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章 冲杀
魏子焸的手掌距离金甲男子的脑袋只差一寸,他虽已身中剧毒,但回光返照的力量足以击杀金甲男子,掌刀只需再往前一点,金甲男子必脑壳迸裂而亡。可是苏皖莹的话让他的手生生止住。
“你说什么?!”魏子焸猛地转头看向苏皖莹,不待苏皖莹答话,他便猛摇头道:“不可能!决不可能!你若身怀龙子,当年即便有我说情,苏翰林也不会轻易放你离开皇宫。”
“那是因为我服食了化蝶果,将喜脉压了下去。”苏皖莹说道。
“化蝶果?!”魏子焸闻言心神俱骇,万没想到苏皖莹不老的容颜竟是靠化蝶果来维持的。
化蝶果,是产自西域的一种奇毒。它可以让女人永葆青春,但是却需要吸食大量童男精血才能压制住它的毒性。否则月圆之夜至阴之时,蝶毒就会发作,让中毒者生出美妙的幻觉,就像化作彩蝶在花丛中翩翩飞舞一样美好,最终在幻觉中没有痛苦地死去。故而得名化蝶果。
苏皖莹容颜不老,且未毒发身亡,这说明她这几十年一直在吸食童男精血压制体内的蝶毒,所以魏子焸看她的眼神逐渐变得惊恐。
“没错,是化蝶果!”苏皖莹咬牙切齿道,语气里充斥着对魏子焸的痛恨,好似她遭受的不幸和苦难都是拜魏子焸所赐,她接着说道:“我离开皇宫后足足隐忍了二十年,直到苏狗贼完全对我失去戒心,我这才找机会逃离他的盯梢,逃到这酷热潮湿的南境,终于不需要再用药物压制,像正常女人一样,怀胎十月生下了复儿。”
“你若不信,回头看看,看他长得像不像你那死鬼父皇?”苏皖莹大声喝道。
魏子焸下意识地转头看向金甲男子,一番观瞧后身体猛然一震,果真如苏皖莹所说,此人与他父皇在长相上至少有六成相似。他恍然明白过来,难怪刚才登上步辇与之照面时,心里立刻生出一种极其眼熟的感觉,他误以为是因为在小院里与男子有过几次接触的缘故,现在才知道并非单单如此。
“我给他取名光复,魏光复。光复大魏王朝是他生来的责任与使命。”苏皖莹凝声喝道,“他是你血亲弟弟,是你魏家最后的骨血,你难道要兄弟相残,亲手绝了魏家的香火吗?!”
魏子焸神情恍惚,苏皖莹的话让他失了神魂,脑子里全乱了。他的手无力地垂下,如苏皖莹所说,他不能亲手杀自己的血亲兄弟。
可就在他心神混乱垂下手的瞬间,魏光复骤然间眼冒凶光,饮血剑猛地刺出,嗤的一声穿透魏子焸的战甲,贯穿了他的胸膛,只听他狞笑道:“我的好哥哥,就用你生命最后的余光助弟弟我一臂之力吧!”
“哈哈——”魏子焸突然仰天狂笑,一掌把魏光复拍飞,拔下贯穿胸膛的饮血剑,朝着苏皖莹一步步走去。
“你——你要干什么?!本宫乃——”魏子焸浑身是血,神情疯狂,状若魔神,吓得苏皖莹花容失色,她想拿身份压魏子焸,却见魏子焸手中的剑毫不留情地朝她刺了过来,忙放下身段楚楚可怜地哀求道:“子焸,我是阿莹啊,你忍心杀我吗?”
“你——你——你——”魏子焸好想一剑杀了苏皖莹,在他眼里苏皖莹已经不是那个玉软花柔、娇俏可人的美佳人,而是一个披着人皮喝着人血,心肠歹毒如蝎,满心都是权
利**的恶魔,可怕的令人不寒而栗,可是他手中的剑却始终不忍刺下去。
“子焸哥哥,我是阿莹啊。”苏皖莹声音软糯可怜,泪水凄凄,望着魏子焸一遍遍地哀切道。
“啊——”魏子焸终是没能下得去手,痛苦地朝天怒吼,赤红着双眼盯着苏皖莹看了最后一眼,旋即带着滔天怒气冲天而起,撞破了步辇的顶棚飞了出去。
……
夏侯宏远盯着雁城敞开的城门,望着那近在迟尺,几乎唾手可得的胜利,心里却泛起一股深深地无力感,觉得那近在迟尺的距离是一道永远也越不过去的鸿沟。
这突然间的无力感是因为他使出浑身解数竭尽所能,五千精锐骑兵竟然未能靠近雁城城门百步距离就全军覆没了。
那巍峨高耸的城墙,更似天堑一般,让夏侯宏远不敢仰望。
“鼓起!”雁城城墙上裘战目光狰狞。
咚咚咚——
霎时间鼓声震天,把城外叛军的鼓声完全压了下去。
“让这群反贼见识见识我雁城骑兵的厉害!”
“杀!”
裘战把手中的令旗狠狠挥下。
轰隆隆——
一万骑兵在城中大道上冲刺起来,马蹄声震得大地轰隆隆作响。
肖冲率领的十人小队夹在骑兵大军的正中,甫一冲杀起来,张小卒九个未曾经历过战阵冲杀的人,既感到热血澎湃,又有一种被洪流裹挟,不得不往前冲的压迫感。
裘战连发十余道指令,调动所有力量掩护即将出笼的骑兵大军冲杀。
见裘战手中的令旗终于停了下来,一位观战的宗门大能拱手问道:“老将军,恕在下不懂战争之道,冒昧问一个问题。”
“请讲。”裘战道。
“敌众我寡,守城而战岂不妙哉,为何还要主动出击?敌人对着巍峨城墙攻打半天也无计可施,正积蓄着满腹怨气,我方此时出城迎战,岂不正中敌人下怀,让他们找到宣泄怨气的方向,让冲杀出去的战士成为众矢之的?”这位宗门大能深皱眉头,一脸费解的表情。其实他问出了许多人心中的问题,只不过都不好意思问罢了。
裘战捋须大笑,道:“这个问题无需我回答,城下的将士很快就会告诉你们答案。”
一万精锐骑兵如一条怒龙,从雁城城门咆哮着冲杀出来,狠狠地扎进叛军大军中,瞬间收割大批敌人的性命。
张小卒九人的感受最为震撼,感觉像是一头扎进了无间地狱,四面八方全是索命的厉鬼,一旦掉队必然会被索命厉鬼瞬间吞没。让他们非常难受别扭的是,他们的武技招式大多都无用武之地,队伍冲杀速度太快,根本没有捉对厮杀的时间,与敌人往往都是一个照面就过去了,一招下去杀了就杀了,杀不了也就过去了,不会有出第二招的机会。这一情况让他们有种有力使不出的憋屈感。
“眼睛不仅要盯着眼前的敌人,更要留意前方的敌人,借助战马冲锋的力量,用最简单最直接最省力的招式,一招制敌。”肖冲一边冲杀一边大声指点道。
“骑兵冲锋就像一柄利剑,而我们是利剑的剑刃,唯有跟上出剑的速度与节奏,才能发挥出剑刃的威力。”
“同时还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时刻小心箭矢强弩偷袭,所以要尽量俯低身子,万不得已时可以牺牲胯下的战马。若是被重弩,甚至是诛仙重弩盯上,那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听见肖冲最后一句话,张小卒九人无不悚然一惊,一瞬间把感官直觉提升到最高,可是战场上危机四伏,每个方向都有危险,感官直觉越是敏锐反而吓得心惊胆战。
肖冲没有再多说,他知道张小卒九人都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悟性和成长速度绝非一般人所能及,相信只需要提点个大概,他们很快就能在战斗中体悟出其中的道理和细节。
又往前冲杀了两百步,果真如肖冲所料,张小卒九人已经勉强可以跟上冲杀的节奏,他们不再纠结于施展大威力的杀招,而是以快、准、狠为主,不求一招能杀几人,只求每一次出手必带走一个敌人的性命。
“全体注意——”肖冲突然拉长声音大吼,“跟上阵型!”
随着肖冲的吼声,速度突然开始提升,且阵型开始转换,冲在最前面充当尖刀的骑兵队阵退了下来,紧跟在后面的对阵顶了上去,而这一过程非但没让冲杀速度减缓,反而变得愈加凶猛。
呜——
突然一道尖锐的破空声由远及近刹那间到了耳边,张小卒吓得脸色大变,破空而来的是重弩的弩箭,他急切的大吼:“小——”
可是弩箭速度实在太快,还没等他后面的“心”字出口,弩箭就已经落了下来,将一位骑兵和他胯下的战马一同贯穿,一个碗口大的血窟窿在他胸口,鲜血脏腑一股脑地往外涌,眼看是活不成了。
“杀!”张小卒怒吼一声,手中长刀把一个叛军斩裂,他救不了被弩箭贯穿的骑兵,只能帮他多杀几个敌人。
只可惜他的怒吼和狠厉非但没能把敌人吓退一步,反而招来更猛烈的攻击,甚至有越来越多的箭矢朝他们射来。
张小卒心里禁不住骇然,因为他的入微心境覆盖范围内,敌人的密集程度比之先前有了大幅度提升,给他的感觉好像整个战场的敌人都在朝他们涌过来。
他的感觉没错,他们这支万人骑兵队伍确实是吸引了整个战场的注意力,正不停地有人朝他们涌来,欲杀他们而后快。
正如城墙上那位大能所说,他们一时间成了众矢之的。
不过城墙上费解的大能们却找到了想要的答案,他们清楚地看见叛军阵型正在不听指挥地混乱起来。怼城墙怼得满腹怨气的叛军全都杀红了眼,猛然间看到缩在龟壳里的敌人出来了,想都不想就挥着手里的家伙要冲上去搞死他们。
裘战拿起令旗,发出命令。
骑兵队伍突然开始盘旋回冲,目的很明确,要打道回府。
叛军们看见了,顿时变得更加暴躁,他们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宣泄怒火怨气的人,哪能放他们活着离开。他们愈是暴躁冲得就越急,阵型扯的就越乱。
……
砰!
魏子焸冲破步辇的顶棚,冲上极高的空中。他的后心还扎着匕首,贯穿胸口的剑伤正在汩汩流血,流出来的血却是乌黑色的,醉星辰的毒已经深入他的脏腑骨髓,流遍他的全身。
“师父!”周剑来终于找到了师父的身影,可是师父凄惨的模样让他悲痛欲绝。
第二百七十一章 王婆子
鼓声。
杀声。
马蹄声。
搅在一起,淹没了周剑来的呼喊声。
周剑来心头一动,便要脱离队伍冲杀出去,冲到那前方去与师父汇合。
肖冲似知周剑来心中所想,先一步怒喝道:“周剑来,莫要害我!军中无戏言,你此番若冲杀而去,让我不能把你全须全尾地带回去,我去到将军面前只能自裁谢罪。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可不能害我呀!”
“我——”周剑来被肖冲说中心事,顿觉尴尬无比,想要离队而去,可又不愿害了肖冲。
就在他左右为难的时候,万剑匣中一柄利剑突然从天而降,轰的一声插在一座山头上,在那断崖峭壁上显现出三个大字——饮血剑!
“师父——”周剑来顿时泪目哽咽,心里已知师父之意,强压住内心的冲动,随大军往回冲杀,但他一步三回头,目光一直留在师父身上。
魏子焸悬于高空之上,七窍都在往外流黑色的血液,可他身上的气势却在节节攀升,给人一种天空要随他一同塌陷下来的窒息压迫感。
突然,他伸出双手对着下方的大地一抓,两只手好似抓住了一块幕布,扯得整个空间都跟着扭曲起来。空间扭曲,像是一个大包裹,包裹里有百万大军。
魏子焸五指施力,扭曲的空间开始一点点收缩,给人的感觉好像要把这个大包裹扎起口来。
“魏子焸,你要干什么?!”魏光复仰天咆哮,事实上他心中已有答案,魏子焸要以一己之力毁他百万大军。他总共才三百万大军,若是被魏子焸一下子毁掉百万,他还拿什么来攻打雁城,拿什么来光复大魏王朝。
是以,魏子焸的举动就像踩到了他的尾巴,让他瞬间炸毛,同他一起炸毛的还有苏皖莹。苏皖莹就指着这三百万大军给她实现权力的**,若是被魏子焸一手摧毁,简直比杀了她还残忍。
“诛仙重弩,给本王狠狠地射,把这个狗贼射下来!”魏光复急切大叫道。
夏侯宏远手中令旗连动,暂时顾不上雁城下方的战场,调动
附近所有的强弓重弩一同瞄准魏子焸,然后毫不犹豫地下达射杀命令。
怒龙甩尾,骑兵大队成功调转方向,开始往回冲杀。
可就在最后甩尾时,队伍里突然有一骑离队,朝着魏子焸所在的方向冲杀而去。但是脱离大部队的他,很快就深陷敌人的重重包围,犹如深陷泥潭,寸步难行。
最终他不得不弃马前冲,踩着敌军的脑袋往前飞掠。
庆幸的是,重弩和八仙重弩都调转方向瞄向魏子焸,不然这人恐怕眨眼间就会被射杀。
但他还是很快被拦了下来,不是谁都是魏子焸,能在百万大军中南北纵横、东西驰骋,如入无人之境。
啪!
他后心挨了半步大能一掌,顿时口喷鲜血,身体如断线的风筝往前栽去。但是就在他即将栽落时,他的身体突然横空一拧,一掌拍在一个叛军脑袋上,顺着前栽的惯力,又借助一掌的反震之力,他的速度突然提升一大截。
邦!
他突然解开盔甲的系带,将厚重的盔甲砸在一个迎面扑来的叛军身上,当他把身上的盔甲全都脱下来时,人们这才赫然发现,此人竟然是一位身穿大红长裙,身体娇柔,长发飘飘的女人。
可是此女的脸庞令人愕然,与她叮当环佩、红裙艳彩的装扮极不相配,她竟是一个面容沧桑,皱纹褶皱,皮肤粗糙而又焦黑的老妪。
若周剑来能看到她的面庞,定能一眼认出她来,竟是秋华街街口摆摊卖烧饼的王婆子。可惜王婆子正背对着他朝魏子焸所在的方向飞掠,所以周剑来虽然看到了她,却认不出她是谁。
王婆子此时穿戴的是凤冠霞帔,乃是女子出嫁的大红嫁衣。若不见到正脸,单靠背影,周剑来打死也认不出她来。
“哪来的妖婆子,速速受死!”又有一半步大能横空杀出,执剑刺向王婆子。
然而除去铠甲的王婆子,身法突然变得灵动无比,轻飘飘地就躲开了半步大能的一剑,同时速度往上猛增一截,眨眼间往前飞掠了两百多步。
夏侯宏远手中令旗连动,暂时顾不
上雁城下方的战场,调动附近所有的强弓重弩一同瞄准魏子焸,然后毫不犹豫地下达射杀命令。
怒龙甩尾,骑兵大队成功调转方向,开始往回冲杀。
可就在最后甩尾时,队伍里突然有一骑离队,朝着魏子焸所在的方向冲杀而去。但是脱离大部队的他,很快就深陷敌人的重重包围,犹如深陷泥潭,寸步难行。
最终他不得不弃马前冲,踩着敌军的脑袋往前飞掠。
庆幸的是,重弩和八仙重弩都调转方向瞄向魏子焸,不然这人恐怕眨眼间就会被射杀。
但他还是很快被拦了下来,不是谁都是魏子焸,能在百万大军中南北纵横、东西驰骋,如入无人之境。
啪!
他后心挨了半步大能一掌,顿时口喷鲜血,身体如断线的风筝往前栽去。但是就在他即将栽落时,他的身体突然横空一拧,一掌拍在一个叛军脑袋上,顺着前栽的惯力,又借助一掌的反震之力,他的速度突然提升一大截。
邦!
