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弱小即是原罪
所有人都僵在了原地。
公孙荣咽了口唾沫,面色惊惧,刚才如果躲得再慢一些,那把剑就能把他脑袋刺出一个血洞了。
被黑剑吻颈的叶华娇躯颤抖,面如土色。
“姜经亘……”
剩下的人群都不敢大声说话。
班里有几个人是绝对不能惹的,不凑巧的是,这姜经亘就是其中之一,这家伙不仅实力强的离谱,能和朱徒扳手腕,而且他的性子极其孤僻高傲,很难接近,谁也不知道他究竟会干出什么事来。
“姜……姜经亘……你想……干嘛?”
叶华已经被吓得说话都在打颤,毕竟被剑横在脖子上随时都会毙命的情况可不是谁都能坦然对之的。
叶华怎么也没想到,姜经亘竟然会替褚晓晓出头,她就是趁朱徒不在才敢在褚晓晓面前嚣张,却没想到刚走了一个杀星,又跳出了一个瘟神。
“姜哥!”
公孙荣硬着头皮喊道:“还请您高抬贵手,别和叶华一般见识。”
姜经亘蹲在树枝上,俯视下方的公孙荣,面色冷漠:“不要。”
公孙荣心头叫苦不迭。
大成中期和大成后期差的可不止是一星半点,更何况是后期中巅峰的剑修,这让他怎么敢在姜经亘面前多放肆,徐穆就是最好的前车之鉴。
姜经亘偏头喊道:“褚晓晓,来。”
褚晓晓柳眉轻皱,顿了一下,还是走向了姜经亘。
姜经亘微微一笑,看的许多人眼睛一瞪,这个天天板着脸只知道握剑的家伙,竟然也会笑?
“去吧,做你想做的事情,谁敢多一句嘴我今天削了他。”
姜经亘语气平静,说的话却让叶华通体冰凉。
褚晓晓怔了怔,她微微眯眼,深深的看了一眼姜经亘,而后偏头扫了一眼那远处站着的普通青年,似乎明白了什么,红唇微掀,大跨步的走到抖如筛糠的叶华面前,扬手就是啪啪啪一顿清脆的耳光声。
被打懵的叶华披头散发的站在那里,双眸大睁,目光呆滞。
褚晓晓并不罢休,抓着叶华的脑袋往旁边树干上猛地一磕,后者尖叫一声,二眼翻白,软倒在地,昏了过去,额头血肉模糊,褚晓晓拍了拍手掌,冷哼一声,转身往回走。
所有人噤如寒蝉。
这女人动起手来还真狠啊。
姜经亘轻轻抛动着手上黑剑,平静扫视公孙荣等人,且不说这十几人加起来是否能击败姜经亘,就算能做到,这十几人多人中又有几个肯动手?
姜经亘的名头可不是摆着看的,更何况他们这些对其知根知底的班里人。
“哈哈。”
姜经亘笑声放肆,从树枝上一跃而下,他目光扫过公孙荣那一群人,一边摇头一边离开,跟在褚晓晓身后。
褚晓晓走到二人前面,扬了扬玉手,笑意盈盈,道:“来,今天本小姐大发慈悲,带你们闯一遭这荒芜森林!”
本已绝望的杜大器眼中终于浮现一抹久违的激动。
秦纪随意摊手耸肩。
四人在身后一群目光注视下缓缓消失在丛林深处。
公孙荣咬牙,敢怒不敢言,他急忙跑到树底下扶起昏迷过去的叶华,当初离开家的时候,叔叔可是千交代万叮咛让他照顾好这个表妹的,现在出了这档子事,他还有什么脸回去。
可要让他叫板姜经亘?除非他想成为第二个徐穆。
“为什么,为什么姜经亘会跳出来帮褚晓晓?”
公孙荣怎么也想不通,姜经亘的高傲是出了名的,他怎么会出来多管闲事?
剩下的班里人也百思不得其解。
“难倒那剑痴也喜欢上褚晓晓了?”
一个让他们心头难以置信的想法浮现,这个念头一浮现就再也挥之不去了,很多人立马联想到了几天前姜经亘和朱徒的一场大战。
“难怪会打起来,原来是因为这个,没想到姜经亘居然也动了心。”
“这褚晓晓究竟有何德何能,能让二名年轻天骄对她青眼有加?”
“啧啧,恐怕此次之后,褚晓晓就是咱们人阶二班,甚至整个人阶屈指可数的不能惹的人了。”
人群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个能够解释过去的理由,窃窃私语,仿佛发现了新大陆。
公孙荣紧紧攥拳,只能咽下哑巴亏。
直到此刻,终于有人心头泛起了细微的后悔之意,早知道就带着那二个废物了,这样也不会和褚晓晓闹翻,而且还能得到姜经亘的帮助,那他们这一队想通过森林的几率大大增加。
毕竟谁也没料到,褚晓晓竟然和姜经亘还有这么一层关系,嫉妒心重的女同学心头不免骂一句狐狸精。
但不管怎样,他们都现在都开始羡慕起那二个被带走的可有可无的废物了,毕竟有姜经亘,再加上一个褚晓晓,他们几乎已经铁板钉钉得到了通过森林的资格证了。
……
茂密丛林小路上,女子负手在前面悠闲迈步,二人走在中间,最后面的紫袍青年怀抱黑剑,静静跟在最后面。
走了些许路后,褚晓晓突然停住,转身看着身后二人。
杜大器局促不安的看着褚晓晓,秦纪平淡抬头,对视着褚晓晓的狭长双眸。
褚晓晓樱桃小嘴微张,似乎想说什么,不过她停了停,闭上了红唇,沉吟了一会,最后还是没有向秦纪问什么,而是朝着最后面的姜经亘招手道:“喂,练剑的,过来!”
姜经亘犹豫了一下,看了眼秦纪的背影,走向了褚晓晓。
杜大器如释重负,生怕被褚晓晓抛弃在这里,
接下来的二天,杜大器一直心事重重,秦纪一如既往的平淡随意,对眼前事从不上心,至于狩猎就交给了姜经亘,遇上看得过去的灵兽他都会出手解决,取下能证明的一小块物体当做成绩,褚晓晓懒得动手,悠闲自得。
她也尝试过和姜经亘交流,想从他嘴里套出一点能用的,可惜后者就是个木头,只会练剑的白痴,根本聊不出什么,这愈发让她对秦纪好奇起来。
她从第一次见面就知道秦纪这家伙不简单,这后来发生的每一件事都愈发印证了她的猜想,可是这家伙究竟在隐藏什么?他能让姜经亘这等人物都为之心悦诚服,为什么还要在徐穆那种家伙面前忍气吞声?
神秘的家伙,捉摸不透。
可是越神秘,褚晓晓就越好奇。
待到第三天时,他们已经接近了荒芜森林的内圈,遇见的野兽实力强了许多,这下褚晓晓也不能再闲着了,时常需要出手应付一下,不过有着姜经亘这尊大佛在,总算是有惊无险。
到达内圈之后,遇见的野兽也强劲了许多,甚至不乏一些大成后期境界的灵兽,这些拥有领地的大成灵兽四周都簇拥着不少手下,应付起来颇为麻烦。
“刷……”
一把染血黑剑从白虎头颅取出,脑浆夹杂着血水顺着剑身往下滴,站着的紫袍男子撕掉手臂上已经被抓破的衣袖,有五道抓痕清晰可见。
“这就解决了?”
站在远处的褚晓晓惊叹道。
这姜经亘的实力,还要超出她预料许多啊,这一头大成后期的白灵虎算是他们这一路来碰见的最强的灵兽了,没想到还是被姜经亘宰了。
“姜哥。”
杜大器弱弱的喊了一声,递上一瓶自己炼制的疗伤药,惴惴不安,这是他在这队伍中唯一能做的了。
出乎他意外的是,姜经亘并没有拒绝他的好意,而是取过了他的疗伤药倒在伤口上,这让他心里好受了许多。
“喂!”
褚晓晓看向了旁边靠着树干沉默的秦纪骂道:“连杜大器都会炼点药做点贡献,你就干站着像个傻子什么都不会?”
秦纪瞥了她一眼,淡淡恩了一声。
即使已经习惯秦纪这半死不活的模样,但还是把褚晓晓给气得不轻。
姜经亘不自觉摸了摸斗笠,下面的头发少了一大半,换来的便是他现在仅仅付出一点伤势便能够宰杀一头同等阶的灵兽。
姜经亘拿手
上破袖擦了擦黑剑上的血迹,喝道:“走吧,已经过了四天了,接下来的行程会越来越难。”
褚晓晓冷哼一声,接着往前走。
走了一会后,吊在最后面的秦纪脚步一停,他望了一眼前方,旁边的姜经亘觉察到秦纪异状,轻声问道:“怎么了?”
秦纪平静道:“前面很热闹,非常热闹。”
姜经亘若有所思,对此却并不怀疑,他是所有人中最清楚秦纪深不可测实力的那个,对于秦纪的话几乎有着盲目的相信。
“停!”
姜经亘朝前喝了一声,低沉道:“上树,隐藏身形前进!”
