。”拐进一条新的街道,张小卒轻声念了一个数字。
这是他入微心境覆盖下,跟踪他的人数。
他知道真正的人数肯定比这个数字多很多,并且还会越来越多。
好像整个帝都的人都知道了,跟着他就能找到周剑来,就能夺得光明剑。
消息是谁散播出去的他并不在乎,他在乎的是杀多少人才能镇住这些人心中的贪念。
如果能少杀一点,那当然最好。
如若不行,多杀一点,好像也不打紧。
“啊——”
一声惨叫在张小卒耳边炸响,接着一道身影砰的一声摔在他的面前,阻挡了他前进的脚步。
张小卒微微皱眉,犹豫了下,然后迈步绕了过去,继续向前走去。
“不要,求求你们,不要抓我闺女啊。我一定还钱,我一定能把钱还上的,求各位大老爷再宽限我几天时间。”
“爹,救命啊!呜呜,娘,救救女儿呀!”
“大老爷们,求你们行行好,放过我女儿吧,老婆子给你们磕头了!”
“滚!”
身后传来了哀求声、痛哭声,以及谩骂呵斥声。
张小卒没有回头去看,因为在他尚未走到此处时,这些人就已经在街边争论纠缠起来,入微心境让他看到发生了什么事。
是一对中年夫妇借了人家钱,拖欠了三年都没有还上,今日债主找上门来,按照白纸黑字的借条,要抓她女儿去府上做丫鬟抵债。
此时哀嚎哭求,跪在地上磕得头破血流,纵然让人同情,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没什么可说的。
张小卒本不欲管此闲事,可走出很远又折身返了回来。
“不求你们日日行善,但生而为人,且务必为善!”
这是他十六岁成人礼上,村长爷爷对他和牛大娃的训诫和期望。
张小卒自觉愧对村长爷爷的教导,因为他在这一年时间里杀了太多太多人,并且今天可能还要杀人。
他想,在杀人前做件善事,或许等会杀人的时候能干净利索一些。
“别打了。”
“他们欠你们多少钱,我替他们还了。”
张小卒停下脚步,冲街边打人抢女的讨债人喊道。
一点银子,对如今的他来说,真算不上什么。
“哪里来的不长眼的?劝你少管闲事。”那讨债的领头人看向张小卒,捋了捋他的山羊胡,不耐烦地呵斥道。
张小卒觉得此人定是没听清他的话,所以才会显得这么不耐烦,不然听见有人找上门来给他送银子,定然非常开心才对。
于是他稍微提高音量,说道:“我说,我替他们还银子。”
“呸!”
山羊胡不悦地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恶狠狠地瞪了张小卒一眼,然后才不情不愿地向他的一干打手吩咐道:“兄弟们,遇到个爱管闲事的,愿意替这苦哈哈还银子,把人放了吧。”
“多少银子?”张小卒问道。
“八十两。”山羊胡应道。
张小卒伸手入怀,掏出一张百两银票,屈指一扔。
那皱巴巴的银票在扔出去的刹那,突然绷直四角展了开来,竟如铁片一般朝山羊胡飞射过去。
山羊胡冷哼一声,右手探出,一把将飞到面前的银票抓在手里,可下一刻骤然色变,因为银票上携带的力量极大,冷不丁差点把他撞倒。
“一百两,剩下的二十两,给他抓药治伤。”张小卒指了下被打的男人,他已经被打的面目全非。
说完即转身离去。
“喂,外地来的。”
山羊胡朝张小卒离去的背影喊了声,抬手指着自己胸前的徽章喊道:“记住了,这是国舅府的徽章,以后见了绕着点走,休要多管闲事,国舅府的事你管不了。”
张小卒头也没回,径自离去。
正午十二时,太阳当头,张小卒出了南城门,沿着平坦宽阔的官道,直往正南而去。
南城门呼啦啦涌出来近千人,没了街道建筑等遮掩,他们一下全都暴露了出来。
一大群人堆在官道上,面面相觑,似乎被一下冒出来的这么多同行给吓到了。
“嘿,李兄,你也来啦!”
“哈哈,好巧好巧。”
甚至有人见到熟识的朋友,当场寒暄攀谈起来。
然后就见一个个小团体小阵营出现。
而对自身实力有十足信心的强者,对这种各怀鬼胎,面和心不和的虚伪同盟甚是不屑,不愿与之为伍。
比如姜汉。
不过他此行的主要目的不是夺光明剑,而是捉张小卒三兄弟回武卫营。
当然,如果有机会,他也不介意夺上一夺。
光明剑乃王者之剑。
苏洄若能执此剑,定能如虎添翼,号令天下,莫敢不从。
又比如叶十三。
作为神剑城年青一代的王者,有着“小剑仙”美誉的他,孤傲得就像他手中的剑。
他心有不忿。
觉得若不是晚到帝都一天,光明剑此刻定然是握在他的手里。
再比如西域大漠孤子年力夫。
刚刚登顶武圣塔的他,正缺一把称手的兵器。
不过他不喜欢用剑,他喜欢用刀。
张屠夫的杀人刀就不错,他想夺了光明剑去北疆找张屠夫换。
还有几位隐藏在折叠空间里的星辰大能,自然也不屑与人结盟。
身后跟着一大群人,可张小卒就像什么都不知道一般,自顾闷头前行。
一口气走了十五六里路,路过一座高桥,他忽然改变行经路线,跃下桥头,沿着河边往西走去。
跟在身后的人顿时精神为之一振,全都加快脚步跟了上去,好似马上就能见到周剑来一般。
然而这一走竟又是足足一个时辰。
就在身后的人群开始躁动,就要忍不住的时候,张小卒终于停了下来。
他抬头举目往南边看去,青山高耸,往北边看去,大河滔滔,然后满意地点点头,喃喃自语道:“依山傍水,风景秀丽,是个好地方。”
说完,他在青草地上盘腿一坐,解下腰间的两个油纸包,放在面前一一打开。
一包油炸花生米,一包香喷喷的酱牛肉。
然后又取下挂在腰上的酒壶,拔开竹塞,滋溜喝了一口。
“啊——好酒!”烈酒穿喉过,让他忍不住大赞。
言罢,也不用筷子,直接用手抓起花生米,抓起那香喷喷的牛肉,往嘴里塞。
滋溜一口酒,吧唧一口肉,自顾吃喝痛快起来。
“呔,气煞我也!”终于有人忍不住爆发了。
他一大早就得到消息说,周剑来的好兄弟张小卒出现在大街上,跟着他就能找到周剑来,就能夺得光明剑。
所以他早饭都没来得及吃一口,就火急火燎地跑到街上去寻张小卒。
费了一番功夫寻到后,就跟着张小卒在帝都的大街小巷转悠起来。
一直转到正午张小卒这才出了城门,哪知一走又是小半天,最后竟然跑到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野山林,屁股一坐,吹着山风吃吃喝喝起来。
可怜他肚子饿得咕噜直叫唤,闻着山风吹来的酒香肉香,馋得他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这让他如何不火冒三丈。
只是他的叫嚷,都没让张小卒抬一下眼皮。
并非只有他一个饿着肚子,跟踪而来的这些人当中,有一小半都饿着呢。
也并非只有他肚子里憋着火气,大多人肚子里都憋着火呢。
他们都急着见到周剑来,急着见到光明剑,结果却跟在张小卒屁股后面转转悠悠瞎晃了半天。
他们总算看出来了,张小卒压根就没打算带他们去找周剑来,他是故意晃晃哟哟引他们过来的。
“喂,小子,你准备什么时候带我们去找周剑来?”有人耐不住性子,跳将出来,朝张小卒喝问。
然而张小卒自顾吃喝,理也不理他。
“小子,识相的快点带我们去找周剑来,找到了大家伙还念你一声好。若不然,敬酒不吃吃罚酒,打的你跪地叫爷爷,你一样得带我们去找周剑来。”又有人恶狠狠地叫嚷威胁张
小卒。
张小卒仍是不理。
“呔!”