他突然解开盔甲的系带,将厚重的盔甲砸在一个迎面扑来的叛军身上,当他把身上的盔甲全都脱下来时,人们这才赫然发现,此人竟然是一位身穿大红长裙,身体娇柔,长发飘飘的女人。
可是此女的脸庞令人愕然,与她叮当环佩、红裙艳彩的装扮极不相配,她竟是一个面容沧桑,皱纹褶皱,皮肤粗糙而又焦黑的老妪。
若周剑来能看到她的面庞,定能一眼认出她来,竟是秋华街街口摆摊卖烧饼的王婆子。可惜王婆子正背对着他朝魏子焸所在的方向飞掠,所以周剑来虽然看到了她,却认不出她是谁。
王婆子此时穿戴的是凤冠霞帔,乃是女子出嫁的大红嫁衣。若不见到正脸,单靠背影,周剑来打死也认不出她来。
“哪来的妖婆子,速速受死!”又有一半步大能横空杀出,执剑刺向王婆子。
然而除去铠甲的王婆子,身法突然变得灵动无比,轻飘飘地就躲开了半步大能的一剑,同时速度往上猛增一截,眨眼间往前飞掠了两百多步。
第二百七十二章 回冲
“国公爷,老奴听说养心斋熬的粥不错,便依照您的口味买了两碗回来,还热乎着呢,您快尝尝。”
“国公爷,老奴听说聚贤酒楼烧的鱼不错,就去买了一条回来,您尝尝。”
“国公爷,老奴听说顺儿胡同老李家的卤肉不错——”
初到雁城,天气阴绵,恰如他阴郁的心情,乌云聚而不散,数月不见太阳。魏子焸提不起一点胃口,日渐消瘦,急得老仆团团转,几近寻遍南北十城,买回来所有口碑不错的吃食,可他吃在嘴里全都味同嚼蜡,他知道不是吃食味道不够鲜美,而是他的心出了问题。
直到有一天,老仆从外面回来,手里提着一个油纸包,走到他面前说道:“国公爷,咱们门前的东街口来了一个卖烧饼的,老奴路过的时候买了两张回来,刚出炉的,热乎着呢,您尝尝?”
老仆为他操碎了心,整日东奔西走,身上透着深深的疲惫与憔悴,魏子焸不愿抚了他的心意,便把烧饼接到手里解开油纸包,拿起一张放到嘴边咬了一口,饼香在嘴里散开,他晦暗的目光不禁为之一亮。
其实烧饼的味道和口感都非常一般,里面甚至还夹着许多没有化开的面疙瘩,只吃一口就知道做烧饼的人手机极其一般,可是魏子焸却从这张不算好吃的烧饼里尝到一股熟悉的味道,但具体熟悉在哪里,他一时间又说不出来。于是他一口接一口,可是一直到两张烧饼全部下肚,还是没能想起熟悉的味道究竟是什么。
他拿着包烧饼的油纸,推开院门去到街上,在东街口找到了烧饼摊子。
这是自他住进院子里三个多月来第一次走出院门。
老仆紧跟在他身后,老泪纵横。
烧饼摊前,魏子焸看到一个普通着装打扮的姑娘,白皙的脸蛋上沾了些许炭灰和面粉,正手忙脚乱的忙活着,一看便知是个新手。
他问姑娘烧饼里放了什么,姑娘勾着头捏着衣角,紧张忐忑地把做烧饼的原料一一道来,说完一个劲地向他道歉,说这是她第一次做烧饼,可能味道不好,请求他原谅。
魏子焸哑然失笑,告诉姑娘不要害怕,他不是来找麻烦的,姑娘顿时展颜欢笑,伸手抹掉额头上的冷汗,抹的脸上全是面粉,都看不见她的容貌了。
魏子焸站在摊子前亲眼看着姑娘做了一炉烧饼,走的时候捎了四张。而他心中的疑问并未找到答案,姑娘用的原料都是普通常见的,手艺什么的也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却不知那熟悉的味道究竟是什么。
自此之后魏子焸隔三差五就会去烧饼摊上买几张烧饼,希望吃着吃着灵感乍现,想起那熟悉的味道究竟是什么。
然而一直到很久很久之后,久到他都长出了白发,卖烧饼的姑娘变成了老太婆,他于一日午后饮酒时才恍然想起那熟悉的味道是什么,原来竟是烧饼上的那股子焦糊味。
那是他儿时的一段美好回忆,和几位皇哥皇姐在御膳房偷了面粉,跑到一处偏僻的花园架起火堆,准备烤几张大饼尝尝味道,美曰名体验百姓生活。
一堆五指不沾阳春水
的皇子生火烤饼,结果可想而知,烤出来几张外焦里不熟的面疙瘩。不幸的是被老夫子王老先生抓个正着,非但挨了板子,还被老先生逼着把外焦里不熟的面疙瘩尽数吃完。
这本是儿时一段不堪回首的记忆,可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却在魏子焸心里变成了儿时不多的美好回忆。
几十年过去,姑娘已经变成了太婆,生疏的手艺早已练得精湛熟练,带着焦糊味的烧饼已经成了颇受富人们欢迎的美味,虽已没了熟悉的焦糊味,但王婆子的烧饼早已取代了焦糊味,成了另一个熟悉的味道。
当他哈哈大笑着与王婆子分享这件趣事时,王婆子笑得眼泪都下来了。
五十八年如一日,风吹霜打、日晒雨淋,从五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家闺秀到满脸褶子的摆摊老太婆,只为默默守候心中所爱的那个人。
望着王若愚重新焕发青春色彩的靓丽容颜,回想这五十八年的点滴相处,魏子焸禁不住眼眶湿润,喉头哽咽,心说这是哪来的傻姑娘哟。
他曾对周剑来说过,这一生若能仗剑天涯美人相伴,夫复何求?
这是他一生之所向往。
原来,美人一直都在,是他瞎了眼没看见啊!
“魏子焸何德何能,能让姑娘如此垂爱?不值得啊!”魏子焸为苏若愚心疼道。
五十八年的默默守候,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他为苏若愚感到不值得。
“值得的。”王若愚脸上却荡起了开心的笑容,“我为你做了五十八年的烧饼,你吃了五十八年我做的烧饼,每一天每一刻我都是快乐的。”
“你可真是太傻了。”魏子焸老泪纵横道。若五十八年的默默守候还换不回他的心动,那他真就是铁石心肠了。
王若愚莞尔一笑,喃喃轻语道:“你不也是如此吗?”
“我——”魏子焸心中如无边苦海,翻涌不休,想到苏皖莹的真面目,他恨不得扣掉自己一双眼睛。
“小心!”魏子焸突的大喝一声,同时一掌拍向王若愚。在王若愚的身后有一道光影直袭而来,是诛仙重弩的弩箭。
噗!
弩箭贯穿了魏子焸的空间屏障,射穿了王若愚的身体,并带着王若愚的身体往魏子焸射去。
魏子焸目眦欲裂,他的力量已经近乎枯竭,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本想用最后的力量毁掉苏皖莹百万大军,毁灭掉她的野心和权利**,但现在看来是他高估了自己,他右手掌控的空间力量正在快速的湮灭消散。
他的生命已经走到尽头了。
他张开双臂把被弩箭带到面前的王若愚拥入怀中,任由弩箭把他的身体一同贯穿。
“上天待我总是不薄。”王若愚趴在魏子焸怀里,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能死在你怀里,此生无憾矣。”
“有生之年得佳人如许,吾亦无憾矣。”魏子焸低头看着王若愚的脸庞,脸上浮起笑容,问道:“这些年每年过年都有人送一盒我最爱吃的松花糕到我院门口,想必也是你所为吧?”
“嗯。好吃吗?
”王若愚笑问道。
“味道极好。”魏子焸道。
“啊——”骤然间一道凄厉尖叫划破长空,苏皖莹自那富丽堂皇的步辇里窜出,指着悬于空中相拥在一起的魏子焸二人,眼睛里喷涌着嫉妒的怒火,张嘴恶狠狠尖叫道:“用诛仙重弩给本宫狠狠地射,把这对不要脸的狗男女射烂!”
在她眼里,魏子焸乃是她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玩物,她可以不要,但别人绝对不能染指。
“啊——”王若愚也在尖叫,她双手捂着脸不让魏子焸看,因为她服用的回颜丹药效已过,她的容貌正在迅速衰老,而且会比之前更加色衰苍老,回颜丹是用燃烧生命力换回刹那芳华。
她不愿、害怕魏子焸看到自己年老色衰的样子,可是想到自己苍老的模样早就在街边被魏子焸看了多少年了,心里便就释然,松开手任魏子焸看去。
望着王若愚迅速衰老的容颜,与他脑海里这五十八年与王若愚相处的一幕幕渐渐融合在一起,恍惚间好似又重活了五十八年一般。
“若时光可以倒流,我愿主动一点,给你看我最美的年华。”王若愚喃喃轻语道。
“那便让时光倒流好了。”魏子焸应声道。
噗噗噗——
数根黝黑冰冷的诛仙弩箭,穿透了魏子焸的空间防御,于刹那间把他和王若愚的身体射得千疮百孔,二人相拥着自天空摔落。
“师父!”周剑来远远看到这一幕,撕心裂肺的悲呼,朝肖冲满怀愧疚道:“肖将军,对不起!”
说完就调转马头朝魏子焸所在的方向冲杀而去。
“肖将军,对不起!”
“对不起!”
张小卒和牛大娃异口同声,调转马头紧追周剑来而去。
“驾!”金芷卉一声娇喝,竟也调转马头跟了上去。
牛大娃回头瞧见,顿时乐得脸上开了花,觉得金芷卉是放心不下他,但金芷卉给了他一个大白眼。
张小卒和牛大娃追随周剑来涉险,大家都能理解,因为他们是生死兄弟,可金芷卉的选择不免耐人寻味。
只有金芷卉自己知道,她不过是一时脑热冲昏了头。
魏子焸和王若愚的凄苦爱情,触动了她的心弦,她脑子一热想为这份爱情做点什么,于是就跟上了。
咚咚咚——
城楼上的鼓声突然轰隆隆炸响,肖冲闻声知令,不禁愣住了,因为这是冲锋的鼓令。
冲锋?
没错,是冲锋。
铁骑阵型开始转换,回冲。
同时城门里又有一队铁骑冲杀而出,肖冲骇然,那是雁城最具战力的黑甲骑兵,是南境边境赫赫有名的黑甲军训练出来的,每一人都身经百战。
“将军此举恐不妥。”城墙上有副官提醒裘战。
“将军,切莫意气用事。”
“将军——”
“闭嘴!老夫自有主张!”裘战怒目一瞪,眼珠子赤红喝道:“国公爷战陨,雁城当为他鸣鼓!”
第二百七十三回 人头滚落
魏子焸以一敌百万,光荣战陨,雁城确实当鸣鼓致敬,为其默哀。可裘战鸣的竟是冲锋战鼓,还派出了雁城最强的黑甲骑兵。万一出现疏忽、纰漏或是意外,被敌军逮到机会,损失将不可估量。
谁都看得出,裘战在意气用事。
奈何他是最高指挥,动起怒来脾气又大,副官监军等只能眼看着他意气妄为。
战阵冲杀,岂是儿戏?
裘战虽因魏子焸之惨死而盛怒,一怒之下重兵出击,但是他心里是有分寸的,只是让骑兵近距离冲杀一圈以解心头怒气,不会让骑兵深入敌腹。
张小卒四人甫一脱离大部队,顿时感受到山呼海啸般的压力扑面而来,压得他们几乎喘不过气来。他们这才知道自己太过想当然了,想凭他们四人之力冲杀到魏子焸那里,根本是天方夜谭。
只往前冲了二三十步的距离,四人的冲势就被迫停了下来,四面八方全是敌人,刀剑枪链从各个方向各个角度招呼过来,一时间陷入苦战,寸步难行。
“小心!”张小卒突然间炸毛,尖叫着急声提醒,同时手中长刀猛地朝右前方斩出。
一根弩箭破空而来,张小卒已经是第一时间出刀,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只堪堪碰到弩箭箭尾,没能把弩箭斩飞出去。
噗!
弩箭洞穿了金芷卉胯下的战马,若不是张小卒一声尖叫让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身子,再加上张小卒斩中箭尾,稍微改变了一点弩箭的箭道,金芷卉的脑袋会被一起洞穿。
“汪汪——”
牛大娃急吼,风元素涌动,欲把金芷卉卷到身边来,却被金芷卉挣脱,只见她甩出一根绸带绑缚在牛大娃身上,承载着风元素飞了起来。
“干!”
“快下来!”
“你丫活腻了吗?!”
肖冲急切的吼声从身后传来,一句“快下来”告诉张小卒几人他吼的是金芷卉。
金芷卉闻言先是一愣,紧接着神色大变,猛拽绸带折身下冲,只见数十道带着尖锐破空声的箭矢与她擦肩而过。若再晚上一刻,后果将不堪设想。
“深陷敌阵,还敢升空,你是多怕敌人够不着你?”
“你以为你是国公爷吗?”
肖冲的怒吼声在耳边炸响,随之而来的还有阮心远五人。六人一到,张小卒四人的压力顿减不少。
金芷卉落在牛大娃的马背上,既尴尬又后怕,尴尬的是自己犯
了一个致命又愚蠢的错误,被肖冲怒吼讥讽实属活该,后怕的是自己差一点就一命呜呼了。
牛大娃美人在怀,差点没美得冒鼻涕泡,忙里偷闲朝肖冲挑了挑大拇指,心里决定有机会一定请他喝酒吃肉,多谢他为自己制造一亲芳泽的机会。
“你们四人的名字会光荣地登上耻辱碑!”肖冲到了近前一点不给几人好脸色,喝道:“速速归队!周剑来,你是打定主意给国公爷陪葬了吗?”
“我错了!”周剑来强压内心的悲痛,瓮声应道。
这短短一会儿的冲杀,让他清楚地认识到在百万大军中自己的力量是何等渺小,他不是国公爷,没有以一敌百万的强悍战力,不能在百万大军中纵横驰骋所向披靡。
他知道若非肖冲支援过来,他们很快就会淹没在叛军铺天盖地的攻击中,死无葬身之地。他的一时冲动差点害张小卒三人做无谓牺牲,心里感到十分愧疚。
肖冲的话说得很直白,他若一意孤行,只能给国公爷陪葬而已,令亲者痛仇者快,毫无意义。
“既然不准备给国公爷陪葬,那就多杀几个反贼给国公爷报仇!”肖冲喝道。
肖冲一声“杀敌报仇”,让周剑来找到了悲愤与怒火的宣泄点。
“杀!”
四人三骑重新归队,在肖冲的带领下与大部队会合一处。
轰隆隆——
黑甲骑兵出击,大地震颤,所过之处片甲不留。
三百万叛军本就是各个城的守军,再加上临时征召,东拼西凑起来的,尽管装备还算不错,但战斗力实属羸弱。
大禹已经五十八年未发生战乱,兵如流水换了一批又一批,军营里早已没了大战过后的锐利与杀气。再加上各级官员贪赃枉法,想着法子从军费里捞油水,不停地减少军事素质训练,一年下来能组织两三次军事训练就不错了,可想而知战士们的军事素养如何了。
所以这三百万大军战力羸弱,早在情理之中。
这也是为何三百万大军兵临城下,裘战丝毫不慌的原因所在。
黑甲骑兵乃兵中之王,甫一冲出城门,就如苍龙出海,猛虎下山。叛军的阵型在他们面前脆的像纸一样,被撕得稀碎。
“小子们,看到没有,黑甲骑兵,骑兵中的王者,所到之处寸草不生!”肖冲一边冲杀,一边目光艳羡地看着如狂风一般从不远处卷过去的黑甲骑兵,嘴里啧啧称赞。
张小卒几
人望着黑甲骑兵,无不露出震撼之色。他们本以为自己所在的这支骑兵已经足够强大,万没想到竟然会在黑甲骑兵面前黯然失色。
如果说他们这支骑兵队伍冲杀起来像一柄剑,那么黑甲骑兵不是像,而是就是一柄剑。他们每个人的动作整齐划一,呼吸节奏整齐划一,就连他们胯下战马奔跑的步伐都是整齐划一的。
“跟上!”肖冲大喝一声,他们这支骑兵衔接在黑甲骑兵的身后。
“汪——”牛大娃大展神威,绚丽的招式层出不穷,耀得金芷卉眼花缭乱。
敌军甫一进入攻击范围就被牛大娃斩杀,金芷卉压根没有出手的机会,索性托着下巴欣赏起黑甲骑兵的神勇风采。
“魏子焸!”