褚晓晓和杜大器不觉明历,后者无条件执行了,褚晓晓想了一会,也耸肩跃上了树木,四人徐徐往前而去,没多久便有细微打斗声传来,越来越响。
前方的树干上,隐约可见几道人影站立。
“天阶的学长们。”
杜大器满脸惊讶。
“喏,还有导师呢。”
褚晓晓朝更远处的树冠努了努嘴,那里有着一抹灰袍露在外面。
虽然他们也知道这一路来的区域都有导师和学长暗中保护,但还是头一次见到真人,此刻他们齐聚这里,想必肯定发生了什么。
那几个天阶学院和导师自然也发现了后方潜藏而来的四人,目露讶然,不过也没多说什么。
姜经亘鼻子微动,轻声道:“好重的血腥味。”
几人继续靠近,终于能够见到前方的森林空地上,正发生着一场激烈战斗,一方是十余人的队伍围绕着三个伤员,还有一方是一群凶恶疾风豺狼,其中一个体型庞大足有二米高的豺狼头子赫然已经跨入大成后期。
一个**着上身的青年正在徒手和那豺狼头子肉搏,身上的肌肉块块分明,古铜色的皮肤充满了力量感,和以力量出众的野兽搏斗时竟然还能不落下风,让人匪夷所思。
“好强的**,都快跟体修差不多了吧?。”
褚晓晓咂嘴道,体修是一条断头路,但胜在**强横,号称同阶无敌,不过那青年虽然攻击方式很像体修,但体表笼罩着的浓郁灵力显然否认了这一点。
“我认识他。”
姜经亘眼中战意澎湃:“七班的亩鸿。”
褚晓晓一愣,旋即恍然大悟:“原来他就是亩鸿啊,号称这一届**最强的那个。”
听到七班之后,杜大器突然变了颜色,面色发白,焦急在人群中寻找,最后找到了一个正在晃动战斗的背影,面如土色。
“芊芊!”
杜大器急的差点跳了下去,所幸被觉察过来的褚晓晓一把拉住。
“哇,你这人疯了吧,跟秦泷时间长了,和他一样脑子坏了?”
褚晓晓后怕的瞪着杜大器,道:“你这个时候跳下去?一旦暴露,我们也会被拖入那一群疾风豺狼包围中的!”
姜经亘此刻也皱眉的看着杜大器,下面的亩鸿那群人明显坚持不了多久了,三四十只疾风豺狼很快就会吞噬他们,所以这片区域的导师和天阶学长都在蓄势以待,只要他们有人捏碎求救石便会立马出手。
杜大器此刻一暴露,可是会招来那群豺狼的,他们只有四个人。
“我……”
杜大器身体发颤,张了张嘴,最后只能颓然靠在树干上。
秦纪望着那人群中的秀丽女子,若有所思。
他似乎找到杜大器一直心神不宁的原因了。
“我……”
杜大器抱头痛苦道:“芊芊在里面,她……她是我女朋友啊!”
褚晓晓眨了眨美眸,有些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方才惊讶道:“啥?你也能有女朋友?”
似乎是觉得自己的话太伤人了,褚晓晓连忙道:“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没想到,确实没想到。”
确实,以杜大器在班里的表现来看,谁会看得上这么一个要实力没实力,要家世没家世,还唯唯诺诺,懦弱不堪的男人?
杜大器紧紧咬牙。
“亩鸿!”
人群中的一个青年一刀拦腰劈断一只豺狼,满脸是血,怒喊道:“撑不住了!怎么办?”
正在和豺狼头子搏杀的亩鸿回头看了一眼在豺狼一**冲击下逐渐不堪的班内众人,心头焦急却无可奈何,他虽然能和这豺狼头子六...四甚至七三开,但是想要快速宰了它,实在困难,他的班里人支持不了那么久了。
亩鸿低吼一声,一拳砸在豺狼头子的脑袋上,后者滚倒在地上,勉强爬起来,用力的甩了甩脑袋,眼中猩红愈发浓郁,嘶吼着又扑上去撕咬。
“该死!”
亩鸿怒骂,他已经看到了树冠上的导师和天阶学长,但是他们一旦出手,这次的狩猎赛,他们班就败了。
“罢了。”
被围在中间的三个伤员以及一些气力不支的七班之人掏出了怀中的救援石,惨笑道:“亩鸿,罗孟平,你们还有余力的几个就自己走吧,别管我们了。”
亩鸿牙齿咬的作响。
“亩鸿!”
大刀青年再度怒喝一声。
“走!”
亩鸿吼道:“所有还有余力的人,都脱离战场,跟我走!”
七班不能全淘汰在这,这个脸,他们丢不起!
大刀青年一脚踹飞一只扑上来的豺狼,大吼道:“都赶紧走,快!”
所有还在缠斗的都尽全力脱离了战场,飞速撤退。
“啊……”
一声凄厉惨叫让亩鸿硬生生止住了脚步。
“是严芊!”
亩鸿等人急忙转身,容貌秀丽的女子手上长剑已经掉落在地上,凶狠豺狼咬住了她的细臂。
已经逃出一段距离的亩鸿怒吼道:“严芊!赶紧捏碎求救石!”
树冠上的导师手上已经有一团浓郁灵力正在翻滚,凝重盯着下方的情况。
“芊芊!”
树冠上突然跳下了一个黑影,他滚倒在地上,摔了个七荤八素,却顾不上什么,连忙爬起,赤红着眼冲向了那只凶狠豺狼,发了疯一般拿拳锤在豺狼脑袋上,后者吃痛,连忙松开嘴呜咽着逃离。
严芊软倒在地上,小脸惨白,杜大器红着眼抱起地上的严芊,急忙道:“芊芊,你怎么样了?”
严芊眼中有着惊慌,有着恐惧,更多的是见到杜大器的震惊。
剩下的豺狼都转而围住了他们二人。
一向懦弱的杜大器这一次像是失心疯一般朝着旁边龇牙咧嘴,面相凶恶的豺狼怒吼道:“都滚远点!”
树冠上的褚晓晓一只手拍在面前,无力道:“这蠢货,真是……”
姜经亘下意识的看向了秦纪,秦纪手指相互摩挲,倒是有些意外,没想到这杜大器还是个痴情种
下方的豺狼已经向着二人撕咬扑去,杜大器紧紧闭着眼,一把抱住了怀中女孩的脑袋。
“快救人啊!”
亩鸿朝着树冠上的几人咆哮道
秦纪眼神一动,早已准备好的姜经亘一跃而下,剑气纵横,黑剑光芒闪烁,最前冲上去的豺狼纷纷惨叫着逃跑而开,身上或多或许挂上了许多剑痕,已经冲下的导师脚尖一点树干,止住前冲身形。
“那是……”
突如而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一惊。
“二班姜经亘?!”
亩鸿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被逼退的豺狼低吼着继续围圈,神情愈发狰狞,豺狼头子也迈着步子,盯着中间的紫袍青年,蠢蠢欲动。
“快走!”
亩鸿趁此机会,连忙让大刀青年疏离了班里人。
“你们也赶紧走。”
姜经亘偏头低沉道。
绝处逢生的杜大器惊喜异常,他连忙抱起怀中的严芊,不断道谢:“谢谢,姜哥,真的
谢谢你。”
杜大器匆忙对着身后逃去。
“七班的!”
姜经亘一人独对这一圈豺狼也压力颇重,不由喊道:“就这么跑了也太对不起大爷我这一出援手了吧?”
亩鸿满脸讪讪,尴尬摸头。
姜经亘面色变得冷肃,厉喝道:“我们分开跑,你们引走一波!”
“好嘞!”
亩鸿拳头对碰,狞笑着冲向豺狼群,一拳打碎一只豺狼的脑袋,而后对着另外一边飞驰而去,豺狼头子愤怒嘶吼,一群豺狼立马追了上去,与此同时,姜经亘也动手斩下一头豺狼头颅,对着相反的方向疾驰,豺狼头子互相看了看,最终选择姜经亘这边飞扑而去,豺狼分成二队分流而开。
“姜经亘!”
飞逃中的亩鸿回头大喊道:“这一笔人情我亩鸿记下了!我们班人就劳你照顾了!”
树冠上隐藏身形的褚晓晓百思不得其解,头疼道:“真的是活见鬼了,姜经亘啥时候变得这么见义勇为了?这家伙脑子犯抽改性了?”
过了一会,躲在后面角落的杜大器抱着怀中女子匆匆赶到了空地上。
杜大器焦急的看着怀中女子发白的俏脸,心疼的不行。
“让我看看吧。”
秦纪跃下树干,拿起女子被咬伤的手臂查看了一下,安慰道:“没有伤到骨头,皮肉伤,整点疗伤药就行了。”
杜大器连忙点头,手忙脚乱:“好好,我立马炼。”
秦纪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瓶递给了杜大器:“我这有,你先用着吧。”
心急如焚的杜大器急忙接过,赶紧替严芊服下,一旁的褚晓晓双手抱胸,目光有些不善的盯着秦纪,她认出来了,那个瓶子就是上次放在她桌子里的回春丸。
秦纪似乎是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随意道:“你又不要,浪费了总不好吧。”
褚晓晓冷哼一声,傲然道:“谁稀罕你炼的破药,档次这么低也敢拿出来显摆。”
秦纪并没有理睬褚晓晓,而是看向右方,一道紫影闪烁而来,剑气凌厉。
姜经亘落在几人面前,面不改色的拍了拍身上尘土,紫衣已经被撕扯的有些褴褛,斗笠也掉了,露出那少了许多,不伦不类的头发,形象大打折扣。
不过显然这个时候没人会去关心这个。
“此地不宜久留,我只是暂时摆脱了它们,它们很快就会追回来的。”
姜经亘肃然道。
秦纪轻轻点头:“赶紧走吧。”
几人看向了坐在地上怀抱着严芊的杜大器。
杜大器沉默了一会,似乎是做出了一个巨大决定一般,低头看着虚弱的严芊,语气哀求:“芊芊,我们走吧,放弃这次狩猎赛吧。”
小脸苍白的俏丽女子咬着红唇,纵使已经疼得额头尽是冷汗还是倔强摇头。
严芊使劲挣脱杜大器的手臂,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杜大器急忙搀扶着她。
“多谢几位援手之恩。”
严芊抱拳感谢,而后清澈双眸盯着杜大器,一字一句道:“要放弃你自己放弃,我严芊只要还没到死在这里的地步,就不会离开!”
严芊甩开杜大器,咬牙转身,按着手臂缓缓离去。
“芊芊!”