“无理小儿,你耳朵聋了吗?爷爷们问你话呢,你为甚不理?信不信爷爷把你一双没用的耳朵割下来就酒?”有人被张小卒的无视激怒。
张小卒这才把目光自面前酒菜上收回,抬头看向河对面,扫了一眼,不由地笑了。
他在河这边,那些人全在河那边,搞得像井水不犯河水一样。
当真可笑。
“我为什么要带你们去找周剑来?”张小卒半眯着眼睛笑问道。
他的目光在几处无人的地方各停顿了一下。
几个藏在折叠空间里的人,心里头不禁咯噔一声,知道自己被张小卒发现了。
“哈哈,这个问题问的好。”
一个身着短袖劲装的络腮胡男人,大笑着自河对岸跳了过来。
河宽二十多丈,他轻轻一跃就跳了过来,显然是修为不俗。
他跳过河来,就径直走向张小卒,边走边道:“周剑来是你的生死兄弟,你确实没理由带我们去找他,但是,我们想找他,所以你必须带我们去,否则你就得死,不,这些人有无数种法子折磨的你生不如死,再让你乖乖带路。”
“你找周剑来作甚?”张小卒问道。
“借他光明剑一用。”
“他嗜剑如命,不会借你的。”张小卒摇头道。
“借也得借,不借也得借。”络腮胡男人目光狠辣道。
“那不叫借,那叫抢。”张小卒纠正道。
“无所谓。”络腮胡男人耸了耸肩。
“你觉得这里风景如何?”张小卒突然指向四周问道。
“依山傍水,风景秀丽,非常不错。”络腮胡男人应道。
张小卒点头道:“这是我特意给你们选的长眠之地,看来你们还算满意。”
说着他一手抓着酒壶,一手抓着骨刀,站起身来。
手腕一震,将缠绕刀身的黑布震散。
看向络腮胡男人问道:“你非要夺光明剑不可?”
“非夺不可,并且迫不及待,所以我过来,准备用点手段让你快点带路。”络腮胡男人冷笑道。
“你倒是实诚。”张小卒笑了笑。
接着迈步朝大步过来的络腮胡男人迎了上去,一步就欺近到络腮胡男人面前,同时右腿横扫了出去。
络腮胡男人的眼皮猛地跳了一下,神情惊讶,似乎完全没料到张小卒有如此快的速度。
但他只是惊,并未慌。
海之境八重天的修为傍身,使他有山崩于面前而不惊的底气。
他抬脚踢向张小卒拦腰扫来的鞭腿,同时右手迅猛探出,五指呈爪,抓向张小卒面门。
砰!
下一瞬间,络腮胡男人横飞了出去。
因为张小卒的速度比他眼睛看到的快太多,他的脚才踢到一半,他的爪距张小卒的面门还有三尺之距,可张小卒的鞭腿就已经抽在他的腰上。
咔嚓——
清脆却又令人牙酸的骨头断裂声,让河对岸的人倒吸一口冷气,知道络腮胡男人的腰断了。
仅一个照面,他就被张小卒干废了。
络腮胡男人确实废了,摔在地上爬了几下也没爬起来。
张小卒这一鞭腿,直接干碎了他的护体真元,干断了他的腰骨,还对他的脏腑造成了极大损伤。
他趴在地上,望着一步步靠近过来的张小卒,惊恐得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这才知道张小卒的恐怖,可是似乎晚了。
嘭!
他咬着牙想爬起身。
然而好不容易爬到一半,却被走过来的张小卒一脚踏在背上,把他踩在地上动弹不得。
“你非夺光明剑不可吗?”张小卒淡淡的声音在他耳边再次问道。
“神兵利器,能者居之。”络腮胡男人梗着脖子叫道。
“好!”
张小卒点点头,然后扬起左手中酒壶,往嘴里倒了一大口酒,再扬起右手中骨刀。
噗!
一口烈酒喷洒在骨刀上。
他缓缓扬起刀身,再一次问道:“你非夺光明剑不可吗?”
此刻,他就像那法场上行刑的刽子手一般,只待一声令下,就让络腮胡男人人头落地。
只不过这声令不在监斩官口中,而在络腮胡男人自己口中。
第六百一十一章 不是人人都有求饶的机会
“小爷饶命,我不敢了,再也不敢打光明剑的主意了!”
络腮胡男人怂了。
那高高扬起的雪白刀刃,以及张小卒不含一点感情的冰冷声音,让他有种强烈预感,只要他敢再说一声对光明剑有想法,哪怕只是点一下头,张小卒手里的刀就会毫不犹豫地斩下来。
与小命相比,什么面子尊严,狗屁的光明剑,统统见鬼去吧。
他哭丧着脸,以最卑微的姿态向张小卒乞饶。
“果然还是小命最重要。”
“滚吧!”
张小卒嗤鼻冷笑,骂一声“滚”,一脚把络腮胡男人踢进湍急的河水里。
络腮胡男人自觉没脸见人,一头扎进水里,顺着水流溜走了。
张小卒仰头喝尽酒壶里的最后一口酒,丢掉酒壶,横刀而立,冲对岸的人喝道:“还有谁想夺光明剑,放马过来!”
声若滚雷,震得河面波涛汹涌,骇得对面一干修者惊慌失色。
一人一刀,颇有万夫莫敌之勇。
“我们要夺光明剑,与你何干?”人群中不知是谁吼了一嗓子。
殊不知,这样的话说出口,反而弱了自己的气势。
甚至等同于认怂。
“笑话!”张小卒怒目圆睁,冷笑问道:“若与我无关,你们在我屁股后面跟了一天所为何事?吃屁吗?”
“小子,休要张狂!我们这么多人,若群起而攻,瞬间就能把你砍成碎块!”有人警告张小卒。
张小卒朝那人勾了勾手,轻蔑道:“过来,砍一个我看看?垃圾,怂狗!”
“士可杀不可辱,张小卒,我与你势不两立!”那人气得脸色铁青,挥舞着手里的大刀,上蹿下跳要和张小卒拼命,并扯着嗓子鼓动其他人:“兄弟们,一起上,拿住他逼问周剑来的下落!杀啊!”
可是他扯着嗓子喊了半天,结果却喊了个寂寞。
既没人跟他一起往前冲,也没有人拉住他不让他冲,甚至连一个吱声劝架的都没有,以至于他蹦蹦跳跳到了河边,见没人跟上来,生生尬在了那里。
继续往前,怕被张小卒一刀砍了脑袋,不敢去。
再退回去,实在没脸。
他望着面前湍急的河流,牙一咬,眼一闭,扑通一声,一头扎了进去。
“——”一群人看得目瞪口呆。
“张小卒,光明剑乃天下瑰宝,我们不抢,别人也会抢的。既然周剑来已经修为尽失,没有能力保住光明剑,何不放手呢?可要知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强留光明剑只会给他带来灭顶之灾。”有人喊道。
张小卒点头道:“你说的没错,你们不抢别人也会抢,所以得杀鸡儆猴,杀到没人敢抢为止。”
“呵呵,世人皆有贪念,你杀得完吗?”