突然一声咬牙切齿地怒吼声响彻整个战场,紧接着空气中浮现出一面面空间投影,画面里魏子焸和王若愚相拥在一起,身上虽扎满了弩箭和箭矢,但二人脸上皆挂着幸福的笑容。
这一招是之前魏子焸斩杀夏侯楼搅乱叛军军心用的,此刻被同样拥有空间领域的魏光复照学照搬,拿来在三军面前立威。
他要当着三军的面,斩掉魏子焸的项上人头。
“你这卖主求荣的狗贼,本王今日便将你绳之以法,以慰魏氏先祖在天之灵。”画面中魏光复身穿金甲,手持利剑,指着魏子焸怒喝道。
“杀!杀!杀!”有人紧跟着大吼,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传遍整个战场,吼声震天。
魏子焸先前杀得他们屁滚尿流,此时魏子焸沦落到被斩首的下场,他们心中自然痛快无比。
“狗贼,尔敢?!”周剑来目眦欲裂,可是他的声音瞬间就震天的喊杀声吞没。
魏光复高举宝剑,画面传进每个人的眼里,然后狠狠斩落。
噗——
周剑来口喷鲜血,一头栽下战马,气得生生昏死过去,张小卒眼疾手快把他拽上自己的战马。
魏子焸人头滚落。
魏光复躬身一把抓在手里,狠狠地举过头顶。
“吾王万岁!”
“万岁!”
魏光复的雄姿传遍战场,所有叛军高呼万岁。
可是下一刻魏光复雄霸天下的傲然表情突然变了,因为他手中魏子焸的人头突然间碎裂了,就像碎裂的花瓶,碎成一块块,从他手里洒落。
没有鲜血,没有脑浆。
魏光复的瞳孔猛缩。
第二百七十四章 失败
咔——
魏子焸的躯体寸寸龟裂,没有血肉,没有脏腑,皮囊下竟然空空如也,像极了一尊空壳陶俑。
王若愚的躯体也随之破碎,与魏子焸的情况一模一样。
一块块碎片散落在地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色彩,变成草灰一样的灰白色,而后化作糜粉。
魏光复瞪着眼珠子,看着地上两摊灰白色的糜粉,大脑一时间无法思考,因为眼前这一幕超出了他的认知。
画面被魏光复以空间之力映射整个战场,除了正在生死搏杀没心思看的,其他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和魏光复一样,每个人都是一脸震惊和呆愣的表情,心中同有一个疑问:魏子焸死了还是没死?
若死了,为何会没有血肉脏腑?
若没死,那人去哪里了?
“真人,这是什么情况?”城墙上飞仙宗的星辰大能闵奇迈向身旁的天武道人问道。
“似乎——”天武道人皱眉,似乎什么他没有说下去,因为这一情况他也是闻所未闻,一时间道不出个所以然。
“不知空相大师能否为在下解惑?”闵奇迈见天武道人说不出个所以然,便向身旁另一侧的空相大师请教。
“阿弥陀佛!”空相大师道一声佛号,道:“恕贫僧见识浅薄,无法为闵施主解惑。”
魏光复猛地举起手中宝剑,铿锵怒喝道:“魏狗贼燃烧生命而亡,尸骨无存,罪有应得!犯我大魏者,吾必诛之!大魏的勇士们,举起手中的长刀利剑,用你们的勇猛无惧吓破贼人狗胆,攻下雁城,光复我大魏江山!杀啊!”
“杀啊!”
叛军军心备受鼓舞,霎时间士气大涨。
咚咚咚——
在裘战的指挥下,战鼓发出撤退的命令。
监军副官们见状,无不暗松一口气,庆幸裘战并没有被怒火冲昏头脑。
骑兵不愧为战场上最机动的部队,得到撤退的命令后,只用了一刻钟的时间就杀出重重包围,顺利撤回城内。
当然,也是因为他们并未冲杀太远的缘故。
崭新的城门早已经换好,得到上峰的命令后立刻转动机括,拉起粗壮的铁链,咯吱吱开始关闭。
然,叛军已然冲到门前,偌大的城门想要闭合谈何容易。
好在天武道人等星辰大能一起从城墙上跃下,在城门前大杀四方,给城门军争取了一刻钟的时间,城门才得以顺利闭合。
砰!
城门重重闭合的声音,让百万叛军如坠深渊。魏光复好不容易提起的士气,在这一道声音过后荡然无存,每个人望着严丝合缝的雁城城门,心里无不泛起深深的绝望。
呜——
号角声响起,夏侯宏远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士气低沉,再打下去除了徒增伤亡外别无意义。
城中张小卒几人归还了战甲和战马,身上除了被战甲覆盖的部位,全都血迹斑斑。每个人都面孔狰狞,身上散发着浓郁的杀气,心中杀意一时间竟难以平复。
明媚的阳
光下,慧心小和尚身穿僧服,精致白皙的脸颊上全是血污,显得格外刺眼。慈悲为怀的小和尚,刚才在战场上杀起人来一点也不含糊。即便此时,他虽目光清明,但身上的杀气却难以掩去。
超凡脱俗,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亦是血染仙容,杀气腾腾。
张小卒的目光自二人身上扫过,视觉上的冲击与心灵上的震撼难以言喻,心说在战争面前除了杀戮,其他一切都苍白无力,即便是庙里吃斋念佛的和尚,缥缈云深处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也不得不拿起屠刀随着战争齿轮转动前进。
下午二时,修整过后的叛军再一次发动攻击,直至傍晚才鸣金收兵。
这一日,叛军共在雁城城墙下留下三十余万具尸体,血水彻底浸湿了城墙下干燥的赤红土壤,惨不忍睹。
夜里,各种不知躲藏在哪里的野兽,全都闻着血腥味寻来,在城墙下饱餐。它们都无需争抢,因为食物实在太多了。
天武道人带着张小卒三人回到中央城李家,李家人已经被折腾的彻底没了脾气,只盼着天武道人什么时候能撤去十方杀阵,把宅院还给他们,至于其他的已经不重要了。
雁城里风声鹤唳,戚无为动用铁血手腕清扫大牙奸细,上到达官贵族下到贫民乞丐,全都是有的放矢精准抓捕,因为戚长风脑子里装着一份大名单。
然而让戚长风失望的是,抓了成千上万的大牙奸细,逐一严刑拷问,可始终没能问到关于大牙人藏在雁城内的另一个据点的一丝消息。到最后,戚长风甚至都禁不住怀疑,是不是压根就没有这个据点。
另外,尽管戚长风已经在第一时间把大牙人志在雁城而非白云城的重要情报告知戚无为,戚无为也在第一时间往雁北传讯,提醒他们小心大牙军的伏击偷袭,但还是晚了一步。
第二日中午传来噩耗,一百八十万大军被大牙精锐部队伏击,伤亡惨重,溃不成军。其中尤属左路军战况惨烈,三十万大军被整个包了饺子,伤亡不明,情况不明,与大军失去了联系。
裘战派出三万骑兵北上接应部队撤退。
从未和戚无为吵过架的万秋清,得知消息后闯进军营,她本就因为戚无为隐瞒她北疆的事憋着一肚子邪火,戚哟哟身陷险境的消息如火上浇油,她一点没给戚无为面子,当着一众军官的面把戚无为骂了个狗血淋头。因为让戚哟哟跟随戚长风,欲将计就计的计划是戚无为一手策划的,却不知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计划失败,反害戚哟哟身陷险境,生死不明。
李家宝库里,张小卒盘膝而坐,数十种丹药奇珍在他面前一一摆开。他的身体已经被天武道人用丹药灵物喂饱了,准备冲击海之境。
太清开阳丹入腹,洗髓伐脉。
混元丹入腹,集聚天地灵气,吸纳入腹,冲击丹田气海。
听海丹入腹,感应气海波涛。
千年寒心木握在右手,千年霜叶草、朱果——
按照天武道人的指点,张小卒把数十种丹药奇珍逐一吞服或是使用。
磅礴的灵力在他体内奔
涌,一遍又一遍拍打丹田气海,彷如一条条大河怒江想要冲出通往大海的道路。
两个时辰后张小卒一脸失望地走出李家宝库,朝周剑来和牛大娃苦笑摇头,虽未言但意已明,他冲击海之境失败了。
尽管在冲击之前张小卒就已经做好了失败的心理准备,可真的冲击失败后心里还是很难受。
周剑来和牛大娃安慰了他几句。
天武道人倒不是太在意,并让张小卒顺其自然,因为他觉得张小卒的身体太过异于常人,尚未达到海之境却已经有三个气海,鬼知道他下一个境界究竟是不是海之境。
“来,给你们个好东西。”周剑来回手在剑柄上一模,两个漆黑的指环被他攥在手里,摊于掌心呈现在张小卒和牛大娃面前。
张小卒和牛大娃的目光顿时被吸引,走到近前一人拿起一枚,放在眼前好奇观察。
“嘿,大小刚合适。”牛大娃把戒指随意套在左手食指上,发现大小刚刚合适,抑不住高兴的说道,尽管他并没发现这黑乎乎的戒指有何奇特之处,但既然周剑来说是好东西,那必然是好东西。
天武道人出手帮他解了狗爷的禁口术,否则他还不知道得狗叫到什么时候呢。
“好像能随意变换大小的。”张小卒来回戴在不同的手指上,惊讶地发现戴在每根手指上都是大小正合适。
“咦,还真是。”牛大娃把戒指从食指上取下来戴在拇指上,发现确实如张小卒所说,这不起眼的漆黑戒指这能根据手指的粗细而变换尺寸,不免惊奇。
“是家师送给你们的小礼物。”周剑来笑道。
提到魏子焸,张小卒和牛大娃的身体和表情都禁不住僵了一下,自周剑来从昏迷中醒来后,他们一直在尽量避开这个话题,昨夜周剑来在院子里呆坐一夜,今天心情似乎好多了。
二人见周剑来面带笑容,看上去已经从悲伤中走了出来,不由地松了口气,笑道:“既然是国公爷送的,那神奇之处肯定不止这一点。周大哥,快给我们说说。”
“你们把意念放在戒指上试试。”周剑来道。
“嚯!”
“厉害了我的爷!”
“这里面是可以放东西的,对吧?”
“肯定如此!”
片刻后,难以置信的惊叹声自二人嘴里发出。
“家师叮嘱说此乃稀罕物,让低调点使用,否则恐引来小人杀人夺宝。”周剑来提醒道。
“不会是须弥芥子吧?拿来老夫看看。”天武道人禁不住动容,接过张小卒递到面前的戒指,拿在手里感应了下,当即露出惊容,失声惊叹道:“一丈见方的空间,不愧是国公爷,太牛逼了!”
拿在手里把玩片刻后还给张小卒,并交代道:“国公爷说得不错,确实是稀罕玩意,尽量低调使用。”
“嗯”张小卒和牛大娃喜不自胜,戴在手指上爱不释手地把玩。
天武道人目光落在周剑来脸上,笑吟吟问道:“小子,看你的反应,国公爷肯定是没有战陨吧?”
第二百七十五章 毛毛的
万剑匣中饮血剑垂落的那座山峰,饮血剑坐落的位置已然空空如也,山峰断崖上“饮血剑”三个大字被一竖排字所取代,只见上面刻着:徒儿,为师同你师娘仗剑天涯去了。勿念!
若不是此番留言,周剑来岂能这么快地从“丧师”的悲痛中走出来,甚至还欢颜笑语地聊天说话。
周剑来看着万剑匣中师父的留言,笑着朝天武道人点点头。
天武道人心里虽早有猜测,可是看见周剑来肯定点头后,仍然是震惊不已。
他无比确信当时魏子焸已经是阳寿已尽的面相,可是现在魏子焸并没有死。正常来讲延长一个人的寿命有两种方法,一种是服食逆天级别的天材地宝,另一种便是修为突破。
他在脑海里仔细回想当时的情景,立刻就能排除第一种可能,因为当时王若愚被八角诛仙重弩贯穿身体,已经是必死的局面,以魏子焸的脾气断不可能自己服食增加寿命的天材地宝独活。再者如果他有能增加寿命的天材地宝,应该早就服用了,哪会等到那种局面才拿出来服用。
排除第一种可能,那么就只有第二种可能了。
修为突破。
这一想法甫一在天武道人脑海里冒出来,当时就把自己惊得一个激灵。
魏子焸已经是半步圣人,若修为突破,岂不是说他突破桎梏,成就圣人大道了?
“不可能吧?”天武道人心里不敢相信地连连摇头,心道:“圣道初成时会天现异象,有七彩祥云、仙音袅袅、瑞兽朝拜等等奇观,而当时战场上什么异象也没有。可是——”
天武道人皱眉:“当时那种情况,除了圣人施展逆天手段,谁能救得了他们两个?”
回想当时的情景,王若愚说若时光能够倒流,她想重回年轻,魏子焸接了一句那就让时光倒流。
“那便让时光倒流好了。”天武道人学着魏子焸当时的语气喃喃着自语一遍,感受到这句话里蕴含着让人不容置疑的自信,当即瞪圆眼睛失声叫道:“唯有圣人有此逆天手段!”
“啊?”张小卒三人被他冷不丁的一声叫吓了一跳,不禁表情疑惑地看向他。
“你师尊是不是已经成就圣人大道?”天武道人盯着周剑来急切问道,可是不待周剑来应声他便摆手道:“算了,问你也白问,瞧你表情就知道了,你肯
定是不知道。”
“呃——晚辈确实不知。”周剑来苦笑道。
这个问题虽然没有得到答案,但它给张小卒三人造成的冲击和震撼无疑是巨大的。
天武道人在这个问题上又纠结了好一会,最后依然不能确定魏子焸究竟有没有成圣,摇了摇头强压下心中的纠结,平复心情,看向张小卒三人,说道:“此次战争乃大牙狗蓄谋已久的计划,在加上旱灾帮忙,让他们顺着地下河道跨越边境和雁城两道防线,大军直捣南境腹部,所以来自北边的战争必然极其凶猛,你们三个随军北上一定要小心再小心。打不过就跑,没什么可丢人的。”
“谨遵师尊(前辈)教诲!”三人恭敬应声道。
“你们和药王谷的梁子老夫听说了。”天武道人说道,“说实话,药王谷的家伙不好惹,他们的医术天下无双,他们的毒术同样也独步武林,大禹境内唯有西域的万毒谷能与之一较高下。当然,老夫说这些话不是让你们认怂,而是提醒你们多多提防着点,别跟个二愣子似的,被人算计了还啥都不知道。药王谷的宇文睿,号称绝世天才,在南境各门派有年轻一代第一人的美称,你们与他交手,感觉如何?”
“挺爽的。”牛大娃咧嘴笑道,他和宇文睿只交手了一招,那就是狠踹了宇文睿俊美的脸一脚,把鞋底印在情敌的脸上,故而感觉超级爽。
“他很强,弟子远不是对手。不过,他若是给我机会,我也不是没有胜算。”张小卒没有贬低宇文睿,实事求是地说道。
“这个人非常可怕。”周剑来深皱眉头说道。
“怎么说?”天武道人好奇问道。
“他那天看似是想抢夺我的十二道黄金真龙剑意,但是我感觉到他的真正目标是我的剑心意志。他好像能抢夺别人的心境。”周剑来皱眉道,最后一句话说的不是太确定,因为心境历来只能靠个人感悟,从来没听说过有办法抢夺的。
若是有办法强抢他人的心境,那这个人就太可怕了。
天武道人闻言神情一下变得严肃,似乎是信了周剑来的猜测,郑重叮嘱道:“假若他有这个能力,那么他一定还会找你麻烦,而下一次肯定不会像这次这般鲁莽了。小卒,你有入微心境,也当提防着他。”
“如此一说,倒是我最安全了。”牛大娃摸着鼻尖笑道,旋即
皱眉道:“前辈,抢夺他人心境,此举岂不是邪修所为?药王谷不怕被武林人士讨伐吗?”