杜大器面露不忍,冲上去扶住她,道:“好,我们不放弃,我们一起走。”
树冠上的灰袍导师微微点头,告诫道:“如果没人要放弃就赶紧离开这里吧,那群豺狼已经回来了。”
四人离开此地,灰袍导师也重新隐入林中。
严芊受了伤不宜长途跋涉,况且也已接近傍晚,几人在离此地十里外的一个小山坡暂且休息度夜,杜大器无微不至的照顾着严芊,一直忙活到漫天星辰方才停下。
虚弱的严芊很快便沉沉睡去,坐在山洞口的秦纪向杜大器招了招手,示意后者过来歇歇。
“吃吧。”
秦纪把手上的半只野味递给了杜大器,早已饿坏的杜大器狼吞虎咽。
靠在洞壁上双手枕在脑后的褚晓晓笑道:“没看出来么,你小子还是个情痴”
杜大器撕咬的动作一顿,咽下东西,抹了抹嘴上的油,回头看了看确认她已经睡着后方才轻声道:“芊芊肯委屈于我,我要是再不对她好点怎么对得起自己良心。”
褚晓晓拍了拍他肩膀,坏笑道:“来,说来听听,你是怎么勾搭上人家的。”
杜大器犹豫了一下,道:“我和芊芊从小就认识。”
“哟,还是青梅竹马呢。”
褚晓晓挑眉道。
秦纪架着野味继续烤着,头也不回的道:“你会来这荒芜森林,也是因为她吧。”
杜大器沉默。
褚晓晓在一旁八卦道:“别不说话啊。”
秦纪平静道:“不想回答也无妨,别理她。”
褚晓晓柳眉倒竖,叉腰骂道:“你再说一遍试试!”
秦纪还是一副不理不睬的模样,正当褚晓晓准备好好教训一下这家伙的时候,杜大器轻声道:“没事,你们这一路上都帮着我,还肯带我一起,我很感激你们,实话告诉你们吧,这一趟狩猎赛,我确实是因为芊芊才来的。”
杜大器神色黯淡,自嘲道:“我知道自己配不上芊芊,她不仅家世好,人也长得漂亮,而且实力也这么强,就我一个修为不入流,勉勉强强跨入中阶的炼金术师,确实没法和她比。”
褚晓晓瞧得他可怜,也不忍心再出言冷嘲热讽。
杜大器低垂着头,继续道:“我和芊芊从小就认识,在我们自己家乡,我实力虽然算不上顶尖,但也看得过去,特别还有一手炼金术,颇受欢迎,我一直都喜欢芊芊,芊芊也知道,可是她太骄傲了,她太要强了,她说她要去帝都的学院,若是我也能考上,她就会考虑我。”
杜大器双手抱着头:“我原本完全可以在当地选个好点的学院,像个普通人,正常人一样好好生活,但为了她这句话,我不惜一切代价,勉强求入了流火学院,我知道我来到这个天骄无数的学院会遭受什么,但我不后悔,我可以在这里夹着尾巴做人,我可以处处忍受,我不在乎别人的看法,我只要她。”
杜大器抬头笑了笑:“她说哪一天我能成为中阶炼金术师,她就答应我,成为我女朋友,所以我彻底巩固中阶水平的的那一天是我来到流火学院最快乐的一天。”
秦纪转着架子的手一顿,他想起了那一天在他帮助下炼出丹药后杜大器激动的有些离谱,后来更是彻夜不归,一向拮据的他还替他带回了一份迎风楼的早食。
“我本以为以后的一切都会改变,可是我忽略了一点。”
杜大器凄凉道:“对芊芊这么一个要强、骄傲的人来说,她怎么忍受的了一个像我一样懦弱胆小,遇事则避的男朋友?”
褚晓晓抿嘴道:“所以你为了向她证明你自己,就来闯这狩猎赛了?”
杜大器点头不语。
这样说来,杜大器的一切异常都说得通了。
褚晓晓摇头道:“有哪个女子不希望自己男人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就算做不到这点,你也得给她足够的安全感,以你现在表现出来的,怎么让她安心?”
杜大器咬牙道:“我有血性,我骨头也是硬的,我也正处在这个一生之中最轻狂的年纪,可是我必须得压啊,我在流火学院这个圈子内根本没有立足之地,我没有实力,没有背景,怎么让别人看得起我,怎么和他们叫板?”
杜大器痛苦道:“我要顾忌的很多,我趁着血性的一怒,带来的后果是我没法承受的,这个学院,根本不是我这种人该来的。”
秦纪起身把手上的野味递给了一直没有说话的姜经亘,拍了拍杜大器的肩膀,走到了山洞口,姜经亘随之走到他边上,褚晓晓想了一会也走了过去。
三人站在山洞口,并没有言语交际,各有心事。
深夜的森林很寂静,月辉洒满大地,静谧异常。
每个人都有故事,而杜大器的故事阐述了一个万古不变的道理,一个秦纪时时刻刻都在感同身受的道理。
弱小,即是原罪。
第十二章 出手
今天是狩猎赛的第五天了
秉承着其余人对这狩猎赛不感兴趣的态度,他们遇到难缠的对手就躲,以至于导致到目前为止,除了姜经亘猎杀的那一只半灵兽之外,再没有看得过去的猎物。
一向胜负心极重的姜经亘这一次并没有表示出什么异常,平淡坦然,不以为意。
对他来说,胜负是为了提升自己的实力,而跟在秦纪边上,随时能够窥探、琢磨他那若有若无的剑意已经受益匪浅。
一队人谨慎走在丛林间,这里算是森林腹地,说不定会有一品灵兽出没,得万分小心。
“等等。”
姜经亘一把握住身后剑柄,低沉喝道,剩下的人条件反射的隐藏身形。
姜经亘凝视着前方,前方的树丛微微抖动,突然,有一道人影猛地钻了出来,面色惊恐,慌不迭的往这跑。
“贺黄?”
褚晓晓有些意外,一眼认出了那狼狈的年轻男子。
人阶二班队伍中只有二个登堂中期,一个是贺黄,另外一个是汪清川。
“他在跑什么?”
杜大器惊疑的看着贺黄身后毫无动静的树丛。
匆忙逃窜的贺黄猛地见到前面的一众人被吓了一跳,后发现是自己班人后,脸上的绝望转化成了惊喜,急忙喊道:“褚班长!姜哥,救我!救救我!”
有一只呼啸而来的箭矢擦着贺黄的脸颊而过,留下一道血痕,后者硬生生止住脚步,颤抖的站在原地不敢动弹,箭矢重重插在秦纪身旁树上,尾部来回抖动。
树冠上跳下一道人影,手握弓箭,面色冷厉。
“我劝你们还是少管闲事,当没看见就行了。”
持弓青年冷漠喝了一声,而后走到贺黄身后,一把夺过他腰上装着狩猎物的袋子。
秦纪没有说话,姜经亘自然没动,杜大器遇到这种事根本没有话语权也不敢说话,唯一一个褚晓晓自从上次那事后对班里人都没了好感,自然也不会出手相救。
抢走狩猎品的青年多看了一眼一身紫袍的姜经亘,若有所思,而后迅速离去。
“狩猎赛到了这个时候才是最热闹的时候。”
褚晓晓冷笑道:“越靠近终点,森林的活动范围就越小,在这里淘汰别人,夺走战利品,登顶狩猎赛顶点是以往以来最屡见不鲜的,弱肉强食在哪都适用。”
被夺走辛辛苦苦五天积攒猎物的贺黄惨笑着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怨恨的看了一眼袖手旁观的褚晓晓等人,掏出求援石捏碎。
“褚晓晓,姜经亘!相信我,你们也会被淘汰的!这一届我们都会输!哈哈哈。”
贺黄刺耳大笑,没过多久便有一名天阶学员赶来,带走了贺黄。
姜经亘这一次走在了前面,回头低沉道:“接下来的路自己都注意点。”
杜大器紧紧攥着严芊的小手,精神高度紧张,褚晓晓依旧满脸懒散,更别提至始至终都平静淡然的秦纪了。
严芊回头看了一眼那插在树上的箭矢,柳眉微微皱起,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后,走在前面的姜经亘再一次停住了脚。
他倒退一步,走到了秦纪边上。
秦纪缓缓抬起头,盯着前方的小路,徐徐走出许多人影,其中一人正是那之前离去的持弓青年。
“人很多。”
姜经亘低声道。
秦纪轻声回应道:“二个大成中期。”
姜经亘缓缓抽出了背后黑剑。
“就是他们,只有五个人。”
持弓青年对着身侧的扛棍光头壮汉道。
光头壮汉盯着姜经亘咧嘴一笑,道:“没想到还真的是二班姜经亘啊,的确是一条好大好大的鱼,我们老大可是找了你好久了。”
褚晓晓走上前来,皱眉道:“这群人……我记得不是同一个班或者系的啊?”
这一次的狩猎赛成绩是以班级总数为评分标准的,怎么还有不同班级的人合作?
“那个光头的叫孔曲寒,是四班徐攻熊的人,他旁边那个用弓的是六班曹溪。”
杜大器搀扶着的严芊道:“我们早有耳闻,这一届狩猎赛中可能会有一些班级暗中联手,会在最后环节清理掉其余班级的人,夺得狩猎品,然后再分均,徐攻熊前二天就找过亩鸿商议这件事,亩鸿没答应,现在看来,他们已经和六班搭上关系了。”
“联手?还能这么玩?”
褚晓晓看了一眼四周,他们已经被包围了。
二个大成中期联手足够缠住姜经亘了,剩下的人群对上他们这几个绰绰有余,高下立判。
事情有点麻烦了。
孔曲寒咧嘴笑道:“一直听闻姜老大你独来独往,没想到这一次还会带这么多拖油瓶,这对我们倒是个绝佳的好消息,做个选择吧,你若一心要走,我们可没十足把握留下你。”
曹溪轻拉弓弦,淡淡道:“你走之后,你的朋友我们会替你好好照顾的。”
姜经亘紧了紧手上剑,用行动作出了回答。
一抹剑影瞬发,直至二人面前,速度快若闪电,曹溪和孔曲寒面色一变,几乎都在同一瞬间下意识把手上兵器挡在身前,金戈交错声响起,火花一闪而逝。
曹溪的长弓和孔曲寒的短棍都添了一道凹痕,溅射而开的剑气将他们的手掌切割的鲜血淋漓。
“好快!”
