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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三青色     悍卒斩天txt下载     悍卒斩天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八十五章 赠酒

    “自然不是。”周剑来忙摆手笑道:“姑娘美若天仙,别说倒酒,便是倒一杯白水,也能让我等飘飘欲醉。”

    “哼,油嘴滑舌!”古今雨桃花眸中泛秋水,娇滴滴的一声嗔,嗔得酒客们心头乱颤。

    周剑来首当其冲,心头一荡,暗呼受不了,忙把目光转动,不敢和古今雨那一双秋波荡漾的桃花眸子对视。

    古今雨瞧着周剑来的窘迫模样,噗嗤一声乐了,问道:“那你为何讨要酒壶?”

    “我是想请那位兄台和小姐喝一杯酒,所以不敢劳烦姑娘执壶斟酒。”周剑来应道,同时抬手指向右方。

    古今雨顺势往右边看去,最先看到的是坐在隔壁亭子里的青衣汉子和与其同桌那位其貌不扬的女子。

    她的目光并没有在二人身上多做停留,因为这两人太过普通,所以被她直接忽略掉。

    她继续往右看去,只见顺着长廊走来几个人,走在前面的恰是一男一女。

    这两人古今雨认识,男的叫霍兴武,女的叫谢思妍,皆是帝都名门大户家的子女。

    此二人身份高贵,古今雨下意识地认为周剑来要请的是他们两个,目光在二人身上停留片刻后收回,冲周剑来笑道:“让小女子给他二人斟一杯酒也不是不可以。”

    她嘴上这么说着,可手里的酒壶却推给了周剑来,显然霍兴武和谢思妍还入不了她的眼。

    “小女子听剑奴说,二位公子似乎是第一次来帝都,不知和那两位是什么关系?”古今雨好奇问道。

    周剑来端起酒壶,边站起身边应道:“萍水相逢,相见投缘。”

    古今雨闻言愣了一愣,随之讶然道:“萍水相逢就请喝剑梅酒,公子好生阔气。”

    周剑来笑道:“谈什么阔不阔气,好酒就该和投缘的朋友一起喝,否则就是仙酿,喝起来也无甚滋味。”

    “哈哈,说得好。”向这边走来的霍兴武听见周剑来的话,忍不住抚掌大赞。

    古今雨和周剑来的对话毫无遮掩,再加上霍兴武注意力全在古今雨身上,故而把二人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

    和古今雨一样,他也以为周剑来要请的人是他和身边的谢思妍。

    尤其是刚刚古今雨的目光在他二人身上短暂停留后,更让他确定无疑。

    虽然不知道周剑来是谁,为何初次见面就要请他喝剑梅酒,但一点也不影响霍兴武高兴的心情,因为能被人请喝剑梅酒,实在太长面子了。

    霍兴武脚下不由地加快步伐,远远地冲周剑来拱手大笑道:“我与兄台亦是相见投缘,你这位朋友我霍兴武交定了。”

    与霍兴武并肩行走的谢思妍亦朝周剑来作礼,笑道:“小女子与——”

    她话刚出口却戛然而止,且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随之尴尬地涨红了脸,因为她看见周剑来竟端着酒壶,径直走到了旁边亭子里,并笑着与亭子里坐着的两个人见礼。

    她这才恍然明白过来,周剑来要请的人根本不是她和霍兴武,是他们两个自作多情了。

    亭子里,青衣汉子一脸惊愕地看着走到身边来的周剑来,压根没敢想周剑来要请的人竟然是他。

    “请——请我?公子——莫要开玩笑了!”青衣汉子局促而又窘迫,觉得周剑来是在有意捉弄他,不过他眼底深处还藏有一丝怯弱的期盼和渴求

    ,希望这是真的。

    周剑来笑了笑,没有立刻回答青衣汉子,而是端着碧玉酒壶把青衣汉子面前的空酒杯给斟满了,用实际行动回答了他。

    “这——这——”青衣汉子激动得涨红了脸,一时语结,不知该如何感谢周剑来。

    周剑来将碧玉酒壶放到石桌上,向青衣汉子真挚地感谢道:“我兄弟二人初次来万剑阁,见识浅薄,多亏兄台善言提醒,才没闹出笑话,感激不尽。遂奉上一杯水酒,聊表谢意,还望兄台不要嫌弃。”

    “贵重了,贵重了。在下不过是多了两句碎嘴,怎敢受公子如此大礼?”青衣汉子受宠若惊道。

    周剑来摆手笑道:“在我眼里它先是酒,然后才是助益修炼的灵液,既然是酒,自然要和投缘的朋友一起分享。”

    说完,他看向坐在青衣汉子对面的女子,说道:“在下感受到这位姑娘的剑意波动不稳,似有突破之兆,希望这壶中剩下的一点残酒,可以帮到姑娘。”

    女子闻言既激动又感激,连忙朝周剑来深深鞠了一躬,而后抬手指着嘴巴,嘴里发出“啊啊”两声,一脸歉意地示意周剑来,她是个哑巴,无法开口道谢。

    周剑来微笑颔首,表示无妨。

    周围的酒客全都看傻了,哪能想到周剑来竟会把小半壶剑梅酒随手送给了两位萍水相逢的人,出手之阔绰,让他们感到窒息。

    许多人脸上都露出了懊悔之色,尤其是那些奚落嘲笑过周剑来的人,更是肠子都悔青了,怪自己为什么没有青衣汉子的眼力界,若是能早一点看出周剑来的不凡,上前逢迎讨好一番,说不定也能得到一杯剑梅酒。

    古今雨亦是错愕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她误以为周剑来是要请霍兴武和谢思妍喝剑梅酒,以为他初到帝都,想要结交一些权贵之人,但她万没想到周剑来要请的人竟然是隔壁亭子里两个萍水相逢,且看上去极为普通的陌生人,还把剩下的小半壶酒全都慷慨赠送了。

    便是她颇为见过世面,亦不由地惊叹道:“可真豪横啊!”

    然而她话音刚落,就听牛大娃骂骂咧咧道:“豪横个屁,败家玩意儿!”

    古今雨哑然失笑。

    另一边,和古今雨生出同样误会的霍兴武和谢思妍,尴尬的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二人怨气横生,只觉被周剑来戏耍了,故而脸色一时黑得似锅底一般。

    这本是个误会,若心胸敞亮一点,哈哈一笑也就过去了,可霍兴武偏偏咽不下这口气,觉得当众落了面子,想要找回来。

    只见他黑着一张脸走到周剑来面前,含怒质问道:“刚才是你在这里大呼小叫扰人清静?”

    他可没脸质问周剑来为什么不请他喝酒,故而只能挑周剑来之前的不是,可先前他在阁楼雅间里听见周剑来的喊叫时,却是乐得前仰后合,可没见他有半点不悦。

    所以,什么大呼小叫扰人清静,不过是鸡蛋里挑骨头,无理取闹罢了。

    周剑来自然听得出霍兴武语气里的不友善,不过并未生气,而是歉意地迎上霍兴武盛气凌人的目光,谦逊道:“是在下莽撞,打扰了公子的清静,望公子海涵。”

    “哼!”霍兴武愤懑地哼了声。

    周剑来的谦逊姿态,让他感觉彷如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堵在嗓子眼的怨气没法发泄

    出来,甚是难受。

    可周剑来已然道歉,他若再喋喋不休,未免太过小肚鸡肠,惹人笑话,故而不得不暂时咽下嗓子眼的怨气,哼了声拂袖而过,走向古今雨所在的亭子。

    谢思妍却要比霍兴武刻薄的多,自周剑来身旁走过时,停下脚步冷嘲道:“一个断臂的残废,也妄想让光明剑认主,真是可笑至极。好狗不挡道,让开!”

    周剑来看着趾高气扬的谢思妍,扯起嘴角笑了笑,不与其计较,并抬脚往旁边让了一步。

    事实上他站在石桌边,和谢思妍有好几步的距离,根本挡不着她的路。

    “哼!”

    周剑来的退让让谢思妍很是满意,昂起脑袋哼了声,迈步往前走去。

    跟在这二人身后的几个公子哥,不知是不是因为看见周剑来好欺负的缘故,竟然也有样学样,居高临下地警告起周剑来。

    “小子,不要以为买一壶剑梅酒,就能在帝都横着走,不把任何人放眼里。告诉你,这里是帝都,你惹不起的人一抓一大把。”

    “把眼睛放亮点。”

    “再敢大呼小叫,就把你赶出万剑阁。”

    每一句话都盛气凌人,可周剑来始终没有生气,因为他感觉这些人的言行无聊且幼稚,与他们斤斤计较,实在无趣。

    等一行人走过亭子,青衣汉子连忙压低声音提醒周剑来,道:“这些都是帝都豪门大户家的公子小姐,一贯的嚣张跋扈。公子初到帝都,人生地不熟,能不招惹他们,最好不要招惹。”

    周剑来笑着点点头。

    青衣汉子见周剑来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丝毫不因霍兴武一伙人的言语挑衅和冒犯而生气,好似在听无关痛痒的笑话一般,他心中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不禁翘起大拇指赞道:“公子之气量之豁达之豪情,远非常人所能及,公子乃人中龙凤也。”

    周剑来摆手笑道:“什么龙不龙凤不凤的,不过是打打杀杀、生生死死经历的太多,从而许多事情都看淡了罢了。”

    青衣汉子闻言不禁一愣,周剑来话语中的沧桑,让他无法和周剑来的年纪对应在一起,他抑不住好奇,想知道周剑来究竟经历过什么,能让这么一个年轻的小伙,说起话来如此沧桑。

    他偷瞄了眼周剑来的断臂,心想周剑来的经历必然残酷无比。

    “二位慢用,我过去看一下,我兄弟脾气可不太好,别一会闹出事来。”周剑来道。

    “公子赠酒之恩——”

    青衣汉子又要感谢,但被周剑来摆手打断,道:“江湖儿女,一杯水酒,何足挂齿?一再言谢,岂不矫情?休说了。休说了。”

    青衣汉子闻言,当即不再多言,和哑巴妹妹一起朝周剑来离去的背影深深鞠了一躬。

    霍兴武一行几人进了亭子,立刻众星拱月般把古今雨拥簇起来。

    霍兴武似失忆一般,忘记了刚才的尴尬,脸上堆起和煦的微笑,彬彬有礼地向古今雨施了一礼,道:“几日不见,古姑娘愈加美丽动人了。”

    谢思妍等人也不甘落后,争先向古今雨见礼问好。

    赞美之词,滔滔不绝。

    “咳——”牛大娃微微皱眉,轻咳了声,开口道:“诸位叙旧闲聊,可否移步他处?这么多人挤在这小小的亭子里,吵得慌,闷得慌,让人没了喝酒的兴致。”

第五百八十六章 山风太大

    “这么多人挤在这小小的亭子里,吵得慌,闷得慌,让人没了喝酒的兴致。”

    牛大娃话音未落就招来霍兴武几人的瞪视。

    “小子,仙子面前休得无礼!”

    “你这黑厮,皇城脚下,你惹不起的人多着呢,说话做事最好小心点,别到时候惹了不能惹的人,最后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呵呵,他一个外地来的莽夫,哪知道我们的身份,若我们一一报出名号,定吓得他不敢言语。”

    “这也就是在剑阁里,若是在外面大街上,他敢这么跟本公子说话,我非得出手教训他一顿不可。”

    几个公子哥想在古今雨面前抖一抖威风,博美人刮目相看,故而全都摆足姿态,或对牛大娃怒声呵斥,或冷言讥讽,或口出狠话,以彰显自己的非凡。

    霍兴武轻摇折扇,嗤鼻冷笑道:“一个不知礼数的莽汉罢了,何必与他一般见识。”

    而后看向古今雨,道:“在下在阁楼雅间备了美酒,诚邀古姑娘共饮佳酿,不知古姑娘肯否赏脸?”

    古今雨一直未出声,只是以不失礼貌的温和微笑回应霍兴武等人的问好和恭维,因为她对这些人全然不感兴趣,反倒是对牛大娃起了好奇之心。

    瞧着牛大娃坐在那里把玩着白玉酒杯,耷拉着眼皮漫不经心的样子,古今雨想不通这个长得五大三粗,看上去并不好惹的家伙,怎么能让霍兴武几人骑在头上撒野?

    是担心强龙不压地头蛇,不愿意得罪霍兴武这些帝都公子哥?

    还是说胸怀宽广远超常人,全然不把霍兴武等人的恐吓、嘲讽、讥笑当回事?

    可多年来积累的识人经验告诉古今雨,牛大娃既不像一个怕事的主,亦不该有那么豁达的胸怀,毕竟他的年龄摆在那里。

    古今雨实在想不通牛大娃是如何做到对霍兴武几人的过分冒犯做到无动于衷的。

    越是想不通,她的好奇心就越重,不知觉间大部分注意力都转移到了牛大娃身上,直至听见霍兴武的邀请,这才转移注意力看向霍兴武,冲其嫣然一笑。

    眉若新月俏含春,桃花双眸生百媚。

    这一笑直把霍兴武浑身骨头都笑酥了。

    可古今雨紧接着的一句话,却让霍兴武的表情猛然僵住,连带酥麻的骨头也都僵了,立在那里,尴尬无比。

    “霍少也点了剑梅酒么?”古今雨红唇轻启,脆声问道。

    言下之意,让她赏脸喝酒需要点剑梅酒。

    “这——这个——”霍兴武脸上强挤出一抹尴尬的笑容,心虚地说道:“今儿一大早就听家仆说龙奎大人要进剑冢拔取光明剑,在下着急想瞻仰龙奎大人拔剑之风姿,故而出门急了些,忘记带——带丹药了。”

    说到最后已是声如蚊蝇,尤其是“丹药”二字,更是虚得只有他自己听得见。

    让古今雨出场最简单直接的办法就是点一壶剑梅酒,而不点酒也想让古今雨出场,那就要看身份够不够硬了。

    显然,霍兴武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够格,否则也不会尴尬和心虚。

    周围的酒客们听完霍兴武的话全都咧嘴笑了,只不过碍于霍兴武的身份,没有笑出声。

    他们都知道,霍兴武根本喝不起剑梅酒,什么出门太急忘记带丹药,纯粹是死要面子编造的谎话。

    古今雨自然也是知道的,不过她很照顾霍兴武的面子,没有戳穿他的谎话,而是微微一笑,故作遗憾地说道:“如此真是太可惜了,希望霍少下次来的时候,出门不要太着急,让奴家有机会给霍少斟一杯剑梅酒。”

    霍兴武老脸一红,连忙就坡下驴,干笑道:“一定一定。”

    “各位,麻烦让一下,让我进去。”周剑来在亭子外喊道。

    亭子空间虽不狭小,但也不是非常宽敞,霍兴武几个人横七竖八一站,恰好挡了他回座位的路。

    霍兴武烦躁地回头扫了周剑来一眼,顺带气怒地瞪了牛大娃一眼,似乎把自己的尴尬境地怪罪到了周剑来和牛大娃身上,随后看向古今雨说道:“这两人喝剑梅酒如牛饮水,粗鲁不堪,根本不懂品酒,古姑娘无需再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了。”

    “聒噪!”霍兴武的喋喋不休终是耗干了牛大娃的耐心,令其厌恶地皱起眉头。

    霍兴武似乎已经习惯了牛大娃和周剑来的忍让,突然被牛大娃出声呵斥,当即怒不可遏,瞪向牛大娃呵斥道:“你说什么?!”

    古今雨却是眼神一亮,顿时兴趣高昂起来,她已经期待牛大娃或是周剑来动怒许久了。

    “滚!”牛大娃厌烦地地冷喝一声,随之抬起手冲霍兴武几人一扫,似赶苍蝇一般。

    霍兴武几人刚要发怒,猛然间只觉一股磅礴的力量拍打在身上,来不及任何反应身体就离地而起,横飞了出去。

    “啊——”

    几人带着惊叫声,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直飞出二三十步的距离,这才砰砰几声,如下饺子般摔在坚硬的岩石地面上,接着又是一阵吃疼惨叫。

    古今雨惊愕得张开了红唇小嘴,望着远远摔出去的霍兴武几人,一时愣了神。

    她既没想到牛大娃动起怒来如此简单粗暴,更没想到牛大娃修为如此高深,随手一扫就把霍兴武几人轰飞了出去。

    令其尤为震惊的是牛大娃对力量的掌控,她和霍兴武几人站的很近,然而非但没有受到

    一丝一毫的波及,甚至几乎没有感受到周围有力量波动。

    “此人修为深不可测!”震惊过后,古今雨看牛大娃的眼神不禁凝重了几分。

    她本就瞧出牛大娃似有不凡,却万万想不到他竟如此不凡,此等修为,足以跻身帝都年轻一代顶尖强者之列。

    周围看热闹的酒客们也都看傻了眼,看看摔落远处的霍兴武几人,再看看牛大娃,确定自己没有眼花后,纷纷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啊——”霍兴武红着眼珠子从地上跳了起来,一时间怒火中烧,失了理智,边大步冲向牛大娃,边叫骂道:“狗杂碎,敢打老子,你死定了!家父乃是京都县令,正五品的京官,动动小拇指就能碾死你这个外地来的杂碎。

    识相的快快跪下给老子道歉,老子心情一好, 没准还能放你一马,如若不——今日县衙大牢必有你一席之地!”

    “啊——我要杀了你!”谢思妍亦是气急败坏,叫嚷道:“家父乃刑部给事中——”

    “家父乃——”

    其他几人从地上爬起来后,也都跟着叫嚷起来,一一报出身份,无不家世显赫。

    然而霍兴武几人的气急败坏和自报家门,非但没有吓到牛大娃和周剑来一星半点,反倒把二人给逗笑了。

    周剑来哈哈一乐,没有理会直冲而来的霍兴武几人,顾自走到石桌边坐下。

    “聒噪!”眼看霍兴武几人就要冲到近前,牛大娃突的冷哼一声,这次连抬手做做样子都懒得做,霍兴武几人就再次横飞,直摔出去四五十步之选。

    “啊——”惨叫声再次划破天空。

    牛大娃再次动手让古今雨绣眉微皱,看向他说道:“牛公子,万剑阁严禁酒客私斗,否则会被驱逐,并列入黑名单,此生不得再进万剑阁。”

    “姑娘明鉴,我可没动手打他们。”牛大娃一脸无辜地应道。

    古今雨不由气笑,指了指霍兴武几人,问道:“他们难不成是自己把自己摔出去的?”

    “嘿嘿——”牛大娃挠头嘿笑,道:“肯定是山风太大,他们脚下没站稳,一个不小心被山风吹飞的。”

    “——”古今雨一脸无语地看着牛大娃。

    “放你娘的狗臭屁!”霍兴武远远听见,目眦欲裂,差点没被气吐血。

    “啪啪——”

    不远处突然响起一串掌声,随之传来一个男子的冷笑:“好一个山风太大!好一个厚颜无耻之徒!”