“什么正修邪修的,最后还不是靠拳头说话。”天武道人道,“你是妖修,能揉虐你的人就可以说你是邪修,甚至可以以此为理由诛杀你,可是比你弱小的人,谁敢当着你面说三道四。再比如,小卒修炼的鬼力,若非他师出三清观,早被这些所谓的正道武林人士诛杀了。所以,不要以别人修的功法去论断一个人的正邪,要以他的行事作为去判断。”
“那前辈您若是走在大街上看到一个鬼修,你会放过他吗?”牛大娃好奇问道。
“只要他没有作恶,老夫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其实生在阳间的鬼多了去了,只要它们不作恶,不破坏阴阳秩序,修道的人见了大多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然见鬼就杀,见妖就抓,累也累死了。”天武道人笑道,不过他语气一转,凝声道:“但有一条规矩是绝对不能违背的,那就是已经去到阴间的鬼,哪怕只踏进去一只脚,那也绝不能再回阳间,否则必诛之。就如那天夜里的鬼王,坏了阴阳规矩,人人得而诛之。”
“为什么呢?”牛大娃不解。
“呵呵,你就理解成大牙人不得踏入大禹半步就行了。”天武道人笑道,没有做详细解释,因为原由实在太长,解释起来得说半天。
“总之,你们多加小心药王谷的人便是。”天武道人说道,“老夫这两天也会动身北上,不过不是随军出征。小卒,你等会画一些驱邪的鬼符给我,用你的鬼瞳之力画。这两日心里总是毛毛的,此行恐怕凶多吉少啊!”
“好!”张小卒忙点头道。
中午吃过午饭,天武道人收了十方杀阵,把府邸还给了李家人,李家家主李洪熙感激涕零,就差跪地叩谢了。
天武道人却没有一点不好意思的样子。
“李家主,这两块玉佩算是这些时日叨扰贵府的赔偿,还望李家主莫要嫌弃。”张小卒走到李洪熙面前,从怀里掏出两块玉佩递到李洪熙面前。
李洪熙看着张小卒递到面前的两块玉佩,眼角直抽抽。觉得张小卒实在太过分了,从他们家宝库里挑了两块玉佩来当报酬,分明是故意羞辱他。可是天武道人在一旁看着,他还能说什么,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不情不愿地接过两块玉佩。
第二百七十六章 圣人令
李洪熙把玉佩接在手里不一会儿过后,神情突然一震,随之露出狂喜之色,转头望着张小卒离去的背影,摇摇头目光复杂地哀叹一声。
若刨除仇怨不谈,张小卒以及周建来和牛大娃,显然都是极为不错的结交对象。只可惜李昊然的死,让李家和这三人之间结下一个永远也解不开的结。
尽管这段时间李洪熙也曾冷静下来想过,觉得李昊然的死着实怪不到张小卒身上,但这并不能减少他对张小卒的仇恨,因为他的儿子死了,可张小卒还好好活着,他不接受这一结果。他又不是圣人,管他谁对谁错,反正张小卒一日不为此付出代价,他就一日不能心安。
只不过最近几日家族里逐渐响起异样的声音,许多人想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后开始对他这个家族长不满,觉得家族是在为李昊然的任意妄为和他李洪熙的错误决断而买单,若不是他们父子俩招惹强敌,家族就不会承受如此惨重的损失。
李洪熙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那几个觊觎家族族长之位的家伙在暗中煽风点火,想借此事逼他让位。
“一群蠢货!”李洪熙心中不屑冷笑,李昊天在军中的道路越走越宽,父凭子贵,谁能威胁他的家主之位。
他把目光从张小卒远去的背影上收回,将两块玉佩揣进怀里,心里不由地好受了一些,觉得怀里这两块玉佩足以弥补大部分损失。不过这两块玉佩的存在,他肯定是不会告知身后这些族人的。
尽管已经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可是当查看完两层宝库的损失后,李洪熙还是捂着心口差点疼死过去。第一层宝库倒还好,金银珠宝什么的没少多少,可第二层宝库里的丹药珍宝几乎被掏空了。值得庆幸的是,家族祖传的修炼功法和剑法都在,藏得极为隐秘的仙人骨也在,只要有这三样在,李家就不会一蹶不振。
与此同时,李家各院子都传出如丧考妣的惨叫和歇斯底里的叫骂声,因为他们的小金库都被扫荡一空。相较于家族宝库的损失,他们更在乎自己的小金库,因为家族宝库里的宝贝看不见摸不着,而他们私人小金库里的财富却是实实在在的。
……
下午二时,张小卒三人身穿轻甲,提枪上马,随一队两千人数的轻骑部队驶出雁城北十门。
这两千人皆是天字营的将士,隶属城主府,是戚无为能调动的直属部队。其战力虽不及黑甲骑兵,却也十分骁勇善战。
万秋清领队,赵全为副将。
与今天一早出城的三万骑兵任务不同,他们的任务是找到与大军失去联系的左路军,营救戚哟哟。
自来到雁城,这是张小卒第二次出雁城北十门。
与第一次带戚哟哟去百荒山寻找水源时不同,这一次甫一出城门他心里抑不住生出一股归心似箭的感觉。即便村子里已经没了活人,回去后只会睹物思人,徒增悲痛和伤感,可还是迫切地想回去看看,因为他的根在那里。
张小卒的脑海里甚至条件性地延伸出一条从雁城到白云城最近的道路,
得益于在深井密室里戚长风事无巨细的教导,他现在对白云城、金城、皓月城和白云城四城的地理方位、样貌等等都了然于胸。
若哪里忘记了也不怕,只要从须弥芥子里拿出戚长风绘画的图样一看便知。戚长风画的每一张纸他都视若珍宝地保存着,他觉得这些纸张对知识渊博的人来说或许没用,但对他来说这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城外的难民已经疏散到其他地方,两千轻骑在宽敞的雁北道上驰骋,马蹄扬起地上的尘土,远远看去彷如一条飞驰的黄龙。
正奔行间天空中突现奇观,祥云异彩遮天蔽日,仙音袅袅,龙腾虎啸、鹤唳凤鸣、玄武麒麟——瑞兽齐现,于霞光瑞彩中半隐半现,雀跃奔腾。
不只是雁城、大禹,整个九州大陆的天空,在这一刻全都被瑞彩祥云覆盖,好似是仙界的大门打开了,即将有仙人降临世间。
“停!”万秋清第一时间叫住行进的部队,和所有人一样,震惊又好奇地望向天空。
轰隆隆——
突然间祥云剧烈翻涌起来,彷如来自远古的惊雷由远及近,于刹那间在头顶上空的祥云中炸响。神龙猛虎、玄武火凤等瑞兽,全都安静下来,乖巧地匍匐在彩云上。
神圣而又肃穆的威压从天而降,战马嘶鸣,根本不受战士控制,像乖巧地猫咪一样跪伏在地上。
别说是战马,就连人也扛不住天上降下的威压,如下饺子般滚落马背,跪地臣服。
张小卒张嘴哇的喷出一口鲜血,身体砰地一声摔在地上,就像被人骑在背上摁着脑袋按在地上一般。他脸色煞白如纸,浑身被冷汗浸湿,心在颤栗,灵魂深处似乎有一个威严不容冒犯的声音在不停地让他跪地臣服。
张小卒目眦欲裂,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他越是挣扎,受到的威压就越强。
许多人都和他相同的情况,反观那些第一时间跪地臣服的,一点事情也没有。
“是圣人威压,所有人速速放弃抵抗!”万秋清脸色煞白地急切大吼,她的脸色比张小卒的还难看,口鼻耳都有鲜血流出,半跪在地上,半个身子被压得生生陷进地面。
圣人威压!
所有人闻言无不心头震颤,慌忙放弃抵抗的念头。
张小卒也不例外,因为他感觉再冥顽不灵地抵抗下去,自己会被这恐怖的威压生生镇压致死。
说也奇怪,甫一放弃抵抗,施加在身上的威压立刻就消失了。
“圣人,恐怖如斯!”张小卒爬起身半跪在地上,昂头望向天空,心中之震撼难以言喻。
突然,天上祥云伴着阵阵雷鸣声翻涌,如光彩夺目的卷帘往两边打开,紧接着天空中似有人拿着一支巨大的毛笔,蘸着金汁以天为纸,一笔一划地书写起来。
先是三个令人窒息的大字:圣人令!
然后是一句话:自今日起,九重天之上不得参与世俗战争,违令者杀无赦!
鎏金大字在空中持续了约莫半盏茶的时间,而后化作流光消散
,同时祥云瑞彩、奇珍瑞兽也都消失不见。
烈日,晴空,万里无云。
若不是自己还跪在地上,体内的气血还在翻涌,张小卒都要以为一切都是幻觉。
一时间只有粗重的呼吸声,所有人都沉浸在圣人显圣的震撼中。
万秋清下令原地休息一刻钟,因为战马全都吓得瑟瑟发抖,一时间站不起来。
“你们说,就这么干瘪瘪的一句话,星辰大能们就会乖乖听话吗?”从震撼中醒来后,有人忍不住发出质疑。
“毕竟是圣人令,应该不敢违抗吧。”有人应声道,不过听他语气显然是不确定。
“有一句老话怎么说的来着,叫山高皇帝远。”有人不以为意地嗤笑道,“整个九州大陆圣人屈指可数,而星辰大能遍布九州各处,圣人再厉害也管不过来啊。我觉得吧,这就跟咱们的苏皇大帝颁布的法令差不过一个效果。多数人都会遵从,但总有一些刺头会不服管教,挑战皇帝权威。这些人被逮到的,会被律法狠狠制裁,但逮不到的就会一直逍遥法外。”
这人说得头头是道,顿时赢得许多人的赞同。
有人同意地点头应道:“就比如说现在冲出来一个星辰大能,挥挥手把我们这一队人马全部杀光,除非有圣人刚好撞见,否则去哪里知道是谁干的?”
当然也有不赞同的,说道:“据说圣人的神念可以在瞬间扫出千万里,神念一动监察天下,任何风吹草动都逃脱不了圣人法眼。”
“圣人法令,谁敢违背?”
“修为越高越是怕死,应该没几个星辰大能敢忤圣人胡须!”
张小卒听着这些将士的议论,觉得两方说的都有道理,忍不住问坐在身旁的周剑来:“周大哥,你怎么看?星辰大能会遵圣人法旨吗?”
“圣人之威不可忤!”周剑来凝声道,可接着又语气一转,道:“若是杀红了眼,豁出性命,圣人之威又能奈之如何?”
“我觉得那位大哥说得有道理——”牛大娃开口表达自己的看法,“天高皇帝远,即便圣人神念一动可以监察天下,可谁会那么无聊天天盯着天下间鸡毛蒜皮的小事看。退一万步讲,就比如在几万万里之外有一位圣人,发现咱们这里有一位星辰大能违背了法令,难道他会跨越几万万里专程跑来惩罚这位星辰大能吗?”
“小兄弟言之有理!”有人朝牛大娃点头。
“圣人之威不是我等能揣测的。”有人摇头道,“或许相隔万万里,圣人只需一个眼神就能灭了星辰大能呢?或者他也可以请距离较近的星辰大能出手。”
“谁知道呢?”
谁也没见识过圣人究竟有多强大,也只能用自己有限的思维来猜测。
一刻钟后大军重新上路,可是往前没走出五里路又再次停了下来。
迎面浩浩荡荡驶来一个车队,挡住了整个雁北道。
车队正前方并排几匹高头骏马,马背上坐着的人身穿水墨长衫,是药王谷的人。
第二百七十七章 小影
车队浩浩荡荡,绵延数里,一眼望不到尽头。
每一辆马车上都装着一个巨大的木箱,由木箱尚且崭新的原木色泽,可以推断出这些木箱应该都是最近一段时间刚打造出来的。
木箱做工很精细,木板衔接得严丝合缝,若不靠近了仔细观瞧,根本看不出缝隙,不过仍然有湿气从缝隙里殷了出来。通过木箱上殷出来的湿气不难推断,木箱里装的可能是水或是某种极其潮湿的东西。
药王谷的人非但在车队最前方领队,且每一个驾车的车夫也都是身穿水墨衣衫的药王谷弟子,同时车队两侧每隔十余步的距离,就有一位身穿黑甲的骑兵护卫,那透着冰冷光芒的漆黑战甲,以及胸口的骑士徽章,皆宣告着他们的身份。
黑甲骑兵,雁城之最强战力。
由药王谷的人驾车当马夫,黑甲骑兵当护卫,可见马车上的货物绝非寻常之物。
尚隔百余步,浩荡的车队在沈从文一声令下后停了下来。
沈从文独自驾马向前,与万秋清交涉一番后,最后却是不欢而散。他竟让万秋清退到路旁百步外避让车队,待车队通过后才可以继续行动前进,说是为了保障马车上的货物万无一失,并搬出戚无为的命令压她。
万秋清正心急火燎,恨不得带着人马扎上翅膀直接飞到战场救出戚哟哟,哪有时间退到路旁等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车队慢慢悠悠的过去。而当她听见沈从文竟搬出戚无为的命令压她,她心里正憋着一肚子对戚无为的怨怒无处发泄,一下被沈从文撩拨了出来,当即杏目一瞪喝斥着让沈从文滚蛋。
沈从文本以为万秋清会非常配合地退到路旁避让,万没想到竟然碰了一鼻子灰,还被一个妇人当着上千人的面吼骂,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脸色胀得面红耳赤,既尴尬更愤怒。
“跟上!”
“驾!”
万秋清没时间和沈从文扯皮,当即大喝一声策马前冲,从平坦的官道上下来,准备从路旁绕过去。
“黑甲骑兵何在?!”沈从文感觉被万秋清一个妇人狠狠地落了面前,让他在数千人面前下不来台,甚至觉得万秋清非但是在羞辱他,更是在藐视药王谷的权威,当即心生怒气,声音夹带着真元力在空中炸响。
“在!”黑甲骑兵齐声应喏,他们得到的命令是听从沈从文调遣,当即手按刀柄,凛冽的萧杀之气自他们身上散发出来。只待沈从文一声令下,便就要长刀出鞘,迎敌战斗。
“枪!”面对黑甲骑兵逼人的杀气,万秋清非但丝毫不
惧,反而寸步不让,竟策马贴到路边,并下达准备作战的命令。
“喏!”两千骑兵齐声应喏,神情肃穆,眼神冰冷,身体前倾,手握长枪,杀气凛然。
黑甲骑兵确实是雁城最强战力,可是他们觉得自己也不差,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谁怕谁。
轰隆隆——
两千轻骑贴着车队的边边狂奔而去。
沈从文脸色阴沉的快要滴出水来,咬牙攥拳,心里怒火奔涌,可最终还是忍了下来,没有下达战斗的命令。一声令下,车队继续前进,宇文睿等人跟了上来,脸色都不太好看。
药王谷的人向来是走到哪里都被人捧得高高在上,可来到雁城后竟然一而再地被冒犯,甚至被人杀了一个弟子还不能报仇,这种思想上的冲击和憋屈感是他们从未感受过的。
“听说魏子焸昨日于雁城外战死了。”宇文睿阴沉着脸,嘴里突然冒出一句。
“并不能十分确定。”沈从文应声道。
“小彦的仇我一定会报!”宇文睿咬牙道。
“你们年轻一辈的矛盾自己解决,便是星辰大能也说不出什么。”沈从文淡声道。
“睿哥哥,谁和你有仇?小影帮你打他!”在宇文睿的右手侧,有一皮肤白皙、容貌绝美的女子驾着马与其并肩而行,女子听宇文睿说要报仇,顿时嘟起小嘴、皱起琼鼻,满脸的不高兴,使劲挥了挥粉拳,要给宇文睿报仇。
女子一双眸子生得极其漂亮,黑白分明的眼瞳像那山涧清泉的水一般纯净,若那夜空里的星星一般明亮。这双眸子似有魔力一般,与之对视会让人内心不由自主地变得平静祥和,忘却一切忧愁、烦恼、悲痛和仇恨。
女子虽身穿水墨衣衫,可并不是药王谷的弟子,她是宇文睿在百荒山里救的。宇文睿碰见她的时候,她正昏迷在堤坝的沿滩上,半个身子浸泡在水里,身体虚弱至极。
不知是脑子受伤还是哪里出了问题,女子从昏迷中醒来后失去了记忆,宇文睿等人围着她问来问去,只问出两个词——眼睛和影子。至于这两个词是什么意思,女子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见其可怜,且看上去不像坏人,药王谷的人就暂时将她收留,并给她取了一个用作称呼的临时名字——小影。
或许是因为被宇文睿所救的缘故,小影对宇文睿甚是亲近,视宇文睿如亲人一般。
漂亮甜美、乖巧听话的女子,走到哪里大都不会惹人烦,小影便是如此,很快就得到药王谷所有人的喜爱。决定把她带回药王
谷,让医仙老祖帮她治疗失忆的病症。
宇文睿闻言看向小影,目光甫一接触到她清澈明亮的眸子,心中的戾气就消退了下去,瞧着她嘟嘴皱鼻的可爱模样,抑不住高兴大笑,道:“几个臭虫子罢了,睿哥哥动动手指头就能把他们一个个碾死,可不敢让他们脏了咱们小影的手。”
“睿哥哥,小影可是很厉害的。”小影挥舞着粉拳信誓旦旦地说道,可忽然间神色暗了下去,声音委屈道:“我记得我很厉害的,可是我全不记得了。”
“呵呵,没关系的,睿哥哥会保护小影,保证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小影。”宇文睿笑道,“再者,睿哥哥的师父可是医仙,天下间没有他老人家治不好的病,到时候我带你回药王谷,请他老人家帮你恢复记忆,到时候你就能重新变得厉害了。”
“谢谢睿哥哥,睿哥哥你真好!”小影当即开心地笑了起来。
宇文睿随她一起笑,但他的眼底有一抹异样的光芒。
不知为何,他总是感觉小影的身体对他有着强烈吸引力,这种吸引力他在戚哟哟身上感受到过,他知道那是因为戚哟哟是九阴之体的缘故。但小影身上的这股吸引力远胜戚哟哟数十倍,而他已经探查过小影的身体,发现她并非是九阴之体,遂不明白这股强烈的吸引力源自什么。他决定把小影带回药王谷,让师父他老人家看一看。
宇文睿目光落在小影恬淡的笑脸上,不由地勾起嘴角,感觉柳暗花明又一村。
轰隆隆——
两千轻骑上了官道猛然提速,他们要在天黑前与大军会合,探听最新战况后制定下一步计划,若是大军已经和失散的左路军联系上,那是最好不过。
“卒子,你脸色怎么这么差?身体不舒服?”牛大娃与张小卒并驾而驰,眼角余光不经意地从张小卒脸上扫过,突然发现张小卒脸色发白、眼神迷离,好像生病了一般,忙关心询问。
“怎么了?”经牛大娃提醒,周剑来也发现张小卒脸色很差,狐疑问道:“不会是晕马吧?”