孔曲寒和曹溪对视一眼,身体紧绷,收敛了之前的轻视。
“不愧是姜经亘,就让我们好好领教下吧。”
曹溪凝重以待,三只箭矢搭在弓弦上,与此同时,孔曲寒一步跨出,冲向持剑而立的姜经亘,箭矢呼啸着飞出,和孔曲寒同时抵达在姜经亘面前。
孔曲寒双手握棍,高高举起,猛砸而下,他身侧二边,三根箭矢随之而来。
姜经亘紧攥手上黑剑,从下往上一划。
三根箭矢的箭头离他只剩下一指距离才被拦腰斩断,剑身趋势不减,继续往上一顶,抵住孔曲寒敲落而下的短棍。
“砰……”
二者相触,有不小气浪从接触点席卷而开,风尘四起。
姜经亘的脚掌往下下陷了半公分,握着剑柄的手掌可见因用力而暴起的青筋,孔曲寒瞪着铜铃般的眼睛,灵力爆涌,继续往下猛压,黑剑缓缓往下沉,姜经亘的手臂逐渐被重力压得有些弯曲。
紧接着,远处的曹溪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弓弦猛弹,接连五箭呈五星连珠之势冲向姜经亘。
姜经亘瞳孔微缩,这个时候他如果无法挣脱孔曲寒的压制,这五箭他避无可避!
紧急关头,姜经亘一把松开手上剑,往后一记后跃,五只箭矢呼啸而来,他侧身避过二箭,双手探出又抓住二箭,火辣辣的摩擦使得他手掌疼痛异常,有鲜血自指缝流出,但是那最后一箭已经迎面而来,正指他眉骨。
“小心!”
一抹倩影一跃而来,纤细玉掌覆着灵力,手掌作刀,劈在最后一箭箭杆上,后者应声折断。
这个时候能有实力出手的,除了褚晓晓还能有谁?
即使褚晓晓已经挡下最后一箭,但箭矢还是在姜经亘眉骨留下一点红蕊,鲜艳异常。
褚晓晓急忙看向身后的姜经亘,问道:“没事吧?”
姜经亘微微摇头,扔掉手上箭矢,拿袖子抹去额头血点。
孔曲寒借力压下,把黑剑砸至地上。
姜经亘低沉道:“这二人的联手比一般的大成中期要厉害许多,几乎可以持平大成后期,而且一远一近,我对上他们,很难占到优势,你们先走,找机会脱身。”
褚晓晓紧紧盯着远处树冠上跳跃而来的人影,苦涩道:“恐怕想走也走不了了。”
一个青衣青年负手跳跃而来,稳稳落在孔曲寒面前,曹溪等人上前站在他身后。
“大哥。”
孔曲寒咧嘴笑道。
能被孔曲寒喊大哥的,还能有谁?
四班,徐攻熊。
“啧啧。”
徐攻熊砸了咂嘴,摇头笑道:“姜经亘,你怎么落魄成这样了,连剑都丢了?”
姜经亘淡漠不语。
“他们有过节?”
不远处的秦纪偏头对着杜大器轻声问道。
搀扶着严芊靠树的杜大器轻轻点头,道:“在半年前新生刚进来的时候有一场筛选,徐攻熊和姜经亘打过,最后输了半招,他一直耿耿于怀。”
秦纪微微点头。
“我们这一趟,终点恐怕就是这了。”
杜大器一边说着一边看了一眼旁边的严芊,后者咬着红唇不做声。
“曹溪,小孔。”
徐攻熊捏了捏手腕,走向了姜经亘,笑道:“你们先去把剩下的人给擒住,我要好好会会这没了剑的剑修还能有多大能耐。”
“好嘞。”
孔曲寒满脸笑容,曹溪挥了挥手,剩下的一群人形成包围圈围向了秦纪等人。
“完了。”
杜大器不打算再做反抗了。
二个能压着姜经亘打的大成中期,再加上七八个登堂,就凭他们三个,怎么打?
褚晓晓香肩轻耸,望向身侧的姜经亘,意兴阑珊:“还打吗?”
实力差距,实在太悬殊了。
姜经亘捏起拳头,并不做回答,只是一步跨出,冲向了前方的徐攻熊,二道人影交错,拳脚相碰,低沉的声音传荡而开。
“行,打就打吧。”
褚晓晓无谓拍了拍袖子,不就是淘汰吗,怕什么,难不成他们还敢下杀手不成?
褚晓晓一个后空翻稳稳落在杜大器三人面前,对上围过来的孔曲寒、曹溪九人。
孔曲寒挑眉笑道:“小妞,还是赶紧束手就擒吧,我还是个比较怜香惜玉的人。”
褚晓晓美眸一瞪,玉手之上灵力缭绕,玉足一点地面便是冲向了孔曲寒,手掌之上有一团灵球迅速凝聚,迎面砸向孔曲寒脑袋,彪悍骂道:“我小你大爷!”
孔曲寒低喝一声,一棍抽在灵球之上,巨力涌动,灵球破碎而开,灵力四溅,褚晓晓被力量反震回去,踉跄好几步方才停下,白皙手掌已见通红。
褚晓晓毫不在乎,温婉俏脸上满是冷漠。
“好烈的小妞,我喜欢。”
曹溪咧嘴一笑,手指搭上弓弦,连射二箭。
褚晓晓瞳孔一缩,娇躯一侧,避过一箭,正当她准备硬抗下第二箭的时候,一柄长剑挡在了她身前,箭矢抵在剑身上,火花四溅,握着剑柄的也是一双纤细玉手,艰难使力方才挡住这一箭。
“芊芊!你还有伤啊!”
后面的杜大器变了颜色。
严芊手臂上的白布有血迹渗出,她只是咬了咬牙,冷声道:“少废话,我可做不到躲在后面。”
杜大器一时语塞。
“啧啧。”
孔曲寒甩着手上的短棍,朝后面的二人嘲笑道:“二个大男人竟然躲在二个女人后面,喂,你们二个也太丢男人脸了吧?”
杜大器咬牙,他越来越痛恨自己的弱小,他保护不了自己喜欢的人,他遇到这种事情,帮不上任何忙。
褚晓晓拍了拍严芊的香肩,沉声道:“你回去吧,杜大器说得对,你手上还有伤,这里我来吧。”
“可是……”
严芊急了,道:“他们这么多人,你怎么应付得了。”
褚晓晓笑了笑,一瞬笑容灿烂如昙花:“没事,赌一把。”
严芊紧紧皱着柳眉,赌?
赌什么?
褚晓晓红唇一扯,语气恨恨:“赌一个藏着掖着的混账王八蛋。”
严芊还想说什么,褚晓晓把她往后一退,自己上前一步,再度迎上了孔曲寒曹溪九人。
一人独挡,柔弱娇躯屹然不动。
角落里靠树抱胸的秦纪默然不语。
在场的人对褚晓晓的话都一头雾水,他的意思,恐怕只有姜经亘和秦纪知晓了。
“褚晓晓……”
秦纪凝视着褚晓晓的窈窕背影,她有点像一个人。
一个很特别的人。
同样倔强,也同样让人有些心疼。
“砰……”
一抹紫色倒飞,狠狠撞在树干之上,碗口粗的树干直接折断。
姜经亘抹去嘴角血迹,从地上重新站起来,没有了剑,他实力大打折扣,对上徐攻熊处处落于下风,但即便如此,他还是一直进攻,毫不退缩。
“真弱啊。”
徐攻熊刺耳大笑,他偏头看了一眼孔曲寒那边,笑道,:“来玩个游戏吧,看看是你们先擒下那几个家伙,还是我先打废姜经亘。”
孔曲寒哈哈大笑:“老大,那这一次你肯定必输无疑了。”
徐攻熊笑而不语,身形飘忽,再度冲向了姜经亘。
孔曲寒一跃而起,曹溪弯弓拉弦,和之前对付姜经亘一如既往的招式,用在了只有大成初期的褚晓晓身上。
狮子搏兔,亦尽全力。
褚晓晓瞳孔里映出那迎头而下的铁棍和激射而来的箭矢。
“小心啊!”
严芊急声喊道。
杜大器不忍的偏过头去,二个大成中期打一个大成初期的褚晓晓?
碾压。
褚晓晓轻咬银牙,手腕上涌起一团极为浓郁的灵力,竟想要硬抗下这一击攻击。
不远处的秦纪微微眯眼,手指轻轻敲打着手臂肌肉,隐约可见指尖有一丝一缕肉眼可见的锋锐白芒。
孔曲寒一棍砸下,势不可挡。
以他的力量,硬抗的褚晓晓纤细手腕或许会断。
秦纪眼眸微垂,终于是屈指一弹,一抹细不可见的锋锐剑意而出,刹那之间融入了褚晓晓手心的灵力之内。
有无形剑意扩散而开,将迎面而来的三根箭矢震得轨道偏离了丝毫,三根箭矢在曹溪瞪大的眼睛下擦着褚晓晓飘散的秀发射过。
同时,褚晓晓的玉手也往上举起,双手抵住了砸落而下的短棍。
接触的一刹那,握着铁棍的孔曲寒只感觉棍子上似乎长出了许多尖刺,扎的他钻心得痛,他连忙松开手掌,倒跃回去,铁棍被褚晓晓双手抵飞,砸在地上溅起许多黄泥。
“这……”
孔曲寒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手上那触目惊心的一道道伤痕,呆在了原地。
“什么?”
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杜大器、严芊二人怔怔的看着那恍如做梦一样的场面,不仅是他们,就连曹溪、孔曲寒也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究竟发生了什么?
褚晓晓低头看着自己的温软小手,毫发无损,她脸上并没有获胜的喜悦,平静的有些异常。
褚晓晓轻吐一气,面无表情的转头望向了角落里的那个布衣青年,后者也在此刻缓缓抬起了头。
第十三章 沐黑影的梦想
此地发生的变故超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曹溪一向百发百中的箭矢,为什么会偏?