    顺声望去,只见一位二十岁上下,身着靛蓝长衫,面容俊朗的男子款步而来。

    其面悬冷笑,双目射出两道寒芒,直奔牛大娃而去。

    “邵少。”

    “邵少好。”

    酒客们见到来人,纷纷起身问好,态度恭敬,可见此人身份非同一般。

    此人名叫邵永昌,年岁二十,是大财阀邵氏商行的少公子。

    他非但家世显赫,且自身实力也非同小可,位列帝都金鳞榜第十九位。

    此金鳞榜不看家世,不看金钱,只论修为实力。

    霍兴武见到邵永昌,面色顿时一喜,当即大声嚷道:“邵少,这两个外地来的黑厮目中无人,欺我帝都无人。”

    简单一句话,就把对立面竖了起来。

    “邵哥哥,小妹被这两个外地人欺负惨了,请务必为小妹主持公道啊。呜——”谢思妍也急着向钱多告状,说着竟泪水奔涌,呜呜大哭起来。

    她不是装的,而是真的受屈落泪,因为从小到大她就没吃过今天这么大的亏。

    “邵少,请为我们做主,可不能让外地人小瞧了我们帝都子弟。”

    “邵少——”

    其他几人也都争告状哭诉。

    “闭嘴!还嫌不够丢人吗?”邵永昌却是冷冷地扫视他们一眼,含怒喝道:“帝都子弟的脸都被你们几个丢尽了。”

    霍兴武几人的哭诉声戛然而止,闪躲着邵永昌冰冷的目光,不敢反驳半句,就连谢思妍都吓得捂起嘴巴,不敢再哭出声来。

    牛大娃见状不由笑道:“呵,瞧瞧,这威严,不得了。”

    古今雨小声搭话道:“还真被公子说着了,这一位着实不得了。”

    说完便接着给牛大娃和周剑来介绍起来:“这位公子名叫邵永昌,是大财阀邵氏商行的少公子,家财万贯,身份显赫不说,其自身修为亦是出类拔萃,位列帝都金鳞榜第十九位。”

    “哇,十九啊,厉害厉害!”牛大娃听完当即竖起大拇指连连夸赞。

    古今雨不禁摇了摇头,因为牛大娃的夸赞实在太敷衍了,反倒有一股子嘲讽的味道。

第五百八十七章 泼皮无赖

    古今雨见牛大娃一点不把邵永昌放眼里,又看向周剑来,却见周剑来看都没看邵永昌,而是正举着筷子望着石桌上的菜肴,似乎在考虑先吃哪道菜。

    “想必是不知道邵氏商行的厉害。”

    古今雨心里嘀咕道,不然她实在想不明白周剑来和牛大娃凭什么不把邵永昌放在眼里。

    古今雨视线转向邵永昌,盈盈施礼,问道:“邵公子是刚来吗?需要奴家给您安排雅间就坐吗?”

    邵永昌目光看向古今雨,脸色由阴转晴,回礼道:“怎敢劳古姑娘费心,在下听闻龙奎大人要进剑冢拔取光明剑,故而早早就定下了三十六号阁楼,只盼快快云开雾散,好一睹龙奎大人拔剑之风采。”

    “再有半个时辰雾就散了。”古今雨望了眼崖下氤氲缭绕的雾气,接着笑问道:“公子不在雅间喝酒,怎么跑这里来了?”

    邵永昌笑道:“某人在阁楼上远远望见古姑娘同他人聊的开心,莫名其妙就打翻了醋坛子,立刻就点了一壶二十年份的剑梅酒,然后急急地催促在下来请古姑娘前去雅间饮酒。邵某难得当一次跑腿的,也不知古姑娘肯否赏脸?”

    “咯咯,某人怎么天天带着醋坛子出门,莫不是家里是产醋的?”古今雨揶揄笑道,白皙的脸蛋上悄悄飞起一抹淡淡的红晕,好似和这个“某人”有着异样的暧昧关系。

    而后向邵永昌说道:“邵公子亲自来请,奴家哪敢不赏脸。只不过这两位公子刚刚品完剑梅酒,奴家还没来得及询问一二,得等奴家问过了才成,这可是奴家的活计,马虎不得。”

    邵永昌点头道:“自然不能耽误古姑娘做事,只不过——”

    他话音一转,目光忽的冰冷,看向周剑来和牛大娃,沉声笑道:“就怕山风太大,吹得这两位嘴也张不开,没办法回答古姑娘的问题。”

    呼——

    随着他话音落下,一股打旋的狂风骤然平地窜起,紧接着就朝周剑来和牛大娃卷了过去。

    邵永昌面悬冷笑,手中折扇轻摇,明面上没有任何异样动作,但周围的酒客们都心如明镜,知道这股子邪风是他弄出来的。

    对他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邵永昌最是精通风之领域,是一个控风的高手。

    古今雨绣眉皱起,暗责邵永昌不该在剑阁里动手,可她心里又想知道周剑来和牛大娃到底有多大能耐,故而没有立刻制止。

    旋风一步起三丈,吹卷到亭子跟前时已长到十数丈高,呜呜呼啸,似有排山倒海之威。

    然而怪异的是,周围任何东西都没有受到旋风影响,地上甚至都没扬起半缕尘土。

    这便是邵永昌对风之域的操控力,随心所欲,如臂指使。

    周围酒客们都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觉得下一刻周剑来和牛大娃就要被吹飞了。

    可忽然间毫无征兆的,十数丈高的旋风在亭子边凭空消散了。

    酒客们一时间愣神,困惑地望向邵永昌,以为是邵永昌自己收了神通,可邵永昌诧异惊愕的表情却明白地告诉他们不是。

    “姑娘,你们的剑梅酒都有哪些年份的啊?”牛大娃的声音忽然响起,打破了寂静。

    牛大娃的声音让酒

    客们把目光重新转向他,有人暗暗猜测是不是牛大娃破了邵永昌的旋风,但他们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他们看见牛大娃正右手把玩着白玉酒杯,左手搭在桌沿上,指头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一副悠然自得的闲散姿态,实难相信牛大娃能够这般轻松惬意地化解掉邵永昌的旋风。

    “古姑娘?”牛大娃见古今雨没有答腔,又追问了一声。

    “哦”古今雨这才从惊愕中醒来,目光复杂地看着牛大娃答道:“我们的剑梅酒分别有十年份到百年份的,公子还要再点一壶吗?”

    酒客们尚不清楚是谁化解了邵永昌的旋风,可是她已经有所察觉,不是别人,正是牛大娃。

    刚才牛大娃悄无声息地扫飞霍兴武几人,就已经让她震惊不已,眼下牛大娃又无声无息地化解了邵永昌的旋风,着实是吓到她了。

    牛大娃有意无意地扫了邵永昌一眼,然后提高嗓门向古今雨问道:“三十年份的肯定比二十年份的好喝吧?”

    “自然是。”古今雨点头应道。

    “哈哈,那就来一壶三十年份的。多少钱?”牛大娃大手一挥,一副土财主的嚣张模样。

    “回公子,三粒元始金丹。”古今雨应道。

    “真便宜。”牛大娃道,说着伸手入怀,当即掏出三粒金灿灿的元始金丹,如之前一样,浑不在意地扔在石桌上。

    邵永昌脸色阴沉难看,他还没来得及确认是谁破了他的旋风,就感受到了来自牛大娃的挑衅。

    他觉得牛大娃想要在众人面前压他一头,不然为何他说点了一壶二十年份的剑梅酒请古今雨去饮酒,牛大娃偏偏就要点一壶三十年份的,还大声吆喝三十年份的比二十年份的好喝?

    这般公然挑衅,傻子都能看出来。

    “哼!”邵永昌撇起嘴角,不屑冷哼,他可是邵氏商行的小少爷,和他比拼财力,真是自取其辱。

    当即折扇一甩,淡淡笑道:“古姑娘,麻烦给在下来一壶四十年份的剑梅酒。”

    可他话音未落,就听牛大娃拍桌叫道:“五十年份的,来一坛。”

    说着再一次伸手入怀,掏出一大把金灿灿的元始金丹扔在石桌上,叮当作响。

    嘶——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那一堆金灿灿的元始金丹,把酒客们的眼睛都晃花了。

    许多人心脏怦怦乱跳,呼吸急促起来,两眼直勾勾地盯着石桌上的元始金丹猛咽唾沫,有一股冲上前去抢一把就跑的冲动。

    单凭这一把元始金丹,在场的酒客就再没一个敢继续小瞧牛大娃。

    连霍兴武几人都张着嘴巴愣了神。

    “六十年份的,一坛。”邵永昌摇着折扇不紧不慢地说道,脸上依然保持着从容的微笑,可他心里却已是肉疼不已。

    剑梅酒虽好,可一坛六十年份的剑梅酒足足要六十粒元始金丹,根本不值得。

    可为了面子邵永昌不得不强忍心中肉疼和牛大娃刚下去,不仅仅是他自己的面子,同时还有邵氏商行的面子。

    “哟呵,瞧不出来,你小子还挺有钱。”牛大娃眼皮一翻,斜睨着邵永昌,三分揶揄

    两分讥讽地笑道。

    “——”众人闻言不禁无语,心说整个帝都也找不出几个人有资格质疑邵永昌是不是有钱。

    邵永昌冲牛大娃嗤鼻冷笑道:“区区几十颗元始金丹,邵某尚不放在眼里。”

    牛大娃伸手入怀,连掏两大把元始金丹,放在桌上朝古今雨说道:“来一坛九十年份的,不知这些金丹够不够?”

    “够。”古今雨望着石桌上堆成堆的元始金丹,剧烈的视觉冲击让她眼皮禁不住直跳。

    邵永昌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石桌上的元始金丹让他不得不收起对牛大娃的轻视之心,收敛情绪重新审视牛大娃。

    可是牛大娃一个挑衅的眼神让他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气噌的一下又窜了起来,望着牛大娃挤眉弄眼的嚣张嘴脸,他气的钢牙直咬,恨不得冲上去扇他一个大嘴巴子。

    “给本公子来一坛百年份的剑梅酒。”邵永昌咬着牙根,瞪着牛大娃,一字一句地说道。

    一坛百年份的剑梅酒要价一百粒元始金丹,邵永昌肉疼的心都揪了起来。

    “啧啧,空口白话,谁不会说?”牛大娃斜了眼邵永昌,撇撇嘴,一脸不屑道。

    “哈哈——”邵永昌气急而笑,道:“本公子堂堂邵氏商行的少公子,会为这区区百粒元始金丹空口白话赖账不成?你当本公子和你一样,是泼皮无赖吗?”

    这本是一句讥讽之言,然而却见牛大娃忙不迭点头道:“我可不就是个泼皮无赖,所以——”

    他言语一顿,看向邵永昌,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坏笑,然后抬手屈指,朝石桌上堆成小山一般的元始金丹一弹,这百多粒元始金丹竟突然化作金色流光,随着吹来的山风消散了。

    全场寂静,所有人都看傻了眼。

    金丹全是假的,是牛大娃操控数种元素之力柔和而成。

    自从用元素炸弹灭了苏阳的红甲骑兵后,牛大娃就深深爱上了这项技能,这一路上他又得到黑猿的指点,手法愈加得心应手。

    “假的!全是假的!”片刻后,酒客的一声惊叫打破了寂静。

    “干!我就说,他怎么可能有那么多元始金丹,原来都是假的。”

    “哈哈,我知道了。难怪我一直觉得怪怪的,可又说不出怪在哪里。原来他的金丹都是假的,所以我一直都没有闻到丹香。哎,瞧我这笨脑子,早该反应过来的。”一人拍着自己的脑袋懊恼地大叫道。

    其他人听了后也都不禁露出恍然之色,因为他们心里多多少少也有一点怪异的感觉,现在才知道原来是一直没有闻到丹香。

    是牛大娃从怀里一把一把往外掏元始金丹,剧烈的视觉冲击震撼了他们的心灵,让他们短时间内无暇思考太多。

    邵永昌脸色铁青,知道自己被牛大娃狠狠耍了一道,牛大娃可以没脸没皮地说自己是泼皮无赖,不兑现刚才说过的话,可他不行,因为他身后是邵氏商行,丢不起这个人。

    所以,这一坛百年份的剑梅酒他心里便是有一百个不情愿,也得买下来。

    一时间,邵永昌只觉像吃了一百只死苍蝇一般恶心,当即怒从心头起,手中折扇一扫,一道无形的风箭朝牛大娃疾射而去。

第五百八十八章 可怕的剑气

    “邵公子!”古今雨一声斥喝,横跨两步挡在了牛大娃前面,同时一掌拍出,击散了射来的风箭。

    邵永昌被古今雨喝的心头一震,顿时冷静下来,连忙向古今雨施礼道歉:“是在下鲁莽,险些坏了剑阁的规矩,乞望姑娘莫要怪罪。”

    古今雨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看向牛大娃和周剑来说道:“万剑阁有不准酒客私斗的规矩,望两位公子能够遵守。”

    “自然。”牛大娃笑着点头,并正气凛然道:“君子动口不动手,我最是讨厌那些动口不过,接着就恼羞成怒动手的人,实是没品。”

    “哼!”邵永昌听了差点没气的吐血,阴沉着脸朝牛大娃拱拱手,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还会再见面的。”

    然后看向古今雨说道:“劳烦古姑娘派人把剑梅酒送到三十六号阁楼。”

    说完拂袖转身即走。

    邵永昌一走,霍兴武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气撒不出,只能鼓胀着肚子跟在邵永昌后面,灰溜溜地离开,倒是没忘记撂几句狠话。

    “小子,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有种你就躲在万剑阁别出来,否则,哼哼,有你好受的!”

    望着邵永昌负气离去的背影,古今雨不禁哑然失笑,心说:“同龄人中能让邵永昌吃哑巴亏的可没几个,可偏偏今天就遇到一个。”

    当下对牛大娃和周剑来的身份愈加好奇起来,看着二人说道:“二位初到帝都就得罪了这几位小爷,可非明智之举。”

    牛大娃耸耸肩,无所谓道:“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爱谁谁,随他去吧。”

    古今雨愣了愣,没听明白。

    牛大娃的意思是皇子公主都已经被他们得罪了个遍,不差这几个。

    古今雨自然是听不明白。

    但牛大娃所要表达的意思她听懂了,不禁兀自心惊,忍不住猜测牛大娃和周剑来究竟招惹了怎样的人物,竟然连邵永昌这种级别的人物都排不上号。

    远去的邵永昌猛地顿住脚步,因为他远远听见牛大娃竟然把他比作虱子,气得他青筋暴起,心肝欲裂,真恨不得掉头回去和牛大娃干一架,奈何万剑阁的规矩坏不得,也只能强忍心头怒火,暗暗撂下狠话,只要牛大娃一从万剑阁出去就要让他好看。

    就在这时,四个持剑的黑衣男子快步而来。他们的目光锁定位置,以及脚下的行径方向,似乎是直冲周剑来和牛大娃所在的亭子。

    酒客们的心情尚未从邵永昌和牛大娃对峙交锋的好戏中平复下来,甫一见到这四位黑衣来客,顿时又激荡起来。

    常来万剑阁的人都知道,黑衣执剑人乃是万剑阁的执法者,他们一般不出现,可一旦出现必然是有人坏了万剑阁的规矩。

    也就是说,黑衣执法者一出现,那便代表有好戏看了,故而酒客们立马精神抖擞起来。

    邵永昌发现黑衣执法者似乎是冲着牛大娃二人来的,当即也停下脚步。

    四名黑衣执法者确实是冲着周剑来和牛大娃来的,径直走到亭子跟前停下,先朝古今雨施礼:“大人。”

    “何事?”古今雨微皱眉头,以为是先前牛大娃对霍兴武几人出手引来了执法者。

    “禀告大人,这二人在外面闯了祸事,武卫营的官爷拿了通缉画像找来,眼下正在剑阁门外等着拿人。”一黑衣执法者讲道,并把手中两张画像递给古今雨。

    古今雨接过画像,抖开看了看,又瞧了瞧周剑来和牛大娃的面容,当即确定没有错,画像上的两人正是眼前这二位。

    古今雨脸上忽然绽出一丝笑意,她明白了牛大娃先前那句“虱子多了不痒”的意思了,感情是招惹了太子殿下,难怪不把邵永

    昌放在眼里。

    “武卫营乃是太子殿下的亲卫军,敢问二位这是犯了何等祸事,竟让温文尔雅的太子殿下这般震怒,不惜出动武卫营捉拿二位?”古今雨忍不住好奇问道。

    牛大娃却是不紧不慢,还拿起筷子夹了口菜,咯吱咯吱吃下肚,这才漫不经心地应道:“也没做啥,就是把一家五福酒楼给砸了。”

    此言一出,全场惊愕。

    他们都知道,五福酒楼乃是九皇子苏浅的产业,并且口碑一向极好。心说这二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打砸五福酒楼,难怪太子殿下震怒。

    邵永昌在远处听了后却是冷笑连连,觉得牛大娃无知透顶,竟以为得罪一个没有实权的九皇子,就可以不把他邵永昌放眼里,却不知他邵永昌虽不是皇子,但远不是那些没有实权的皇子能比的,得罪他可比得罪九皇子严重得多。

    “五福酒楼乃是九皇子殿下名下的产业,且向来口碑极好,二位是何缘由,竟要砸了它?”古今雨不解问道。

    “他家厨子做饭忒难吃。”牛大娃应道。

    “——”古今雨愕然无语,因为五福酒楼的饭菜是出了名的好吃,怎么会难吃呢?退一步讲,就算饭菜难吃,那也不能把人家酒楼砸了啊。

    古今雨觉着牛大娃和周剑来不似蛮不讲理的暴徒,便猜测这其中定有不为人知的缘由。

    酒客们没想这么多,胆大的已经冲牛大娃骂骂咧咧叫嚷起来,替五福酒楼抱不平。

    古今雨看向黑衣执法者,问道:“此事禀告执事大人了吗?”

    黑衣执法者答道:“太子殿下亲笔书信知会的执事大人。”

    古今雨闻言直皱眉头,心说若单单打砸酒楼,虽冒犯了皇家威仪,但远不至于让太子亲笔书信,所以绝非打砸酒楼这么简单。

    “执事大人怎么说?”古今雨又问道。

    “执事大人让您全权做主。”黑衣执法者答道。

    古今雨知道这是要考校她的处事能力,却也不怵,思忖片刻,开口道:“万剑阁开门做生意,只要客人没有触犯剑阁规矩,就没有哄客人走的道理。去回禀武卫营的官爷,剑阁今日依然下午六时打烊,但今日不会留客人住宿。”

    言下之意是不会立刻把人交出去,但会在下午打烊时把人驱出剑阁。

    “是。”黑衣执法者领命而去。

    远处一座山巅之上,剑阁四执事朱舜捋着白须,满意地点点头。

    他耳力甚好,虽相隔甚远,但耳力甚好,听到了古今雨的决断。

    如此决断虽有挑衅官家权威之嫌,但是在官家可以接受的范围内,同时又能彰显万剑阁的强势地位。

    所要传达的意思很简单,万剑阁既受帝国管辖,但又不隶属于帝国下属,有什么事只能商量,不能凌驾于剑阁之上发号施令。

    酒客们听了古今雨的决断后先是惊讶,但很快便就释然,可见万剑阁在他们心中的地位,是可以和帝国权威相抗衡的。

    牛大娃倒是颇为惊讶,他还以为古今雨会立刻命人把他二人拿下,然后交给太子的人处置,万没料到古今雨竟然置太子的人不理。

    不过牛大娃欣喜之余却又暗暗皱眉,在他的理念里应该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万剑阁于众目睽睽下公然忤逆皇室权威,有违国之一统。

    不过这并不是他操心的事,故而念头只在脑海里闪了一下便就抛诸脑后了。

    他笑着朝古今雨拱拱手,谢道:“多谢姑娘护佑。”

    古今雨颔首一笑。

    她忽然发现许久都没有出声的周剑来,依然在举着筷子望着桌上的四个菜,似乎当中没有一个符合他胃口的,以致下筷艰难。

    于是问道:“周公子,这几样小菜都不对你胃口么?”

    周剑来举着筷子没有回应。

    “周公子?”古今雨略微提高了音调。

    “啊?”周剑来这才有了回应,转头看向古今雨,一脸茫然之色。

    “——”古今雨哑然无语,周剑来眼神里的茫然告诉她,这人压根不是在为没有可口的菜肴而下筷艰难,而是神游天外去了,只能无奈重新问道:“奴家问菜肴是否合公子胃口?”