他知道昨天是张小卒第一次骑马,但昨天和今天不同,昨天战阵冲杀注意力都在战斗上,今天是顺着平坦的官道策马疾驰,很多刚学会骑马的人会出现晕马的状况。
咕噜——
张小卒突然咽了口口水,扭头看看牛大娃,又看看周剑来,眼神里透着几分惊恐之色,开口道:“刚才与药王谷的人擦肩而过的时候,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宇文睿身边有一个容貌极其美丽的女子?”
第二百七十八章 争名
“没有我家婆娘漂亮。”牛大娃一脸傲气道。
张小卒没好气地斜了他一眼。
“你认识那位姑娘?”周剑来抓住问题关键。
“嗯!”张小卒重重地点了下头,神色凝重道:“刚才擦肩而过那一刻我只觉得她极其眼熟,可偏偏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直到刚才我脑子里灵光一现,这才想起在哪里见过她。”
“在哪里?”牛大娃好奇问道。
“地下河道。”张小卒吸一口冷气,一字一句说道。
“地下河道?”牛大娃和周剑来一时反应不过来,露出疑惑的表情。
“那只袭击我们的女鬼!”张小卒点破道。
“啊?!”二人闻言禁不住失声惊呼,诧异又惊吓地看着张小卒,咽了口唾沫问道:“你确定没有看错?”
“确定!”张小卒极其肯定地点头,“除了她的脸有了血色,眼睛有了神采,眉心少了一道空洞的血瞳之外,其他身形样貌都和那只女鬼长得一模一样。这也是为何我一开始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的原因,一个是人一个是鬼,很难把她们二者联系到一起。”
怕周剑来和牛大娃不信,他补充道:“你们知道的,自悟出入微心境后,我几乎是过目不忘的。”
尽管觉得十分不可思议,可张小卒言之凿凿,周剑来和牛大娃不得不信,二人一时间即是震惊又是惊悚。
“难怪你脸色这么难看,原来是大白天见鬼了。”牛大娃恍然大悟道。
“马车上木箱里装的应该是水,不难推断他们是从百荒山运水回雁城,而那只女鬼就藏在地下河道的水里面,她若有脱离水体伪装成人的手段,与药王谷的人偶遇相识倒也顺理成章。”周剑来分析一番,而后皱眉严肃道:“如果她真是那只女鬼伪装幻化的人,那你可得提起十二分警惕,因为她肯定是冲你来的。”
“那她可真是老寿星上吊找死。”牛大娃不禁嗤笑道,“卒子现在一身降妖捉鬼的本领,会怕她一个女鬼?”
“——”张小卒闻言神情一怔,旋即哭笑不得的扶额道:“你不说我都忘记自己是干什么的了。就是,老子堂堂三清观大天师的亲传弟子,为什么要害怕区区一个女鬼,传出去怕是要被武林人士笑掉大牙。她若敢来找老子麻烦,老子随手赏她几张符咒,打得她魂飞魄散。”
经牛大娃提醒,张小卒才想起来他已经不是从前的他,若再与女鬼发生正面交锋,他有使不完的手段,并且还都是专治鬼怪的手段。
可见女鬼着实在他心里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否则他也不会光记得害怕而忘记自己的本领,但此时他内心的阴影已经一扫而空,甚至有种跃跃欲试,想让女鬼见识见识他的厉害的冲动。
“女鬼不可怕,怕就怕她利用药王谷的人。”周剑来皱眉道。
“嘿,俗话说得好,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反正已经与药王谷的人结怨,再添一个女鬼也算不得什么。”牛大娃冷笑道。
“倒也是。”周剑来笑着点点头。
三人跑在队伍最后面,交谈间已经与大部队落下一段距离,当即快马加鞭追赶上去。
……
下午四时,浩浩荡荡的车队驶进雁城北门,主干道立刻被穿盔戴甲的士兵封锁,闲杂人等一律
不准靠近。
老百姓们隔着老远瞧热闹,望着一辆辆装载巨大木箱的马车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猜测木箱里装的是什么。
有人说是粮食,有人说是军械,直到有人猛然发现木箱缝隙里殷出的湿气,如发现新大陆一般,大吼大叫着说木箱里装的是水,这一声吼如烈火燎原一般,迅速蔓延全城。
没有人站出来反驳说木箱里装的不是水,因为这是绝境中看到的光明与祈望,即便心中有一个怀疑的声音,他们也不愿说出来破坏它。
最终,官家没有让他们的美好祈求破灭。
二十辆马车驶进北城城府衙门,并在衙门口的告示栏里贴出告示,凡北十城居民皆可凭身份令牌来领取清水半碗。
半碗清水,两三口而已,却可以救命。
消息甫一传开,整个北十城如炸锅一般,全城轰动。
然后是北九城、北八城——
当一半的马车从城两侧的甬道穿行到南城后,南十城也相继沸腾起来。
黄昏时分,叛军又一次鸣金收兵,结束一天的佯攻。
错过昨天的最佳战机后,夏侯宏远便清楚地知道,想凭他们一己之力攻下雁城是绝对不可能的,他们需要等雁北的大牙军一同发动进攻,对雁城两面夹击,让雁城守军首尾难顾,方能夺取雁城,而在此之前他的任务是不断地发动佯攻,让雁城守军不得休息的同时还能借机训练军阵,可谓是两全其美。
在他眼里,雁城故而坚固,可它毕竟是一座死城,一旦南北封堵,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雁城支撑不了多久。
“一群蠢货!”魏光复听着雁城传来的惊天动地的欢呼声,忍不住恶语咒骂,“我们是战略性撤退,又不是吃了败仗,他们至于这么高兴吗?”
“呵呵,王上无需为这等小事动怒。”夏侯宏远闻言笑着劝慰道,“此乃鼓舞士气的御下之法,虽有自欺欺人之嫌,却非常好用。反观咱们的将士,佯攻一天,在城墙下留下上千尸体,却没有一点战果,士气难免备受打击。若这样持续个两三日,无需雁城出兵,咱们自己就先拜了。”
魏光复顺着夏侯宏远的目光看去,果然看到从战场上退下来的将士皆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慌忙向夏侯宏远请教如何鼓舞士气。
“恳请王上与大军同食同饮、同榻同眠。”夏侯宏远半跪到魏光复面前,恳求道。
“将军快快请起。”魏光复忙上前一步搀扶起夏侯宏远,笑道:“这有何难?他们为大魏抛头颅洒热血,吾当与他们同食同饮、同榻同眠。”
“王上宽宏仁德,光复大魏江山指日可待矣。”夏侯宏远喜道。
“得将军吉言。”魏光复乐得大笑。笑罢,听着雁城传来的欢呼声竟一浪高过一浪,忍不住倾耳细听,问夏侯宏远道:“将军,你听他们在喊些什么?”
夏侯宏远听了片刻后应声道:“好像在喊大禹万岁,城主万岁,药王谷万岁。”
“奇怪。”魏光复微微皱眉,不解道:“大战告捷,他们不应该喊将军万岁吗?为何要喊药王谷万岁?”
“应该是因为药王谷帮他们抓出了隐藏在雁城里的大牙奸细。”夏侯宏远猜测道。
“呵呵,是得好好感谢感谢药王谷。”魏光复笑道,“不然等本王攻下雁
城还得为此事发愁呢?满城的大牙奸细,睡觉都不踏实啊。走,去军营。”
一个时辰后,夜幕笼罩下,一只信鸽自雁城飞出,飞进几十里外的叛军大营,带出的情报第一时间被送到魏光复手里,魏光复展开密函一看当即神色大变,失声大叫道:“不好!”
“王上,何事如此惊慌?”一旁的夏侯宏远惊问道。
“出事了。”魏光复脸色难看地看向夏侯宏远,把手中的密函递与他。
夏侯宏远结果密函一看,亦是神色大变,深深地皱起眉头。
“我说他们为何高呼药王谷万岁,原来是药王谷的人在百荒山发现了水源。该死!该死!该死!”魏光复气得捶胸顿足。
水源之重不言而喻,眼下谁能掌控一处水源,几乎就等于立于不败之地,魏光复怎能不急不气。
别说他,就连一直运筹帷幄、自信满满的夏侯宏远都失了几分冷静,开口急切道:“王上,不管此消息是真是假,都必须尽快通知大牙人,让他们去百荒山探听虚实。”
“将军,你看此事是真是假?”魏光复问道。
“多半是真。”夏侯宏远应声道,“我们不是一直没能查明雁城十日前出动十万大军进百荒山干什么去了吗?而药王谷的人也刚好是那几日进城的。现在想来,必是药王谷的人带来水源的消息,雁城当即出动十万大军前去镇守。”
“药王谷的杂碎真是该死!”魏光复咬牙切齿道。
“倒也不全是坏消息。”夏侯宏远突然语气一转,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将军何意?”魏光复忙问。
“水源在雁北,恰可让雁城和大牙人拼个你死我活,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我们只需等着做渔翁就好了。”
“将军所言甚是。”魏光复眼前一亮,阴笑道:“我这就写一封密函把这个消息传给大牙人,他们比我们着急,得知消息后定片刻也坐不住的。哈哈,好,好一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
“大人,全城都在高呼药王谷万岁,说是他们找到的水源。”瞿凯于军帐中向戚无为禀报道,语气生硬,一听就能听出他声音里带着情绪。他没有随军北上,而是留下负责保护戚无为的安全。
“呵呵,放心,你们天字营的功劳一点都不会少。”戚无为埋头于书案上,头也没抬地笑道。
“大人,属下不是来争功的。”瞿凯皱眉道,“水源是张小卒发现的,而非药王谷。”
“他的功劳也一点不会少。”戚无为道。
“可是——”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戚无为打断瞿凯的话,叹了口气抬起头,道:“张小卒和药王谷,你说谁更能让雁城军民士气这般高涨?为了大禹,为了雁城,为了战争胜利,有时候不得不牺牲一些个人荣誉。”
“就是看不惯药王谷一个个趾高气昂的模样,就跟水源真是他们发现的一样,厚颜无耻。哪像人家小卒兄弟,天大一个功劳,既不求功也不求利。现在倒好,连个名都得不到。多憋屈啊!”瞿凯闷闷不乐地嘀咕道。
“怎么,药王谷的人给你脸色看了?”戚无为笑问道。
“属下想去讨点水给大人擦擦身子,可看守水源的药王谷弟子不给。”瞿凯闷声道。
第二百七十九章 如虎添翼
药王谷借水源之事在雁城声名大振,往他们本就妙手仁心、悬壶济世的光辉形象上又镀了一层金,在雁城百姓心中已然成了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药王谷的人非常享受这份尊荣,出行间看到百姓们夹道欢迎,有情绪激动者甚至当街跪地叩拜,让他们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成就和尊荣感,内心得到极大的满足。
戚无为自始至终没有站出来表明水源是谁发现的,沈从文等药王谷高层弟子皆态度暧昧,他们明知水源不是药王谷发现的,但是也没有去刨根问底,探究并澄清事情真相。
……
万秋清率两千轻骑沿着雁北道一路疾驰,当夜只休息了一个时辰,终于在第二日中午十时与正在撤退的大军会合。万秋清片刻不愿耽搁,直奔统帅行辇,去找元帅金武询问最新战况以及左路军的消息。两千轻骑原地待命休息,并抓紧时间喂养侍候战马。
战马马料是特制的,里面掺杂了许多灵药,只需吃上一点就能体力充沛,否则哪能经受的住这几近一天一夜的长途奔波。不过即便吃了特制马料,战马仍然露出了疲态。
张小卒看在眼里忍不住心疼,这一天一夜任劳任怨、忍辱负重的长途奔波,让他对胯下的战马生了些许感情,忙用昨夜休息时从骑兵那里学来的按摩手法给战马松筋活络,不一会儿战马嘴里就发出舒服的呻吟声。
撤退的大军从身旁路过,虽然井然有序,却能明显感受到战败后一蹶不振的颓败士气。
瞧着他们焦虑、紧张和恐惧的眼神,张小卒感觉他们就像惊弓之鸟一般,如若此时大牙军从屁股后面杀来,多半都用不着真刀真枪的打,只需擂鼓喊杀两声,就能吓得他们丢盔弃甲。
“他们都是从难民营里急招的兵,被大牙军主力偷袭后还能有序撤退,已实属不易。”周剑来叹息道。
张小卒还记得在聚贤酒楼楼顶戚哟哟曾说过,给她五万精锐骑兵她就能牵制住一百三十万从难民营急招的大军,给她十万精锐骑兵她就能杀得一百三十万大军屁滚尿流。
虽然这个数字最终从一百三十万长到了一百八十万,但战力恐怕并没有增长多少,否则一百八十万大军也不会说溃败就溃败。说句不好听的,一百八十万人就算是站在那里任由大牙军砍杀,也得砍个好几天。
想到戚哟哟出师未捷,现如今下落不明、生死不明,张小卒强压在内心
的担心和焦虑一下便涌了出来,但是立刻又被他强压了下去,因为他知道担心和焦虑除了自乱心神外没有一点用处。
“撑住啊,我们马上就来救你!”张小卒下意识地握紧拳头,在心里默默地给戚哟哟加油。
小半个时辰后,万秋清拧着眉头折返回来,只看她脸上凝重阴郁的神情便能猜到,形势不容乐观。
“大牙军追得很紧,就在身后不到二十里的位置,随时可能对我军发动突袭。”万秋清一开口就是一个让人心头一沉的坏消息,“初步估算有一百六十多万大军,并且是装备精良的正规军。他们封锁了整条东西战线,追击我方大军的同时稳步朝雁城推进。我想说的是,我们需要强突破大牙军的封锁线去到敌后,因为刚才金元帅跟我说,左路军是被大牙军冲散,混乱中慌不择路往北边撤退,现在要么已经全军覆没或是被俘,要么就还困在大牙军阵线后方的某个地方等着援军营救。而最可怕的情况是,大牙军故意对左路军围而不攻,以他们为诱饵设下重重陷阱,等着我们自投罗网。所以——”
万秋清语气一顿,微微提高音调喊道:“此一去九死一生,是极不理智的行动,我不能强求你们随我一起去,因为我去救左路军是夹带私心的,我的儿子和女儿都在左路军里,我必须去救他们。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你们谁不愿意去的,等会随大军一起撤退便可。注意,这不是临阵脱逃,而是理智的抉择,所以不会有人笑话和轻视你们。若是有,也肯定是在嘲笑留下来的人傻。”
队伍陷入了沉默。
一百六十多万大牙正规军来势汹汹,而他们才区区两千人,要强行突破封锁线冲到敌后去,还要去蹚敌人可能早已设下,就等他们自投罗网的陷阱,这可真真是九死一生。
一路着急的万秋清这一次没有着急,给了大家足足一刻钟的考虑时间,最终有三十五人选择退出。
这三十五人离开的时候面红耳赤,羞愧的不敢抬头,可是并没有人笑话他们,正如万秋清所说,这不是临阵脱逃,这是明智的抉择。
“你们这些留下的全是傻子。”万秋清眼圈微微泛红道,“我仅以一位母亲的身份感谢、感激你们,我向你们保证,你们若光荣战死,你们的家人城主府会帮你们照顾,你们若大难不死,城主府一定会给你们极其丰厚的赏赐。除此之外,我万秋清再给你们每人一个承诺,若我万秋
清侥幸没有战死,可以帮你们或是你们的家人做一件事,只要不违侠义之道,是我万秋清力所能及的,我必倾全力做到。”
雁城城主夫人,一位半步大能的承诺,所有人听了无不眼前一亮,这无疑是一份难得的机缘。
“多谢夫人!吾愿为夫人鞍前马后、冲锋陷阵,百死无悔!”赵全右拳拳心贴在胸口的骑士徽章上,向万秋清躬身行礼致谢。
“吾愿为夫人鞍前马后、冲锋陷阵,百死无悔!”其他人也都跟着向万秋清行礼。
“谢谢!谢谢你们!”万秋清眼眶红润,被眼前这些明知前路凶险,可还是选择留下来的人们而深深感动,深吸一口气压下激荡的情绪,翻身上马,喝道:“出发!”