这也就罢了,以力著称,甚至可以压制大成后期姜经亘的孔曲寒,竟然会被褚晓晓震飞,而且手上全是鲜血?
太离谱了。
严芊此刻终于回过神来,想起了之前褚晓晓那无头无脑的一句话。
赌……
“谁?”
孔曲寒终于反应过来,环顾四周,暴怒喊道。
褚晓晓显然没有这种实力,再加上她刚才云里雾里的话语,更让孔曲寒确信有人藏在暗处,可这里能做到这一点的,也许只有姜经亘,但是他现在自身难保,怎么还顾得上褚晓晓?
孔曲寒手上殷殷鲜血往下滴。
曹溪凝重以待,如果真有人藏在暗处,那这人的实力未免太可怕了。
可不论他们怎么找,都找不到端倪,那边只有一个受伤的女的,二个废物男,暗处又找不到人。
“砰……”
徐攻熊一记凶狠鞭腿击退姜经亘,皱眉望向孔曲寒那边,低吼道:“怎么回事?”
曹溪谨慎的观望着四周:“不知道,有变故!”
徐攻熊紧紧皱眉,查看四周却发现不了任何迹象,突然,远处的树木微微抖动,正精神紧绷的人群顿时齐刷刷的看向了那里。
有一个和曹溪长得极为相似的青年飞跃而来,只不过他带着的却是一柄鬼头大刀。
“二哥?”
曹溪一愣。
曹家有三兄弟,曹溪使弓,为老三,曹猛用刀,为老二,还有一个老大曹陆,精通矛术,三人虽然都只有大成中期,但三人联手,就算是大成后期也得暂避锋芒。
曹猛也见到了这里的人群,顿时赶了过来,他身后也跟着零零碎碎几人,行色匆匆。
“老三,徐攻熊。”
曹猛一跃而下,他扫了一眼那边的姜经亘等人,旋即快速道:“我刚收到消息,得赶紧聚集所有战力回化隆沟,这段时间被我们狩猎的班级残余都聚集在一起准备强闯了,老大那边压力很重。”
“什么?”
徐攻熊瞪眼道:“连亩鸿、安渔乐他们都已经被我们逼的退赛了,现在荒芜森林内只剩下一些零散的班级之人,不足为虑,他们怎么聚的起来?”
曹猛急忙道:“来不及了解释了,先赶紧回去救场!一旦被他们闯过去,我们这些天的努力就白费了!”
“靠。”
徐攻熊爆了句粗口,他扫了一眼远处的姜经亘,不甘的吼道:“所有人!撤退!”
孔曲寒等人面面相觑。
“快!”
徐攻熊暴吼道。
所有人都连忙开始后撤。
徐攻熊捡起地上的黑剑,冲着姜经亘冷笑道:“今天暂且放你一马,想要拿回自己的剑,我在化隆沟等你!”
一群人潮水般撤去。
逃过一劫的杜大器等人坐在地上喘着粗气。
秦纪走到姜经亘身侧,搀扶起不断咳血的他:“还行吧?”
姜经亘吐掉嘴里血水,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没事,还死不了。”
“先好好休息一会吧。”
秦纪把姜经亘扶到树干出让他靠着,然后对着杜大器吩咐道:“去炼点疗伤药。”
杜大器连连点头,急忙照做,严芊在一旁给他打下手,出于女人敏锐的直觉,她不免多看了几眼再普通不过的秦纪,若有所思。
为什么同样都是毫无鸟用的废人,杜大器在这个小队伍里只能唯唯诺诺,怯怯弱弱,那个比他还弱的家伙,却隐隐有种团队核心的感觉?
很奇怪。
褚晓晓捡起地上被打飞的短棍,她端详着上面那一条条凹陷的狭长痕迹,复杂目光望向了那布衣青年。
她的猜想是对的。
……
化隆沟。
沟外有着五六十人聚集在一起,实力不一,各个班的都有,此刻都静静坐在地上,。
而在沟内,也有着三四十人,还陆续有人赶回来。
二方阵营泾渭分明,形成鲜明对比。
“曹陆!”
急匆匆赶回来的徐攻熊面色难看的望着沟外那些人群,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盘腿坐在石头上的曹陆腿上放着一柄长矛,他缓缓睁开眼睛,沉声道:“有麻烦了。”
“恩?”
徐攻熊紧紧皱眉。
曹陆指着沟外那些聚集起来的人群,面色肃然:“我们逐个击破了亩鸿、安渔乐、许盟达这些对我们来说有危险的人,可是人算终究不如天算,我们忽略了一个问题。”
“因为我们想要淘汰所有人,引起了众怒,所以有几个大成中期的趁此机会,收拢了被我们击溃的五个班的逃窜人员,轻松聚集,现在他们的人数和实力恐怕超过我们一层了。”
曹猛喉结上下滚动,神色凝重。
“那为什么他们还不强闯化隆沟?”
曹溪疑惑道。
徐攻熊嗤笑道:“这帮人顶尖战力不够,怎么敢强闯,他们现在在等人,等一个能至少能顶住一个大成后期战力的人,而现在这个森林里,这样的人就剩下二个了。”
“没错。”
曹陆长吐一口气:“姜经亘和朱徒,我们现在唯一的好消息就是,那二个家伙,绝不会并肩作战,不然这场战打都不用打了。”
徐攻熊低头看了看丢在一边的黑剑。
“那等到的应该会是姜经亘了。”
……
森林外部。
齐彪伸了伸懒腰,一觉睡醒的他看了看手边的资料,这一看就愣住了。
“啥?明天还有一天呢,这进去的四百五号人,现在就剩个零头了?”
齐彪错愕的抬头,扫视着光幕上稀疏的光点。
妩媚红衣美妇一边在纸上书写一边笑着道:“齐副院长,在你睡觉的这段时间内,发生了很多有趣的事情,你可以让小胡讲给你听。”
齐彪望向了旁边的黑胡子导师,后者笑了笑,道:“八个班已经淘汰五个了,四、六二班合作,联手狩猎了其余班级,夺走了所有猎物,亩鸿、安渔乐都已经失败,现在还有一些零碎的学员被逼流窜。”
“不过这些被击溃的零碎学员,自发聚集在了一起,现在正呆在化隆沟,气势不小呢。”
齐彪砸了咂嘴:“啧啧,有趣,真有趣。”
黑胡子笑道:“最后一战应该会在明天,到时就能见分晓了。”
“行,让所有导师、天阶学员往出口集合,我明天要去好好瞅瞅,这届新生究竟能带给我多少惊喜。”
齐彪哈哈大笑。
……
茂密森林内,一群人聚集在空地上。
一道白影闪烁而来,将手上浸满了了鲜血的布袋扔在地上,
“朱哥!”
徐穆等人急忙喊道。
白影化作一个白衣儒雅青年,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轻笑道:“走吧,我们去终点,忙活了一礼拜,也该收官了。”
“哈哈,十六头大成后期灵兽,这一次,谁敢和我们争第一?”
徐穆扛起地上的布袋,一群人笑嘻嘻的往百里外的终点飞奔而去。
夜幕渐黑。
小土丘下面架起了一个火堆,姜经亘靠在石头上,撕掉上身衣衫成布
条,包扎着身上伤痕,杜大器和严芊呆在角落里小声交谈,褚晓晓一个人沉默的在外面草地上发呆。
秦纪端着一个土锅,炙烤着里面的药草,没过多久便熬出了汁液,他随手把手上汁液递给了姜经亘,后者小心翼翼的接过,敷在肿胀淤青的伤口,突如其来的疼痛让他倒吸一口凉气,面色都有些发青。
“忍一忍吧,这玩意效果还是不错的。”
秦纪拍掉手上尘土。
姜经亘用力点了点头,撑了过去。
“剑都丢了,你实力大减,明天怎么打徐攻熊?”
秦纪看了看天上的一轮弯月,淡淡道。
姜经亘深呼吸几口气,待疼痛减弱后方才挤出一个笑容,道:“无妨,心中有剑,何物都能成剑。”
秦纪盯着姜经亘看了一会。
“怎么了?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姜经亘有些摸不着头脑。
“没有。”
秦纪摇头,道:“你说的没错,一名真正的剑修,万物皆是剑,三百年前的剑道子,一根柳枝便闯出了剑道魁首称号,天下剑道一斗风流,他独占八分。”
“剑道子……”
姜经亘满目向往:“我这辈子的目标就是想成为和剑道子前辈一样的剑魁巨擘,我辈剑修,无一不向往那等境界。”
秦纪凝目看着姜经亘,片刻后轻吐一口气,喃喃道:“你不像他。”
姜经亘满脸雾水。
秦纪没有解释什么,只是道:“好好休息一晚上吧,明早你伤势就能好的七七八八了,到时候再去闯化隆沟吧,作为一名剑修,佩剑被夺终究是耻辱。”
姜经亘不再说话,精心调养。
秦纪双手枕在脑后,以地为铺,仰望灿烂星空。
如果是那个家伙被夺了剑,会像姜经亘一样吗?
不,绝不可能。
那家伙会不死不休,直到把敌人弄死,或者把自己弄死。
沐黑影认真说的话很少,但每一句秦纪都记得,他说他要一定要赚够钱回家,他说他丢了剑的剑修不配再握剑,他说这辈子拿命去交的兄弟,除了何清外,就只剩下他了。
秦纪偏头看了看旁边坐着的姜经亘,脑海里的模糊画面逐渐变得凝实。
“哎,何清,你说我们还能不能再碰上一个剑体?”