    “挺好。挺好。”周剑来忙不迭点头,而后说道:“劳烦姑娘给上一坛百年剑梅酒。老二,付钱。”

    “干!很贵的!”牛大娃当即瞪起眼珠子。

    “我有用处。”周剑来道。

    他的元始金丹都在万剑匣里,而万剑匣背在背上,众目之下不方便往外取,故而只好让牛大娃支付酒钱。

    牛大娃听周剑来语气认真,就没再废话,向古今雨问道:“一坛百年剑梅酒,多少粒金丹?”

    “公子不会又拿假丹戏耍奴家吧?”古今雨审视着牛大娃的目光,神色狐疑地问道。

    牛大娃摆手道:“假丹也就能骗骗愚笨之人,似姑娘这般聪明伶俐的,慧目金睛,真假一眼就能辨得,如何哄骗得了?”

    “哼!”邵永昌远远的听见,气得冷哼一声。

    “古仙子切莫听他花言巧语,这黑厮阴险狡诈的狠。”霍兴武叫道。

    古今雨展颜一笑,朝牛大娃伸出一根葱白玉指,道:“一坛百年份的剑梅酒需一百粒元始金丹方能购得。”

    “可有优惠?”牛大娃问道。

    “没有。”古今雨笑答。

    “忒不大气。”牛大娃摇摇头,但抱怨归抱怨,手却伸进了怀里,由须弥芥子里往外取元始金丹。

    一连取了四把,堆在面前石桌上,一颗不多一颗不少,正好一百粒。

    金光流转,丹香扑鼻。

    酒客们震惊无比,万没想到牛大娃真能拿出一百粒元始金丹。

    望着灿灿金丹,闻着诱人丹香,他们知道这一次牛大娃拿出来的极可能是真丹。

    古今雨已然看出金丹是真非假,当即朝一旁的剑奴使了个眼色,道:“给二位公子上酒,再添几个像样的下酒菜。”

    剑奴领命,收了金丹,取酒去了。

    “奴家腿都站酸了,二位公子就不请奴家坐下歇歇吗?”古今雨做样捶打腿侧,半分幽怨半分娇嗔道。

    “荣幸之至,姑娘快快请坐。”牛大娃笑应道。

    古今雨朝牛大娃福了福身,顺势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可她屁股刚沾石凳,周剑来却站了起来。

    古今雨的脸色刷的冷了下来,以为周剑来不愿与她同坐,一时间又尴尬又脑羞。

    铮——

    古今雨刚想开口说话,却被一道铮鸣声打断,顺声看去,只见周剑来背上的漆黑剑匣不知为何,竟兀自震颤不止。

    古今雨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周剑来目绽精光,抬步走离座位,跨出凉亭,停立在悬崖边边上,双目俯视崖下翻腾云海,眼瞳里显现出金色真龙剑意,两道目光似乎已经穿透云海,直透崖底剑冢。

    蓦然间,周剑来的衣衫无风自动,猎猎作响,气势节节攀升,剑气流转,包裹全身,剑匣铮铮作响,好似请战一般。

    古今雨大惊失色,因为她被周剑来霸烈无比气势逼迫的近乎不能呼吸,祭出了自身全部气势,才勉强与之抗衡。

    “好可怕的剑气!”古今雨望着周剑来临崖而立的背影,心中惊叹不已,并暗暗摇头:“此人战力远胜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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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九章 十死无生

    周围酒客,无不惊恐,修为不足的皆慌忙起身远遁,逃离周剑来的气势压迫。

    邵永昌面色凝重,这才知道周剑来的修为竟如此恐怖,不由暗自庆幸刚才古今雨及时阻止,否则真要打起来,他必要吃一大亏。

    霍兴武正望着周剑来的背影震惊的说不出话,忽觉旁边射来两道锐利目光,下意识地转头望去,只见邵永昌正冷冷地望着他。

    霍兴武不傻,一下便读懂了邵永昌的目光,这是在责怪他害得他得罪了这么一号人物,当即苦着脸道:“邵少,对天发誓,我完全不知道他如此厉害,否则我哪敢招惹他呀。”

    “哼!”邵永昌冷哼了声,自霍兴武身上收回目光,继续望向周剑来,想知道周剑来要做什么。

    酒客们亦是相同的疑惑,想知道周剑来突然发什么疯。

    “咋了这是?”牛大娃亦不明白,一边顺着周剑来的目光往崖下望去,一边好奇问道。

    周剑来只是盯着崖下雾海不语,也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没时间回答牛大娃。

    牛大娃见状没有再问,感受到周剑来身上并无杀气,遂没有太过紧张,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崖下看了一会,可什么都没看到。

    如此持续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周剑来突然咧嘴一笑,随即散了气势和剑气,背上的万剑匣也归于平静。

    “酒呢?”周剑来转身问道。

    “酒来了。”取酒归来的剑奴连忙应声,她刚刚被周剑来摄人的气势逼迫的不能靠近,眼下周剑来散了气势,这才得以靠近。

    周剑来接过酒坛,看向牛大娃说道:“雾散之后下来接我。”

    牛大娃尚未反应过来啥意思,就见周剑来竟纵身一跃,跳下悬崖。

    “——”

    一瞬间,所有人都惊吓地张大了嘴巴,因为他们非常清楚悬崖的高度,若无破空之能,跳下去必会摔成一滩肉泥。

    但是,就算有破空之能,也要被崖下剑气绞成肉泥。

    剑冢尚未开放,即便是星辰大能也不敢硬闯的。

    “他——他——疯了吗?!”

    “尚不到剑冢开放时辰,跳下去必死无疑!”

    酒客们自惊吓中醒来,边大声叫嚷,边快步靠近崖边,往崖下搜寻周剑来的身影。

    古今雨抚着胸口,芳心震颤,着实被周剑来这突如其来的一跳吓得不轻,急忙向牛大娃问道:“牛公子,这——这可如何是好?”

    其实她心中已有答案,周剑来已是十死无生,身为剑阁人员她最是明白,崖下的雾气并不全是雾气,亦是剑冢剑阵形成的遮眼法。

    时辰未到,剑冢未开,剑阵运转,便是她爷爷古通天,都不敢似周剑来这般硬闯,要知道这剑阵可是剑圣叶沧安设下的。

    “能——能跳吗?”牛大娃咽着唾沫问古今雨。

    “当然不能,跳下去十死无生!”古今雨一口否决,生怕牛大娃头脑一热,跟着跳下去。

    “啊——”牛大娃如丧考妣,朝崖下大吼道:“狗日的,酒老子还没尝一口呢!”

    “——”古今雨愕然无语,不过她清楚感受到牛大娃的气息紧绷了起来,显然他嘴上没说,但心里是异常担心和紧张的。

    “啊,快看!”突然有人指着崖下惊叫起来。

    只见崖下雾海突然剧烈翻涌,一道单薄的身影自雾海中窜出,其身后数百上千道剑气奔涌,紧追不舍。

    那雾海中的单薄身影正是周剑来。

    只见他一边闪躲,一边挥剑与剑气搏杀,并借助交击的反震之力腾挪纵跃。

    牛大娃站在崖上观看,表面上波澜不惊,可一颗心早已悬到了嗓子眼,焦急万分。

    周剑来每一次腾挪跳跃,都像踩在他的心坎上一般,看得他心惊肉跳,因为他清楚地知道,周剑来尚未领悟风之域,此时的腾空全凭交击反震之力,但凡一个失手,就得跌下深渊,摔成肉泥。

    并非牛大娃一人看得心惊胆战,而是所有人皆如此,因为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有人强闯剑冢,那惊心动魄的画面刺激着他们每一道神经。

    每每看到周剑来即将被铺天盖地的剑气包围吞没,他们都会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握紧拳头,一些过度紧张的人,甚至会不受控制地惊叫出声。

    令人窒息的紧张气氛,正在已极快的速度往悬崖两端蔓延,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了正在雾海上“跳舞”的周剑来。

    突然,雾海翻涌,腾起数十丈高,自雾海当中窜出九条剑气组成的长龙,瞬时间带有金属质地的龙吟声响彻山谷,震得大地都嗡嗡颤抖起来。

    周剑来躲闪不及,被九条长龙锁个正着,卷着他砰的一声没入翻滚的云海中。

    “啊!”

    酒客们紧绷的神经被狠狠戳了一下,心脏咯噔一声骤跳,吓得失声惊叫。

    牛大娃更是惊吓万分,一颗心差点从嗓子眼蹦出来,若不是看得出周剑来尚未出全力,他就要跳下去救人了。

    古今雨望着雾海惋惜地摇了摇头,心知任周剑来如何挣扎,都断无生还可能。

    “哼!”

    “无知小儿,擅闯剑冢,死不足惜!”

    一道冷喝在牛大娃和古今雨身后响起,牛大娃不悦地回头,但眼下没有功夫与之啰嗦计较,所以只是瞪了一眼便就转过头看向雾海。

    古今雨却是恭敬地朝来人施了一礼,喊一声:“四师叔。”

    来人点点头,负手走到崖边站立。

    他正是之前站在远处山巅上的四执事朱舜,

    因为比古今雨的爷爷古通天低一辈,故而古今雨喊他四师叔。

    “四师叔,可有法子救他一命?虽然他擅闯剑冢,坠入险境,实属咎由自取,可他年纪尚轻,修为造诣可称天才,就这般死了,实在可惜。”古今雨不忍周剑来就此丧命,心怀一线希望向朱舜求救。

    朱舜摇头道:“外人或许不知,你还不知吗?此护冢剑阵乃剑圣老祖亲手布下,不曾留下运转法门,除非他老人家亲至,或是同等修为的圣人前辈出手相助,不然谁能救他出来?非但救不出,反会受其牵累,落入剑阵,枉送性命。”

    “哎”古今雨幽幽叹了口气。

    牛大娃甫一听见护冢剑阵是出自剑圣之手,且没有留下运转法门,整个人再难保持镇定,短短一瞬额头上就渗出了一层冷汗。

    “周大哥——”见雾海中迟迟没有动静,牛大娃耐不住心中焦急,朝崖下大声呼唤起来。

    朱舜淡漠道:“别费力气了,他恐怕已经凶多吉少。”

    “周大哥——”牛大娃不予理会,

    兀自呐喊。

    咔——

    猛然间一道惊雷自那雾海当中突兀的炸裂,好似在回应牛大娃的呼唤。

    “哈哈——”牛大娃仰天大笑,猛地扭头看向朱舜,张狂叫道:“什么护冢剑阵,且看我兄弟如何破了它。”

    “无知小儿,大言不惭!”朱舜嗤鼻冷笑。

    咔嚓嚓——

    雾海中突然雷声大作,炸起一团团紫色的雷云。

    下一刻,周剑来沐浴着紫色雷电自雾海中冲出。

    只见他紫雷环身,手执魏王剑,十四道黄金真龙剑意旋绕剑身,骤然回身,一剑刺出,人剑合作一体,贯穿了紧追身后而来的剑气长龙。

    “好!”牛大娃抚掌叫好。

    “好强!”古今雨抑不住惊叹。

    崖上的酒客也都激动地叫嚷起来,为周剑来喝彩助威。

    就连朱舜都抑不住点头赞许道:“年纪轻轻就已修出紫雷,着实不凡,可惜可惜了。咦——”

    他正在为周剑来即将“英年早逝”而摇头惋惜,却忽然一声惊咦,盯着周剑来手中的剑失声惊呼:“魏王剑!”

    随即连声问道:“魏王剑为何在他手里?他和魏子焸是何关系?”

    牛大娃闻言大喜,以为眼前这人和魏国公是故交,当即就要说出魏国公和周剑来的师徒关系,希望此人能念故交之情,想办法帮一帮周剑来。

    哪知他刚要开口,却听朱舜接着说道:“当年吾向魏子焸借魏王剑一用,岂料魏子焸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唯恐吾别有用心,借剑不还,吾三次登门皆被其拒于门外,终未能借得,实是遗憾。可是谁能想到多年后的今日,魏王剑竟然不请自来,似乎天下之大却唯有剑冢是它归处,亦或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要让老夫了结此一桩憾事。哈哈——”

    说到最后,他竟情难自禁地捋须欢笑起来,好似魏王剑已经是他囊中之物。

    牛大娃闻言眼皮惊跳,他本以为找到一颗救星,哪曾想竟是一个觊觎魏王剑的贪贼。休说让他出手救周剑来,他能不在此时落井下石残害周剑来性命,已是阿弥陀佛了。

    牛大娃对万剑阁的好感顿消全无。

    他虽然无法得知朱舜向魏子焸借魏王剑的缘由始末,但朱舜至今还耿耿于怀,及至背后说魏国公坏话,品格已然落了下乘。

    再者,魏王剑,如其名,乃魏王之剑。

    可魏子焸未曾登过王位,所以魏王剑落在他手里时,必然是魏王朝覆灭之后,朱舜在这个时候向魏子焸借魏王剑,说好听点叫借,说难听点根本就是持强临弱,趁火打劫。

    牛大娃大智若愚,对这点猫腻之事不难琢磨,心想当时国公爷若没有苏翰林及张屠夫等人的护佑,定要被这位有万剑阁撑腰的贪贼欺负惨了,能不能保得住魏王剑实在难说。

    “小人一个!”牛大娃撇了撇嘴角,心中对朱舜满是鄙夷,同时愈加提防戒备,怕他对周剑来动手,杀人夺剑。

    他倒是多虑了。

    朱舜觊觎魏王剑不假,可他身为万剑阁四执事,断不可能于众目睽睽下杀人夺剑,做这等有损剑阁声誉,有辱剑圣威名的蠢事。

    再者眼下周剑来在他眼中已然是死人一个,魏王剑今日势必要落入剑冢,此时杀人夺剑实是多此一举。

第五百九十章 此子妖孽异常

    雾海上,周剑来已然战力全开,雷鸣阵阵,剑影绰绰,与那剑龙杀得难解难分。

    怎奈何剑龙乃剑阵所化,源源不绝,且剑龙每被周剑来斩杀一条,再生出来的就愈加强大。

    渐渐的那剑龙浑身泛起幽冷的金属光泽,已如实质,宛如真龙一般。

    此消彼长,周剑来渐有不支。

    悬崖上的酒客们皆禁不住摇头叹息,觉得周剑来难有生机。

    牛大娃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他虽不精通阵法之道,但多少有些了解,知道此类阵法遇强越强,若冒然下去助阵,万一弄巧成拙,反而害了周剑来。

    铮!

    忽然,那雾海当中传出一道刺耳的利剑出鞘声,似有人拔剑。

    紧接着响起刺耳的破空声。

    随之一柄锋利宝剑自雾海中激射而出,直袭周剑来。

    当!

    周剑来挥剑抵挡,霎时间金铁交鸣,火星四溅。

    那令人牙酸的金铁交击声,让崖上所有人都禁不住一愣,这才知道此剑非剑气所化,而是一柄实质的锋利宝剑。

    让他们更为震惊的是,此剑竟如被人握在手里操控一般,使出了精湛绝伦的剑招,同周剑来对战起来。

    周剑来一边闪躲剑龙的攻击,一边与利剑见招拆招,一时间愈加不支。

    铮!

    忽然,又一道拔剑声自雾海中传出,随即射出一柄紫光宝剑,杀向周剑来。

    “是——是紫鸢剑!”崖上有人认出了紫光宝剑,瞪起眼珠子惊叫起来。

    这紫鸢剑乃是剑冢里的名剑之一,不知被多少剑修惦记着。

    奈何名剑虽好,可拔也艰难。

    紫鸢剑落入剑冢至今已有五十六年,尝试拔剑者不计其数,却未有一人成功。

    这紫鸢宝剑袭至周剑来面前,剑招展开,变化无穷,剑影漫天,直把周剑来笼罩其中。

    “他的剑境竟如此高深,竟唤出了紫鸢剑!”古今雨望着被紫光剑影笼罩的周剑来,不禁咋舌惊叹。

    此乃剑阵的奥义之一,剑冢万剑皆可化为杀器,且能自行施展它们在前面主人手里施展过的剑术。

    朱舜点头道:“着实令人吃惊,不过到此为止了,紫鸢剑绝非他所能敌。”

    似乎是在印证他的话,只见紫光剑影中突然爆出一团血雾,周剑来的胸膛被斩出一道血口。

    “周大哥,可需要帮忙?!”牛大娃急声问道。

    “哈哈,暂且不需,待我下去看个究竟再说。”周剑来朗声大笑,声音中气十足,让牛大娃宽心不少。

    话音甫落,只见他长剑横扫,破开了紫光剑影,随即一头扎进雾海。

    剑龙和两柄利剑紧追不舍。

    然而他这一扎好似扎进了万丈深渊,再无半点动静,雾海翻滚了几下后逐渐归于平静。

    悬崖上的酒客望着回归平静的雾海面面相觑,不知周剑来是死是活。

    又过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雾海上突然有了动静,那氤氲缭绕的雾气似煮开的沸水一般,咕噜咕噜涌起大量气泡。

    转瞬之间,整个雾海全都沸腾起来,看上去就像地底岩浆将要喷发出来一般。

    铮!

    不断的咕噜声中,一道利剑出鞘声格外刺耳。

    这利剑出鞘声激得酒客们心头一颤,虽然看不见雾海下面的状况,但他们脑海中却已脑补出画面,只见剑冢里又有一柄宝剑出鞘,向周剑来袭杀过去,

    然而他们尚未来得及惊叹,只听铮铮铮的利剑出鞘声,一道紧接一道,似那疾

    风骤雨拍打窗扇,密密麻麻,转瞬间就分不清有多少。

    霎时间,所有人汗毛倒竖,头皮发麻,只觉整个剑冢的剑全都出鞘了。

    “这小子做了什么?!”朱舜亦目露惊骇,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不知周剑来做了什么,竟惹得剑冢万剑出鞘。

    他在万剑阁数十年,从未见过此样惊骇场面,只听说当年杨万里让剑冢万剑臣服时,也曾有过万剑出鞘的恢宏场面。

    “难不成此少年今日也要让万剑臣服?”朱舜的精神一时有些恍惚。

    忽然一道嘶吼自雾海中传出:“大娃,助我一臂之力!”

    牛大娃精神为之一振,急声应道:“如何相助?”

    “把这该死的雾气给老子散了!”周剑来喝道。

    “好说!”牛大娃一口应下。

    说罢,气势怒长,元素之力往他身上急速凝聚,磅礴之势,宛如山崩地裂,江海倒灌。

    古今雨和朱舜被牛大娃的威势吓了一跳。

    “住手!”朱舜突然出声喝止。

    牛大娃冷冷地扫向朱舜。

    阻他出手,如杀他兄弟无异,即为死敌。

    朱舜感受到牛大娃目光里的杀气,当即横眉怒目,冲牛大娃厉声喝道:“愚蠢小儿,你若站在此处出手,待你触碰剑阵时必然会引来剑阵反噬,届时崖上之人都得受你牵连,卷入剑阵,枉送性命。”

    牛大娃缓缓皱起眉头,忽的纵身一跃,跳下悬崖。

    古今雨被牛大娃的疯狂举动吓了一跳。

    她以为牛大娃会向她的四师叔软语相求,看有无法子救周剑来一命,万没想到牛大娃竟这般刚烈冲动,说跳就跳了下去。

    她慌忙朝牛大娃呼喊道:“牛公子,快回来!此乃剑圣老祖布置的剑阵,凭你二人是破不掉的!休要枉送性命!”

    但牛大娃去的义无反顾,没有给她一点回应。

    古今雨不由地握起了拳头,一种感动之情在她心田蔓延开来,心中暗道:“明知必死而赴死,此二人虽为异姓,却有着比亲兄弟还深的感情羁绊!”