再往前就会一头扎进敌军大部队的怀里,万秋清遂带领队伍下了官道,顺着一条小道向西而去。
大牙军虽封锁了东西战线,但必然有防守力量薄弱的位置,他们想要突破封锁去到敌后,便要找到这个薄弱位置并突破之。
队伍刚往西行进一里路,身后突然追来一队骑兵,一眼扫去约莫有两千人马,领队的是一位身穿银甲,手提银枪的俊朗青年。
张小卒三人走在队伍最后,闻声回头望去,目光落在银枪青年身上,皆不由地眼前一亮,心里赞一声:“好一位英勇神俊的将军!”
只见他一马当先,声音浑厚响亮地喊道:“夫人,等一等,小子同您一起去救哟哟妹妹。”
万秋清听见后方的喊声,当即放慢速度,回头远远地看见青年面容,禁不住诧异应声道:“昊天,你怎么来了?你乃右路军统帅,你来了,右路军怎么办?军中无儿戏,可不能任着性子胡来。”
“夫人放心,小子晓得轻重,不敢胡来。”银枪青年应声道,“小子是得金元帅命令,奉令前来助夫人一臂之力的。”
银枪青年不是旁人,正是升任大将之职,负责统帅右路三十万大军的李昊天。
李家的天才,李昊然的哥哥,李昊天。
张小卒三人听见万秋清对李昊天的称呼,当即知道他的身份,三人不由地摸摸鼻子,心里紧了根弦。他们自知和李家矛盾极深,心里自然而然地警醒自己提防李昊天。
“多谢金元帅仗义相助!”万秋清忙拱手朝大军方向道谢,然后看向李昊天说道:“有少将军相助,如虎添翼也!”
第二百八十章 军师
万秋清虽不喜李家的做派,但李昊天的优秀和超高的军事素养是她不能否认的。
作为雁城最年轻,曾在边境黑甲军军营特训三年,最终赢得黑甲军认可,被黑甲军评优的少将,李昊天必然有他的过人及非凡之处。
李昊天的加入让万秋清感觉似吃了颗定心丸一般,心里踏实了许多。她觉得自己之所以能带两千轻骑来到这里,全凭心中一口气支撑着。可接下来即将和大牙军正面交锋,面对瞬息万变的战场,单凭她的一口气和个人勇武是远远不够的。
在战场上缺少随机应变的能力,一步走错就可能落入敌方的陷阱,万劫不复。而李昊天的加入,恰好补全了这一点。
尽管在出发前戚长风曾叮嘱过她一句,若是遇到难以决断的战况或是解不开的困局,亦或是其他难题,不妨征求一下张小卒的意见,说张小卒已经对雁北局势了如指掌。
“了如指掌”四个字让万秋清不禁哑然失笑,觉得戚长风对张小卒的评价过高了。战局瞬息万变,且雁北战场那么大,岂是张小卒一个大字不识几个,又从未受过军事教育,也未经历过大小战事磨炼的乡下少年能掌控的。
她没有轻视张小卒的意思,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不过这些话她并没有当着戚长风面前说出来,因为她怕戚长风刚从暗无天日的地下监牢里出来,内心变得焦虑而又敏感,遂不愿当着面否定他的意见,怕刺激到他脆弱的内心。
然而万秋清不知,戚长风给予张小卒的超高评价,虽是对张小卒一定程度上的认可,可实际上更是他对自身能耐强大自信的彰显。真正对雁北局势了若指掌的不是张小卒,而是他戚长风。
他自认把当前局势及所有即将发生或是可能发生的状况,已经事无巨细、面面俱到地教给了张小卒,而张小卒也确实凭借自身超强的记忆能力,把他说的每一句话,乃至每一个字都牢牢记了下来,他觉得这就足够了,就足以应对雁北的局势。
他狂傲而又自信,完全没把雁北的大牙统帅放在眼里。
李昊天带来了两千轻骑,让队伍人数壮大一倍。
万秋清没有厚此薄彼,对李昊天带来的两千轻骑给出相同的奖励和承诺,以鼓舞提升士气。
队伍一路往西疾驰,多走乡野小路,极力避开沿途各大小城镇。当夜幕降临后,非但没有停下来,反而以棉布包裹马蹄,以最快的速度往西北方向狂奔小半个时辰,最后在一片远离乡村城镇的荒野树林里停下。
战马在坑洼不平地山野小道,甚至是路都没有的荒野里狂奔一天,即便吃的是特制马料,且中途有停下来休息过,可最后停下来时也全都累得精疲力竭。
所有人一停下全都顾不上自己喝一口水,都着急地给战马做全身按摩推拿,帮其舒筋活络放松身体,待其呼吸均匀后再给其喂水喂料,直到把战马伺候得舒舒服服地闭上眼睛睡觉,他们这才着手解决自己的吃喝拉撒。
对骑兵来说,战马是他们战场上并肩杀敌的伙伴,他们视战马如自己的生命。一个个粗糙汉子,对待战马却是极尽细心与温柔。
“大娃,辛苦了。奖
励你一只鸡腿。偷摸地吃,别让人看见。”张小卒拍拍牛大娃的肩膀,把一只油乎乎的鸡腿偷偷塞进他手里。
这一路上牛大娃一直开着土之域和风之域,施加在他们三人的战马身上,大大降低了他们战马的体力消耗。
“这才差不多。”牛大娃也不和他客气,把鸡腿抓在手里别过身去,拿手遮挡着三两口一只鸡腿下肚,连骨头都嚼了吃了。
三人吃了干粮和水,背靠树干坐在地上休息,牛大娃声音疲倦慵懒地说道:“这一会儿往西,一会儿往南,一会儿又往北的,也不知道到哪里了。”
张小卒闻言应声道:“我们现在应该在金城问川府吉吉县的地界内,再往北十里路应该就是吉吉县城,按照大牙军往南推进的速度,他们的封锁线现在应该就在吉吉县。也就是说,我们现在正藏在大牙军的眼皮底下。”
周剑来和牛大娃本来都在眯着眼睛休息,可听见张小卒头头是道的分析后,全都惊讶地睁开眼睛,扭头不可思议地盯着张小卒看。
张小卒知道他们两个为何这般反应,当即嘿嘿一笑,先在身上使劲擦了擦手,然后一手伸进怀里,假装从怀里掏东西,实则是从须弥芥子里拿出一张纸,是戚长风画的一张金城地势图,拿出来放到周剑来和牛大娃二人眼前。
天上星光虽暗,但以三人的眼力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张小卒手指在图上一点,道:“我们现在在这里,吉吉县在这里。若能突破敌人设在吉吉县的防线,往东北方向疾行十里地就是州府的官道。
这条官道一路向北,直通金城的斐禹州,而左路军被大牙军伏击的位置就在斐禹州南。按照从大军那里得来的消息,左路军慌不择路往北逃离,肯定是往西北方向去了。
现在距大军被伏击已经过去三天时间,按照左路军的逃亡速度推算,他们现在极可能在这个位置。”
张小卒手点在金城正西偏北的位置,接着说道:“这里是金城的老梧州,多山多水多丘陵,水现在是没有了,只剩下山和丘陵,恰适合隐藏和躲避追击。”
“行啊,卒子!”牛大娃咧着大嘴,一巴掌拍在张小卒背上,差点把张小卒拍趴在地上,惊喜又高兴地叫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就你这水平,可以当将军了,绝对比前面那个李昊天强一百倍!”
“这些都是戚哟哟的大哥戚长风教你的?”周剑来好奇问道,之前在雁城时张小卒提过一嗓子,不过他并没有往心里去,但此时听见这番井井有条的分析从张小卒嘴里出来,他对张小卒刮目相看之余,更是震惊于戚长风的本事能耐。
张小卒是什么水平,周剑来比谁都清楚,能用一天一夜时间把张小卒教导到这个水平的人,绝对有过人的学识和本领。
“没错,都是长风大哥教的。”张小卒点头道,回想戚长风教他时那种天下虽大皆在吾心,战争虽繁皆在吾五指之间的潇洒与自信,他再次不由自主地生出崇拜与敬佩之情,发由身心地夸赞道:“长风大哥实在太厉害了。他若统兵打仗,天下将帅肯定没有一个人是他的对手。”
“真这么厉害?”周剑来诧异问道,张小卒对戚长风的这
一评价实在太高了。
“真这么厉害!”张小卒冲周剑来使劲点点头。
“咱们一半大寇团正好缺一个军师,就他了。”周剑来眼睛里精光闪烁道。
“——恐怕不行。”张小卒摇摇头道。
“为何?”周剑来不解问道。
“长风大哥要归隐山林,享受自由自在的生活。”张小卒应道。
“归什么山,隐什么林,大才者当大用,咱们一半大寇团是他施展才学的最佳归属。”周剑来道,旋即勾起嘴角看向牛大娃说道:“二当家的,交给你一个任务,若他不愿意,你就去把他掳到咱们山寨来。”
“得嘞,保证完成任务。”牛大娃拍着胸脯保证道。
“你们这三个土匪头子嘀嘀咕咕的,这是看谁不顺眼,准备去掳谁啊?”万秋清的声音突然在三人耳边响起。
“——”冷不丁吓得三人激灵灵一个冷颤,这要是被眼前这位知道他们正在谋划绑架她的宝贝儿子,那还不得活劈了他们啊,忙顾左右而言他,问道:“夫人,您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万秋清笑道,“就是过来问问你们,长途奔波还适应吗?”
“多谢夫人关心,我们无碍。”张小卒应声道。
万秋清目光从周剑来和牛大娃身上扫过,最后落在张小卒脸上,稍微压低声音说道:“我知道你们和李家有矛盾,恐难和李昊天相处,但是我还是希望你们能暂时摒弃成见,齐心合力共同对付大牙狗。
同时我也希望你们能理解我,我虽有九重天修为,可我毕竟是个妇道人家,让我凭一腔之勇陷阵冲锋还可以,可让我在瞬息万变的战场领兵作战,我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而李昊天的到来着实让我有了主心骨,只希望你们不要因此而介怀。
其实在我心中,无论是你们,还是昊天、昊然两兄弟,你们都是非常优秀的孩子,只是谁也没想到昊然那孩子会那么冲动偏激,选择了一条令人遗憾痛惜的不归路,让你们和李家之间结下一个难以化解的死结。哎——”
“夫人,您这些话应该去和李昊天说,我们是不介意放下成见的。”张小卒含笑道,但语气一转,目光冷然道:“前提是他不能利用职务之便对我们使阴招。”
“呵呵,这点你们大可以放心。”万秋清摆手笑道,“我相信李昊天的军事素养,他绝对不会做出谋害战友的龌龊事,我可以用性命担保。”
“若如此,那我们三个就安心了。”张小卒点头道。
万秋清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张小卒手里拿的图纸上,不禁好奇问道:“你手里拿的什么?”
“哦,这是长风大哥画的金城地势图。闲着无事,我拿出来揣摩学习一番。”
“可以给我看看吗?”万秋清问道。
“当然。”张小卒把图纸递给万秋清。
万秋清接过图纸,眼前不禁为之一亮,金城的地势分布在图纸上标得极其详细明白,她把图纸端在眼前看了片刻,忽然想到临行前戚长风的交代,抑不住拿眼角余光瞄了张小卒一眼,想了想试探性地问道:“我们现在在哪里?”
第二百八十一章 疯子
“回夫人,我们现在在金城问川府的吉吉县境内,再往北十里就是吉吉县县城。”张小卒回道。
张小卒说的这些李昊天已经给万秋清讲过,包括接下来的作战计划。可是万秋清对金城各州府的位置,以及大小官道的纵横分布,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是以尽管李昊天讲得非常详细,她也都听明白了,但总感觉朦朦胧胧不那么清晰。
但此时金城的地理图端在手里,什么州什么府,什么县什么路的,全都一一对号入座,忽然有一种吹散遮眼的迷雾,豁然明朗的感觉。
万秋清盯着图纸一时起了兴致,两手端着图纸席地而坐,也不嫌地上脏,同时招呼张小卒三人坐下来说话。
旁边许多将士都好奇地围了过来。
“小卒,你说说,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万秋清问张小卒。
“突破敌人的封锁线,往东北奔官道,沿着官道一路向北,在斐禹州州府南二十里外下官道往西,由西边绕过斐禹州奔老梧州,然后边往北前进边探听左路军的消息。”张小卒没有多想,张嘴便答,因为作战计划早就在他心里揣着,边说还边用手在图上点出来各个位置,万秋清看得一目了然。
万秋清听完眼前不由一亮,这和李昊天制定的作战计划不谋而合。只不过李昊天说得细,张小卒说得粗糙了点。
“能说得具体一点吗?”万秋清追问道,她感觉自己真的小瞧了张小卒。
“嗯——”张小卒沉吟片刻,却只吐出一个字:“快!”
“快?”万秋清看着张小卒,投去询问的眼神。
“对,快。”张小卒点头,“快过大牙军的情报传递,在大牙军反应过来之前进入老梧州。老梧州的地势以山、河、丘陵为主,道路大多崎岖蜿蜒曲折,虽不利于骑兵发挥速度上的优势,但是有弊亦有利,可能拐过一道山湾、蹚过一条河道、越过一道丘陵,就能让紧追身后的敌人睁眼摸瞎,继而甩开敌人的追击。”
万秋清点点头,但仍然皱着眉头,伸手在通往斐禹州官道的沿途点了几处,说道:“这几处或靠近县城、府城,或直接从中穿过,大牙军极可能在这些地方设下陷阱或者关卡,我们是不是得派一小队人马先行探路,大部队相隔一段距离跟在后面,一但有突发情况可随机应变。”
万秋清把李昊天的作战计划稍加修改说了出来,李昊天的意思是派五百轻骑走官道吸引敌军注意力,大部队远离官道走小道,速度上虽然会慢一点,但安全稳妥,并且可以试探敌人的虚实。
张小卒听了万秋清改过的作战计划,当即摇头道:“派小队人马前头探路,大部队跟在后面随机应变,此举看似稳妥安全,实则极为不妥。我们一整天的长途奔行,如闪电般突击至此,为的就是脱离大牙军的视线,杀一个出其不意。可是若派小股部队先行探路,极可能是小股部队出其不意地越过敌人的关卡防线,却把惊醒的敌人
留给了身后的大部队。
夫人若真想派小股部队先行探路,顺路试探敌人的虚实,那不如大部队干脆放弃官道,改走小道。小部队在明,吸引敌人的注意,大部队在暗,神不知鬼不觉,出奇制胜。”
“不错不错,如此甚好。”万秋清听了后连连点头,万没想到张小卒竟有不输于李昊天的行军谋略,心里头不禁对张小卒刮目相看。
“你就是张小卒?”一道沉稳而有力的声音在人群外响起,人群闻声回头发现说话的是肩膀上扛着大将军衔的李昊天,忙行礼并让开道路。
李昊天神情冷峻,目光如炬,居高临下盯着张小卒的眼睛。
“我就是张小卒。”张小卒神色无惧,淡然应道。
“断臂的周剑来。”李昊天目光扫过周剑来的断臂,落在周剑来的脸上说道,不等周剑来应声他的目光又扫向牛大娃,说道:“会使蓝色妖火的牛大娃。”
牛大娃眼皮一翻,扯了扯嘴角冷笑道:“怎么,想干架?”