脸上有着狰狞蜈蚣疤痕,模样吓人的家伙笑起来更吓人:“我糟蹋了自己的天赋,总有些过意不去,要是有一天能再遇上一个能有这得天独厚天赋的人,一定好好善待他,天下剑道,总需要扛鼎之人,耀我辈之风。”
那时还背着一柄硕大血色重剑的青年笑道:“哟,没想到你这家伙还能有这等觉悟。”
沐黑影笑了笑,神色认真:“我这一辈子杀人无数,自己丢了剑,我再也不配拿剑,但我沐黑影从小最大的梦想便是成为一名顶天立地的剑修,行侠仗义,三尺青锋,挑尽世间冷暖。”
“行侠仗义?世间冷暖?”
边上正在仰头喝酒的秦纪突然呛住了,而后肆意大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他们坐着的屋顶下面,左右穿插的十几条巷道,躺着一具具逐渐变冷的尸体,血流成河。
屠杀。
他那个时候觉得沐黑影这家伙真有趣,才杀了那么多人,连一些无辜人都没放过,竟然还能长篇大论什么行侠仗义,什么世间冷暖。
有趣,真有趣,虚伪得让人作呕。
可那一晚上,是秦纪认识沐黑影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见他泪流满面,他醉的一塌糊涂,醉的肆意放纵。
他哭着和二人说,他想回家了。
他想拿剑了。
他想他的梦想了。
但那遥不可及的梦想,终归还是成了梦中的幻想。
第十四章 剑体扬威
今天是狩猎赛的最后一天了。
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化隆沟,这二方阵营的胜败决定着狩猎赛的最大获胜者将会是哪家。
日上三竿。
二方阵营对峙着。
将这些溃败学员重新聚集起来的是二个大成中期,一人是五班的丁强,还有一人倒是有些意外,竟然是公孙荣。
“公孙兄。”
丁强戴着一顶帷帽,沉声道:“今天就是最后一天了,如果没有人来,那我们只能试一试强闯了。”
公孙荣摸着下巴,沉吟不语。
他们二人的实力在人阶中算不上顶端,大成中期不说一抓一大把,但也有不少,不过此时此刻,在这个小群体里,他们便是核心了。
“强闯的话,很困难。”
公孙荣叹气道:“那曹家三兄弟联手便可战后期,更别提还有一个徐攻熊,我们虽然人多,但是也最多牵制一个大成后期,现在只能期盼,还能有一个大成后期的出现帮我们拖住徐一人。”
丁强长叹一口气。
他当然也知道公孙荣说的是事实。
突然,公孙荣抬起头,望向了对面,那人群前方的曹陆站起身,伸手抓住了旁边的长矛,神色冷冽,望向了左侧。
森林之中,缓缓走出了一队人。
“来了!”
公孙荣和丁强同时露出喜色。
但是等看清那一抹异常显眼的紫袍后,公孙荣神色变得晦暗,悄悄倒退一步。
“姜经亘!”
徐攻熊捏了捏拳头,昨天再抽点时间,就能直接干掉这家伙了。
但问题不大。
丢了剑的剑修,还能有多少本事?
原本因溃败而斗志低垂的诸多人阶学子见到出现的姜经亘一行人,心头不禁燃起了一丝希望。
紧接着,有破风声响起,另外一边的森林内,也冲出了一群人,领头之人白衣决决。
“哟,真热闹啊”
徐穆叼着草根,满脸懒散
站在最前面的朱徒一眼便望到了远处的褚晓晓,眉目温柔,笑意盈盈。
褚晓晓熟视无睹。
徐攻熊和曹家三兄弟跨前一步,直视着外面的三人,现在的情况很简单
姜经亘、朱徒,外加公孙荣和丁强组织起来的这一大群人。
从根本上来说,他们根本不是对手,但是有一点很明确,姜经亘和朱徒有过节,绝不会联手对敌,所以徐攻熊和曹家三兄弟可以抽出一个,带人去阻击公孙荣这一大帮子人,还有一个便能应付多出的一人。
那么现在,到底会是姜经亘上,还是朱徒?
徐攻熊右手上举,扬起手中黑剑,齐刷刷的目光顿在他身上。
韦寒虎耸肩一笑,道:“朱哥,看样子是不需要我们动手了。”
徐穆嗤笑道:“没用的东西,连佩剑都被人夺了,真丢死人了。
朱徒一跃而下,身后的十几人随之跟上
“朱兄。
曹陆侧开一步,身后的人群让开一条道路,道:“请!
既然朱徒不动手,曹陆他们自然也不会为难他们,二害相权取其轻么,放一个朱徒总比他们全军覆灭来的好。
朱徒凝目看着曹陆,而后目光扫视,一个个看过去,神色漠然,他指了指远处站在姜经亘旁边的温婉女子,声音很平静,但是却扩荡而开:“听清我的话,你们想怎么打就怎么打,但谁若伤了她……”
朱徒拍了拍曹陆的肩膀,走过他们等人,他虽然话没说完,但是谁都明白他话语中的浓浓威胁意味。
曹陆身后六班的一人皱眉不爽,道:“曹哥,这朱徒也太狂了吧。
就是,要是把姜经亘换做他,今天鹿死谁手也还不一定呢。”
“真得瑟。”
曹猛和曹溪面面相觑,朱徒的语气确实不太招人喜欢,这立威立的也太不是时候了吧
突然,曹陆的面色猛地一变。
有一抹白光炸开,之前说话的几人惨叫着倒飞出去,滚落在地上。
所有人寂静无声,愣愣的看着那走到化隆沟尽头的白衣青年,后者稳稳坐在中间青石之上,左右二边齐刷刷的站开一排人,神情傲然。
朱徒的手掌上缭绕着一团青色灵力,灵巧跳跃。
他直视着远处的褚晓晓,那张儒雅的脸庞上,多了一抹年轻人的桀骜。
徐攻熊、曹陆等人死死盯着他身上那如泰山压顶般的气势。
“下师……”
终于,有人艰难的吐出了三个字。
举座皆惊!
人阶新生中,终于出现第一个下师了!
徐攻熊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后怕不已,倘若不是他先拿回了姜经亘的剑,逼得姜经亘非得一战,那这一次出手的会不会是朱徒
下师,这个他们一直在努力的境界。
毫不客气的说,一个下师的朱徒,完全能打他跟曹家三兄弟,还是完虐!
这完全是二个概念
褚晓晓面色平静。
她比谁都知道朱徒的深不可测,这个能进入风异学院的天之骄子,绝不止表面上这点实力,他只是想尽力的收敛自己耀眼的光芒,然后更容易接近她。
可惜,襄王有意,神女无情。
朱徒已经用实力证明了自己,接下来就是其他人的事情了。
徐攻熊深吸了一口气,收敛心神,望向了那一袭紫袍。
“来!”
徐攻熊勾了勾手指,神色轻蔑。
与此同时,曹家三兄弟也手握兵器,呈三角之势,迎向了那绝色女子。
剩下的双方人群.交错在一起,混战瞬间爆发。
附近的导师陆陆续续出现,关注着战况,把握分寸,毕竟学员打红眼的事情并不少见,出现致死情况就不好了
“下师,啧。”
黑胡子微微一笑。。
“惊喜有了,现在就看看还能不能有意外吧。
齐彪开始关注另外二处战场,也是最重要的二处战场。
公孙荣、丁强等人虽然实力不如曹家三兄弟,但胜在人多啊,混战之下,竟然还愣是能压着曹家三兄弟打。
而没有了剑的姜经亘,确实实力减弱很多,在和徐攻熊的战斗中,处处受限
他完全可以临时借一把剑,就算没有自己剑用的顺手,但也不至于会被徐攻熊这样压着打,可他似乎没有用剑的意思,依旧空手和徐攻熊缠斗。
“你觉得姜经亘能赢吗?”
褚晓晓偏头看着秦纪。
秦纪淡淡道:“看他自己,他要是被逼的重新拿剑,就输了。
褚晓晓皱眉,听得云里雾里,骂道:“装神弄鬼。
秦纪懒得多说,只是凝目看着战场。
“噗哧”
紫袍青年捂着胸口喷出一口鲜血,在他对面,徐攻熊揉着手腕,面色漠然。
“姜经亘!”
徐攻熊脚尖一踢脚边黑剑,黑剑呼啸飞向姜经亘,擦着他的发鬓重重斜插在地上,剑柄来回摆动。
“拿剑吧,不然这战打的也太无趣了。
徐攻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姜经亘,嘲笑道。
姜经亘手掌缓缓覆上剑柄,徐攻熊嘴角讥讽弧度缓缓上扬。
下一刻,姜经亘一把拔出地上黑剑,
却是重重插在身前土地,他松开手,盯着徐攻熊,眼神如一头孤狼。
“还要死赖着?”
徐攻熊放肆大笑:“姜经亘啊姜经亘,你看看现在的你,狼狈的可怜,当初那个不可一世,高傲孤僻的姜经亘去哪了?”
不修灵力,不修**,除了剑术之外,姜经亘还想拿什么对付和他旗鼓相当的徐攻熊?
秦纪缓缓睁开双眸,眼中有点点光芒亮起,他直视着姜经亘的背影,喃喃道:“剑体……好一个天生剑体。”
化隆沟外的徐穆望着混战一片的战场,再瞧了瞧姜经亘那边,冷笑道:“对上徐攻熊竟然还一直托大不肯用剑,白痴。”
韦寒虎沉声道:“我怎么感觉好像有点不对劲,姜经亘不是那样的蠢货啊。”
徐穆嗤笑不已,刚想说话,朱徒低喝道:“都闭嘴!
朱徒紧紧盯着姜经亘,眉头越皱越深。
突然,有一道人影从半空中砸落,重重摔在地上青石上,青石被砸的粉碎而开。
竟然是曹溪。
质量相对不足的时候,那足足几十号人的围攻足以弥补境界上的差距,丁强和公孙荣二人会被曹家三兄弟碾压,但是如果是二十个打三个呢?
曹陆看了一眼陆续溃败的同伴,神色阴沉,向着远处徐攻熊暴喝道:“你还在拖什么?赶紧解决对手来帮忙啊!