    “竖子!”朱舜却是望着牛大娃下坠的背影唾骂了声,因为刚刚牛大娃纵身一跳那一瞬间他忽的心悸,虽然只是短短一瞬间,但敏锐的直觉依然让他精确捕捉到来自牛大娃的危险,就是说牛大娃在那一瞬间竟然有对他出手的想法。

    他的直觉没有错,牛大娃刚刚确实有对他出手的念头。

    牛大娃想把朱舜弄下悬崖,牵到剑阵里去,让他帮忙一起分担剑阵的压力,不过他念头刚起就又打消了,因为他清楚知道自己和朱舜的战力相差万里,根本不可能得手。

    “哈哈,这个傻子,自寻死路。”霍兴武望着牛大娃坠落的身影拍掌称快。

    “他该死!死的好!”谢思妍骂道。

    邵永昌虽没有似霍兴武一般拍掌称快,但由他微微翘起的嘴角可以看出,他心里是畅快的。

    酒客们亦都纷纷摇头惋惜,觉得牛大娃不应该这般冲动,救不出周剑来不说,还要白白搭上自己的性命。

    “小兄弟,快快回来,莫要白送性命!”

    “小子,你活着还能给你兄弟收尸,可若连你也死了,你二人连个收尸的都没了。”

    许多人不忍牛大娃枉送性命,纷纷焦急呼喊起来。

    牛大娃乘风飞到翻滚的雾海上方,此时折返回头依然来得及,但他怎会贪生怕死,置周剑来于危险而不顾,只见他怒目狰狞,怒吼着一脚踏向雾海。

    呼!

    一股旋风自他脚下升腾而起,紧接着以极快的速度往

    四周扩张开来,短短几息时间就覆盖了数百步的距离,并且还在快速扩张。

    牛大娃挺立在旋风正中心,衣袂飘飘,猎猎作响,彷如风神一般。

    邵永昌感受着雾海上恐怖的风之元素涌动,这才知道牛大娃对风之域的掌控远胜过他,回想先前自己竟不知高低地在牛大娃面前卖弄旋风,不禁脸颊发烫,又羞又臊。

    “起!”牛大娃沉喝一声。

    随着这一声喝,他脚下的超大旋风忽的拔离雾海,向上直冲天际。

    呼——

    霎时间风起云涌,昏天暗地。

    那旋风宛若苍龙倒悬,把雾海搅动,又张开巨口,把氤氲雾气吸上高空。

    崖上酒客惊恐尖叫,慌忙抱住亭廊柱台,生怕被旋风裹下悬崖。

    “哼!”朱舜不悦冷哼,抬手一挥,星辰之力顿时化作屏障,将崖上酒客保护起来,并望着身处旋风中心的牛大娃讥笑道:“蠢材,崖中雾气既有天然水雾之气,亦有剑阵所化之迷雾,凭这微弱不堪的旋风就想把崖中雾气驱散,痴人说梦!”

    轰!

    似是在回应朱舜的讥笑,汹涌澎湃的雾海上突然爆起燃燃大火,炽热的火焰转瞬之间就将雾海覆盖,似要将所有雾气蒸干。

    雾海成了火海,冲破苍穹的巨大旋风也变成了火龙卷,映红了整个苍穹。

    朱舜神情一怔,未曾料到牛大娃还领悟了火之领域,且威势完全不弱于对风之域的掌控,震惊之余不由望着牛大娃轻声自语道:“难怪桀骜张狂,倒是有几分资本。”

    风卷火烧,雾海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

    哄!

    突然,火海炸裂,数条火龙破火而出,喷吐着炎息袭向牛大娃。

    是护冢剑阵对他发动了攻击。

    牛大娃怒喝一声,浑然无惧,虎躯一震,暴长一截,青筋狰狞,肌肉高隆,浑身皮肤镀上一层古铜金色,体表金光流转,双手合十,道一声:“阿弥陀佛!”

    声如大钟,宝相庄严。

    “佛修,金刚不坏神功!”只一眼,朱舜就认出了牛大娃施展的绝技。

    却不知此乃牛大娃故意显露出来,用来遮盖他妖修魔道的气息。

    砰!

    砰!

    砰!

    牛大娃宛若怒目金刚下凡,拳脚展开降龙伏虎,近身的怒焰火龙皆被他一一捶爆,火舌四溅。

    “大娃,快些!”燃烧的雾海中传出周剑来焦急的催促声。

    “你这催命的贼囚,要被你害死了!”牛大娃叫苦不迭。

    别看他看上去很轻松,好似余力很足,事实上他刚一出手就已经祭出十成功力,全力以赴,否则哪有几乎覆盖整个峡谷的风火双领域。

    他既要操控风火双领域,还要抵抗剑阵的威压,同时还得对战源源不断袭杀出来的火龙,已然竭尽全力。

    但他清楚知道,周剑来眼下的情况定然极其紧迫糟糕,否则他不会这般焦急催促。

    “啊——”

    牛大娃仰天怒吼,身躯再次暴长,眨眼间长成了一尊三丈高的巨人。

    金木水火土、风雨雷电及空间之力,等十种元素之力皆在往他巨大的身躯上疯狂凝聚。

    此刻他就像一个巨大的吸水漩涡,不过吸的不是水,而是各种元素之力。

    悬崖上但凡能感受到其中一种元素之力的人,无不被牛大娃凝聚元素之力的恐怖速度所震撼,他们一个个瞪圆了眼睛,难以置信。

    “此子妖孽异常!”朱舜失声惊呼。

    (感谢所有读者大大的支持)

第五百九十一章 阵破

    朱舜着实被牛大娃惊到了。

    悬崖上所有人当中也属他最为震惊,因为他能感受到牛大娃所凝聚的各种元素之力。

    能在踏入星辰境前领悟数种元素领域的天才怪才,他见过许多,也听说过许多,可是在牛大娃这个年纪,就参悟了几乎所有元素之力的人,他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所以除了“妖孽”二字,他找不到能够形容牛大娃的字词。

    昂!

    一头火龙咆哮着袭来,却被牛大娃一把掐住脖子,生生捏碎。

    可剑阵似乎怒了,一头百丈多长的七彩巨龙从雾海里盘旋而出。

    牛大娃几丈高的庞大身躯,在这头七彩巨龙面前,当真是小巫见大巫,犹如蚂蚁一般渺小。

    “哈哈,圣祖手笔当真玄妙无穷!”朱舜见到七彩巨龙的出现,忍不住捋须大笑。

    “四师叔,玄妙在哪里?雨儿资质愚钝,未曾看出。”古今雨好奇问道。

    朱舜当即讲解道:“此子已然领悟了金木水火土、风雨雷电及空间之力等十种元素之力——”

    古今雨惊得瞪圆了一双桃花眼,张嘴惊呼道:“十——十种元素之力?”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没错,他确实是领悟了十种元素之力,不然老夫刚才怎会称他是妖孽?”朱舜点头肯定道,告诉古今雨她没有听错。

    古今雨震惊得有些难以思考。

    朱舜接着说道:“他正在以极其恐怖的速度凝聚十种元素之力,应该是要施展什么可怕招数,而护冢剑阵非但应对迅速迅猛,且玄妙至极。”

    “你看那头七彩斑斓巨龙,恰是由牛大娃正在凝聚的十种元素之力幻化而成。”朱舜指向崖下七彩巨龙说道,“护冢剑阵显然是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全方面碾压、击溃,并诛杀闯阵者。可怕,太可怕了!”

    古今雨差着层次,尚无法真切感受朱舜所感受到的可怕,不过雾海上的七彩巨龙单在视觉上就已经足够让她胆战心惊。

    牛大娃直面七彩巨龙的逼近,更能感受到那扑面而来,根本不可抗衡的威压,以及那毁天灭地的恐怖力量,他的双腿开始不受控制的打颤,冷汗如雨水一样从额头滑落。

    昂!

    巨龙咆哮,猛然出击。

    百丈之长的龙身一个纵绕就把牛大娃围绕起来,其头颅高昂,如视蝼蚁般轻蔑地看着牛大娃,而后龙爪迅猛抓出,要把牛大娃撕碎。

    “狗日的!”牛大娃已然惊惧得面无人色,面对七彩巨龙这一抓,他避无可避,挡无可挡,因为力量悬殊巨大,根本就不在一个等级。

    “死就死吧!”牛大娃突然歇斯怒吼,完全不顾破空抓来的龙爪,双手极速掐诀,旋即猛地拍向雾海,口中怒喝道:“光明!”

    随着这一声怒喝,他所凝聚的元素之力尽数涌向他的双掌。

    只见一轮拳头大的光晕自他指掌间喷吐而出,旋即骤然变大明亮,宛如一轮红日,爆发出万丈光芒。

    那一缕缕耀眼白光,好似一柄柄利剑和长枪,狠狠地扎进雾海当中,沿途留下一片光明。

    眨眼之间整个峡谷就被光芒照亮,视野所及,眼明目澈,再无一点迷雾遮挡。

    “呼——”

    牛大娃粗喘一口,身躯瘫软缩小

    ,往崖下跌落,这一招抽干了他所有的力量。

    龙爪临身,牛大娃闭上了眼睛,把生死交给了周剑来。

    确切点说,自他纵身一跃跳下悬崖那一刻,他就把生死交给了周剑来。

    他相信并坚信,周剑来不会让他失望,正如周剑来相信并坚信他能破开雾海迷障一般。

    嗖!

    一柄巨剑破空而至,稳稳接住了牛大娃跌落的身躯,并携带牛大娃射向七彩巨龙。

    在所有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巨剑轻而易举地穿透了七彩巨龙的利爪,穿透了七彩巨龙庞大的身躯,驮着牛大娃飞上了崖巅。

    那七彩巨龙好似失去了生命,整个身躯定格在空中,动也不动,随之忽然化作七彩流光随风消散。

    呼——

    一阵山风袭过,峡谷里光芒散去,氤氲雾气重新升腾起来,很快就填满了峡谷,依如从前,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酒客们神情怔怔,感觉如做梦一般。

    但飞上悬崖的巨剑,以及瘫软在巨剑上的牛大娃,又真切的告诉他们,脑海中的一幅幅画面都是真实的。

    “最后究竟发生了什么?”缓过神来后,他们脑海里不约而同地冒出同一个问题。

    “嘿,小爷命大,没死成。哈哈——”牛大娃瘫躺在山岳剑上放声大笑。

    笑罢,目光挑衅地看向朱舜问道:“剑阵破没破?”

    朱舜神色愠怒,打鼻孔里冷哼了声,没作回应。

    但没有回应,就等同于默认。

    牛大娃看见朱舜吃瘪的表情,不由得意地勾起嘴角,不过他也不敢过分挑衅朱舜,只是嘿笑两声便就作罢。

    他撑起瘫软虚弱的身体,在宽厚的山岳剑剑身上盘腿而坐,自怀里掏出两颗元始金丹扔进嘴里,而后一边望着崖下,一边默默运功调息。

    朱舜凝视着雾海,心绪起伏,久久不能平静。

    守护剑冢五百多年的剑阵,就这么被两个年轻小子给破了,他实难相信,可事实就摆在眼前,容不得他不承认。

    确切点说,护冢剑阵不是被破除,而是被周剑来找到了剑阵的运转法门,故而他能让七彩巨龙停下攻击,能让牛大娃轻易脱离剑阵,能让他自己踏足剑冢。

    然而相较于剑冢被破,还有一事更让朱舜震惊。

    在整个峡谷被光芒照亮时,他深邃精锐的目光一眼就望到了谷底剑冢。

    那一刹间他看见剑冢里的每一柄利剑,竟全都是七分出鞘,嗡嗡颤抖,而周剑来修长的身躯正如利剑一般悬空而立,好似正在与万剑对峙,并压制着万剑不能离鞘。

    这恰好可以解释,为何先前只听见万剑出鞘声,却未见万剑之踪影,因为它们只出了七分鞘,剩下三分剑身正被周剑来所压制,不能离鞘高飞。

    “他是否已经让万剑臣服?是否能让圣祖横跨虚空亲临?”

    朱舜望着雾海迫切地想知道答案,奈何雾海迷障阻挡了他的视线,什么也看不见。

    剑阵刚才只是短暂的停歇,此刻已然重新运转,他可不敢像周剑来和牛大娃那般,硬闯护冢剑阵。

    古今雨亦在凝望雾海,神情略有几分恍惚。

    剑阵被破,她心中的震惊、震撼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同时内心深处抑不住泛起一股深深的

    无力和颓败感,感觉周剑来和牛大娃所在的高度,是她完全无法企及的。

    这让一直很优秀的她深受打击。

    不过,并非她一人深受打击,同受打击的还有许多人。

    尤其是优秀的年轻一辈。

    比如邵永昌。

    他正神色阴晴不定地望着雾海,非常后悔招惹了这么两个天才级的人物,若是能结交为朋友,那该多好。

    “该死的霍兴武!”

    想到让他招惹周剑来和牛大娃的罪魁祸首,他心里当即忍不住叫骂起来,同时阴沉着瞪向霍兴武。

    “——”霍兴武苦着一张脸,只感觉邵永昌冰冷的目光似刀子一般,恨不得把他给千刀万剐了。

    他梗了梗脖子,硬着头皮说道:“邵少,这两人不过是一时风光罢了,他们冒犯天威,得罪了太子殿下,武卫营的军爷正在万剑阁门外守着,等着缉拿他们呢。”

    “没错,他们两个不过是跳梁小丑,一时风光罢了。”谢思妍也开口帮腔道,“等他二人被缉拿归案,打入大牢,还不是任由兴武大哥拿捏。”

    霍兴武闻言眼睛骤然一亮,猛拍大腿道:“是了,是了,进了府衙大牢,我能活活玩死他们,到时候一定给邵少狠出一口恶气。”

    他爹是京县县令,掌管府衙大牢,故而他能在府衙大牢里任意妄为。

    邵永昌没有搭茬。

    在弄清楚太子殿下因何捉拿周剑来和牛大娃前,他不会再招惹这二人。

    不过对霍兴武的巴结讨好,他也没有表示反对拒绝,甚至转头望向雾海前,还展颜给了霍兴武一个笑容。

    这个笑容很暧昧,留给霍兴武自行理解。

    霍兴武自然而然理解为邵永昌这一笑是对他的赞许,却不知邵永昌不过是拿他当棋子,随意下了一步,到时候无论出什么事他都可以弃子,把自己置身事外。

    时间流逝。

    一缕阳光漫过远方高耸的山巅,照进了悬崖下的雾海中。

    酒客们的精神不禁为之一振,心知时间到了,剑冢即将开放。

    其实自周剑来进入雾海到现在,也就一炷香多点的时间,不算太久。

    可是他们早已在崖上等的望眼欲穿,巴不得雾海立刻消散,迫切地想知道周剑来在剑冢里做了什么。

    忽然,一道火红身影沐浴阳光,由远方破空而来。

    但更像是踏光而至,好不威风。

    只见其面如冠玉,目若星辰,双眉倒竖,鹰鼻薄唇,面容冷峻,不怒自威,让人不敢直视。

    此人即是万剑阁五执事,龙奎。

    年方四十七,已然登临彼岸,掌控星辰,剑道造诣尤为高深。

    万剑阁五大执事,他年龄最小,行列老五,但酒客们早就猜测,他的战力已经超越上面的三位执事,成为万剑阁仅次于大执事古通天的第二战力。

    龙奎在崖边稍作停顿,朝朱舜微微点头致意,然而不待朱舜回应,就再次迈开脚步,往崖下剑冢而去。

    朱舜捋须一笑,对龙奎的冷漠早已习以为常,带着古今雨,迈步跟了上去。

    “龙奎大人拔光明剑去了!”

    “赶紧下去,可别错过好戏!”

    酒客们望着远去的火红身影,瞬时间全都躁动起来。

第五百九十二章 拔剑

    周剑来在剑冢里做什么,酒客们一直都在讨论,而猜测最多的就是他进剑冢拔光明剑去了,因为周剑来曾对着峡谷呼喊,要让光明剑认他为主。

    周剑来要取光明剑,龙奎亦对光明剑志在必得,这两人今日难免要较量一场,酒客们想想就抑不住的兴奋和期待。

    故而此时见龙奎去往剑冢,他们皆争先恐后地往剑冢进发。

    掌控风之域的修者,快人一步,直接御风飞下悬崖。

    不能御风飞行的,全都抢到崖边,顺着悬梯往崖下爬。

    亦有不是修者的普通酒客,只能留在崖上观望,可是悬崖高达四五百丈,以他们的目力,根本看不真切。

    不过却也不怕,待一切结束后,会有那爱热闹的修者上来给他们绘声绘色讲述的。

    牛大娃扛起山岳剑,御风而起,一头扎下悬崖。

    只见他身形飘忽不定,一步数十丈,眨眼间就冲在了最前头,可是仍慢朱、龙二人许多。

    牛大娃心中暗暗发急,生怕这二人先到一步,对周剑来不利,怎奈何实力不济,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没能追上前面二人。

    好在距离不远,以他的速度,很快就到了崖底。

    崖底清风徐徐,略觉阴冷。

    成片的寒梅,望不着边。

    剑梅酒便是采摘这些梅花酿造的。

    只可惜眼下不是梅花绽放的季节,只有绿叶,少了一番绝美的景色。

    寒梅树下,一座座不大的土坟堆,杂七乱八的排列着,举目四望,亦是看不到边际。

    每一座坟头都插着一柄剑。

    坟前立着墓碑,墓碑上篆刻着每一柄剑的剑名和历史。

    “真不愧是万剑冢!”牛大娃禁不住咋舌,被入目的情景所震撼。

    只可惜眼下没时间仔细欣赏,他已经远远地望见周剑来,正端坐在一座土坟前。

    让牛大娃眼皮直跳的是,周剑来竟血染衣袍,浑身是伤。

    不过他马上就安下心来,因为周剑来正举着酒坛畅饮。

    还有心情喝酒,看来是死不了。

    周剑来面前的墓碑上刻着三个大字:光明剑。

    墓碑下方刻有几行小字,描述了它的来历以及它的故事。

    它插在不大的土坟上,也不知是因为土坟太过普通,还是因为它黄褐色的剑鞘像是生锈的废铁,使得它看上去极其普通。

    它的剑柄上落满了灰尘,隐约可见螺旋状的纹路。

    周剑来对着剑碑自顾饮酒,似乎没有察觉到有人过来。

    龙奎在二十步开外停下了脚步,不知为何,没有上前打扰周剑来,并且阻止了朱舜靠近。

    牛大娃从侧面悄悄地往前靠近了一些,寻思着如果龙奎或朱舜突然发难,他能抢先一步带着周剑来逃遁。

    渐渐的有酒客找寻过来,但看到朱舜和龙奎没有靠近周剑来,他们也都自觉地停下脚步,静静观望。

    过了许久,在酒客们抓耳挠腮,望眼欲穿的焦急等待中,周剑来终于竖起酒坛,让最后一滴酒滑落嘴里,喝完了。

    “哈哈,畅——畅快!”他放下酒坛,朗声大笑。

    可是他已经舌头打卷,吐字不清,似乎已经醉得厉害。

    果不其然,当他试图站起来时,尚未站直身体,脚下就前后踉跄起来,而后砰的一

    声摔倒在地,溅起一地尘土。

    “这酒——有点——有点上头。”他趴在地上拍了拍脑袋。

    “——”酒客们无不愕然无语。

    他们都以为周剑来先到先得,已经在剑冢里拔剑,哪曾想这厮竟酒鬼上身,在剑冢里喝起了大酒,并且还喝了个酩酊大醉。

    “这家伙可真能喝,一坛百年剑梅下肚,竟都没醉死!”古今雨咋舌嘀咕道。

    这百年剑梅酒,寻常人喝一杯就要醉了。

    牛大娃一脸哀怨,心里不禁咒骂道:“这该死的酒鬼,老子为你担惊受怕、拼死拼活,你竟在下面个自快活。娘了个蛋的,酒还是老子花钱买的。”