“你们三个,很好。”李昊天目光如刀,从张小卒三人身上刮过,道:“你们施加给昊然的伤痛,以及对李家的践踏羞辱,我李昊天总有一天定会十倍百倍地奉还给你们,但不是现在。我李昊天行事向来光明磊落,当我准备复仇时定会让你们知道。真心希望你们能一直强势下去,免得我复仇时找不到快感。”
李昊天言语间透着逼人的傲气和自信,让人不由自主地生出畏惧感,觉得他说的话似箴言铁律一般,一定会变成现实。
只不过张小卒三人全都不为所动,宇文睿那么优秀强大的人都没能让他们心生畏惧,反倒是激起他们不服输的信念与骄傲,所以面对李昊天的强大气场,他们心中亦掀不起波澜。
“那你动作可得快一点,因为很快你就得仰视我们,并且差距只会越拉越大。像你这么骄傲自信的人,若是壮志难酬、郁郁而终、英年早逝,那实在太让人惋惜了。”周剑来回击道,言语铮铮,傲气丝毫不输李昊天。
“放心,我会的,因为你们三个多活一天我就会难受一天。”李昊天冷笑道,说罢看向张小卒,语气一转,道:“这一路上我一直在考虑让谁率领大队人马走小道,现在看来你应该是最合适的。”
“我?”张小卒闻言诧异,问道:“那你呢?”
“自然是率小队人马走官道吸引敌人的视线。”李昊天傲然道。
“不可!”万秋清起身否决,看着李昊天说道:“蛇不可无头,军不可无主,大部队需要你的指挥调度,所以你不能去官道上冒险。这样吧,我来带小队人马走官道吸引敌人视线,你和小卒率大部队走小道。圣人令,九重天之上不能参与战争,而圣人之下我自信难逢敌手,所以由我率小队走官道最是稳妥。”
张小卒眉头微皱,按照他的作战计划,会让整支队伍走官道,一路强冲强杀强闯过去。因为戚长风告诉他说,
大牙军现在是多线作战,他们绝不可能打持久战,所以当他们对雁城发动进攻时,必然投入所有兵力,以雷霆之势给予雁城狂风暴雨般的进攻。
也就是说他们没有那么多闲散兵力,也不会把许多兵力布置在金城和皓月城的各州各府,一座州城里面撑死留个千八百人,一座府城里撑死二三百人,并且还得是战略位置重要的州府,像那些没有战略意义的州府,多半是烧杀抢掠一番后就放弃了。
像斐禹州,戚长风给的定论是,一千轻骑夜袭可夺城。
“给我五百人马,我来走官道吸引敌人视线。”张小卒开口说道。
“五百人?”李昊天脸上泛起一抹冷笑,问道:“你是不是以为只需要带着人一路狂奔就算完成任务了?若这样,随便一人都能完成任务。”
“沿途经过八个县城,三个府城,我都带人进去转一圈再走,且明天这个时间我带人于斐禹州南十里外下官道。可以吗?”张小卒问道。
“未免太张狂!”李昊天喝道。
“人不张狂枉少年!”张小卒含笑道。
“军中可无戏言。”李昊天又道。
“若做不到,一死谢罪!”张小卒强势逼人道。
“是你自己找死,可怨不得我。”李昊天冷笑,而后神色一凝道:“如你所愿,就给你五百人马。若不够,本将军可以再多给你一百人马。”
“不需要。”张小卒一口回绝,然后目光扫向周围人群,问道:“可有五百勇士愿随我来一次千里奔袭?”
然而回应张小卒的是落针可闻的寂静。
“看,大家都是长脑子的人,没人愿意陪你疯,陪你去送死。”李昊天讥笑道。
不是他喜欢嘲笑别人,而是张小卒说的话太张狂,让他觉得幼稚、无知、可笑。
张小卒摇头苦笑,想起戚长风说的一席话。
古往今来每一个功成名就的将军,不管他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外,还是骁勇善战所向披靡,他绝对都曾疯狂过,并且手底下还有一群愿意陪他疯狂的追随者。而那些永远中规中矩,不敢越雷池一步的统帅,他们的名字大多很快就淹没在历史长河中。
战争,需要智慧和勇武,更需要敢置天下人于刀刃之下的那股子疯劲和杀伐果断的冷酷。
当然,还需要一点点运气。
张小卒想疯狂一次,可惜没人愿意陪他疯狂。
但就在他摇头准备放弃时,一道声音打破了沉默:“天字营的兄弟愿陪张公子千里奔袭。”
所有人的目光都刷地看向说话之人。
“赵大哥!”张小卒惊喜喊道。
说话之人正是天字营统领赵全。
赵全点头笑道:“说来已经与张公子并肩战斗两次了,每次张公子都能给我们惊喜,想必这一次也会有一个大大的惊喜。天字营的兄弟就陪张公子狂一次。”
第二百八十二章 伏击
凌晨三时,马蹄裹好新的棉布。
李昊天带着三千多骑悄悄出发,往吉吉县西边的一条小道疾驰而去。
这条小道李昊天已经亲自去侦察过,路上只有一个二十人的暗哨,可以轻易解决掉。
砰!
张小卒一拳轰碎了吉吉县的城门,响声震天,在寂静的夜里传出几里地远。说是城门,其实就是一扇老旧的大木门,与雁城巍峨高耸的城门比,那可真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草!”
小道上,正准备对大牙暗哨发动袭击的李昊天,被突如其来的巨大声响冷不丁地吓得一哆嗦,气得当场爆了粗口。不过看到正在昏昏睡睡的大牙哨兵被吓得当场跳了起来,他不禁觉得好气又好笑。
“大牙狗们,起床撒尿啦!”
张小卒的吼声远远地传来,阴柔而又尖锐,在寂静的夜里极具穿透力。听得李昊天两只耳朵直发痒,忍不住磨牙,好想一拳打爆张小卒的嘴,把这该死的声音噎回他的肚子里。
“敌——敌袭!”
“迅速支援!”
“支援!”
在李昊天惊愕的目光注视下,二十个大牙哨兵大吼大叫着窜向吉吉县县城,就这么把他们的暗哨丢弃了。
“我好像高看了大牙军。”李昊天咂嘴嘟哝了声。这要是他手底下的兵,就这样擅离职守,非得挨军法处置不可。不过眼下的情况正合他意,无需为清理掉暗哨而留下线索,更有利于他神不知鬼不觉地越过大牙军的封锁线。
吉吉县的大牙军并不多,在昏睡中惊醒,仓皇应战,却发现敌人已经一溜烟地跑了。
张小卒领五百骑从南门进,除了进门时和守门的大牙军发生了短暂拼杀,便再无片刻停留,南门进北门出只用了一盏茶的时间。出了北门直奔东北方向,奔官道而去。
“小卒,大牙狗追出来了。”赵全追上一马当先跑在最前面的张小卒说道。
“有多少人?”张小卒回头看了一眼,天尚没有亮,远远地看不清楚。
“听马蹄声应该有七八十号人。”赵全应道。这是常年征战的经验,只凭马蹄声就能判断身后有多少追兵。
“狗日的,七八十号人也敢追出来。”张小卒眼睛里凶光乍现,森然道:“往前放二里,还敢跟着就回头干掉他们!”
“好!”赵全应声。
“小卒,我是真没想到,你在领兵打仗上的悟性竟是这般得天独厚,好似生来就是当将军的料。”稍慢半个马身的万秋清,听见张小卒给赵全下达的命令,杀伐果断一点也不含糊,禁不住由心地夸赞道。
万秋清没有跟随李昊天的大部队,因为她觉得走官道的五百人小队,面对前路重重关卡,更需要她的九重天战力做支撑。
“我可没有当将军的料。”张小卒摇头笑道,“这些都是长风大哥教的,我只不过是照学照搬拿出来用罢了。”
“长风教你的?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万秋清闻言惊讶
地问道。
“在深井密室里,当时您在调息疗伤。”张小卒应声道。
“啊?”万秋清一脸的困惑,诧异不解道:“可是那时候大牙军还未偷袭我方大军,左路军更没有和大军失联,他难不成有未卜先知之能?”
“呵呵,夫人忘了,当时密室里的大牙人已经透漏消息,说大牙大军是佯攻白云城,实则是声东击西,欲倾全力攻打雁城。”张小卒说道,“您调息疗伤的时候,长风大哥把各种可能发生的战况都和我详细讲了一遍,包括如何用兵出兵,以及敌人的兵力部署等等。得亏我记忆力好,全都记了下来,否则现在肯定是睁眼抓瞎,不知如何应对。”
“长风那小子这么厉害?!”万秋清震惊问道。
“那是相当厉害。”张小卒应道,光说不足以表达他对戚长风的敬佩与崇拜,还朝万秋清使劲挑了挑大拇指。
“呵呵,你也不必过谦。”有人这么狠夸自己的儿子,万秋清当即乐得眉开眼笑,礼尚往来回赠张小卒,夸赞道:“俗话说得好,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你若非得天独厚,教的再多也无用。”
张小卒笑了笑,知道万秋清并没有完全理解他话中的意思,若非亲眼所见恐怕谁都体会不到戚长风有多厉害。
又往前行了二里,身后的大牙军依然穷追不舍。
张小卒故意放慢了速度,由队伍最前方落到了最后。
赵全一声令下,后队变前队,在队伍最后方的张小卒一下变成了前队,听着夜幕里传来的呼喝声,张小卒眼里凶光毕现,举起手中长刀喝道:“杀!”
他没有用骨刀,骨刀虽然坚韧锋利,可是太轻,他总觉得手感差一点。他手中的长刀是在深井密室里,击杀大牙大能得到的那柄。
他想把骨刀给牛大娃用,因为牛大娃说他能感应到骨刀里封印着凤尾火鸟的魂魄,能发挥出骨刀更强大的威力,可是牛大娃也嫌骨刀太轻,最终舍弃骨刀挑选了周剑来给他的一柄长刀,这柄长刀是国公爷击杀白衣黑天所得,刀名亦叫黑天。
轰隆隆——
五百轻骑动如猛虎,片刻间就将速度提到最快,如风如电,杀气腾腾。
万秋清一马当先,张小卒、牛大娃、周剑来和赵全两侧紧跟,五人组成长剑的剑尖,甫一碰触直接将追来的敌军阵型撕碎。
人数不成正比,战力不成正比,以至于在无伤亡的情况下,只用一个回合就把追来的大牙军尽数歼灭。
“把死马的马腿卸下来,用活马驮着。用最快的速度,快!”赵全命令道。
进到敌后,失去物资补给,这些马肉无疑是最好、最珍贵的食物。
早晨六时,张小卒一马当先闯进沿途第二个县城。
县城大门敞开着,城内一片死寂,空气里弥漫着刺鼻辣眼的臭气,大街小巷全是肿胀腐臭的死尸,许多死尸的双腿都被齐根斩掉,不知去了哪里。
这一画面让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看向马背上驮着的尚在滴
血的马腿,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旋即个个脸色苍白,腹中翻涌作呕。
当小队从县城北门出来时,所有人都通红着眼珠子,身上散发出滔天杀气,一个个似要择人而噬。
七时,经过第三个县城,亦是一座死城。
九时,经过第一座府城,小队没有进城,因为尚隔五里路就能闻到城里飘出的冲天臭气。
所有人的脸色都阴沉的可怕,无法想象大牙狗的丧心病狂,更无法想象金城和皓月城现在是怎样一幅恐怖情景。
张小卒终于彻底明白为何几十年过去了,天武道人和瞎伯等老一辈们,对大牙狗的仇恨一点也没消,想必当年被大牙狗铁骑践踏的地方都是这样的惨景。这样的惨景只看一眼便终生难忘,仇恨自然放不下。
下午三时,经过第二座府城,城内竟有大牙军驻守。
万秋清一马当先,一剑斩碎府城大门杀了进去,大有一人可敌万人的气势。
约莫五百个大牙军,一个校尉团的兵力,被盛怒的人们尽数斩杀,一剑两剑,一刀两刀,斩得稀碎。
出城门时,众人身上阴郁的戾气终于减轻了一点。
本以为会上演一场千里奔袭与逃亡,却不料顺畅的几乎没有一点波澜,可是他们宁可被大牙狗撵的像孙子一样逃窜,也不愿看到各城的惨景。
下午六时,日斜西山,晚霞似火。
张小卒领着小队奔驰在官道上,再往前二十里便是斐禹州,只需再往前十里他们就算完成任务,可以下官道奔西北方向穿过斐禹州,去老梧州与李昊天约定好的地点与大部队会和。
远远望着斐禹州的城墙,所有人竟期盼着城里有大牙军驻守,因为若是城里有大牙军驻守,就表明城没有被屠。一座州城,少说也得有一百万人,他们觉得大牙军应该不会丧心病狂到这种程度。
可是随着距离的拉近,空气里越来越刺鼻的腐臭味,让每个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相隔十多里就闻到了前方飘来的腐臭味,那城门后面的惨景他们不敢去想,更不敢去看。
“小卒,下官道吧。”万秋清声音阴沉而又沙哑道,她的身体在颤栗,不愿再往斐禹州靠近半步。
“好!”张小卒阴沉着脸点点头,道:“再往前二里有——停!”
他正说着话,突然汗毛乍起,扯起嗓子大喝,同时手上猛拽缰绳。
呜——
刺耳的破空声几乎与张小卒的喝声同时响起。
赵全等天字营将士听见声音的瞬间全都乍起一身汗毛,身在军营的他们非常熟悉这个声音,这是八角重弩的弩箭撕裂空气的声音。
三道刺耳的破空声甫一响起就到了眼前。
叮!
张小卒从马背上倒飞了出去,弩箭射在了他的胸口,千钧一发之际他只来得及把手中长刀横在胸前,虽挡下了这一箭,却被恐怖的冲撞力撞得脏腑震荡、气血逆涌,血洒长空。
第二百八十三章 战损
当!
同一时间,一道震耳欲聋的撞击声响起。是万秋清挥动青花剑斩中了一根弩箭,她竟把弩箭生生挡在了面前。只可怜她胯下的马儿吃不住凶猛的冲撞力,在一连串骨头爆裂的声音中嘭的一声摔在地上,七窍窜血而亡。
与此同时,另一根弩箭擦着牛大娃后仰的额头射了过去,箭身虽未碰触到牛大娃的皮肤,可是光箭身携带的狂暴劲气就把牛大娃额头的皮肉撕裂,霎时间血流如注,染红了脸。
牛大娃几近被吓傻,一颗心卡在嗓子眼都忘记了心跳,呆愣了好几个呼吸的时间才忙以蓝色妖火覆盖受伤的额头,修复伤口。幸好弩箭往上射偏,否则他的脑袋已经被射爆了。
万秋清虽以一己之力挡下一根弩箭,看似威武霸气,可是她脸上却失了血色,可见这一箭挡的并不容易。而她心中也在暗暗庆幸,庆幸对方用的是八角重弩,而不是八角诛仙重弩,否则这么近的距离根本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赵全腾空而起欲接住被弩箭撞飞的张小卒,却被撞得一同倒飞出去,直至又上来两个人才堪堪拦下来。
张小卒强压下涌到喉咙口的鲜血,从怀里掏出一瓶续骨生肌丸服下两粒,他的胸骨被生生震裂了。发现手中的长刀竟硬挨一弩箭还完好无损,心里禁不住暗暗庆幸道:“还好是柄宝刀,否则我命休矣!”