徐攻熊看了一眼那混乱的战局,微微凝目,而后转回目光,盯着姜经亘,阴测测道:“大爷我现在没空陪你玩了。”
徐攻熊手上的灵力翻滚着,他一步跨出,猛冲向姜经亘,手上的灵力不断翻滚变大,最后形成了足有半米大小却极端凝实气团,声势十足,冲着姜经亘的脑袋便是狠狠一拳挥落。
姜经亘抹去嘴角血迹,目不转睛的盯着冲来的徐攻熊,那个破坏力十足的灵力气团在他瞳孔中飞速放大。
姜经亘毫无动作,没有闪避的意思。
他原本紧绷的身体在此刻反而放松了开来。
“万物皆是剑,我亦是剑……”
姜经亘嘴唇微动,喃喃道。
在一双双瞪大的目光中,徐攻熊来到了姜经亘面前,迎头砸下。
光芒淹没了姜经亘。
原本插在地上的黑剑突然疯狂震颤嗡鸣。
注视着战场的齐彪面色第一次动容。
观战的朱徒髋骨硬起,手掌缓缓捏紧,有青筋异常显眼。
砰,
震耳欲聋的炸声响起,烟尘之中,有人影吐血倒飞。
当众人看清那倒飞的人影时,有倒吸冷气的声音一道道响起。
竟然是徐攻熊!
被轰飞后倒在地上的徐攻熊满脸难以置信,他手指不自觉的扣进地下泥土,死死盯着那逐渐散去的烟尘,紫袍人影笔直而立,毫发无损!
姜经亘仰起头,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
一口锋锐之极的剑气!
在他周身,凝实如真物的剑气环绕,锋利无比。
剑气化形……”
徐攻熊只感觉脑海里翻江倒海
灵力修炼者跨入下师,算得上登堂入室,而剑修者若能将剑气凝为实质,同样也算入了这扇修炼大门。
也就是说,现在的姜经亘,突破了!
他如今的修为档次,和已经跨入下师的朱徒,别无一二!
姜经亘一步步走向倒在地上的徐攻熊,周身凝实剑气吻着徐攻熊的脖子,他的性命就在姜经亘一念之间。
“不用剑又如何?”
姜经亘的身上还有着许多徐攻熊留下的伤势,连嘴角血迹都清晰可见,虽然看上去很是狼狈,但这一刻的姜经亘,却比任何时候都耀眼。
第十五章 大比结束
战局已定。
人阶二班,大获全胜。
一个班内,接连跳出二个下师级人物,姜经亘更是力挽狂澜,于战斗中突破,瞩目异常,这场被徐攻熊和曹家三兄弟挑起的风波,已失败告终。
“赢了,我们赢了。”
杜大器愣愣的看着那已经放弃抵挡的四、六二班的人群,激动无比,急忙抓着严芊的小手:“芊芊,我们赢了!我们完成这次狩猎赛了!”
小脸因为伤势而微微有些发白的严芊轻轻抿嘴,看着眼前这个欢喜的像个孩子一样的瘦弱青年,心头也忍不住一软,柔声道:“对,我们赢了。”
杜大器的兴奋无以复加。
“我竟然又输了……”
徐攻熊惨笑一声。
他脖子上的锋锐剑气逐渐消散,姜经亘头也不回,拔起插地黑剑,倒提背后,一跃落到远处的秦纪四人面前。
“不赖么。”
褚晓晓柳眉一挑,道:“临战突破,一跃破开下师关卡,到底是我们班的剑修大佬,厉害的紧。”
一身狼狈伤痕的姜经亘面容不变,毫无波澜,只是看向秦纪。
秦纪平静道:“走吧,回校吧。”
“好。”
姜经亘点头应下。
褚晓晓琼鼻微皱,轻哼一声。
严芊目光在秦纪身上打转,她现在愈发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古怪的厉害,姜经亘都已经突破到了下师,风头无两,可是在这灵力微弱,只是一个高阶学徒炼金师面前却谦卑的异常。
五人往前走去。
秦纪立足中间,姜经亘甘愿落后一步,褚晓晓则是无所顾忌的走在边上。
严芊拉住了刚想追上去的杜大器,轻声道:“我们走后面吧。”
杜大器一怔,和严芊走在了队伍的最后面。
杜大器终归不是傻子,刚才的激动过后,见到严芊一直在皱眉看着秦纪,心头微动。
那个青年,一路而来,好像都是主心骨
最重要的是,谁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性子孤僻,修为最强的姜经亘,从一开始就若有若无的表现出马首是瞻,褚晓晓虽然喜欢抬杠,但不可否认,发话的都是秦纪,尽管他很少说话。
最早和秦纪相识的杜大器此刻回想起来,从一开始的种种到现在,秦纪身上一直都笼罩着迷雾,显得深不可测,只不过杜大器先入为主的观念太重,一直把秦纪当成和自己一样层次的人。
毕竟号称贫民窟的人阶二班宿舍里,只有他们二人,秦纪也从未主动表现出高人一等。
杜大器心中的兴奋逐渐退去。
他发现自己对这个在流火遇见的,难得的没有看轻自己的朋友,有了距离之感。
他开始敬畏这个人。
秦纪在他心头,于此刻起变得遥远。
见到沉默下去的杜大器,严芊心头轻叹,反手扣住了杜大器掌心。
就算前面的那个人把杜大器当朋友,可杜大器呢?
身份、地位差距太大的时候,对于弱的一方压力是很重的。
五人走向前方的化隆沟尽头。
褚晓晓看都没看那坐在沟旁青石上的朱徒,后者也习以为常,他的目光一直都停在姜经亘身上,视线晦暗。
朱徒身后的徐穆捏紧拳头,蠢蠢欲动。
只不过朱徒不开口,谁也不敢上前。
凝视姜经亘许久,直到他们走过青石,一直往沟外尽头走时,朱徒方才收回眼神。
下一刻,朱
徒眉头一皱,霍然转头,视线越过姜经亘,停在了那修长黑衫身上。
走在队伍中间的秦纪,分外不显眼。
朱徒手掌摩挲着边上青石。
获胜的诸多班级残余学子此刻也鱼涌进沟内,向着外围而去。
“朱哥,我们也走吧,狩猎赛结束了。”
韦寒虎提醒道。
顶上那些观战的导师和学校高层也陆续离去了。
朱徒站起身,目光扫视,淡淡道:“先等等,还有点事情要办。”
“嗯?”
韦寒虎、徐穆等人一头雾水。
下一刻,朱徒找到了想要找的二个人,身形一动,在半空中接连踏步,落在了人群中。
人群急忙散开出一个空地,一双双疑惑、惊疑的目光看着朱徒。
朱徒抬头,看着那脸色极为难看的男女二人。
“朱徒!”
公孙荣沉声喝道:“你要干什么?狩猎赛已经结束了!”
雀斑女子叶华更是小脸发白,后退一步。
“刷……”
朱徒的动作极快,只能见到一道模糊影子冲来,公孙荣临时之下,连灵力都来不及全部调动,只堪堪凝聚在身前形成防护,但那看似厚重的灵力屏障,在一名下师面前却不堪一击。
“彭……”
公孙荣身子咳血倒飞,重重砸地,眼中满是惊骇。
太快了。
就算是下师,也不应该这么快,这么强吧?
公孙荣挣扎着想要起身,朱徒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他身前,儒雅书生模样的青年抬脚踩在公孙荣胸口,压得后者起不了身,他俯下身子,冷漠盯着那张羞愤异常的脸庞:“老子也就不在几天,你们也敢对晓晓动手?”
一团灵力在朱徒脚下爆开。
烟尘四起。
飞扬的尘土中,身上沾着鲜血的朱徒缓缓走出,走到那身子颤抖的雀斑女子边上时一停:“我不打女人,你运气不错。”
叶华身子剧颤。
朱徒迈步向前走去,徐穆和韦寒虎跟在他身后,一行人走向前方。
待到这些人走开后,叶华方才急忙跑到公孙荣边上,后者嘴角汩汩的往外冒着鲜血,胸口的衣衫破碎,隐约可见外翻的肋骨,血肉模糊。
叶华捂住了嘴,软倒在地,泪流满面。
……
狩猎赛结束了,人阶新生都给了一个礼拜的假期修养,大部分的都人出校海吃胡喝玩去了,也有一些人醉心于修炼,还缩在学校里。
赛上的风波也在学校内传开,姜经亘和朱徒的名字再次被不少人暗暗牢记。
人阶二班成为当之无愧的人阶第一号强班。
而姜经亘和朱徒也成为年底的新生大比夺冠二大热门。
李楠导师说要开个庆功宴,秦纪以生病为由给推脱了,他回到宿舍,正巧见到杜大器在整理床铺。
“秦泷。”
杜大器连忙停下动作,笑容满面的喊道。
秦纪微微点头,倒在自己床上,伸了个懒腰,偏头瞥见了显得有些拘束的杜大器,后者小心翼翼,想说点什么,只不过一直都在酝酿,再也不敢和以前一样言出无忌。
气氛略微有些沉静。
杜大器终于打破尴尬,找了个话题,道:“秦泷,你不去庆功宴吗?”
“没啥意思。”
秦纪枕着手臂,笑道:“又不请客,还得平分,哪有那闲钱。”
杜大器挠头憨笑,然后道:“行吧,那你好好休息,芊芊现在受伤,我还得去照顾她,先走了。”
“嗯,好。”
秦纪轻轻点头。
杜大器赶忙拿起床上的外套,快步走向门口。
二人之间,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聊的话题了,现在的他们,甚至都不在一个平行线上。
“大器!”