    在众人以为周剑来就这般昏死过去时,他竟又晃晃悠悠地爬了起来,然后踉踉跄跄三五步,砰,扑倒在土坟上。

    随之缓缓伸手,握住了光明剑黄褐色剑鞘。

    这一握好似握住了所有人的心脏,使他们心里咯噔一声,感觉心跳漏了一拍。

    所有人都禁不住觉得好笑,不觉得一个酩酊大醉的酒鬼能够拔起光明剑。

    可所有人又不自觉地屏住呼吸,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周剑来的手,内心深处隐隐期待着什么。

    光明剑,天下名剑,在这土坟堆上一插两百多年,不知有多少人握过它的剑柄,却没有一人能将它拔出。

    久而久之,剑客们逐渐对其望而生畏,竟连上前握一下它剑柄的勇气都没有了,以至它的剑柄上都已经落满了灰尘。

    周剑来这一握,或多或少戳中了他们内心深处压抑许久的渴求,恍惚间那握剑的手,好似如他们自己伸出去的一般。

    不知觉间他们皆不由地握紧了拳头,默默地为周剑来鼓劲加油。

    他们不期望,也不觉得周剑来能拔起光明剑,他们只想周剑来鼓起全身力气,使出吃奶的力气,为其自己,也是为他们,拼尽全力拔一次即可。

    嚓。

    剑鞘摩擦着沙土,发出一道轻微的响声。

    周剑来握着光明剑自土坟上滚了下来。

    “——”所有人都张着嘴巴呆立当场,包括朱舜和龙奎,这和他们想象中的画面太不一样。

    周剑来只是握着剑鞘,轻轻地拽了下,就把光明剑从土坟堆里薅了出来。

    没错,是薅。

    如薅一株小草,薅一棵大葱那么简单。

    简单到让所有人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出现了幻觉。

    直到他们把眼睛揉了一遍又一遍,揉的都快红肿了,这才敢确定自己没有幻觉,周剑来的的确确拔出了光明剑。

    然而即便如此,他们仍然很难相信。

    实在是周剑来拔的太轻松了。

    照他们料想,周剑来必然要祭出力拔山河的气势,使出种种看家本领,和光明剑经过一番惊天动地的角逐,最后或成功或失败。

    但完全没有。

    就是一个醉鬼摔倒在坟头,随意地伸手一划拉,就把鼎鼎大名的光明剑揽入怀中。

    等酒客们艰难地接受了这一事实时,全都不约而同地看向龙奎,投去同情的目光。

    有人为了拔剑,斋戒沐浴,诚心祈祷。

    有人为了拔剑,努力修炼,提升境界。

    有人为了拔剑,准备了十年之久。

    有人拔剑失败,修为大损。

    有人拔剑成功,欢天喜地。

    有人还没来得及拔剑。

    龙奎面如冰霜,神色阴沉的可怕。

    他就是那个准备了十年之久,却未来得及拔剑的可怜虫。

    望着光明剑被周剑来抱在怀里,他既气又怒,既恨又妒,既悔又恼,一时间各种情绪搅在一起,使他几近失智。

    他眼睛死死地盯着周剑来,冰冷阴沉的目光里隐隐透出了杀气。

    牛大娃顿觉不妙,当即一个闪身窜到周剑来身边,二话不说,抓住周剑来就要逃遁。

    可是当他探手抓住周剑来肩膀的一瞬间,却惊的顿在了原地。

    他猛然察觉到周剑来的气息不对劲,只觉周剑来的生机就像被抽干了一样,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吊着性命,体内的真元力也都空空如也,不是消耗殆尽的那种空,而是修为尽失的那种空。

    再观周剑来身上的斑斑血迹和累累伤痕,牛大娃这才知道周剑来的状况远比他想的严重百倍千倍,急忙收住动作,不敢冒然带周剑来离开,并急切且慌张地问道:“周大哥,你这是怎么了?!”

    “喝——喝多了。”周剑来大着舌头答道。

    “——你大爷!”牛大娃额头冒青筋,喝道:“老子是问你修为怎么了!”

    “酒——拿酒来!”

    “好——好酒!好——”

    周剑来醉醺醺地喊了两声,接着竟两眼一闭,脖子一歪,醉死过去。

    “——”牛大娃眼角狠抽了下,差点没忍住给周剑来两耳光,帮他醒醒酒。

    他拾起被周剑来脱手丢在地上的光明剑,然后搭着胳膊把周剑来搀起来,抬头往四周扫了一圈,神色顿时冷了下来。

    只一眼扫视,他就看到数十道贪婪炙热不怀好意的目光,尤其是朱舜那双微微眯起,似笑非笑的眼睛,以及更让他如芒在背,怎还敢在剑阁逗留。

    “他修为溃散,功力尽失。”龙奎突然开口冷冷地说道,回答了牛大娃问周剑来的问题。

    酒客们闻言神色大惊,这才知道周剑来竟身负如此重伤,确切点说是废了。

    这代价未免太大了些。

    刚刚他们还在无限羡慕嫉妒周剑来,眼馋周剑来轻而易举得到了光明剑,但现在就心理平衡了许多,砸着嘴唏嘘不已,讲不清周剑来是赚了还是亏了。

    有一些心思不正的人,听见周剑来废了,立刻就起了歪心思,打起光明剑的主意,不过想到牛大娃的强大,他们不得不藏起心思,准备从长计议。

    牛大娃脸色难看,其实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因为他已经悄悄探查了周剑来的气海。

    结果让他极为惊慌,周剑来的气海闭塞,力门、速门和气门三大战门也全都闭塞,已然变成一个普通人。

    “可有救治之法?”牛大娃怀抱希望问道。

    龙奎摇了摇头。

    “既如此,告辞!”牛大娃也不多废话。

    “等等!”酒客中突然有人大声叫住牛大娃。

    牛大娃扭头看过去,问道:“你有办法?”

    那人直接摇头道:“拔剑失败,境界就要折损一级,他定是失败次数太多,以致修为尽废。此乃剑圣老祖定的法则,我一个凡夫俗子能有什么办法?”

    “那你为何叫住我?”牛大娃突然勾起嘴角笑了,笑得有些邪魅。

第五百九十三章 君子,恶魔

    那人只觉得牛大娃突兀的笑容瘆得慌,禁不住哆嗦了一下。

    但想到这里是万剑阁,并且有朱舜和龙奎两位执事大人在,牛大娃不敢,亦不能对他怎样,于是便壮起胆子说道:

    “光明剑乃上古名剑,亦是一柄正义之剑,眼下我大苏战乱四起,民不聊生,所以当由一位有志之士,有能之士,执此正义之剑,平定四方祸乱,救万民于水火,怎可让它在一个平凡人手中埋没了光彩?”

    “好!说的好!”牛大娃朗声叫道。

    若不是左手搀着周剑来,右手提着光明剑和山岳剑,他一定会给这人义正言辞的演讲给予最热烈的掌声。

    那人被牛大娃的叫好声弄的一愣,他本以为牛大娃会破口大骂,激烈反对,哪曾想牛大娃竟是一口赞同他的提议,着实让他惊讶。

    其他酒客们也无不感到错愕。

    “娘了个蛋的!”牛大娃不爽地叫骂一声,右手一掷,竟把光明剑扔在地上,骂骂咧咧道:“你们说它是一柄正义之剑,可我却觉得它邪性、晦气,把我兄弟害得如此凄惨,要它作甚?你们谁喜欢,快快拿去吧。”

    空气突然安静。

    许多人盯着被牛大娃扔在地上的光明剑,呼吸渐渐变得急促起来。

    “真的假的啊?”有人耐不住内心的躁动,咽着唾沫问道。

    “真不真你过来拿走不就知道了嘛。”牛大娃道。

    “给我,我不嫌它邪性晦气!”当即有人馋红了眼,自人群中窜出,一个箭步抢到跟前,躬身便朝光明剑抓去。

    啪!

    一声脆响,这人被一柄巨剑拍翻在地,红白的脑浆飞溅了出去,整具身体都被拍扁了一截。

    “啊——”

    那些紧跟而至,哄抢过来的酒客,一个个吓得魂飞天外,慌忙止住脚步,转身就逃,那速度竟比来的时候快多了。

    “来来来,都别客气,想要的快来拿。”牛大娃面带微笑,举着宽厚巨大的山岳剑,朝酒客们热情招呼着。

    酒客们望着牛大娃脸上温和的笑容,不禁心惊胆寒,突然感觉周围的气温骤降,冷得他们尾椎骨直往上冒寒气,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竖子!”朱舜雷霆震怒。

    他怎么也想不到,牛大娃竟然敢在万剑阁内当众行凶杀人,而且还是当着他们两大执事的面,以至于他一点也没反应过来,没能及时制止牛大娃的暴行。

    牛大娃理都不理朱舜,望着一众酒客,神色骤然阴冷:“我就说这剑邪性晦气吧,你们还不相信,看看,转眼间就有人为它丧命。啧啧,头都没了,死的可真惨呐。”

    他摇着头连连咋舌。

    然后朝躺在地上的光明剑努努嘴,问道:“这邪性的剑还有人要没?要是没人要话,我可就收起来了。”

    山岳剑还在高举着,剑身上还在流淌着刺目的鲜血,酒客们哪个还敢应声。

    在他们眼中,牛大娃已然化身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哈哈,好好好。”朱舜怒极而笑,他已经记不得自己有多久没这么愤怒,更记不得有多久被人这么无视过了。

    他捻着长须,看着牛大娃淡淡说道:“竖子,今日你必会成为这寒梅林里的花肥。老夫说到做到。”

    牛大娃依然没理他,用右脚脚尖把光明剑挑起接在手里,然后抬

    头看向酒客,表情阴冷道:“我兄弟拿命换来的东西,你们这些狗东西竟然妄想说两句冠冕堂皇的话就据为己有,天下间哪有这等便宜事?

    少他娘的以为别人都是正人君子,只要打着正义的旗号喊上三两句狗屁话,就会被你们拿捏住。

    要知道这世间除了正人君子外还有恶魔,而我,牛广茂,正是恶魔,杀人是我的拿手好戏。”

    今日的牛广茂早已不是刚离开柳家村的那个单纯善良的少年,他妖修魔道,又在战场沾染了无数鲜血,心性早就练得冷酷残忍。

    见酒客们吓得噤若寒蝉,牛大娃这才转头看向朱舜,神色间毫无畏惧,张口便骂:“老东西,少他娘的找各种借口瞎扯淡,说来说去不就是觊觎我兄弟的魏王剑和光明剑,想要杀人夺宝吗?”

    不知是被牛大娃骂急了,还是被牛大娃的话戳中了心里的龌龊,亦或是两者皆有,朱舜的一张老脸胀得通红,突然抬手拍向牛大娃,喝道:“死!”

    星辰之力奔涌,牛大娃毫无还手之力,甚至都没来得及做出一点闪躲的动作,就被朱舜一掌拍碎了脑袋。

    可是朱舜却脸色惊变,原来站在那里任他攻击的竟是牛大娃留在原地的虚影。

    他猛地抬头望向天空中一个方向,怒喝道:“竖子,哪里——”

    喝声戛然而止,因为牛大娃已经携周剑来消失的无影无踪。

    朱舜老脸通红,气得浑身都在颤抖,奈何有气无处撒,最后拂袖冷哼一声,破空而去。

    酒客们无不错愕呆立。

    他们本以为牛大娃已经是死尸一具,万没想到牛大娃竟有如此通天能耐,自朱舜这位星辰大能的眼皮底下逃之夭夭。

    况且万剑阁不同于其他地方,这里是剑圣叶沧安开辟的一方小世界,竟也没能困住牛大娃,实在是让人惊讶。

    一时间,酒客们只觉牛大娃能耐通天,对其愈加畏惧起来,心里不禁暗暗警告自己,千万不能得罪这个杀神。

    噗!

    龙奎望着牛大娃逃离的方向,胸口突然剧烈起伏,接着竟张口喷出一道血箭。

    酒客们震惊之余也愈加地同情他。

    “五师叔,你没事吧?”古今雨急忙关切问道。

    龙奎抬手擦掉嘴角的血渍,摇了摇头,冷峻的脸上竟破天荒地浮起一抹笑容,喃喃说道:“得之吾幸,失之吾命。罢了,罢了。”

    说罢,看向古今雨问道:“拔剑那小子叫什么?”

    “周剑来。”古今雨答道。

    “若有机会,把他邀请来我的问剑峰,就说我想与他比剑。”龙奎说道。

    “好。”古今雨嘴上答应着。

    可心里却摇头苦笑,心说给那俩一百个胆子,那俩也不敢再踏进万剑阁了,还邀请个啥呀。

    龙奎背负双头,踏空而去。

    酒客们同情地望着他的背影,觉得他太悲催,太可怜,可隐隐间他们赫然发现,龙奎的背脊越挺越直,脚步越走越坚定。

    铮!

    骤然间,整个山谷的剑都震颤嗡鸣起来,好似在恭送龙奎离去。

    ……

    泰平学院,会客厅。

    太子苏洄见掌院南凤天踏进门来,急忙起身,整衣正冠,快步迎上前去,执弟子礼,恭恭敬敬道:“学生苏洄,给先生请安了。”

    他在泰平学院学习时,南凤天是他的老师,故而他喊南凤天“先生”,而不是“掌院”,先生喊出口更为亲切些。

    南凤天回礼道:“不知太子殿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失礼失礼。”

    “岂敢岂敢。”苏洄忙道。

    姜汉落后苏洄一个身位,向南凤天恭敬行礼道:“学生姜汉,拜见掌院大人。”

    南凤天捋须笑道:“闲暇时不妨多回来看看。”

    “嗯”姜汉脸颊一红,他自结业后,这还是头一次回学院。

    展傲天自南凤天身后侧出身来,向前行礼道:“学生展傲天,参见太子殿下。”

    又向姜汉作礼:“姜师兄好。”

    苏洄上下打量起展傲天,点头赞许道:“本王早就听闻咱们学院又出了一位登顶武圣塔的天才人物,一直想要见一见,奈何事务繁忙无暇抽身。所幸今日有缘得见师弟真容,果真是是闻名不如见面,不论是仪表相貌,还是神采风姿,亦或是气度豪情,展师弟都是人中龙凤。”

    “殿下谬赞了。”展傲天连忙谦虚道,只不过由他抑不住上扬的嘴角不难看出,他对苏洄的夸赞很是受用。

    姜汉的眼角狠抽了两下,因为当年苏洄和他第一次见面时也是这么夸赞他的,除了把“姜师弟”换成了“展师弟”外,剩下的一字不差。

    “坐下说吧。”南凤天道。

    苏洄点点头。

    一行四人分宾客落座,侍奉奉上香茗。

    “不知殿下此来所为何事?”南凤天品了口茶后开门见山地问道。

    苏洄答道:“有两个狂徒贼子,在外面犯下恶事后混进学院躲了起来,学生怕这两个贼子伤害到师弟师妹,于是急忙带人前来捉拿。只是一时不知这二贼躲藏在何处,恐怕要在学院里四处搜寻一番,故而前来请示先生,望先生准许。”

    南凤天微微一笑,轻捻长须,问道:“不知是怎样两个贼人,做了何等恶事,竟然惊动殿下亲自带人过来捉拿?”

    眼下朝堂上勾心斗角,纷争不断,他不得不问清楚了,省得一不小心被苏洄利用,掉到沟里去。

    苏洄心思通透,不难猜测南凤天的顾虑,当即苦笑道:“不瞒先生,这两个天杀的贼囚,抢了本王和众皇子公主的饭食,还把九皇子的五福酒楼给砸了。父皇命我——”

    苏洄把事情前因后果简单明了地讲了一遍。

    说罢,站起来朝南凤天躬身恳求道:“学生已经答应父皇,要在三个时辰内抓到贼徒,并且学生几时抓到贼徒,皇子公主们几时才有饭吃,乞望先生垂怜,帮一帮学生。”

    南凤天听完后发现无关朝堂纷争,而像是苏翰林对苏洄的一次考验,便放下心来,捋须笑道:“倒也不是什么难事,不知贼人是何模样,有何体貌特征,殿下可否着重描述一二,老夫好命人搜寻捉拿。”

    “多谢先生厚爱。”苏洄闻言大喜,当即朝姜汉使了个眼色。

    姜汉起身自怀里掏出两张画像,抖开后送到南凤天手里。

    南凤天接过画像,目光很快就停留在其中一副画像上,画像上的人他刚刚见过。

    展傲天好奇地探过脑袋,甫一看到南凤天目光所停留的画像,当即抢在南凤天前头说道:“我知道这小子躲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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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四章 梦中呼唤

    “在哪里?”苏洄眼睛一亮,急切问道。

    展傲天摸了摸鼻尖,笑道:“学生可以领殿下前去捉拿此贼,不过希望殿下能答应学生一件事。”

    “何事?”苏洄微微皱眉。

    “小事。”展傲天转头看向姜汉,“学生想向姜汉师兄讨教一二,希望殿下准许。”

    苏洄闻言不由失笑,道:“竟是这般小事,哪里需要征询本王的同意,只要你愿意,可随时去武卫营找姜汉切磋便是。”

    “多谢殿下恩允。”展傲天拱手称谢,而后看向姜汉,眼神里战意盎然:“恳请姜师兄指点微末。”

    姜汉没有回应展傲天的盎然战意,只是点了下头淡淡说道:“有时间来武卫营玩。”

    展傲天感觉自己被姜汉小瞧了,不过他并没有生气,因为他觉得就该如此,登顶武圣塔的男人就该有傲视一切的脾气。

    唯有如此,他战胜之后才更加有成就感。

    “不知这个张小卒藏在哪里?”苏洄问道,并做出往外走的架势,委婉地催促展傲天快点带路拿人。

    展傲天会意,边往外走边答道:“他藏在云竹小院里。”

    “哪里?!”苏洄猛地顿住脚步。

    “云竹小院。”展傲天复答道。

    “学院里有几个云竹小院?”苏洄急问道。

    “一个。”展傲天道。

    “该死!”苏洄咒骂一声往外跑去。

    南凤天知道苏洄因何着急惊慌,连忙说道:“殿下无需惊慌,这少年郎对四姑娘恭敬非常,没有做任何冒犯之举。”

    苏洄驻足回头,一股威势自他体内猛然爆发出来,刹那间彷如雷云罩顶,狂风扑面,压的人无法呼吸。

    他神色冷然,冲南凤天一字一句道:“最好如此!”