嘭——
前方以及左右两侧三百步外突然掀起漫天尘土,竟从干燥的黄土地面下窜出一个个大牙士兵,目测足有两千多人。
这两千多人甫一从土里窜出,当即拉弓搭箭。
那密集的弓弦颤动声,让张小卒头皮发麻。他不久前刚刚见识过箭雨的恐怖威力,万没想到这么快就要亲自品尝一番。
与此同时更恐怖的是八角重弩弩弦转动的吱吱声。
“杀出去!”张小卒折身回冲,回到马背上,怒喝着往东边冲去。
万秋清跃上一匹空马马背,几个呼吸冲到队伍最前方,厉声喝道:“前面交给我,你们注意抵挡身后的箭矢!”
“好!”赵全应声道,紧接着一声令下,所有人当即倒骑马背,准备抵挡来自身后的箭矢。
“我来!”牛大娃怒喝一声,平地起风卷起漫天沙尘朝前方和左侧的敌人扑去,遮挡了他们的视线,与此同时土之域铺展开来,两面土墙拔地而起。
叮叮叮——
箭雨铺天而来,但大多都射在了牛大娃的土墙上。那两面土墙竟坚硬得似铁板一般,箭矢射在上面发出叮叮当当的金铁交鸣声,因为这并非一般土墙,而是结合了金之域的土墙,拥有刀枪不入的坚硬。
“厉害!”周剑来见状赞了声,既是赞土墙厉害,更是赞牛大娃又领悟了两种元素领域。
可是两面土墙只支撑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就轰然倒塌,毕竟不是一般的箭矢,而是强弓射出来的夹带着真元力的箭矢,上千根一起射过来,牛大娃根本吃不消。
不过虽然只有几个呼吸的时间,却挡下了最凶狠的一波箭雨,剩下一些零星的箭矢射过来,都被众人挥动兵刃挡了下来。
“弓!”赵全一声令下。
所有人当即长刀归鞘,拿起悬在马腹侧的强弓,抽出箭袋里的破甲箭,张弓搭箭。
“射!”
五百根破甲箭同一时间射了出去,虽未对敌人造成巨大杀伤,却压制住了敌人的第二波箭雨攻击。
五百将士在马背上动作娴熟自如,精湛绝伦的骑术让牛大娃禁不住挑大拇指,赞道:“厉害。厉害。”
与此同时万秋清以一人之力挡住前方五六百大牙军的箭雨,
竟是丝毫不显吃力,箭雨甫一进到她前方一百步的距离,皆箭头一沉往地面射去。
尚隔两百步距离,她突然纵身飞起向前扑去,瞬息间跨越两百步的距离冲进敌阵中,青花剑上下翻飞,杀得大牙军溃散奔逃。
半步大能,绝非几百人能挡得住的。
“弩箭,小心!”张小卒急切的吼声突然在众人耳边炸响,似有预知能力一般,他的预警声竟提前了两个呼吸的时间。
呜——
弩箭撕裂空气的刺耳破空声再一次骤然响起。
三根巨大弩箭自马背上方呜的一声射了过去,马背上一个人都没有,他们在听见张小卒的预警声的一刹间全都滑溜到马腹下面躲了起来。
这是战场上最简单,亦是最有效的躲避敌人箭雨或是弩箭的办法。
“哈哈,爽!”赵全自马腹下翻身回到马背上,忍不住放声大笑,这种于死亡边缘成功躲避八角重弩弩箭的感觉实在太刺激。
前方敌阵已经被万秋清一人杀得七零八落。
队伍眨眼间已经冲到近前。
“枪!”赵全令下。
所有人收弓端枪,枪尖冲前,手臂内翻,手心向上握住枪柄,枪尾夹于腋下。
轰!
五百骑如决堤洪流冲进散乱的敌阵,长枪贯穿了挡在前方道路上的敌人,直接把他们的身体挑了起来。有人甚至一枪贯穿了好几个人,像串糖葫芦一样。
铁骑踏过,五六百个大牙军只剩寥寥几人侥幸存活。
轰隆隆——
又挡下一波箭雨攻击,五百骑披着夕阳的余辉,冲出大牙军的伏击圈扬长而去。
“混蛋!该死!”大牙指挥望着骑兵远去的背影,气得脸色铁青,他怎么也没想到三架八角重弩的两轮射击,竟然没能留下敌人一具尸体。他心中暗恨,若是早知道对方有半步大能前来,说什么也得在这里摆一架八角诛仙重弩恭候大驾。
不过相较于万秋清这位半步大能,让他更加留意的却是张小卒。若不是张小卒提前预警,在三百步外下令停止前进,他会等敌人再往前靠近一百步再发动攻击。两百步的距离,就算是半步大能也得血溅当场。
张小卒第二次预警,更是让他震惊地合不拢嘴,因为张小卒的预警声竟然和他下达射击的命令声是同一时间出口的,甚至还要快他的声音半拍,以致于当弩手听见命令扣动机括时,对方在同一瞬间缩到马腹下躲了起来,致使弩箭全部射空。
他不理解张小卒是怎么做到的,是凑巧,还是战斗直觉,还是有的放矢?若是最后者,那此人未免有点可怕。
然而望着张小卒等人向东逃离的背影,他脸上的气急和阴郁很快被一抹冷笑取代,自言自语道:“与其落在方疯子手里,还不如死在这里呢。”
夜晚十时,确认大牙军没有追上来后,张小卒找了一处比较隐蔽的地方下令休息。
老规矩,先侍弄战马,再解决自身吃喝拉撒问题。
牛大娃喊了几个人,扛着生马腿远远跑开,找了一处遮蔽视野的犄角旮旯,施展火之域把马腿全部烤熟,回来给每个人分了一大块香喷喷的烤肉。
“小卒,我们为什么不往西突围?”吃完干粮,万秋清终于把憋在肚子里的疑惑问了出来。
按照事先制定的作战计划,他们应该下官道往西北方向走,而现在他们是往东北方向逃离,恰好走了一个完全相反的方向。
而照当时的情形,东西两侧都有伏击,且伏击的人数也相差无多,所以完全可以选择向西突围。
张小卒闻言皱眉应声道:“不知
为何,西边令我心悸,好似那边有极大的危险等着我们。当时没有时间考虑,我便遵从直觉选择向东.突围。”
说完张小卒的目光投向西方夜空,喃喃道:“不知大部队是否也遭到了伏击?”
万秋清点了点头,总算解了心中疑惑,抑不住顺着张小卒的目光往西方望去,道:“我感觉他们好像是一早就埋伏在那里,守株待兔一般等着我们自投罗网,他们似乎——早就料到我们会来,会走这条官道?”
“他们不可能是在得知我们突破封锁线的消息后再组织的埋伏,因为以我们的行军速度,他们根本来不及反应。也就是说他们料定我们会来营救左路军,所以提前在各条道路设下埋伏。”张小卒分析道,然后看向赵全问道:“两千强弓,三架八角重弩,能伏击多少兵马?”
赵全伸出一根手指,张嘴吐出两个字:“一万!”
“啊?!”张小卒露出诧异之色,以为是赵全说错了,或是自己听错了。
赵全笑了笑,道:“敌人隐藏的那么隐蔽,若是我带队,恐怕会一头扎进敌人怀里去。你想想,若是再往前进两百步,会是怎样的情形?”
“一百步的距离,我恐怕挡不下八角重弩的袭杀。”万秋清说道。
“我也没时间横刀挡箭。”张小卒道。
赵全摊手道:“所以,若是一头扎进敌人伏击圈里,我方三员大将会被瞬间射杀,紧接着是两千多强弓箭雨,一轮下来我方最少也得折损千余人。失去指挥的队伍就像无头苍蝇,短时间内肯定组织不起来有效的突围,而这时候敌人的第二波、第三波、第四波箭雨紧随而至,然后围合冲杀。指挥好一点,歼灭一万人轻而易举。”
赵全说的很有画面感,张小卒几人一边听着,脑海里一边浮现出相对应的画面,有一种瓮中捉鳖的既视感。
“若是一万骑兵,一路直冲过去,就他们那点人怎么可能拦得住?”牛大娃摇头不同意道。
“如果我没猜错,再往前两百步肯定有陷马坑,往前直冲只会死得越快。”赵全冷笑道,不过他语气一转又说道:“不过前提是伏击圈够宽阔,像咱们走的那条官道肯定不行,因为一万骑兵奔行起来首尾能拉出好几里地远。”
张小卒点头道:“我正是察觉到前方两百步的地面有异常才喝止队伍前进的。”
“也就是说他们至少是照着对付四五千人马设下的埋伏。”万秋清沉声说道,目光抑不住望向西边,禁不住担忧起李昊天率领的大部队。
他的队伍里既没有能像张小卒一样身怀入微心境,远远地就能察之入微发现敌人伪装极好的埋伏圈,从而提前发出预警的人,也没有像她一样可以抵挡弩箭的半步大能,若是遇到伏击,万一像赵全说的那般,一头扎进敌人的伏击圈,后果不堪设想。
在斐禹州西北方向,一队人马在黑夜的掩护下隐入一片树林。
李昊天银甲染血,整个人如同血人一般,手持长枪从天上落进树林,压低声音道:“敌人没有追上来。副官,速速统计伤亡,还有多少人多少马?”
半盏茶的时间过后,副官折返回来,低沉着声音道:“还有一千零二十二人,马九百零四匹。这一战咱们伤亡惨重。”
李昊天点点头,伤亡和他心中估算的差不多,他目光担忧地看向东方夜空,道:“也不知夫人那边情况如何?希望那小子能应付得了。”
副官闻言亦是担忧道:“以敌人的伏击强度,五百人骑恐怕——”
恐怕什么他没说出来,但李昊天知道他想说什么。
第二百八十四章 又见方不同
金城西北角有一府城,名叫鹧鸪府。
鹧鸪府往西去是连绵群山,往北去十里便到了皓月城的地界。
因山里多匪盗,常有流寇出来作乱,故而鹧鸪府的城墙修得比较高大坚固,
昨日午时有一路行色仓皇、狼狈不堪的大军从鹧鸪城路过,观人数约莫有十万人上下,想在城内寻些补给,但发现鹧鸪城和这一路上经过的其他城镇都一样,城内断壁残垣、腐尸遍地、臭气熏天,惨不忍睹。
鹧鸪城里人绝人寰的情景,却没有让大军生出太大的情绪波动,因为这样的惨景他们这一路上见得太多太多,精神早已变得麻木不仁。
愤怒到不知愤怒是何滋味,仇恨到不知仇恨是什么感觉,这就是他们现在的精神状态。
大军本欲取道向北去皓月城,再由皓月城向北去白云城,到了白云城那便有了活路。岂料大军由鹧鸪城往北刚踏进皓月城境内,突然遭到大牙军伏击,丢下近万具尸体方才从大牙军的埋伏圈里撤出来。
前路被断大军被迫撤回鹧鸪城,还没来得及想出好的应对之策,一路追着他们不放的追兵追了上来。前有猛虎拦路,后有恶狼追击,大军一下被困在了鹧鸪城里。
好在鹧鸪城城墙坚固高大,大军依城而守,鏖战整整一夜,城门几度失守但又夺了回来。
清晨,圆日通红如血,自东方天际遥遥升起。
大牙军终于敲响了撤退的鼓声,眼睛里射着嗜血光芒,比野兽还凶猛的大牙军如潮水般退去,守城将士无不累得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喘息着。
温暖的阳光照耀在被血水染红的城墙上,反射出冰冷而又刺目的光芒。
大牙军退到了几里地外,不知何时会再次发起进攻。
“吃吧。”戚长空把两张干硬的玉米饼递到戚哟哟面前,又把一个干瘪的水袋扔了过去,道:“吃两顿饱的,准备死战吧。”
戚哟哟接过玉米饼,皱眉道:“省着点吃,还能多坚持一天。”
“多坚持一天又能如何?还不如吃饱了杀个痛快。”
“多坚持
一天或许能等到援军。”戚哟哟说道。
“哪来的援军?”戚长空摇头苦笑,“白云城被打怕了,大牙狗只需在城外摇旗呐喊、虚张声势,就能吓得他们龟缩在城里不敢出来。所以就算白云城知道有我们这样一支队伍被困此处,也不敢派援军出城,何况他们压根不知道。
而雁城被大牙狗一百多万大军压境,即便想派出援军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退一步讲,就算雁城派出的援军突破了大牙狗的封锁线,他们短时间内能找到这里吗?谁会想到我们竟不是想着办法回雁城,而是往完全相反的方向逃窜,甚至已经逃到这金城与皓月城的交界处?”
戚哟哟脸上浮现出自责又痛苦的表情,埋头闷声道:“都怪我,若不是我自作聪明往反方向突围,就不会让大军身陷死地。”
“你的决断没有任何问题,当时那种情况,正面突围只有死路一条。”戚长空摇头道,旋即眼睛里迸发出憎恨地目光,咬着牙根一字一句道:“要怪只能怪我们的‘好大哥’,明明早就知道自己身份败露了,却还能装得那么镇定自若,我们自以为是的要将计就计,谁知被他反来了个将计就计。归根结底是我们太自以为是了,这场仗输的不冤枉。”
戚哟哟神色一暗道:“他实在太了解我了,非但知道我突围后会往白云城方向跑,甚至猜出我会走哪条路线,提前在路上设下埋伏。”
“今晚我要和他决一生死!”戚长空目光冷然道,三两口就把一张干硬的玉米饼吞下肚,吃饱肚子才好干架。
“你——”戚长空目光落在戚哟哟身上,欲言又止,而后一拧头把目光从戚哟哟身上移开,问道:“你带贞烈丸了吗?”
戚哟哟愣了一愣,随即答道:“带了。”
“好。记得把它放在一个容易吞服的位置。”戚长空提醒道。
“嗯。”戚哟哟点点头。
“今天晚上我会全力送你突围,若是突围失败你就把它吃了吧。大牙狗禽兽不如,你不能活着落在他们手里。”戚长空强忍心中疼痛,说完转身就走。
戚哟哟手指摩挲着袖口,
今晚开战前她会把藏在袖口里的蜡丸拿出来含在嘴里。
……
“戚夫人,好巧,咱们又见面了。”一位身穿儒衫,束发戴冠,浑身上下收拾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子,站在一条乡间小道上,拦住了张小卒等人的去路,远远地朝万秋清见礼。
张小卒等人目光落在方不同身上,全都不禁露出疑惑的表情看向万秋清,怀疑前面这位儒雅绅士、风度翩翩的男子,和万秋清是敌还是友?
这若是换作一个公共场所,方不同如此这般地出现在万秋清面前同她打招呼,张小卒等人定会认为他是万秋清的朋友。因为方不同的着装打扮和谈吐举止实在太具迷惑性,儒雅斯文,任谁见第一面都不会把他当坏人看。
“方不同,潜藏在金城的一个大牙奸细,半步大能。”万秋清目光落在方不同身上,同时向张小卒几人介绍道,“半步大能”四个字让张小卒几人心中一惊,瞬间绷紧神经提起警惕之心。
“长空身上的红毛尸毒就是他下的,千万小心!”万秋清又补充了一句。
这一句只有张小卒三人听的明白,想到红毛尸毒的厉害,三人心里都禁不住咯噔一声,不过也仅仅是咯噔一声,心里却一点也不怕,因为张小卒专克红毛尸毒。
“二公子的事实在抱歉。”方不同朝万秋清拱手致歉,道:“我当时实在是太生气了,以致于忘记告诉夫人我姓甚名甚,家住哪里,让夫人没有办法找到我,从而不能及时替二公子解毒,导致二公子毒发而亡。实在是抱歉!”
万秋清神色微微一怔,知道方不同还不知道戚长空假死的事,也就是说他不知道有人可以解红毛尸毒,当即心生一计,喝道:“狗贼,你害死我儿性命,我今日要让你血债血偿!”
然后压低声音向张小卒问道:“小卒,有没有让我佯装中尸毒,又不会失去战力的办法?”
“有!”张小卒应声道,“我给你一道守神守心符,再给你一道驱邪符,前者揣在怀里可以守住心神,后者我给你画在掌心,关键时刻激活它就能立刻驱除身上尸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