“那就杀一个少一个。”张小卒目光骤然一寒。
“黄口小儿,好大的口气!”一个身穿黑布短褂的驼背老者,自人群里走了出来,他冷冷地瞅了张小卒一眼,然后冲身后的人群问道:
“诸位,难道咱们这么多人就全都杵在这里,任由这毛都没长齐的黄口小儿嘲笑讥骂吗?大家伙都是武林上响当当的人物,若传扬出去,岂不被人笑掉大牙?”
“黄老,您修为盖世,战力无边,赶紧出手教训教训这黄口小儿。”有人认识这驼背老者,当即吆喝起来。
“呵呵,老朽不过区区半步大能,怎敢称修为盖世,战力无边?不敢不敢。”驼背老者捋着长须连连摇头自谦,可是他上扬的嘴角和高傲的眼神,却看不出一点谦虚的样子。
他目光环顾一圈,接着说道:“大家伙之所以都站着不动,自然不是因为都怕这小子,不过是担心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罢了。”
“黄老说得极是。”有人当即出声附和,道:“谁也不想拼了性命上去,最后却为他人做嫁衣。黄老可有什么好办法?”
“好办法没有,笨办法倒是有一个。”
“黄老快说来听听。”
“老朽可以出手制住这黄口小儿,但老朽要一盏茶的时间,无论问出问不出周剑来的下落,老朽都退到一旁,把这黄口小儿交给你们处置。”
“不行!”
“一盏茶时间太长。”
驼背老者说出他的笨办法,立刻就有人出来反对。
“一盏茶时间太长,那就半盏茶时间。”驼背老者退让一步。
人群沉默。
显然驼背老者这个笨办法让他们心动了。
沉默让驼背老者的嘴脸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他知道自己的计划成功了,不过他并没有着急,而是故意等了一会儿才开口询问:“诸位可同意老朽这个笨办法?”
“好,就按黄老的意思。”
“嗯,可以。”
“我赞成。”
陆陆续续有人出声赞成,寥寥几个反对的,立马被赞同的人一句“你行你上”呛的哑口无言,也有许多人保持观望的。
姜汉,叶十三,年力夫等高手,或在观望,或在看戏,都未着急出手。
他们觉得张小卒实在太狂了,不理解他凭什么能和这近千高手叫板。
可要知道,实力不济的那些人,早在帝都城里就已经被吓跑了。
剩下的这些,修为最不济也是海之境六重天,而像驼背老者这种海之境九重天的半步大能,至少有七位。
这还只是明面上的敌人。
还有躲在远处,或是藏在折叠空间里没露面的。
他张小卒凭什么这么狂?
张小卒背后的山巅上,有一棵参天大树,大树的一根树干上骑着一头小黑猿。
小黑猿手里拿着一颗清香四溢的龙涎果,正放在鼻子前深嗅。
它明明馋得口水直流,可是却始终不舍得啃上一口,因为它就只有这一颗果子。
没有人注意到这只黑猿,他们的注意力都在张小卒身上。
却不知这黑猿就是小卒张狂的仰仗。
“哈哈,那老朽就献丑了。”
驼背老者见没人站出来反对他,不由高兴的开怀大笑。
只见他右脚一跺地面,佝偻的身体顿时腾空而起,飞跃河道朝张小卒破空扑过去。
张小卒双手握刀,刀身缓缓扬起,五色混元力疯狂涌动,缠绕刀身。
“小子,跪下臣服!”驼背老者瞬间就扑到张小卒近前,临空一掌拍向张小卒,欲把张小卒一掌拍在地上。
他没有小瞧张小卒,所以这一掌他是以狮子搏兔之势拍出来的。
在武林中摸爬滚打,活到这么大岁数,他最明白一个道理,轻敌的人往往都死的很惨。
所以这一掌虽不敢说蕴含了他毕生绝学,但也差不了太多。
张小卒将骨刀高举过顶,而后刀身后倾,最后双臂抡圆一刀劈出。
任你掌势变化万千,我就只有一刀敌之。
《就一刀》。
天地同寿,沧海一刀。
大漠无双城,刀圣沧一海的绝学。
是牛大娃私相传授给他的。
骨刀一长数十丈,巨大的刀影似要将虚空劈开两半。
驼背老者本来临空俯冲居高临下,却被张小卒一刀劈落地面。
他双脚落地,砰的一声闷响,巨大的冲击力将整个地面都压得塌陷下去。
此刻他脸上再无半点自信神色,只剩下凝重和惊恐。
他感受到了无可匹敌的刀气,感受到了将要把他撕裂的力量法则,感受到了自己的气海竟然在颤栗。
这一刻他后悔了,悔的肠子都青了。
“啊呀呀——”
他目眦欲裂,须发皆张,左手携浑身之力拍向头顶巨刃,想将其拍开。
张小卒周身环绕五色混元力,衣袂鼓荡,猎猎作响。
其怒目圆睁,目光凛冽,黑发挣脱束带,在风中张牙舞爪。
“跪下!”
一声惊雷在张小卒口中炸响,只见他双臂往下猛地一摁,数十丈的巨大刀影当即力压而下。
砰!
驼背老者左掌还没来得及拍中刀身,双膝就如纸糊的一样,应着张小卒的怒喝跪了下去。
他整个下半身全都跪进了土里。
“让我下跪臣服,就你也配?”张小卒看着驼背老者,嘴角勾起轻蔑的笑容。
“啊!小爷饶命!我错了,我再也不敢打光明剑的主意了!”
驼背老者怂了,像刚才络腮胡男人一样哀求乞饶。
不怂不行,因为他已经在苦苦支撑,眼看就要一溃千里。
一旦溃败,必然会被张小卒的刀活劈两半。
“死!”
回答驼背老者的是张小卒如冰窟般寒冷的声音。
噗!
长刀力劈而下,将驼背老者一劈两半。
没有鲜血飚射,因为他的两半切口都被烧焦了。
张小卒手中的雪白骨刀,此时红的通透,冒着滋滋白烟。
“哎,好好活着不好么?非要找死!”
张小卒看着驼背老者残破的躯体,叹息地摇摇头,而后目光扫向河对岸,道:“不是人人都有求饶机会的,那么,还有谁?”
河对岸鸦雀无声。
他们与张小卒隔岸相望,无不目光震颤,心中起寒霜。
强!
太强了!
半步大能一刀力劈!
他们这才明白,张小卒为何敢这么狂。
张小卒的身后,叶明月隐在折叠空间里,望着张小卒迎风而立的挺拔背影,心中兀自震惊不已。
张小卒的战力再一次突破她的想象。
她脑海里突然想起张小卒说的一句话:“比武切磋可不是生死相搏。”
此刻她才真正明白这句话的含义,心道:“比武切磋当真不是生死相搏。”
河对岸有人悄悄地离去,半步大能的惨死让他们冷静了许多。
光明剑确实是至宝不假,可也得有命得到才行,有命得到还得有命拿的住才行。
他们觉得自己暂时没有这个实力,所以还是不要蹚这趟浑水为好。
张小卒有句话说到了他们心坎里。
好好活着不好吗?