    说罢,转身继续朝云竹小院的方向走去,脚步仍然急促。

    身后三人只觉雷云散去,狂风停歇,呼吸重新顺畅起来。

    姜汉挺了挺腰背,嘴角抑不住勾起一抹弧度。

    他和苏洄相识至今,这是他第一次从苏洄身上感受到如此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他无比确信,这是王者的气息。

    大苏的新王,正在觉醒。

    展傲天暗暗咋舌,万没想到大苏这位温文尔雅的太子,发起怒来竟是这般可怕。

    想到坊间皆传太子苏洄虽善良仁德,但性格软弱,没有王者之威,不适合接掌皇位,展傲天不禁摇头暗笑,觉得所有人都被苏洄敦厚的外表欺骗了。

    南凤天轻捋长须,非但没有在意苏洄的冒犯,反倒望着苏洄的背影微笑点头,似乎对这位大苏皇位继承人比较满意。

    苏洄疾步走在最前面,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了一抹小小的弧度。

    这是他任太子以来,第一次如此“放肆”,尽管只有短短一刹那,但依然感觉很爽。

    ……

    张小卒抱着软软的枕头,趴在竹林小院西厢房的平板硬床上,认真地听着苏锦娓娓动听的教书声,一字一字逐个牢记,然后——

    他睡着了。

    这一睡,睡得极死,鼾声如雷,都传进了教室,引得

    学子们哄堂大笑。

    苏锦无奈苦笑,她还是第一次在别人的鼾声中讲课授学。

    不过她并没有去叫醒张小卒,反而微微放低了讲课的声音,怕惊扰了张小卒的美梦。

    张小卒确实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一个女人不停地呼唤他的名字,他遁声望去,却被霭霭雾气阻挡了视线,只能看见一个朦朦胧胧的身影。

    女人的呼唤声既温柔又亲切,张小卒忍不住顺着声音寻去,想知道是谁在呼唤他。

    他在霭霭雾气中走啊走,不停地向女人靠近,然而明明是近在咫尺的距离,却走了许久也未能走到女人面前。

    耐不住心中急切,他迈开步子跑了起来,再然后拼尽力气狂奔,可女人的身影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任他如何狂奔,始终不能靠近到女人面前。

    但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就在他累得气喘吁吁,将要放弃时,女人的身影突然在他视野里清晰起来。

    他先是看到女人冲他招唤的手,修长的手指,白净的皮肤,甚是漂亮好看。

    视野一点点拉近,他的目光离开女人的手,顺着手臂向上看去,最后停留在女人的脸上。

    视线逐渐清晰,眼看女人的五官面庞就要呈现在眼前,骤然间一声怒喝,在张小卒耳边炸响,把他从梦境中惊醒。

    “张小卒,给本王滚出来!”

    张小卒睁开眼,怔了一会儿。

    睡得太沉,梦境陷得太深,让他恍惚间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张小卒,滚出来!”

    又是一声怒喝传来,张小卒猛然惊醒,晃了晃脑袋,起身下床。

    院子里,是苏洄四人找了过来。

    苏锦寒着脸,挡在苏洄四人面前,不准他们往西厢房靠近,并不留一点情面地喝斥道:“苏洄,我再次警告你,云竹小院不欢迎你,还有你们三位,请你们立刻马上离开!”

    苏洄脸色吃瘪,尴尬非常。

    他完全没料到当他说明来意后,苏锦竟然会袒护张小卒,并且反应如此激烈。

    瞧着苏锦勃然大怒的模样,他丝毫不怀疑,只要他再喊一声“张小卒滚出来”,苏锦会直接对他动手。

    苏洄不得不向南凤天投去求助的眼神,乞望这位掌院大人帮他劝解苏锦几句。

    却见南凤天正悄摸地挪步与他拉开距离,然后笑眯眯地捋着他的长须,摆出一副看戏的姿态。

    上行下效,展傲天也退到了一旁,一副我和他们两个不是一伙的表情。

    找不到帮腔,苏洄只得苦着脸向苏锦继续解释:“四妹,不是本王想抓他,而是本王不得不抓他,若不抓他回去——”

    “与我何干?”苏锦听都不听,直接打断苏洄。

    苏洄怒气横生,喝道:“九妹和十五弟已经饿晕,性命危在旦夕,也和你无关吗?!”

    苏锦一字不让,神色凄厉道:“当年我在这云竹小院饿得吃土果腹的时候,他们谁来关心过我?”

    “——”苏洄呼吸猛地一窒,心脏犹如被人扎了一刀,生疼。

    他张口想要说点什么,却又怕触碰到苏锦心里的痛处,最终只

    能默默哀叹一声。

    沉默了一会,苏洄才开口道:“不管如何,今天我必须把张小卒带走。”

    声音到最后,已然不是商量的口气,而是不容反抗的命令。

    但苏锦并无一丝畏惧,冷然道:“没问题,只要你杀了我,想带谁走就带谁走,否则你谁也带不走。”

    “何至于此?!”苏洄脸色铁青。

    “啊——”张小卒打着哈欠自西厢房走了出来,说道:“先生勿要动怒,我随他们去便是,且宽心,他们不会对我怎样的。”

    张小卒本以为是被他揍的教习,纠集了帮手找他寻仇来了,但听见苏锦和苏洄的激烈对话后才知道不是,原来是追兵到了。

    “来的可真不是时候。”张小卒不满地嘟囔了声,怪其打断了自己的梦境。

    让他抑不住惊讶的是,真真切切的梦境,此时醒来竟然眨眼间就模糊起来,连那女人的声音是什么样的都想不起来了。

    这一觉虽然睡得很沉,可睡梦里他两条腿都要跑断了,故而一觉醒来反而觉得浑身疲惫,好想倒头再补一觉。

    出门时他抬手抹掉了眼角的一抹湿润,也不知是睡觉时流出来的眼屎,还是滴落的泪水。

    他打着哈欠,声音慵懒,故作轻松,好不让苏锦为他担心。

    可苏锦刚一听见他的声音,就猛然转头呵斥道:“闭嘴!谁让你出来的?回屋里去!”

    “——”张小卒冷不丁下了一跳,急忙停下脚步,尴尬地摸摸鼻尖,犹豫着要不要退回屋里去。

    “站住!”苏洄大喝一声,冲张小卒愤怒质问道:“大胆贼囚,快说你对四公主施了什么妖法,竟让她对你百般袒护?”

    他实在想不通,一直生人勿近的苏锦,今日怎么会一反常态,对张小卒这个外地来的陌生人如此袒护?

    若是他知道都天禄不久前来过,然后被张小卒打跑了,他一下就明白了。

    只怪他来的路上走得太急,南凤天没找着机会给他讲这件事。

    “我不是贼囚,更不会妖法。”张小卒回道。

    “放肆!”苏洄怒不可遏,喝道:“你们一伙九人青天白日抢夺皇子公主的饭菜,还吃霸王餐,打砸酒楼,街上数十上百的百姓全都看见了,你还想抵赖不成?!”

    “——”张小卒一时哑口无言。

    却听苏锦脸不红心不跳地帮他说道:“太子殿下定是认错人了,他是我的学生,今天一直呆在云竹小院没出去过,我可以作证。”

    “嗯嗯嗯”张小卒连忙点头如鸡啄米,同时自苏锦口中得知,眼前这位丰神俊朗的男人竟然是当朝太子,不由地暗暗咋舌,心说:“看来事情闹得挺大,竟让太子亲自拿人来了。”

    “苏锦!”苏洄脸色铁青,着实被苏锦气到了,他怎么也想不到苏锦竟会不顾自身身份,公然说谎替张小卒作伪证。

    他连忙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的怒火,怕被苏锦气吐血,而后抬手指着张小卒,冲苏锦气笑道:“他一个将近二十岁的人,跑到你这咿呀学语的启蒙课堂来学字?简直一派胡言!还有,他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上课的时候跌倒摔的吗?”

第五百九十五章 躲在女人背后

    苏锦冷笑道:“太子殿下才高八斗,学富五车,难道连‘术业有专攻,闻道有先后’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么?论识字读书,他确实与殿下拍马不及,可若论农耕播种,殿下何尝不是拍马不及。至于他身上的伤,是被一条疯狗咬的,我学堂里的学生全都看见了。”

    “就是就是。”张小卒深以为然,连连点头。

    苏洄刚刚压下去的怒火又噌的一下窜了上来,拂袖恼道:“巧舌如簧,强词夺理,本王不屑与你争论。”

    说罢,转头看向一副看戏架势的南凤天,心里不满地咒骂了声,嘴上问道:“掌院大人,有院外闲散人员混进学院,按学院规矩当如何处置?”

    他与苏锦斗嘴不过,便要拿南凤天和学院的规矩来压苏锦。

    南凤天应道:“当予以警告,逐出学院。若在学院作恶,当视情节轻重,给予惩罚,然后逐出学院。”

    话音刚落,就听苏锦也同样问道:“掌院大人,若有院外之人擅闯学堂,扰乱先生讲课,但是此人身份尊贵显赫,为当朝太子,当如何?”

    南凤天摇头苦笑,应道:“泰平学院里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只有先生和学生,即便是陛下亲临,如若其扰乱课堂,也要被逐出学院。这是泰平学院建院之初,陛下亲定的规矩,无人可以例外。”

    苏洄冷笑点头,道:“那好,就请掌院大人把本王和这个贼囚一同逐出学院吧。”

    苏锦道:“太子殿下好似没有听明白掌院大人的话,掌院大人说‘学院里只有先生和学生’,张小卒是我的学生,太子殿下才是扰乱课堂的院外闲散人员。”

    “你——”苏洄额头青筋直冒,再也忍不住心中怒火,冲苏锦呵斥道:“苏锦,你不要仗着本王对你的宠爱和忍让,就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本王的耐性,若你再不知进退,休怪本王——”

    他和苏锦是同母亲兄妹,再加上苏锦这些年吃了不少苦头,他这个当哥的一直没能做点什么,心里有很多愧疚,所以他才会对苏锦百般忍让。

    如若换做其他人拦在这里,早就被他轰到一边去了。

    “你要怎样?与我断绝关系,大义灭亲么?”苏锦盯着苏洄问道。

    看见苏锦抿的发白饿得嘴唇,以及眼睛里难以掩盖的哀伤和痛苦,苏洄刚硬起来的心肠一下又软了下去,不过也没有接苏锦的话,想以此告诉苏锦,他真的很生气。

    苏洄看向张小卒,语气森然道:“张小卒,本王可以不计较你今天所犯之事,但拓州节度使广景朔家三族男丁,数百条人命的血案,以及逼迫沾州城汝老将军亲手打杀爱子爱孙的滔天恶行,你认还是不认?”

    苏锦闻言脸上刷的一下没了血色,万没想到张小卒竟是这般作恶多端、累累罪行,她转头望向张小卒,心中惴惴,乞望张小卒摇头否认苏洄指控的罪行。

    “我认。”

    谁都以为张小卒会摇头否认,为自己辩解一番,洗清嫌疑。

    毕竟抢夺饭食、吃霸王餐、打砸酒楼这些小罪,他都和苏锦一唱一和百般抵赖,更何况是杀人的大罪。

    但张小卒的回答完全超出他们的预料。

    张小卒声音洪亮,吐字清晰,承认的相当干

    脆。

    苏锦脸上瞬间没了血色,身体摇晃,差点摔倒。

    张小卒朝苏锦深深施礼,道:“请先生务必相信,学生着实是因情势危急被逼无奈才杀人,至于汝家父子,死有余辜,这两件事时至今时今日,学生都心无愧疚。”

    苏锦盯着张小卒的双眼,想从他的眼神里判断他有没有说谎,然后她发现张小卒的眼睛清澈明亮,眼神决然鉴定,可是眼底深处却藏着紧张和害怕。

    “你在紧张什么?害怕什么?”苏锦直接开口问道。

    张小卒答道:“学生害怕被先生逐出学堂。”

    苏锦忽然勾起了嘴角,笑道:“先生信你。”

    “谢先生!”张小卒朝苏锦深深一躬,感激不已。

    “气杀我也!”苏洄气得原地踱步,指着苏锦质问道:“你信他不信我?我是你哥,你亲哥!”

    苏锦看向他道:“你去把都天禄的胳膊砍下来,我就信你。”

    “——”苏洄语结,而后指着张小卒跳脚问道:“难不成这小子把都天禄的胳膊砍了?”

    “咳咳——”南凤天突然轻咳一声,开口说道:“殿下,今天中午都大统领来过,但是刚到不久就被这位少年郎打跑了。”

    “打——打跑了?”苏洄神色愕然地看向南凤天,以为自己听错了。

    南凤天冲他肯定地点点头,道:“嗯,打跑了,少年郎身上的伤就是都大统领留下的。”

    “先生,您怎么不早说?”苏洄摇头苦笑,他心中豁然开朗,终于明白苏锦为何会如此袒护张小卒了,心说难怪苏锦说张小卒身上的伤是被疯狗咬的,原来是在骂都天禄啊。

    “殿下路上走的太急,老夫没来得及说。”南凤天道。

    “——”苏洄瞧着南凤天笑眯眯的眼睛,心中无比肯定,他不是没来得及说,根本是故意没说,存心要看他在苏锦面前吃瘪,以报路上被他责难的事。

    “小肚鸡肠,睚眦必报,白活一大把年纪。”苏洄心里抑不住吐槽道。

    而后看向张小卒,第一次认真打量起来。张小卒竟然把都天禄打跑了,真的吓到他了。

    一番打量下来,苏洄发现张小卒的外表很普通、平凡,然而若往他的气质及内在看去,竟犹如一汪深潭,让他看不清看不透。

    “难怪长姐几次提醒,说你们几个不好对付,让本王派高手捉拿你们。小小年纪竟能力敌禁军大统领,你当真不错。”苏洄冲张小卒点头赞赏道。

    “多谢殿下夸奖。”张小卒道。

    “长姐回来了?!”苏锦向苏洄急切问道。

    “嗯,回来了,可是刚回来就被关进东青殿禁食去了。”苏洄苦笑道。

    “苏翰林果然一如既往的狠心。”苏锦寒起脸道。

    “——”苏洄眼皮猛跳,不敢接话,看向张小卒道:“皇子公主们都被禁食在东青殿,并且在这之前已经忍饥挨饿十天,身体早已是强弩之末,难以支撑,唯有拿到你们九人,方能让陛下解除对他们的惩罚,所以今天你必须跟我走,没有一点回旋的余地。”

    苏洄耐着性子把事情大概讲清楚,希望张小卒能够明事理,跟他走一趟。

    然而张小卒

    却皱起了眉头,接着冲苏洄摇头。

    苏洄看向苏锦,道:“四妹,你忍心看着长姐拖着长途跋涉的疲惫身躯在东青殿受罚吗?本王以个人名誉保证,张小卒此去无凶险,可以平平安安地回来。你帮本王劝劝他吧。”

    苏洄这番话似乎戳到了苏锦的软肋,她犹豫着看向张小卒,红唇轻启,一副想要开口又不知怎么开口的样子。

    张小卒听她一堂课,尊她为先生,看不得她受欺,与都天禄生死相搏。

    她受张小卒学生之礼,做了张小卒的先生。

    她也想像张小卒守护她那样守护张小卒,故而竭尽全力阻拦苏洄,即便和苏洄闹翻也在所不惜。

    可听见长姐正在东青殿受禁食之苦,再加上苏洄信誓旦旦地保证张小卒能安全回来,她的决心动摇了。

    她犹豫不决地望向张小卒。

    张小卒忽然冲她一笑,道:“不让先生为难,学生随他们去便是。”

    这一笑虽然普通,可是却把苏锦心中的犹豫笑散了。

    她朝张小卒点了点头,说道:“既然睡醒了,就别再偷懒了,回书堂准备上课。”

    说罢,转过头来看向苏洄,眼神里充斥着从未有过的坚定,说道:“太子殿下,请回吧,我要上课了。”

    苏洄没有回应苏锦,而是看向张小卒说嗤笑道:“张小卒,你嘴上说的好听,可实际上皆是虚情假意,虚伪至极。一直躲在女人背后,算什么?有种到前面来与本王说。”

    张小卒非但不在意苏洄的讥笑,还得意笑道:“我躲在我家先生背后,我心安理得,我浑身舒坦。羡慕的话,你也躲到你家先生背后去。”

    他倒不是成心气苏洄,而是躲在苏锦背后,确实感觉很舒服,有一种被长辈保护的安心和温暖。

    苏锦被张小卒逗笑了,不过张小卒的话让她心里生出一丝小小的成就感。

    “——”苏洄气的头冒黑线,可他却不自主地瞥向自己的先生南凤天,想看看自家先生背后是什么样的,因为他从未在那后面躲过,也不知是什么感觉。

    然而却见南凤天正扯着胡子冲他瞪眼珠子,好似再说:“想都不要想!”

    苏洄顿时脸色青黑,气得想给南凤天那两颗瞪的都快滋出眼眶的眼珠子各来一拳,让他满天都是小星星。

    南凤天压根不理会苏洄愤怒的眼神,心里骂骂咧咧道:“你丫也不瞧瞧自己的身份,大苏太子,将来要继承大统的人,鬼知道你会面对怎样的对手和敌人,傻子才会在前面给你遮风挡雨,老夫还要安享晚年呢。”

    吁——

    苏洄深吸一口气,清理掉被张小卒带偏的杂乱情绪,目光凝视张小卒,神情渐渐凛冽起来。

    张小卒只觉一股威压扑面而来,不同于修者之间的气势威压,好似是血脉或灵魂上的压制。

    他知道,这是一个人长期身居要位,纵横捭阖、挥斥方遒,而养成的上位者气场和威压。

    “既如此,就休怪本王动强了。姜汉,把这贼囚给本王拿下!”苏洄语气森然道。

    “诺!”姜汉欣然领命,他早就等的不耐烦了,不理解苏洄和张小卒啰嗦个什么劲,直接干翻拿下就得了。

第五百九十六章 三拳

    “你敢?!”苏锦一声呵斥,拦在姜汉面前,冷然喝道:“擅闯泰平学院,干扰课堂,强掳学生,你们这是要做什么?苏翰林还没死呢,他定的律法就已经不管用了吗?”

    “住口!”苏洄被苏锦一番话吓得脸色煞白,紧张地左右看了眼,然后压低声音呵斥道:“苏锦,你不想活了?!这等大逆不道的话是你能说的吗?!”

    苏锦却是不理他,而是看向置身事外的南凤天。

    南凤天甫一看见苏锦调转矛头看向自己,冷不丁吓了一跳,急忙想要阻止苏锦张口,但为时已晚。

    只听苏锦大声质问道:“掌院大人,您和太子殿下已经沆瀣一气了吗?”

    泰平学院只能是泰平学院。

    这是苏翰林说的。

    这些年但凡敢把手伸向泰平学院的,无一例外,全被苏翰林杀得鸡犬不留。

    苏锦这一声质问,等同于把苏洄和南凤天一起架上了刑台,铡刀悬于头上,说错一个字就得人头落地。

    这些杀人的话,苏锦原是不愿意说的,可她实在被逼急了。

    “啊,糟糕!人有三急,老夫去也。”南凤天突的急喊一声,紧接着就身影一晃,原地消失。

    而后远远传来他凄切的呼喊声:“太子殿下,念在咱俩师徒一场的情分上,你可得悠着点,不能让老夫不得善终啊。”

    “——”苏洄额头直冒黑线。

    展傲天呆若木鸡,南凤天在他心里仙风道骨的高大形象瞬间崩塌。

    姜汉仅仅是抽了抽嘴角,因为他早就见识过南凤天的不靠谱。

    张小卒看傻了眼,没想到自家先生竟如此厉害,一句话就把对手吓尿遁了。

    苏洄哪敢接苏锦要命的话茬,深吸一口气,指向张小卒说道:“他是贼囚,不是泰平学院的学生。”

    “他在我院里听我讲课,他就是我的学生。”苏锦一字一句地强调道,并且又搬出苏翰林来,说道:“苏翰林曾经说过:只要在听课,即便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在那一刻他也只是学生,必须等到先生下课才能捉拿。”

    “你已经下课了不是吗?”