干嘛非要找死。
“有意思,有意思。”
大漠孤子年力夫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张小卒,自远处迈步靠了过来,边走边道:“原本我想让你带我去找周剑来,因为我想取他的光明剑去北疆找张屠夫换他的杀人刀,可我现在又多了一个想法,我发现你的刀似乎不错,我一并要了。”
“想要来拿便是。”张小卒笑道。
“光明剑是我的,谁也拿不走。”叶十三也从远处走了过来。
“张小卒是我武卫营捉拿的犯人,可不能让二位胡来。”姜汉也走了出来。
一道身影直接跃过河道,落在张小卒面前三十步远处。
他看着张小卒说道:“我不是来夺剑的,我是来取我秦家自己的东西。吾名秦星剑,乃秦氏家族第七十三代传人,奉当代家主之命前来取回秦氏太皇祖佩剑。”
第六百一十二章 你是不是有个姐姐
秦星剑。
秦氏家族第七十三代传人。
此人一出,全场无不震惊。
别人张口不是抢剑就是夺剑,他张口却是取剑。
如果他真是始皇帝秦太祖的后代子孙,这声“取剑”倒也说得通。
因为光明剑本乃秦太祖征战天下的佩剑,是秦家之物没有错。
张小卒饶有兴趣地把秦星剑好一番打量,好似观赏某件难得一见的稀世珍宝一般。
但见此人身材凛凛,相貌堂堂,眸射寒星,眉如利剑,胸脯横阔,站在那里,俨有万夫莫敌之威风。
张小卒忍不住点点头,感觉此人单论外表,却有几分皇室后裔的非凡气质。
秦星剑却被他瞧的眉头直皱,有种被人当猴看的感觉,不禁面露怒色,沉声说道:“还请张公子秉承大义,领在下去找周剑来,取回我秦家至宝,以安太祖在天之灵。”
“哈哈——”张小卒闻言大笑。
“你笑什么?!”秦星剑睁目怒喝。
“光明剑在万剑阁里一放两百余年,你秦家人不去取,如今被我兄弟取出,你秦家人就立刻跳了出来索要,这欺软怕硬的戏码,你秦家人倒是玩得挺溜啊。”张小卒不耻讥笑。
秦星剑被张小卒一句话呛得面红耳赤,瓮声瓮气道:“哼,谁说我秦家人没有去剑冢拔剑。”
只是没有成功罢了。
这后半句他没好意思说出口。
“啧啧,拔剑?拔什么剑?光明剑是你秦家的,直接找万剑阁索要便是。”张小卒冷嘲热讽道。
秦星剑自知说不过张小卒,当即不再与他争论,道:“我不与你争口舌之利,你今日必须带我去找周剑来,否则——”
“否则如何?”张小卒目光骤然一寒。
“否则休怪我剑下无情。”秦星剑神色凛冽道。
“呵—”张小卒斜睨秦星剑,神色里满是不屑,撇嘴道:“剑圣叶沧安挖坟掘墓盗取光明剑的时候,你秦家人的剑怎么不无情?此时对着我倒无情起来了。叶沧安还在神剑城好好活着呢,这掘祖坟的血仇你秦家人就给忘了?”
秦星剑面红耳赤,胸腔里怒火翻滚,可张小卒说的每一句话又都是血淋淋的事实,让他无言反驳。
只觉好似有一把利刃,直戳他的心窝子,戳得稀烂。
挖坟掘墓,血海深仇。
这是秦家人一辈子的耻辱。
可是这仇怎么报?
对方可是跨越星空,一剑千万里的剑圣,激怒他,会给秦家带来灭门之灾。
“你家太皇祖的坟都给人掘了,拿把光明剑回去就能让他安息吗?!”张小卒又往秦星剑心窝里狠狠戳了一刀。
秦星剑只觉胸腔里气血翻腾,似要将他胸膛撑裂,随之一口腥甜涌上喉头,从嘴里喷了出来。
他被张小卒生生气吐血了。
“小子,你口无遮拦,出言不逊,可说够了?!”叶十三神情冷峻,声若寒霜,自河对岸跨步走来。
只见他迈脚踩在河面上,那湍急的流水忽然就静止不动,等他抬起脚时,静止的流水又复流起来。
“说够如何?没说够又如何?你又是哪个?”
张小卒看向叶十三,神情不由凝重了几分,只觉一股霸道至极的威势扑面而来,这种气息他曾在周剑来身上感受到过。
“说够了得死,没说够也得死,一个死人不需要知道我是谁。”叶十三冷酷道。
张小卒哑然失笑,说道:“想杀我的人多了,我总得知道你算老几吧。莫不是藏头露尾的鼠辈,连个姓名也不敢报出来?”
“神剑城,叶十三。”叶十三面无表情地报出名号。
他脚下已经跨过河道,但脚步未停,径直朝张小卒走去。
脚步沉稳有力,就像他握剑的手。
地上的青草受他威势压迫,皆朝张小卒倾倒过去,那震颤的尖尖草叶儿,好似一柄柄即将出鞘的利剑。
张小卒上下打量着叶十三,而后开口问道:“你是不是有个姐姐叫叶明月?”
“——”身后躲在折叠空间里的叶明月,丢给张小卒一个大大的白眼。
“我没有姐姐。怎么,我们长得很像吗?”叶十三好奇问道。
张小卒点头道:“你有一点很像她。”
“哪一点?”叶十三问道。
叶明月也被张小卒说得起了好奇心,又把叶十三认真打量了一遍,却没发现她和叶十三有那点像。
“女人。”张小卒应道。
“?”叶十三没听懂。
张小卒勾起了嘴角,道:“我的意思是你长得像她的性别
,简单点说就是,你长得像女人。”
“——”叶明月猛翻了个白眼,她竖着耳朵听了半天,很好奇她和叶十三哪点长得像,哪知道张小卒原来是在戏弄叶十三。
不过瞧着叶十三那几乎比她还要白嫩的皮肤,她觉得张小卒倒也没乱说,这个男人长得确实阴柔了一点。
叶十三的脸色瞬间阴沉得可怕。
他从小到大最忌讳别人说他像女人,哪怕是开玩笑也不行,这几乎成了他的逆鳞。
可走在大街上,仍然会有人说他像女人,甚至有许多人怀疑他是女扮男装。
而根源就是因为他的皮肤太白了。
他曾经在太阳底下暴晒过一整个夏天,好不容易把皮肤晒黑了一点,可不到半个月时间,皮肤就又重新白嫩起来,气得他他恨不得在脸上划两道伤疤,给自己添几分凶狠面相。
“死!”
叶十三目光阴冷,杀气凛冽,“死”字音起,一脚跺在草地上。
嗖!
震颤的草叶一瞬间根根拔地而起,带着尖锐的破空声朝张小卒射去。
张小卒骨刀挥砍,一只熊熊燃烧的凤尾火鸟自骨刀中幻化而出,双翅一振,身躯暴长数十丈,将整个河岸都点燃了。
草叶“飞剑”来不及近张小卒的身,就被烈火烧成灰烬。
啾!
凤尾火鸟庞大的身躯在空中一个盘旋,旋即卷着熊熊烈焰朝叶十三扑去。
铮!
叶十三利剑出鞘,看也没看一眼俯冲而下的凤尾火鸟,只是盯着张小卒不屑冷笑道:“花里胡哨,不堪一击!”
说着,他挥剑上撩。
剑刃恰到好处地挡住了凤尾火鸟俯冲而下如弩箭一般锋利的喙。
河对岸观战的人群,条件性的屏住了呼吸。
可是,他们想象中的地动山摇般的猛烈撞击画面并未发生。
只听见空气中响起一声低沉嗡鸣。
一道肉眼依稀能看见的能量波纹,自剑刃撞击处爆发并扩散开来,旋即波纹荡漾,瞬间席卷凤尾火鸟整个庞大身躯。
凤尾火鸟诡异地定在了空中,它身上剧烈燃烧的火焰也在波纹扫过后停止了跳跃。
下一刻,火焰熄灭,凤尾火鸟庞大的身躯消散。
然后,张小卒龇着一口大白牙自凤尾火鸟的虚影里显露了出来。
冒着滋滋白烟的赤红骨刀,照着叶十三的脑袋就劈了下来。
叶十三眼皮狂跳。
他还以为张小卒在前面呢。
万万没想到那只是张小卒留在那里迷惑他的障眼法,而张小卒的真身竟早就藏进了凤尾火鸟的虚影里,并且一直隐而未发,直待他抖腕收剑力弱之时,抓住机会暴起发难。
“卑鄙!”叶十三心里咒骂了声,同时极速挥剑抵挡。
刀剑相击,火星飞溅。
能量激荡,四下乱窜,在草地上炸出一个个土坑,湍急的河流掀起了几丈高的浪涛。
张小卒皱眉。
他本以为这一刀能够重创叶十三,毕竟是刀圣沧一海的绝学,刚刚还活劈了一位半步大能,威力之强自不必多说,却不料竟然被叶十三一个驴打滚就给逃开了。
可惜。
实在可惜。
他暗叹可惜的同时亦在暗暗心惊。
刚才刀剑交击的那一瞬间,他只觉一股诡异的能量自叶十三的剑上爆发出来,让他的刀速瞬间减慢,力量如陷泥潭,就连五色混元力的奔涌也减慢了,致使《就一刀》的威力只发挥出七成。
“是时间领域吗?”张小卒的神色又凝重了几分,心知遇到真正的高手了。
说时迟,那时快。
张小卒心思电转,但手上的招式却没有片刻停顿。
高手过招,胜负往往只在一瞬间。
既已抢得先机,就得乘胜追击,步步紧逼,不给对手丁点喘息的机会。
一步快,步步快。
这是他一直以来的战斗风格。
故而叶十三刚一个驴打滚自他刀下逃脱,他立刻就欺身逼了上去,《杀人刀》即刻施展开来,霸道无匹的刀气卷着滔天杀意将叶十三笼罩起来。
入微心境更是全力施为,叶十三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口呼吸,每一次心跳,真元力的涌动,气机的转变,等等等等,都被他“看”的清清楚楚。
叮叮当当——
二人缠斗在一起,以快攻快,以攻抢攻,招式变幻让人目不暇接,刀剑撞击声密集得似暴雨拍打窗扇。
叶十三一张白皙的脸颊胀成了猪肝色。
他狼狈,憋屈。
在张小卒看来他的驴打滚干净利索,可在他自己看来却是莫大耻辱。
他黑着脸,剑出如电,恨不得一剑把张小卒开膛破肚,一雪耻辱。
奈何只因一时大意被张小卒偷袭,便落了先机。
一步慢,步步慢。
短短一会儿,他和张小卒已经对攻近两百多招,可是他一招都未能抢占先机,一直被张小卒压了半头。
然而憋屈的同时他又不得不承认,张小卒确实强。
他的进攻密不透风,压迫得人无法呼吸。
他的招式精湛绝伦,没有一点破绽。
他的五色能量诡异又霸道,真元力与之碰撞,每每都有要被撕裂的痛苦感觉。
他招式里蕴含的能量法则更是凶猛强横,竟然能正面硬撼时间领域。
“剑一!”
叶十三突然睁目怒喝,一双明亮深邃的黑眸中亮起了点点繁星,有两道光芒自繁星深处飞射而来,如天外飞仙。
他手中的剑突然慢了。
慢得好似蜗牛爬树一样。
“一剑天上仙,不问人间事。”
叶十三的剑仿佛搅动了时光长河,让人看到了沧海横流,日月轮转,人生百年,匆匆一瞬,渺渺无趣,不如死了吧。
张小卒的刀似乎受叶十三的气机牵引,也跟着慢了下来。
大海,沙滩,少年。
第一次摸刀,第一次力劈。
简单,纯粹。
剑越慢,刀越慢。
但终究还是碰撞在一起。
叮!
轻轻的一声脆响。
好似两个小儿玩闹。
可下一瞬间,刀剑交击处猛然爆发出恐怖的能量对碰。
剑气,刀气。
叶十三青色的真元力,张小卒的五色混元力,以刀剑的撞击点为中心,分成了两个碰撞的巨大能量冲击波,寸步不让,都想把对方吞没。
忽然,一道闪电般的身影出现在张小卒身后,挥手就是一刀,砍向张小卒。
是大漠孤子年力夫。
“找死!”
张小卒似乎早就料到有人会从背后偷袭,猛然侧转身躯,左拳轰出。
砰!
拳刀相撞,空气爆鸣,气流扭曲,似要将空间撕碎。
“哟,少年,不错不错,反应真快。”年力夫冲张小卒阴恻恻地笑道,手中的刀猛地下压。
“一般一般。”张小卒冷笑应道,拳头岿然不动。
他右手持骨刀战叶十三,左手握拳敌年力夫,竟然仍不落下风。
“滚远点!”
张小卒的身后突然响起一声厉喝。
叶明月的脚从折叠空间踢了出来,踢在一处空气上,只听砰的一声,一个黑袍客被她从折叠空间踢了出来。
这黑袍客想要偷袭张小卒,被叶明月拦了下来。
“叶明月,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阻六扇门办事!”那黑袍客朝叶明月冷喝道。
叶明月微微皱眉,问道:“何方鼠辈,报上名来。”
“黑曜,影门新任罗刹。”黑袍客应声道。
“哎,影门看来是没人可用了,堂堂影门门主,对付一个后辈,竟然还要靠偷袭,丢人丢掉姥姥家咯。”叶明月讥笑道。
“呵,影门杀人,何时要讲体面了?你身为影门前任罗刹,难道不知道影门的做事宗旨是‘不择手段’吗?”黑袍客不屑冷笑,随即目光一寒,喝道:“叶明月,让开,否则别怪老夫不念同门之情,让你长眠此处。你区区九重天境,挡得住老夫的星辰之力吗?快快让开,休要做螳臂当车的蠢事。”
“老人家,你真当老娘是靠颜值当上影门门主的吗?”叶明月勾起嘴角笑问道。
也不见她有何动作,下一刻突然就到了黑袍客面前,抡起右臂。
啪!
一巴掌结结实实扇在了黑袍客脸上,把黑袍客扇飞了出去,还扇掉了他两颗后槽牙。
与此同时。
河岸对面,人群中的五个半步大能几乎同时出手。
在他们看来张小卒落败已成定局,此时再不出手更待何时,再晚可就捞不着汤喝了。
五道身影化作五道残影,瞬间就逼到张小卒面前。
驼背老者的惨死的画面犹在他们脑海里,所以尽管此刻张小卒右手刀左手拳,已经没有多一只手应对他们的攻击,可他们依然不敢丝毫松懈,故而一出手就是狠招。
第六百一十三章 战群雄
姜汉迈步跨过河道。
他目绽精光,盯着四面受攻的张小卒,准备出手。
不是要加入围攻的行列,而是要出手相助张小卒,以防他双拳难敌四手,惨死当场。
他还得捉张小卒回武卫营交差呢。
但是他又没有急着出手。
他在等,等张小卒的杀招。
那日在云竹小院,张小卒拳头上尚未发威的金红色符咒,这几天他每每回想,总是莫名心悸,感觉那符咒充满恐怖。
所以他迫切地想见识一下。
而眼下恰是最佳时机。
四面受敌,生死就在旦夕之间,他不信张小卒还能藏着杀招不用。
张小卒没有让他失望。
面对袭来的五个半步大能,他哪敢再继续站在原地不动,和叶十三、年力夫僵持下去。
只见他右手骨刀一旋一引,左手化拳为爪,扣住年力夫的刀身往身前一拽。
气机流转,能量交叠、错位,叶十三的剑刺向了年力夫,年力夫的刀斩向了叶十三。
“滚开!”