    “不,是被太子殿下打断的。”

    “那本王就站在这里等到你下课为止。”苏洄咬牙切齿道。

    “那太子殿下估计要好等一会儿,这堂课我准备讲到天黑,也可能更久。”苏锦道。

    “你——”苏洄气结。

    姜汉看着苏洄无可奈何的样子,心里叹了口气,摇头暗道:“殿下只有王者的气势,却缺少王者的霸道狠绝,瞻前顾后,优柔寡断。王者的步伐,应当势不可挡。”

    但这些话他也只能在心里说说,待日后有机会再委婉地讲给苏洄听。

    苏洄哪有时间在这里同苏锦干耗,沉默片刻后开口说道:“本王退让一步,他若能接的下姜汉三拳,本王就放他一马立刻走人。若接不下,那就乖乖随本王走一趟。”

    “不行!”苏锦想都没想,一口拒绝。

    她和姜汉是同一时代的人,所以她非常清楚这个登顶武圣塔的男人有多么恐怖。

    当年继姜汉之后登顶武圣塔的白墨,斗志高昂地向姜汉发起挑战,结果一个照面就被姜汉干翻。

    那一战让白墨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是她陪在白墨身边,足足开解了三个月,才让白墨走出阴影,重新燃起斗志。

    当年的姜汉就已经那么恐怖,今时今日定然愈加强大,苏锦怎敢让张小卒接他三拳,更何况张小卒身上还带着伤。

    “可以,可以,我觉得可以。”

    展傲天却是眼睛放亮,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嚷嚷起来。

    他想借张小卒之手试探一下姜汉的战力,可嘴上却言辞慷慨道:“男人嘛,就应该用拳头解决问题。”

    “这是本王能做的最大让步,不要再逼本王,如果你还在意这份兄妹情意的话。”苏洄语气决然,不再让步。

    苏锦张了

    张嘴,而后沉默,她能感觉到,苏洄这次是认真的。

    张小卒迈开脚步,离开西厢房门口走向院子里,边走边向苏洄说道:“起初我不明白为什么要抢皇子公主的饭食,光抢还不行,还得把酒楼也砸了,但刚才殿下的一番话让我想明白了一些事。”

    “你明白了什么?”苏洄问道。

    “明白了皇子、公主、长公主、殿下和圣上,乃至饭食和酒楼,都在扮演怎样的角色。”张小卒答道。

    他在苏锦身边停下脚步,与苏洄对面而视,接着说道:“刚开始我不明白,所以愿意跟殿下走一趟,因为觉得无所谓,可之后殿下的话让我想明白了,于是我拒绝,因为我觉得南境百姓的性命就算再怎么轻贱,总归是有点重量的。

    殿下可以不在意这点重量,多饿死一点少饿死一点无关紧要,哪有一方官员、一方将军子嗣的性命重要,但身为南境人的我不可以。

    所以我可以毫不犹豫地杀广景朔满门,可以眼看着汝家父子毙命眼前而无一丝同情,因为他们用区区几天时间,不知饿杀了南境多少百姓的性命。”

    听着张小卒的话,苏洄的脸色有些苍白,但其他三人听的稀里糊涂,不知道张小卒在说什么。

    “但最后你还是答应跟殿下走一趟。”姜汉虽没听明白,但他记得张小卒最后是点头答应的。

    “那是不想我家先生为难。”张小卒笑道,“而眼下我家先生又被殿下逼进两难之地,我自然还是不愿我家先生为难。好在这次不一样,殿下多给了我一条路。”

    苏锦听着心里暖暖的。

    “多给了你一条路?”姜汉笑了。

    “没错,本王说的,只要你能接下姜汉三拳,本王立刻转身离开。”苏洄说道。

    “不。”张小卒摇头道:“还要再加一人。”

    “谁?”苏洄问道。

    “元泰平。”张小卒道,他知道苏洄既然能追他到这里,必然也知道元泰平也在泰平学院。

    “可以。”苏洄点头。

    不是他大方,买一送一,而是他确信张小卒没有一点机会。

    砰!

    姜汉横飞了出去,张小卒的拳头狠狠捶在他的腮帮子上。

    “——”所有人呆若木鸡,怎么也没想到张小卒会如此无赖,苏洄一声“可以”尚未音落,他的拳头就已经到了姜汉脸上。

    姜汉都被打懵了。

    他从未遇到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一拳!”张小卒的喝声紧跟着响起,感觉完全反了过来,成了姜汉接他三拳。

    砰!

    张小卒向来是“乘你病要你命”的主,姜汉身体甫一横飞出去他就紧追了上去,二话不说对着姜汉的后心又是一拳。

    嘭!

    姜汉身体如破布袋一般,狠狠摔在地上,滚出十多步的距离方才停下。

    “啐!”

    姜汉翻身跃起,吐掉灌进嘴里的沙土,黑着脸瞪向张小卒。

    “两拳!”张小卒冲姜汉晃了晃拳头。

    姜汉冷哼了声,问道:“你有机会出第三拳的,为什么停手了?”

    “赢要赢得光彩,输要输的心服!”张小卒掷地有声道。

    “呵,呸!”姜汉头冒黑线,当即一口老痰吐向张小卒面门。

    张小卒闪身躲过袭来的浓痰,觉得这一架应该让周剑来来打才对,他可是吐痰的高手。

    想当初,雁城门外,黄土大道上,吐得天狼山二当家缴械投降,可谓战绩斐然。

    奈何周剑来不在,而他又不善口水之战,只能不爽骂道:“打不过就吐痰,你这人怎么这么没素质?”

    “厚颜无耻!”展傲天实在看不下去了,忍不住骂了一声替姜汉抱不平。

    张小卒恰巧听见,当即朝展傲天竖起大拇指,道:“这位仁兄说的没错,打不过就用口水攻击,实乃厚颜无耻。”

    “——”展傲天的脸当即绿了

    ,急忙向姜汉解释道:“姜师兄,我是骂他,不是骂你。”

    姜汉嗯了声,冲张小卒冷笑道:“就算你已经接了两拳,那么接下来是第三拳,看你怎么死。”

    “小卒,不可硬接,他身怀神力心境,力大无穷,拳可开山。”苏锦提醒道。

    “先生且放宽心,学生应付得了。您往那边躲躲,省得溅一身土。”张小卒指了指学堂门口,示意苏锦躲远点。

    “切记,不可硬接他的拳头。”苏锦再三叮嘱道。

    “好,记住了。”张小卒使劲点点头。

    得到张小卒肯定的答复,苏锦这才稍微安心一些,迈步向学堂门口走去。

    她要躲得远一点,以免被战斗波及,害张小卒分心。

    “小子,准备好受死了吗?”姜汉冲张小卒怒喝道。

    话音刚落,气势猛然暴涨,似压顶乌云般扑向张小卒。

    “有什么能耐,尽管放马过来!”张小卒舌绽惊雷,气势节节攀升,白色巨猿自力门怒吼跃出,把扑来的乌云挡下。

    气势碰撞,势均力敌。

    嘭!

    姜汉动了。

    地面被他的脚蹬出一个深坑,身体如弩箭一般射出。

    嘭!

    张小卒脚下的地面同样炸出一个坑,身体电射而出,五色混元力缠绕身躯,在空气中留下一道彩色幻影。

    不足二十步的距离,二人瞬间就碰撞在一起。

    轰!

    两拳相撞,声如山崩,势如天塌。空气嗡鸣,空间扭曲,大地颤抖。

    轰隆一声巨响,二人脚下的地面骤然坍塌,并自中间位置裂开一道地缝。

    呼——

    碰撞生成的猛烈罡风,往周边肆虐席卷,地面被生生掀起一层皮。

    苏锦大惊失色,因为扑面而来的猛烈罡风让她无法抵挡,而她身后就是学堂,学堂里还有三十三个孩子。

    危急关头一道身影挡在了她面前,挥拳把袭来的罡风击散。

    苏锦望着眼前这张陌生而又熟悉的背影,她心里不由的生出一股暖流,张口叫道:“大哥——”

    想要说点什么,可又不知道说什么。

    苏洄点了点头,低声道:“我知道你心里存着诸多怨气,对父皇,对我,乃至对整个皇室,所以你和我对着干,我不怪你,但也希望你能适可而止。”

    狂风吹卷,云竹小院惨遭摧残,倒的倒,塌的塌。

    好在展傲天及时出手,保住了一间东厢房,否则就只剩一间孤零零的学堂了。

    战场中心,两人的拳头还在对峙。

    “啊——”

    张小卒怒吼狂啸,五色混元力在拳头上疯狂涌动。

    可拳头始终不得寸进,感觉这一拳就像击在了一座万丈高峰上,无法撼动分毫。

    姜汉亦在低沉咆哮。

    按照他的预想,理应拳头甫一碰撞,张小卒就被他轰飞出去,但这样的画面未曾上演。

    双拳碰撞的瞬间,他即知道自己小瞧了张小卒。

    张小卒力量之强,让他忍不住怀疑张小卒是不是也领悟了神力心境,不过马上他就感觉出来,并不是。

    力量心境可让他借天地之力为几用,拳头轰出,他和天地就是一体。

    故而张小卒会有撞上万丈高峰,不可撼动的感觉,因为他所对抗的不是姜汉的拳头,而是这周围的一方天地。

    而姜汉的感觉完全不同,他感觉拳头好似击在了刀刃上。

    张小卒的力量霸道凶猛至极,犹如利刃,要把他的一方天地撕裂。

    姜汉与人战斗至今,从未感受过似张小卒这般的力量法则。

    忽然,张小卒的拳面迸发出金、红两种流光,金的耀眼,红的妖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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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七章 谁还不是少年郎

    忽然,张小卒的拳面迸发出金、红两种流光,金的耀眼,红的妖异。

    两种流光彼此旋绕流转,瞬间勾勒出一张流光符箓,绽放出绚丽且妖异的光芒。

    但是就在流光符箓即将发动的瞬间,张小卒只觉又有一座万丈高峰迎面横撞而来。

    砰!

    一声闷响,张小卒脚下塌陷,双腿陷入地面,身体后仰着划了出去。

    陷进地面的双腿,在地上划出两道深深的沟壑。

    流光符箓破碎,湮灭。

    张小卒的身体一退再退,眼看就要撞向学堂,这才身躯一震,堪堪止住。

    姜汉原地未动。

    高下已分。

    张小卒拔出深陷的双腿,沿着划出的沟壑走向姜汉,勾起嘴角问道:“这第三拳在下可接住了?”

    姜汉盯着张小卒沉默了片刻,而后点头承认:“接下了。”

    张小卒停下脚步,问道:“我今年十七,你长我十岁可有?”

    “恰好十岁。”姜汉答道。

    “你不如我。”张小卒微昂下巴,高傲张狂。

    姜汉闻言冷笑,道:“你还差得远。”

    啪啪啪——

    “好!”

    “精彩!”

    展傲天拍掌喝彩。

    他望着张小卒桀骜的身影,眼睛里射出异样的神采。

    他本对张小卒不敢兴趣,但这一拳让他对张小卒刮目相看,所以临时改变了决定。

    “此子桀骜不驯、奸滑狡诈,且残忍嗜杀,你该离他远一点为好。”苏洄望着张小卒的背影,低沉着嗓音向身后的苏锦说道。

    张小卒接下了姜汉这一拳,即表明他输了,但他显然输得不服不甘心,以至气冲冲地说起了张小卒的坏话。

    如果张小卒冲他纳头就拜,对他宣誓效忠,他保准能把张小卒夸出花来。

    苏锦灿然一笑,道:“他误闯云竹小院,站在院门外听了一堂课,即十分恭敬地尊称我为先生。都天禄欺上门来羞辱我,他说看不得自家先生受人欺负,与都天禄生死相搏。你说,一个舍生忘死保护自家先生的学生,我为什么要远离他?”

    “或许——他另有所图。”苏洄皱眉道。

    “呵呵,另有所图?麻烦你睁开眼睛往四周看看,看看有哪一样物件值得图谋。”苏锦冷笑连连。

    “反正你当心着点便是。”苏洄叮嘱一声,然后迈步往前走去,道:“走了,保重。”

    “都天禄说这月初十要向父皇提亲,你——能不能出面反对?”苏锦向苏洄远去的背影问道。

    苏洄脚下微微一顿,道:“不能。”

    “为何?”苏锦急声问道。

    “你不想知道的。”苏洄扔下一句,然后加快脚步,带着姜汉离去。

    苏锦抿着嘴

    唇,望着苏洄离去的背影,脸色发白。

    有些话说出来伤感情,所以还是不说的好。

    可是不说她就不知道了吗?

    不就是不愿意因为她,而去得罪禁军大统领吗?

    苏锦缓缓握紧双拳,指节攥得咯吱作响,许久许久才缓缓松开,目光凄惨。

    “你好,自我介绍一下。在下姓展,名傲天,是登顶武圣塔的第十三个男人。”展傲天走到张小卒面前,同张小卒打起招呼。

    “白云城,张小卒。”张小卒淡淡答道。

    “本来我对你没什么兴趣,可刚刚这一战让我对你刮目相看,所以我临时改变决定,暂时不去挑战姜汉师兄,我要先与你一战。”展傲天道。

    “抱歉,没什么兴趣。”张小卒道。

    “你——”

    当——当——当——

    展傲天刚要说话,被突然响起的震耳钟声打断,他猛地抬头望向武圣塔,震惊道:“有人登上了武圣塔顶层!”

    说罢,急急转身离去,同时撂下一句话:“抓紧时间养伤,一个月后我来找你。”

    人皆离去,小院重归宁静。

    张小卒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苏锦察觉不对,急忙上前询问:“小卒,你是不是受伤了?伤到哪里了?”

    张小卒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张口想说没事,可刚一张口就涌出一大口鲜血,紧接着身体一晃,体内竟发出“咔嚓咔嚓”,一连十多道骨裂声。

    “啊!”苏锦惊声尖叫,那连串的骨裂声让她头皮发麻。

    扑通!

    张小卒双膝一屈,跪倒在地,嘴巴、鼻孔、眼睛、耳朵都开始往外涌血。

    “小卒,你——你不要吓我!”苏锦吓得花容失色,声音里带上了哭腔,因为张小卒已然是一副出气多进气少的样子。

    她跪倒在张小卒身边,想要伸手搀扶,可是伸出手又不敢贸然动张小卒,刚刚那一连串的骨裂声已经在她心里留下阴影,她怕把张小卒的骨头再弄断几根。

    “先生,我没事。”

    “——这点小——小伤,弄不死我。”张小卒声音沙哑且虚弱地说道。

    只是他的安慰一点也没让苏锦安心,因为他一张嘴血就往外涌。

    “别说话。”苏锦慌忙阻止张小卒说话,小心翼翼地抓起他的手,问道:“我能给你输送真元力吗?”

    张小卒摇了摇头,意念动了下。

    苏锦抓着张小卒的手,忽觉手里多了几个东西,低头看去,不禁吓了一跳,竟是三颗金光灿灿的元始金丹。

    张小卒的右臂骨断数截,抬不起手来,只能用意念取出金丹,让苏锦喂食。

    苏锦会意,拿起来就喂进张小卒的嘴里一颗,同时生气地责备道:“有元始金丹你怎么不早点拿出来服用?打

    肿脸充胖子,硬充什么好汉?命重要还是面子重要?还有,你不是答应我不正面接姜汉的拳头吗?为何出言反尔?!”

    苏锦寒着脸,有些生气。

    “下次不会了。”张小卒尴尬嘿笑。

    他承认确实是自尊心作祟。

    明明骨头都断了,脏腑都伤了,竟然还硬撑着走了二十多步的距离,去到姜汉面前挑衅,此时想来不仅觉得可笑,还十分幼稚。

    但当时的感觉真的很爽。

    现在,依然有点爽。

    谁还不是少年郎,谁还不能张狂一下。

    “你真的不要紧吗?”苏锦见张小卒的眼耳口鼻仍有血水流出,虽有元始金丹,可仍然担忧不已。

    “咯咯——”

    “美人儿,勿担心。你这小情郎皮糙肉厚的紧,生命力比蟑螂还要顽强,这点小伤对他来讲就如挠痒痒一样,睡一觉就好了。”

    明媚的阳光下,一道惹人酥麻的妩媚笑声,伴着一道妖娆火辣的身影,自那忽然扭曲的空气里袅娜地走了出来。

    她脚上踩着一双硬高底儿的凉靴,一双玉足未穿罗袜,皙白的脚趾和弯弯如月的足弓,大方地暴露在空气里。

    一袭艳红色锦袍紧紧包裹着她的娇躯,把她曲线玲珑的火辣身材衬托的淋漓尽致。

    锦袍高衩直到腿根,两条白嫩光泽,紧致而富有弹性的美腿,随着袅娜的步伐,隐隐露露、摇摇摆摆,晃得人口干舌燥、心潮澎湃,恨不得伸出手去摸一摸、掐一把。

    她的脚步在张小卒面前停下,手里的油纸伞遮挡了阳光,阴影洒落在张小卒脸上,冲张小卒嫣然一笑,吐气如兰道:“六扇门影门,新任罗刹,叶明月,请赐教。”

    叶明月的声音娇滴滴、软糯糯,男人听上一声就得酥到骨头里,听上两声魂儿就得被勾走。

    可张小卒听了后却如坠冰窟,凉气钻进了心窝窝,整个人都冻透了。

    因为这娘们是来找他寻仇的,还是在他身负重伤,没有反抗之力的时候。

    没有武力的仰仗,张小卒不禁有些慌乱。

    忽然他的手背上感觉到一丝温热,似有什么滴落在上面,下意识地地头看去。

    发现是眼泪。

    苏锦的眼泪。

    苏锦正昂着脸望着叶明月,身体在颤抖,嘴唇在颤抖,眼睛里泪如泉涌,簌簌落下,打湿了张小卒的手面。

    “——”张小卒愕然之余,由苏锦看叶明月的眼神知道,这两个女人是认识的。

    “别哭,脸都哭花了。”叶明月冲苏锦嫣然一笑,只不过她的眼圈也渐渐湿润。

    “你这些年跑哪里去了啊?!我还以为你——你——”苏锦冲叶明月大吼道,声音里充斥着愤怒和埋怨,但更多的是关心,她的眼泪止也止不住,话说到一半就哽咽住了。

第五百九十八章 大王

    “没事,这不好好地回来了么。”叶明月勾起嘴角冲苏锦灿烂一笑,而后俯下身子伸出葱白玉指,去擦拭苏锦脸上的泪水。

    “咳——”张小卒突然神情尴尬地咳嗽一声,扭头将视线转到一旁,因为叶明月俯下身子时,胸前那一片雪白尽呈他的眼底,被他不小心看了个精光。

    “啊!你这个疯女人!”正在呜咽的苏锦突然炸毛一般跳了起来,叫骂着朝叶明月的肩膀上拍了一巴掌。

    张小卒诧异地抬头看去。

    只见苏锦左手捂着嘴唇,脸上犹挂泪痕,却红霞密布,一直红到了脖子根。

    哭红的双眸含满嗔怒,狠狠地剜了叶明月一眼,然而却无半点气势可言,反倒平添几分妩媚之情。

    又见叶明月正一脸坏笑地看着苏锦,舌尖缓缓舔舐.着红唇,上面隐约有一抹血渍,最后咂咂嘴,充满怀念道:“温软香甜,还是当年那个味道。”

    张小卒看看叶明月的舌尖,再看看苏锦手捂的红唇,突然呆若木鸡,脑海里浮出一副少儿不宜的香艳画面。

    顿时间捶胸顿足,悔不该挪开视线,以至没能亲眼目睹那美丽的画面。

    “啊——”苏锦跺脚尖叫,又气呼呼地给了叶明月两巴掌,然后把右手里喂张小卒剩下的两颗元始金丹塞进叶明月手里,道:“我去安抚受惊的学生,你帮我照看他,他若有个三长两短,唯你是问。”

    “好的,先生。”叶明月答应的极其痛快,然后勾起嘴角,给了张小卒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张小卒彷如看到了恶魔的笑脸,吓得毛骨悚然,连忙向苏锦叫道:“先生,我已经好了,不需要这位美女费心照顾。”

    “是吗?”苏锦看向张小卒。

    张小卒试图站起来证明给苏锦看,可惜以失败告终。

    “休要逞强,好好休息。”苏锦瞪了张小卒一眼,然后迈步朝学堂走去。

    “再喊我就把你的舌头割掉。”叶明月白净漂亮的脸蛋上挂着明媚的笑容,以只有张小卒能听见的声音,恶狠狠地警告道。

    “——”张小卒刚到嘴边的“救命”二字生生卡住,向叶明月挤出一抹讨好的笑容。

    叶明月满意地点点头,丢给张小卒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

    “张嘴。”叶明月俯身把两颗元始金丹全部塞进张小卒嘴里,胸前的雪白再次一览无余地呈现在张小卒眼前。

    张小卒尴尬地把视线转向一旁。

    “咯咯——”叶明月看见张小卒的窘状,非但没有因自己的走光而羞臊,反而开心地娇笑起来。

    她绕着张小卒转了一圈,捏着鼻子嫌恶道:“这浑身血污得找个地方清洗清洗。”

    “不需要。”张小卒直接拒绝。

    然后就被叶明月掐着后脖颈提了起来,接着眼前景色一晃,出现在竹林深处。

    咯吱!咯吱!咯吱!