叶十三怒吼一声,非但没有收剑,反而借张小卒的牵引之势猛然发力,霎时间剑芒大盛,罩向年力夫。
“干!”
年力夫大惊失色,不明白叶十三发什么疯,一瞬间朝叶十三连劈十刀,堪堪挡下叶十三的剑招,而后抓住一瞬间的空挡纵身后跃,同叶十三拉开距离。
“狗日的!”他往地上吐了口唾沫,举刀指向叶十三,气急骂道:“娘娘腔,你他娘的发羊癫疯了?打老子作甚?”
他不知,叶十三是在气他对张小卒的偷袭。
剑是孤傲的,怎屑于偷袭的胜利?怎屑于同他联手二战一?
赢要赢得光彩,输要输得心服。
只不过“娘娘腔”三个字一出口,年力夫和叶十三的梁子可就结下了。
叶十三的逆鳞,几乎被年力夫一把给扣了下来。
鲜血淋漓!
“死!”
果不其然,叶十三甫一听见“娘娘腔”三个字,当场炸毛,举起剑就朝年力夫扑去。
“剑二!”
“一剑曰阳,一剑曰阴,阴阳湮灭,霜杀百草!”
嗡!
此剑一出,天地失色,化为黑白,刺骨寒风平地起,霜结万里。
“我干你祖宗十八代!”年力夫惊恐尖叫,吓得脸都绿了。
然而他手上的刀却一点也没怕。
一刀起风沙,大漠好风光。
他的刀孤而毒、刁而钻、灵而幻。
同张小卒大开大合的刀风截然相反。
他就像大漠里的一匹孤狼,高傲、狠毒。
偷袭也好,群攻也罢,他不在乎是否光明正大,他只在乎能否吃到可口的猎物。
寒霜,风沙。
甫一战到一处,即是天昏地暗。
与此同时。
摆脱叶十三和年力夫钳制的张小卒,面对破空袭来的五个半步大能,不退反进,直接挥刀迎面扑了上去。
当!
骨刀刀刃劈在了一杆长枪的枪尖上,只听吱啦一声,那银色不知什么材料的长枪竟被骨刀一劈两半。
可那人脸上非但没有惊慌,反而露出奸计得逞的阴笑。
只见骨刀劈到枪身正中位置,裂开两半的枪身竟猛然绞合在一起,将骨刀生生缠住。
那人手腕一抖,枪身猛地一弯,枪尖如毒舌吐信,舔向张小卒的咽喉。
与此同时,左侧有长剑刺来,张小卒左拳轰出。
右侧有锤砸来,身后有爪抓来,还有一人自头顶上空一刀劈下。
前后左右上,五面夹攻。
姜汉拳头不由地攥紧,脚下又往前靠近几步,怕隔的太远来不及出手救
张小卒。
叶明月有心支援,却被黑袍客紧紧纠缠,确切点说是正被黑袍客压着打。
她毕竟不是星辰境,不过是仗着功法诡异和奇招异术打了黑袍客一个措手不及,此时黑袍客渐渐缓过劲来,她就渐渐呈现不支之态。
“哈哈——”
张小卒忽然纵声狂笑,气势猛然暴涨一截,骨刀由前劈改横扫,竟带着长枪以及握枪的人飞了起来,然后一起朝右侧砸来的铁锤抽去。
那人吓了一跳,连忙抖弯收枪,松开骨刀,不然他就要被张小卒当做人肉沙包,去挡黑呜呜的铁锤了。
骨刀脱离钳制,和铁锤碰撞在一起,刀刃上瞬间张开一面金红符咒,喷吐出刺眼的光芒,把铁锤和抡锤的人淹没。
砰!
连锤带人倒飞出去。
同时非人的凄厉惨叫声划破晴空,差点撕裂人们的耳膜,让人忍不住起鸡皮疙瘩。
同一瞬间,张小卒的左拳和左边刺来的剑也撞击在一处,同样一张金红符咒在张小卒的拳面展开,旋即爆发出刺目光芒,把剑和持剑的人一并吞没。
“啊——”
倒飞出去的持剑人,喉咙里爆发出和铁锤人同样凄惨的非人惨叫。
张小卒动作未有丝毫停滞,也不能有丝毫停滞,因为头顶和背后袭来的敌人不给他时间。
他身体后仰,一个背撞撞向身后之人,同时骨刀上撩。
砰!
身后袭来之人由爪变掌,一掌拍在张小卒的背上,张小卒后撞的身体猛地往前扑了出去,他没能抗住这一掌之威。
好在骨刀以巧劲将头顶劈下的刀拨开了,否则他非要被活劈了不可。
他摔在地上,直往前滚出五十余步才停下,翻身跃起,嘴角流出一股鲜血。
可他脸上却挂着笑容。
“哈哈,好久没有战得这么畅快了,痛快痛快!”张小卒虎躯一震,将身上的尘土草叶震落,衣衫鼓荡,黑发在身后张牙舞爪。
自战场上走一遭,即便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在经历过尸山血海的残酷后,血液里也会埋下噬战的狠劲和冲动。
张小卒自大牙战场上归来,血液里埋下的不仅仅是噬战,还有嗜血。
此刻,被尽数引燃。
观战的姜汉看得手心冒汗,热血沸腾。禁不住有一股莫名冲动,想冲上去一战。
只是那两个抱着脑袋趴在地上打滚惨叫的半步大能,惊得他眼皮直跳。
他期待许久的金红符咒终于被张小卒施展了出来,所显现出的诡异威力远超他的想象。
他无法想象,地上这两位半步大能,究竟正经历着怎样的痛苦,能让他们放弃尊严,满地打滚,杀猪一般的惨叫。
但更让他心惊的是,张小卒那一刀一拳,他感看得真切,在碰撞的那一瞬间接连爆发出两段力。
正是那猝不及防的第二次力量爆发,把铁锤人和持剑人的护体真元击溃,让符咒光芒有机可乘,洞穿了他们的身体。
这让姜汉禁不住怀疑,张小卒是不是也身怀神力心境,但马上他就摇头否定了自己的猜测,因为那日在云竹小院和张小卒对拳时,他十分确信张小卒身上没有神力心境。
所以他实在不解张小卒是怎么做到的。
“列位,准备好了吗?我要上了!”
张小卒扭动身躯,身体里响起一连串的爆豆声,一股嗜血狂暴的气息自他体内奔涌而出,同时还有尸山血海般的滔天杀气。
鬼瞳之力灌注他的双瞳,使他两颗眼珠红得如嗜血恶魔。
砰!
他脚蹬地面,身体爆射出去。
扑向那位使枪的半步大能,路上顺手用骨刀锋利的刀刃抹过铁锤人的咽喉,帮他解除痛苦。
杀机无限的战场上,没有同情和怜悯,只有战友和敌人,只有生和死。
这一刻你若同情受伤的敌人,等他缓过劲来时,他手里的刀就会砍在你,或是你的战友身上。
那时候死的就是你,或是你的战友。
这种情景张小卒在战场上见得多了,尤其是那些刚上战场的新兵,最是会犯这种低级而又致命的错误。
他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因为他早已不是新兵蛋.子了。
让一位半步大能缓过劲来,那得多么愚蠢啊!
所以,他又顺手斩了那位使剑的半步大能,让他解脱痛苦。
“下一个,到你了!”