    叶明月折弯了几根细竹,缠绕住张小卒的臂膀,把张小卒架了起来。

    啪!

    她屈起葱白玉指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数道水柱凭空出现在张小卒身体四周,然后对着他的身体一顿猛滋。

    虽然粗暴了一点,但效果不错,张小卒身上的血污和灰尘一下清洗得干干净净。

    啪!

    又是一道响指,水柱变成了火焰,裹着张小卒一顿猛烤,烤得清清爽爽。

    服务还是蛮周到的,就是手法粗暴了点。

    张小卒全程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哼都没哼一声,任由叶明月折腾。

    他在闷头吸收元始金丹在体内化开的磅礴精力,一边滋养断骨和受伤的脏腑,一边调息恢复五色混元力。

    他清楚地知道,唯有尽快恢复战力,才有谈判或反抗的资本。

    但是他体内的伤有些严重,短时间恐怕难以恢复。

    回想姜汉那一拳,他仍心有余悸。

    在最后那一瞬间,眼看他的鬼咒之力就要爆发出来,他万没料到姜汉竟然还能爆发出成倍的力量,以至鬼咒符箓尚未发威就被摧毁。

    然后姜汉的力量就已摧枯拉朽之势把他淹没,并侵入到他的体内,对他的皮肉、筋脉、骨头和脏腑造成了恐怖伤害。

    虽然他早有心理准备,自己极可能不是姜汉的对手,因为姜汉单单站在那里,就让他有极强的压迫感,可他完全没想过自己会输得这么彻底。

    说实话,这一败很伤他的心气。

    自修炼至今,力量和速度一直是他之所长,并凭借这两项所长,屡屡在战斗中抢得先机。

    尤其是心门开启,在沙滩上跟着幻影练拳,一点点感悟枯骨上蕴含的力量法则后,他的力量和速度愈加强盛,几乎达到了同等级无敌手的地步。

    但今天这一战,如当头棒喝,击碎了他的沾沾自喜,粉碎了他的盲目自大,让他彻底明白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世界如此之大,奇人异士,天才妖孽,机缘造化,多不胜数,不是只有他一个人。

    “说说吧,我们之间的仇怨该怎么清算?”

    把张小卒清理干净,叶明月似乎才有了谈话的兴趣。

    张小卒嗤鼻冷笑道:“一直以来可都是你们影门的人在找我麻烦,应该是我找你们清算才对。”

    “倒也是。”叶明月点了点头,但又皱眉道:“可是你现在几乎成了影门的头号公敌,每个人都想杀你为罗刹大人报仇,你说我这个新上任的罗刹,是不是该砍下你的人头立威?”

    “是个不错的主意。”张小卒点头道。

    “所以你同意了?”叶明月带着惊喜的表情问道。

    “当然不同意。”

    “那真是太可惜了。”叶明月一脸失望道。

    “一点也不可惜。”张小卒白了她一眼。

    “可是我这个做老大的,总该给小弟们一个交代吧。要不,你帮我想想办法?”叶明月故作期待地看着张小卒。

    “当罗刹有什么好的,这么多麻烦事,不如别干了,来我们大寇团,我们推举你当大王,为你打下一座坟头,哦不,是山头,再给你抢一堆貌美如花的压寨夫人。”张小卒信口胡说道。

    没想到叶明月竟眼睛一亮,欣喜问道:“真的?”

    “真的——吧。”张小卒看着叶明月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心里直犯嘀咕,心说:“这女人不会真答应吧?”

    “好,就这么说定了。”叶明月双掌一拍,目光明亮且炙热,就好像迷茫了多少年,终于找到了人生目标一般。

    “——”张小卒的嘴角狠抽了下,脑门上冒黑线,暗暗嘀咕道:“这个女人不会和周大哥一样,都有大寇情结吧?”

    叶明月朝张小卒勾了勾手指,道:“来,叫声大王给本姑奶奶听听。”

    “——”张小卒无语地白了她一眼,然后叶明月手里凭空多出一柄利剑,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叶明月两眼弯弯,笑得开心,把利剑往张小卒脖子上压了压,道:“叫!”

    “——大——大王。”

    “没吃饭吗?大点声。”

    “大王!”

    “欸——”叶明月心满意足地应了声,收起长剑。

    张小卒一脸幽怨,就像被人欺负了的小媳妇一样。

    “本大王有一票大买卖,你有没有兴趣?”叶明月笑眯眯地问道。

    “没有!”张小卒坚决摇头。

    叶明月刚刚收起来的长剑,又再次架在了张小卒的脖子上,笑眯眯地问道:“有没有兴趣?”

    “有。”

    “大点声。”

    “有!”

    “很好。”叶明月再次心满意足地收起长剑,然后说道:“据可靠消息,半个月后会有一批官银从帝都运往北疆,咱俩把它给——”

    叶明月做了之个抓进手里的动作,脸上那阴恻恻的笑容看得张小卒汗毛倒竖。

    张小卒此刻才算明白,叶明月哪有什么大寇情结,分明是早就下好了套,就等着他往里钻呢。

    也不知是目的达成,还是说话说累了,叶明月忽然不再说话,脸上的表情逐渐冷淡。

    她斜倚在一棵粗竹上,直盯着张小卒看。

    张小卒不知叶明月是不是又在打什么鬼主意,故而假装没看见,没敢搭理她。

    可叶明月就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整个人斜倚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睛一眨不眨,就是直勾勾地看着张小卒。

    张小卒被她盯得浑身刺挠,终于忍不住问道:“大王,你瞅啥呢?”

    “本大王在想——在想——”叶明月正说着,突然脸色一变,紧接着就见她脸上迅速涌起一片潮红。

    “你——没事吧?”张小卒疑惑问道。

    叶明月没有应声,而是迈脚径直走向张小卒。

    张小卒惊讶地发现,潮红并不紧紧涌上叶明月的脸颊,而是她浑身皮肤都被那妖异的潮红所覆盖,并且有一股好闻的幽香自叶明月身体散发出来。

    闻着沁鼻的幽香,张小卒只觉心神一荡,一股热流自小腹腾起。

    叶明月停在张小卒的面前,上半身前倾,胸前那挺拔双峰直接压在了张小卒胸膛上。

    她挑起脚尖,红唇寻向张小卒的脖颈,火热的鼻息喷洒在张小卒的皮肤上。

    张小卒心神激荡,叶明月身上散发出的幽香直往鼻孔里钻,他的双眼渐渐迷离,皮肤也似叶明月一样,泛起了妖异的潮红色。

    突然,一抹清凉在张小卒眉心扩散开来,然后往周身蔓延过去,妖异的潮红顿时退散,他的眼睛重回清明。

    叶明月伸出粉嫩的舌尖,在张小卒脖子上轻轻舔了一下,而后一口咬了下去。

    张小卒啊的一声惨叫,亡魂皆冒。

    (ps:咳,大家都是正经人)

第五百九十九章 招架不住

    咕噜…咕噜…

    叶明月好似一头吸血恶魔,趴在张小卒身上,烈焰红唇裹着脖颈上咬破的伤口,大口大口吮吸着张小卒的血液。

    张小卒毛骨悚然,吓得脸都绿了。

    他鼓起力气想要挣脱,可身体被一股力量牢牢禁锢,连动一下手指头都做不到。

    “鬼灵!鬼灵!”

    张小卒觉得叶明月要么是妖魔邪魅所化,要么就是被妖魔邪魅附体,故而心中急切呼唤鬼灵,想让她出来对付叶明月。

    但鬼灵始终没有回应。

    上次鬼灵在牧羊城驸马府的地下深处,厉鬼藏身的地方发现了一口阴泉,一番探查搜寻后喜得两滴阴髓。

    在征得张小卒的同意后,她吸食了这两滴阴髓,然后就陷入沉睡状态,至今未醒。

    呼唤鬼灵没有回应,张小卒欲哭无泪,感觉自己就要被眼前这个女妖给吸成干尸。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在先前战斗中消耗殆尽的鬼瞳之力,在他服用了三粒元始金丹后,正在缓慢恢复。

    尽管眼下只恢复了微弱一点,但仍成功驱散了侵入到他体内的妖异气息,并阻挡着叶明月身上的妖异气息的继续侵蚀,使他尚能保持神智清明。

    可是这好像并无卵用。

    张小卒哭丧着脸,觉得按照鬼瞳之力的缓慢恢复速度,等不到它有足够的力量,他就已经被这头吸血女妖吸死了。

    然而就在张小卒叫天天不应——

    可怜他身体被力量禁锢,张嘴都做不到,所以他连叫天叫地的机会也没有。

    就在他以为自己马上要失血过多一命呜呼时,突然啵的一声,叶明月的嘴巴撒开了。

    她先是舒服地呻吟一声,然后退后一步,抬起右手,以食指轻轻摩挲着张小卒脖颈上被她吸得红肿外翻的伤口。

    一股清凉自她指尖沁出,洒落在伤口上,使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愈合。

    待整个伤口愈合结痂,她放下右手,脚下又退了两步,拉开一个舒适的谈话距离,看着张小卒说道:“非常抱歉,吓到你了。”

    随着她的声音响起,束缚张小卒的力量突然散去。

    “干!”

    “岂止是吓到,简直要被你吓死了!”张小卒额头青筋直跳,铁青着脸怒吼道。

    叶明月伸出舌尖舔了舔红唇,娇嗔道:“别那么小气嘛,我就只吸了那么一丢丢,死不了的。大不了我让你吸回去就是。”

    叶明月说着伸出她那白皙秀颀的脖子,往张小卒面前送了送。

    “哼!”张小卒哼了声,看着叶明月白皙的脖颈,发现她身上的妖异潮红已经褪去,那股诱人的幽香也不再散发出来,心中不由诧异。

    “不是我不给,是你自己不吸的啊。”叶明月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地说了声,然后笑嘻嘻地缩回脖子。

    她一双美目贪婪地盯着张小卒的脖子,砸着嘴道:“你的血味道独特,比我吸过的所有人的都好喝,差点让我欲罢不能。”

    说着,轻舔红唇,一副意犹未尽的表情。

    张小卒被她贪婪的目光盯得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慌忙警告道:“你可别乱来啊,要不是看在你和我家先生关系匪浅的情分上,刚才我早就施展道门绝学,灭了你这妖孽了。”

    “哎——”叶明月忽然幽幽叹了口气,神情落寞道:“不用你动手,我已经是命不久矣!”

    张小卒神色狐疑,分不清叶明月的话是真是假。

    叶明月看着张小卒,神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问道:“说说,你为何对苏锦那么恭敬?真就仅仅是因为听了她一堂课?”

    “是也不是,她身上有一种我说不出的感觉,让我忍不住想要靠近。”张小卒答

    道。

    叶明月眼珠子一瞪,骂道:“呸!你这色胚,原来是馋人家身子。”

    “滚!”张小卒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道:“我对先生只有仰慕尊敬之情,绝无你脑子里那些龌龊不堪的念头。”

    “啧啧啧,话语苍白,让人难以信服。”叶明月一副我不信的表情。

    “爱信不信。”张小卒懒得解释。

    “你能保护她多久?又能保护她到何种程度?”叶明月盯着张小卒的眼睛,目光锐利,似要洞穿张小卒的内心,判断他接下来的话的真假。

    张小卒皱眉沉默了一会儿,而后开口道:“尽我所能。”

    叶明月猛地皱眉,神色愤怒,目光凛冽,显然对张小卒的回答非常不满意。

    张小卒心里咯噔一声,只觉狂风暴雨即将来临。

    然而叶明月喜怒无常,忽然又舒展了眉头,散去了怒气,霎时间雨过天晴。

    “呵—”叶明月苦涩一笑,摇了摇头,道:“我自己都没做到,又有什么资格要求你呢?你若能做到你之所能,也是极好了。”

    她幽幽叹息着,神情悲伤,眼神落寞,眼睛里没了神采。

    张小卒惊讶诧异,因为他突然在叶明月身上嗅到了死寂的味道,似乎她先前说的话是真的,她已经命不久矣。

    “你——”张小卒满心好奇,想知道叶明月究竟是人还是妖魔,她为什么要吸人血,又为什么命不久矣。

    可他张口刚要询问,叶明月忽然转身离去,摆了摆手,道:“记住你说的话。再见。”

    说完,身影一阵模糊,然后消失在张小卒的视线里。

    “——”张小卒望着叶明月消失的身影,一脸郁闷之色,满心好奇得不到答案,心里刺挠的难受。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平复刺挠的心绪,叶明月刚刚消失的身影竟又折返了回来。

    张小卒下意识地四下看了看,以为叶明月落下东西了。

    却见叶明月径直走到他面前,美眸泛雾,楚楚可怜道:“我要死了。”

    “——”张小卒露出警惕之色,因为他心里隐隐有股不祥的预感。

    “可我不想死。”叶明月接着说道。

    张小卒没搭话。

    “所以——”叶明月伸出修长纤细的手指,轻轻摩挲张小卒的脸颊,缓缓勾起嘴角,阴恻恻地笑道:“我决定把你养起来,供我吸血续命。”

    “——”张小卒如遭雷击,打死他也没想到叶明月竟然对他有如此恐怖的念头。

    他目光一寒,冷冷地看着叶明月,警告道:“我劝你打消这个念头,否则你必然会后悔,甚至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就像你们的罗刹大人。”

    叶明月神情没有半点波动,压根没有理会张小卒的警告,上前靠近两步,与张小卒面对面贴在一起,而后挑起脚尖,红唇贴上张小卒的耳朵,声音迷离道:“奴家可以让你为所欲为。”

    咔!

    骤然一声爆响,张小卒强忍着体内的伤痛,挣断了缠绕住臂膀的细竹,然后双臂迅猛抱合,要把贴进他怀里的叶明月抱住。

    他非常清楚,以他眼下的糟糕状态,逃肯定是逃不了的,故而想利用刚刚恢复的力量,出其不意把叶明月擒住,给她来一记狠的。

    “哼!”

    “敬酒不吃吃罚酒!”

    叶明月一声冷哼,也不见她有什么动作,张小卒迅猛抱合的双臂就停了下来。

    任他使尽浑身力量,铮得额头和脖子上的青筋根根暴起,也没能动弹分毫。

    他的身体又一次被力量禁锢。

    叶明月后退两步,见张小卒要吃人一样瞪着她,不禁娇笑道:“行了,快收起你这吃人的表情吧。刚才送上门给

    你吃,你不吃,现在不给你吃了,你却又要吃了,想得美呀你。”

    张小卒不禁面红耳赤,感觉眼前这个女人实在太放荡,他根本招架不住。

    妖媚的女人他不是没见过,青莲道人就是其一,可青莲道人的妖媚仅限于表面,内在里她其实是一个保守传统的女人。

    但叶明月不同,叶明月是发自骨子里的媚,一颦一笑,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勾魂夺魄。

    若没有眉心识海里的鬼瞳之力,使他头脑时刻保持清明,他恐怕早就拜倒在叶明月的石榴裙下了。

    “放心,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也不会亏待你的。等我死后,我会把我所有的修炼资源都留给你,毕竟我还指望你保护锦妮子呢。”叶明月说道。

    提到苏锦,张小卒心头的怒气稍微缓和了一点。

    他用眼神示意叶明月解除对他的禁锢,想问清楚叶明月的情况。

    叶明月点点头,伸出右手食指。

    滋啦——

    银色的电弧在她指尖上跳跃,然后动作温柔地把指尖点在了张小卒的胸口上。

    一阵抽搐,张小卒浑身冒着青烟晕死过去。

    ……

    晚霞褪去,夜幕降临。

    往日入夜,帝都城里还要热闹许久,繁华夜市,精彩纷呈,令人流连忘返。

    可今夜却萧条冷清,只因城内大多数人家都早早地关门闭户,吹灯睡觉。

    可是他们睡得并不踏实,一个个皆如惊弓之鸟,房间外但有风吹草动,就会被惊醒。

    不是他们胆子太小,而是因为城里不太平。

    白天整个下午,武卫营的骑兵疯了一样在城里大街小巷追拿犯人,打了一场又一场恶仗,结果连一个犯人都没擒住。

    眼下入夜,武卫营的骑兵铩羽而归,可要缉拿的犯人还在逍遥法外,平民百姓们自是惊慌不已,哪个还敢出门闲逛。

    武卫营,火把通明。

    苏洄阴沉着脸坐在议事大厅的虎皮大椅上,其面容憔悴,眼珠子上爬满了血丝,嘴唇上起了许多水泡。

    整个人蔫了一截,完全没了中午时的踌躇壮志。

    姜汉等军官分列两旁,脸上大多都挂着颓丧的表情。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今天他们本以为是武卫营猛虎出笼、雄鹰展翅,向帝都所有人展现他们勇猛强悍,报答太子多年呕心栽培,并为太子争夺荣耀的日子,然而事情的发展和他们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九个贼人,就在这帝都城内,他们精兵悍将围追堵截整整一个下午,竟然连一个都没抓到。

    他们俨然成了帝都最大的笑话。

    跳跃的火焰映照在苏洄阴沉的脸上,让他的脸庞晦明晦暗。

    想到今天在父皇面前信誓旦旦地说,不用三个时辰就能把张小卒九人捉拿归案,结果鸡飞狗跳抓了一天,最后连根毛都没捉到,他觉得自己的脸都快没地方放了。

    他庆幸苏闽等人都被关在东青殿里出不来,否则此刻肯定都要来看他笑话。

    他庆幸父皇给了他三天时间,他还有两天时间。

    “呼——”苏洄深吸一口气,平复阴郁的情绪,目光看向一众部将,开口道:“今天的失利责任不在你们,在本王,是本王轻敌,犯了兵家大忌。”

    “是末将等无能,丢了殿下的颜面,请殿下责罚。”姜汉愧疚道。

    苏洄轻敌,他何尝不是,若他以狮子搏兔之势与张小卒对拳,张小卒根本没有机会。

    “请殿下责罚。”其余众将也都羞愧地低着头,没脸抬头看苏洄。

    苏洄猛地起身,喝道:“今天丢掉的,明天都给老子拿回来!”

    “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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悍卒斩天介绍:
戏子门前客不绝,将军坟前蒿草深;
美人要看风和雨,枯骨坟上起楼台;
才子俊杰楼上豪情泼墨,无名小卒楼下血染浊泪;
悍卒一怒横刀行,砍了这个太平盛世!
悍卒斩天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悍卒斩天,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悍卒斩天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