张小嘴勾起嘴角,脸上挂着嗜血的微笑,骨刀挥舞朝使枪的半步大能斩去。
使枪的半步大能惊骇万分,尤其是看见张小卒若无其事地连抹两位半步大能的脖子,心中惊惧更甚。
他真元鼓荡,枪出如龙,使出浑身解数,招架张小卒疯子一般的狂攻。
然,仅三十余回合,他双手虎口崩裂,手掌生生磨掉一层皮,鲜血顺着指缝汩汩流淌了出来。
他就要招架不住了。
“我死了,下一个就轮到你们两个了!”他扯着嗓子朝另外两位半步大能怒吼,想让他们两个一起上,三人合力战张小卒。
那两人听了他的怒吼这才反应过来,当即转身就跑。
“!!!”
“我干你们祖宗十八代!”
使枪的半步大能望着眨眼间远去的两道背影,目眦欲裂,气炸了肝肺。
“——”把张小卒都给看愣住了。
他忽然收刀。
使枪的半步大能连抓住机会忙纵身后跃,与张小卒拉开距离。
他转身想逃,忽听张小卒说道:“你若能挡下这一刀,哦不,挡下这一剑,我就饶你一命,放你离去。若不然,没有我的准许,你肯定逃不掉。”
“好!”他目光一沉,生生止住恨不得马上撒腿就逃的双脚,因为他知道张小卒说得没错,若张小卒一心杀他,他逃不掉。
张小卒手腕一抖,执刀如剑。
只见他迅速敛去狂暴的气息,整个人一下变得宁静起来。
他手中的刀慢慢动了。
很慢。
似蜗牛爬树一般。
使枪的半步大能看见张小卒施展的招式,禁不住愣了一下,因为这一幕他刚刚见过,这是叶十三的“剑一”。
“剑一!”
张小卒张口吐出两个清脆字眼,双眸深邃,有繁星点点,两道光芒自眼瞳深处飞来,彷如天外飞仙。
“一剑天上仙,不问人间事!”
他的刀,此时称之为剑或许更贴切一点。
他手中的“剑”,绽放出耀眼光芒与漫天剑影,罩向使枪的半步大能。
空气为之安静。
叶十三和年力夫的战斗停了下来。
叶明月和黑袍客的战斗也停了下来。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张小卒手中的“剑”。
叶十三尤甚。
他神色间甚至露出了惊恐之色,因为张小卒使的竟是他的招。
他不明白自己的绝招怎么被张小卒使了出来,并且看上去有模有样。
“哈哈——”
九天之上有一身形魁梧的老者,俯瞰大地,乐得捋须大笑。
“不愧是老夫的亲孙儿,天资聪慧,天赋异禀,把老夫的优点全都继承了。”
“一群歪瓜裂枣,也敢和老夫的孙子争缨?以卵击石,不自量力。”
“看,随便耍两招就把你们一个个看傻眼了吧。”
他正夸着,就见张小卒的刀和那位半步大能的伤碰撞在一起。
噗!
血染长空。
张小卒仰面倒飞了出去,胸前被枪尖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
“——”九天之上的老者嘴角狠抽了两下,可马上又乐呵呵道:“不愧是老夫的亲孙儿,连受伤都有老夫当年的风采!”
第六百一十四章 给阎王爷送礼
“——”那人举着长枪,望着被他一枪挑飞的张小卒,惊讶地愣在了原地。
他不是惊讶于自己这一枪之威,而是惊讶于张小卒为何招式用到最后突然偃旗息鼓。
若不是他在最后时刻鬼使神差地收了一下枪,张小卒恐怕已经被他一枪捅个对穿,挑在枪尖上了。
“干!”甫一从惊讶中醒来,他心里顿时懊悔地咒骂了声,气自己为何要收那一下枪,若把张小卒一枪捅个对穿,那多畅快。
其实他心里是有答案的,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是张小卒的强大和狠绝,在他心里生成了威慑力,刚才交手那一瞬间,这股威慑力让他下意识地畏惧,不敢杀张小卒,从而招式犹豫,收了一下枪。
张小卒这虎头蛇尾的一招,把所有观战者都看愣了,继而哭笑不得,觉得张小卒是画虎不成反类犬,让人贻笑大方。
并且也太想当然了。
别人的绝技,只是看了一遍,就妄想依葫芦画瓢据为己有,实在可笑。
如果这么简单就能学会别人的武技绝学,那还用得着拜师学艺么?
直接瞪着一双眼睛到处看人打架就好了。
张小卒的失败,一下让他成了场上的笑话。
“这厮怕不是个傻子吧?”叶十三撇了撇嘴,一脸不屑。
可他心里却慌的厉害,一颗心仍在紧张地砰砰猛跳。
他比谁都看得清楚,张小卒的《剑一》距离成功只差一步,虽然是最难的一步,但仍让他惊为天人。
可要知道,张小卒只不过才看他施展了一遍《剑一》而已。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看不懂的都在笑话张小卒是个蠢货,看得懂的才明白张小卒刚才这一剑有多恐怖。
恐怖的不是这一剑威力有多强,恐怖的是张小卒超越常人认知范畴的可怕悟性。
姜汉不自觉地看了眼自己的拳头。
他甚至怀疑张小卒施展的二次发力,是不是从他在云竹小院打出的那一拳中悟出来的。
叶明月惊吓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她终于明白张小卒的二次发力是怎么做到的了,原来是在与她战斗的过程中生生悟出来的。
所以她比任何人都要惊恐,因为她毫不怀疑,若果让张小卒多看几遍叶十三的《剑一》,张小卒真会把它悟透。
年力夫皱着眉头盯着摔在地上的张小卒,瞥了一眼叶十三,眼睛里闪烁起狠毒之色,小声道:“这家伙有点恐怖,将来必然是个可怕的对手,要不——咱俩现在联手把他给宰了?”
叶十三皱眉。
可很快就舒展了眉头,扬起手中的剑,傲然道:“吾有一剑,可斩天地,何惧人乎?”
“二.逼青年!”年力夫嘟囔着骂了句,他盯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张小卒,心中杀意渐盛。
天妒英才,人更易妒。
张小卒躺在地上有点懵,这和他想象的结局太不一样。
他虽是一时心血来潮,要施展叶十三的《剑一》,可他并不是肆意胡来,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他信心满满,觉得至少能发挥出《剑一》五成威力,退一步讲,就算施展失败,他也有能力挡下对方的枪。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一招《剑一》竟是这般诡异。
明明力量已经蓄势待发,然而就在最后临门一脚时,力量突然毫无征兆地散了。
以至于面对疾刺而来的长枪,他的力量骤然溃散,几乎没有一点抵抗之力,差点被一枪贯穿胸膛。
“大意了。大意了。”张小卒躺在地上心有余悸地摇头叹息。
然后取出一粒元始金丹服下,又拿出药瓶往胸前伤口上洒了些治外伤的药粉,最后坐起身把两只衣袖往胸前伤口上一系,伤口就算包扎好了。
“张小卒,快说,周剑来在哪?!”有人见张小卒受伤,并且伤得不轻,不禁增了几分胆量。
但也只敢躲在人群里叫嚷。
噗!
一根闪着金属光泽的锋利地刺,毫无征兆地自叫嚷之人
的脚下拔地而起,自下而上贯穿了他的身体,并把他挑起了一丈多高。
“啊——”他嘴里发出惊恐惨叫。
然而只挣扎了几下就断了气息,一命呜呼。
鲜血流淌,把土黄色的土刺染红了。
噗!
又是一根地刺拔地而起,把人群中另外一人身体贯穿,并挑到空中。
噗!噗!噗!
下一刻地刺竟如雨后春笋般接连冒起,每起一根必有人惨死当场。
“跑啊!”
有人惊恐大叫,抓住惊吓过度的同伴拔腿就跑,可刚跑出几步距离,就被地刺贯穿了身体。
有些人已经跑出百步远,可仍然难逃一死。
一场令人头皮发麻的杀戮盛宴,在河对岸恐怖上演起来。
叶十三等高手纷纷皱眉,因为他们感受到自己被一道杀机锁定,极度危险的感觉降临。
他们的神情不由凝重,顺着杀机涌来的方向往西边望去。
只看见一个雄壮黝黑的青年,背上背着一个人,自西边河流的上游缓步往这边走来。
他脸上挂着微笑,看上去和煦友善,可这样的笑容却让叶十三等人心生寒意,因为河对岸正在上演的杀戮盛宴正是出自这人之手。
他们抑不住冒出一个念头,觉得缓步走来的这位不是人,而是一个面带微笑的恶魔。
来人脚步看似缓慢,实则行径速度很快,眨眼间就到了面前。
“看一下。”他在张小卒身边停下脚步,把背上的人放下,冲张小卒说了声。
然后站起身,看向河对岸。
河对岸情景凄惨。
八重天境以下的全部惨死。
近千人的队伍,眨眼间变成一片尸林,只剩下五六十个八重天境的修者和两位半步大能。
“你是牛广茂!”有人认出了黝黑青年。
他没有认错,来人正是牛大娃。
“没错,我是牛广茂!”牛大娃冲那人点了点头。
他不知道这里之前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他一来就看见张小卒在包扎伤口,就听到有人在逼问张小卒周剑来的下落,于是他基本就明白了这里在干什么。
又看见四周地面残破不堪的样子,他很难想象张小卒先前经历了怎样的残酷战斗。
所以他怒火滔天。
他右手一晃,从须弥芥子里取出一张大弓,又道:“我把周剑来给你们送来了,你们找他有什么事吗?”
吱——
大弓被他一把拉满,发出绷紧的挤压声。
他手中没有箭矢,可弓拉满的瞬间,一支流光环绕的金色箭矢凭空显现,搭在弓上。
崩!
弦松,箭出。
确切点说是,箭突然消失了。
好像是射出去了,又好像是消散了,没人知道它去了哪里。
河对岸一个八重天境的高手,忽然眼皮狂跳,恐怖的危险感让他头皮发麻,可他却不知道危险来自何方。
他没有多想,转身就跑。
噗!
就在他转身的一瞬间,消失的金色箭矢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下一刻贯穿了他的心脏。
他身体带着惯性,往前跑了两步,而后一头栽倒,生机全无。
吱——
牛大娃再次张弓搭箭。
哄!
河对岸的人顿时作鸟兽散。
牛大娃的诡异和恐怖让他们再无心夺光明剑,哪怕周剑来已经摆在面前,哪怕光明剑已经近在咫尺,他们都不要了。
此刻,只想逃跑。
可牛大娃手里的弓似乎不答应。
崩!
弦松,箭出。
噗!
又一人被贯穿胸膛,命丧当场。
“跑快点!”牛大娃喝道,可紧接着又笑道:“跑快了可以死的慢点。”
张弓,搭箭。
弦松,箭出。
牛大娃重复着一样的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娴熟。
一个又一个八重天境的高手在没命
奔逃中被他射落。
“住手!他们已经放弃抢夺光明剑了!”姜汉出声呵斥道,牛大娃的无情杀戮让他觉得太残忍。
“他们想要抢夺的时候你怎么没让他们别抢呢?”牛大娃冷笑问道。
“想抢的时候就是我杀你,不抢的时候就是你不能杀我,真好笑。”
“若如此,我现在看上了他们的小命,想要拿来给阎王爷送礼。”
“可以吧?”
牛大娃嘴上说着话,同时手上也没闲着。
眨眼的时间,河对岸已经看不到活人的身影。
可他却沉喝一声,再次张弓搭箭,且这一箭明显比之前那些箭更加凶猛。
方圆百丈内的元素之力似乎都被这一箭搅动,朝张开的大弓疯狂涌来。
“小爷,饶命啊!”
数百步外一位躲藏在高大树木上的半步大能忽然惊恐尖叫,同时拔腿狂奔。
他心中后悔极了。
因为他本应该可以逃的更远,可他心有贪念,又仰仗自身实力,故而跑出四五百步远,就一个折身躲到树上,准备观望一下,看等会张小卒等人混战起来,是否有可乘之机。
可他万万没想到,牛大娃发现了他,并且不打算放过他。
崩!
箭射了出去。
下一瞬间就到了那人身后。
那人回身挥剑,与金色箭矢斩在一处。
轰的一声,金色箭矢炸裂,极度压缩的元素之力瞬间迸发爆炸。
那人手持利剑,顶着元素冲击,在地上滑行数十步。
“也不怎么样嘛。”他忽的咧嘴一笑,感觉自己似惊弓之鸟,被牛大娃唬到了,原来这箭的威力远比他想象的弱很多,以他的实力完全可以挡下。
“切!”牛大娃撇了撇嘴,嘟囔道:“以我现在的战力,隔这么远射杀一个半步大能,果真有点困难,隔近一点肯定没问题。”
他简单总结了一下战斗经验,然后转身看向河这边使枪的那个半步大能,接着张弓搭箭。
他嘴角不由的勾起一抹笑意,似乎在说:“这个隔得近。”
“住——住手!”那人顿时头皮发麻,急声道:“张公子已经答应放我离开了!”
牛大娃向张小卒投去询问的目光,见后者点点头,于是转移目标,看向姜汉。
“别误会,我不是来抢光明剑的。我是奉太子殿下命令,请三位公子去武卫营喝茶的。”姜汉连忙摆手解释,非有必要,他不想品尝牛大娃的箭。
牛大娃皱了皱眉,又把目标转向年力夫和叶十三,片刻后定格在叶十三身上。
“为什么是我不是他?”叶十三很是不悦,冷着脸道:“是因为觉得我比他弱吗?”
“不是,是因为你长得太白了,我生平最恨小白脸。”牛大娃回道。
“——”叶十三好想抽自己一巴掌,恨不该多问。
“哼!够了!”
虚空中突然传出一声怒喝,而后自百步外的东方天空显现出一位儒衫老者。
其背负双手,踏空而行,盯着牛大娃说道:“小小年纪,心性竟是如此残忍,杀人如麻,视生命如草芥,地狱里的恶魔尚比你善良三分。你之恶,天理难容。”
牛大娃收了弓,快步走到张小卒身边,小声问道:“这老东西是星辰大能,有后手没?没有的话,咱就立刻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死!”朱舜已然领教过牛大娃脚底抹油的本事,甫一看见他和张小卒嘀嘀咕咕,怕再次被他逃脱,当即毫不犹豫地出手。
“呵—”一声冷笑自九天高空落下,下一刻一道魁梧身躯挡在了牛大娃和张小卒面前,拂袖一扫就把朱舜的星辰之力击散,并出言讥笑道:“万剑阁的人是越来越有本事,越来越会欺负人了。”
“你是——”朱舜目光落在来人身上,微微皱眉思索,旋即瞳孔猛地一颤,失声叫道:“张屠夫!”
(感谢大佬36009917的打赏,恭喜大佬登临盟主宝座。感谢佛系小袁的月票支持。感谢所有平台所有读者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