秦纪突然喊住了杜大器。
瘦弱青年脚步一顿,压下心头的复杂,回头笑道:“怎么了。”
秦纪靠在墙壁上,漆黑双眸深邃平静,道:“以后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可以来找我,别自己硬扛着,我们……可是朋友啊。”
杜大器拿着衣服的手掌用力一紧,旋即重重点头,声音都变得有些嘶哑:“好……”
杜大器快步离去。
秦纪叹了口气。
杜大器自己给自己筑了一座高墙,自从来到流火后,他一直都懦弱自卑,直到碰上一个同样住在贫民窟宿舍的秦纪,恰巧也同样是个炼金术师。
高阶炼金师这个名头对杜大器来说还能接受,他一直都认为二人境遇一样,可以互相报团取暖,也愿意把秦纪当作自己在流火交的第一个朋友。
可是当秦纪表现的越来越耀眼时,他发现,自己和这个深不可测的朋友,终归还是有了距离感。
杜大器能对一个高阶炼金师的秦纪把臂言欢,但是无法对一个能让姜经亘都敬畏的秦纪平常以待。
秦纪从床上起身,把东西收拾好,背起包袱便离开了宿舍。
再呆在这里,只会越来越尴尬。
秦纪离开宿舍楼,走向学院东边,在那一连片的山丘上,坐落着许多独栋的阁楼、屋子,风格各异,比起密集的宿舍楼来说,这一片地方简直是天堂。
这里其实也是宿舍,只不过和那免费的贫民窟宿舍比起来,这里的房屋都是要收费的,而且价格相当高昂。
秦纪来到山腰上的一处阁楼前。
他还没走进大门,阁楼的二楼窗户边跳下一个连鞋都没来得及传的古板青年,憨笑挠头:“秦哥,你怎么来了。”
秦纪把手上包袱丢给了这在常人眼里孤僻高傲的剑修大佬,笑道:“上你这住二天,成吧?”
“成,当然成。”
姜经亘连忙道:“我这楼怪大,房间多得是。”
秦纪走进楼里,打量了一下,咂嘴道:“了不得啊,这得花多少钱?”
姜经亘笑着道:“租一年是二十万。”
“二十万?”
秦纪一瞪眼。
这流火学院还真黑的可以。
这都够在外面常年包下个高阶酒楼房间了。
姜经亘点头憨笑,然后拿着包袱往楼上跑去:“秦哥,你稍等会,我去给你理个房间,你以后就常住这吧。”
秦纪也不客气,任由姜经亘去忙活,他在屋内闲逛,一层层往上走,待走到顶楼的时候,目光所及是一处露天平台。
秦纪站在平台上,远眺左边。
几十里外,那堵高墙之外,便是连绵几百亩的天龙学院了。
秦纪手掌搭在栏杆上,久久凝视。
他的视线变得有些模糊。
“秦……”
收拾好的姜经亘小跑上楼,刚想喊出声便硬生生止住,他站在后面的楼梯下,沉默不语。
他还是第一次看见,那么……
伤心的秦纪。
第十六章 沐黑影
片刻后,秦纪长吐一口气,转身望向那默默站在楼梯角落处的紫袍青年。
姜经亘连忙上前,道:“秦哥,房间给你收拾好了。”
“好,谢谢。”
秦纪道了一声谢,随机朝姜经亘招手,道:“上回教你的,练到几成了?”
姜经亘笑道:“没跨入下师前,只能斩断树枝,现在的话,一瞬十段铁块不成问题。”
秦纪微微点头:“你天赋不错,但再好的天赋也需要勤加苦练,若是有朝一日你能挖掘出体内的潜力,剑道一脉,会有你一席之地的。”
姜经亘笑的像个孩子一样开心。
秦纪看了一眼那漫天繁星,而后手掌探出,楼下墙壁上挂着的长剑飞入秦纪手心内。
“看好了,我今天再教你一招。”
秦纪从顶楼一跃而下,落在院子里。
闻言,姜经亘急忙瞪大眼睛,生怕错过一丝一毫。
握剑之后,秦纪收敛的气质一瞬绽放,锋锐如出鞘宝剑,大有刺穿苍穹之势,有肉眼可见的剑气如气浪般席卷而开,地面尘土四散而开,就连远处的树林都响起了沙沙之声,树叶飘落凋零。
秦纪简单一剑刺出,剑尖一点如寒芒,璀璨亮眼,紧随着便是令人眼花缭乱的剑招,剑影纷飞,剑气纵横,姜经亘呆呆的站在原地,这是他活到目前为止,从未见过的精妙剑法,美得犹如一幅画。
地面之上,有着一条条剑痕接二连三的浮现,剑痕之中还残存着凌厉剑气,片刻后,剑光一闪而逝,秦纪收剑负于身后,稳立中间,周围一片是呈现一种以玄奥规则排列的剑痕图。
秦纪一剑插入地上,双手拄着剑柄,干净衣衫在此刻无风自动,猎猎作响。
二年前,在恶洲一线天的时候,极刑者何清也是这样的站姿,拄着那把令人闻风丧胆的血红重剑站在谷口独迎万妖的。
绝罅渡恶谷,四载峥嵘桀骜。
秦纪松开剑柄。
姜经亘久久的站在原地没有动弹,眼前仿佛还在回放秦纪之前的一举一动,心头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这一地的剑痕图,是他梦寐以求的至宝。
过了好久,姜经亘方才缓过神,郑重的弯下了腰,呈九十度久久鞠躬。
“谢秦哥传道之恩!”
姜经亘虽然只会练剑,对人情世故也不太懂,但他并不是傻子,秦纪这一次传道于他,意思很简单。
他只需要专心练他的剑就行了,关于其他的,不需要他去琢磨、考虑。
姜经亘当然也懒得去多想,这一地剑痕图,将会对他的实力有一个非常大的帮助,对他来说,练剑可比其他事情简单也痴迷多了。
秦纪回到了顶楼,挑了张凳子,坐在栏杆旁,他手指轻抹界物,取出一包卷烟,手指一拧,些许火焰冒出,秦纪抽了一口,力度之大,直到燃烧至三分之一方才停下。
习惯了这恶洲呛鼻卷烟的秦纪吐出大团的烟雾。
恍惚间,他似乎见到了那个颠倒众生的小狐狸,风姿绰约,含笑向他走来,一如二年前那样。
接下来的七天,姜经亘一直坐在院子的地上,仔细揣摩那些剑
痕图,如痴如醉,秦纪也总是一个人坐在椅子上,遥望天龙学院方向,一看就是一整天。
第七天,清晨。
秦纪从房间里起身,走到窗前,见到那紫袍人影还盘膝坐在院子地上忍不住微微摇头,这家伙倒也真耐得住枯燥,七天都趴在那。
不过越是这样的人,往往成就越大。
“行了。”
秦纪下楼,喊道:“别坐了,今天得上班里报道点名去了。”
整整七天都在琢磨剑痕图的姜经亘并无疲惫困倦,而是精神焕发,听到秦纪的声音后方才起身,意犹未尽。
“修炼一张一弛才是王道。”
秦纪拍掉他身上尘土,笑道:“走吧。”
姜经亘嘿嘿笑着,跟上秦纪脚步。
人阶二班已经有不少人坐着了,见到姜经亘和秦纪一起并肩走进来惹得不少人侧目,心头意外,什么时候这个高阶炼金师能和这位剑修大佬搭上关系了?
现在的姜经亘可谓是如日中天,谁能和他搭上关系那都是不小的牌面,所以不少人看向秦纪的目光开始变得凝重,不乏些许嫉妒。
秦纪对此熟视无睹,一屁股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旁边的褚晓晓今日穿着一身性感火辣的红裙,翘着二郎腿,雪白的美腿让不少人垂涎三尺,只不过目光都很隐晦,不敢直视这一朵美丽玫瑰。
“哎哟喂,终于咸鱼大翻身了呀,可喜可贺,秦大师,啥时候把姜大佬给我也介绍介绍呗。”
褚晓晓阴阳怪气的刺道。
秦纪对这女人已经有了一些免疫力,他瞥了一眼旁边的褚晓晓,目光在她雪白大腿上扫了扫,轻佻道:“褚班长,今天穿这么漂亮,是故意给我看的吗?”
褚晓晓先是一瞪眼,不过想了想后,突然妩媚一笑,芊芊手指轻抚白皙大腿,捻起裙角一侧,慢慢往上提:“没错啊,秦大师,那你可敢看吗?”
不少注意着前面的班里牲口此刻都惊喜的伸长了脖子小心往前探。
哇。
太香艳了吧。
秦纪偏过身子盯着:“有何不敢?”
褚晓晓的火红色短裙已经到了大腿根部,大片的雪白让人目眩神迷,秦纪大大方方,目不转睛的盯着,褚晓晓脸上的妩媚笑容猛地一变,猛地一脚踹出,秦纪匆忙站起,踉跄倒退,他坐下的椅子被踹翻在地,支架都微微有些变形。
秦纪一阵后怕,要不是他反应快,这一脚可就结结实实踹在他身上了,而且看这角度,明显是冲着他二腿要害去的。
“你!”
秦纪不由得瞪着褚晓晓:“你还用灵力踹?真下狠手啊。”
褚晓晓虎着脸盯着他,神色不善,而后环视周围一圈看好戏的班里人,怒骂道:“看什么看,都想死啊?”
“咳咳……”
稀稀疏疏的尴尬咳嗽声响起,之前瞪着眼伸长脖子往前探的一群男性牲口都赶紧收回目光。
也就是朱徒不在,不然谁敢放肆?
“疯婆娘。”
秦纪一边扶起地上凳子
一边嘀咕。
褚晓晓咧嘴一笑:“谢谢夸奖。”
秦纪彻底对这小姑娘没了脾气,安安稳稳坐回位置。
狩猎赛一过,接下来的半年都是自主修炼,学员们都在努力准备半年后的新生考核大比,那是人阶新生中最重要的一场比赛,也决定了他们在明年成为地阶老生后获得的资源和分配。
所以今天班里来的人也就一半左右,很多人都没露面,接下去的日子,直到大比前都不会在班内出现,都得泡在各自的修炼系内。
李楠导师絮絮叨叨的交代了一大堆注意事项,讲的在做的些许人都打起了瞌睡。
终于,上午的时间到了末尾。
“好,该说的我就说到这里,从明天起到大比前,都不会有团体活动,你们可以随意安排时间。”
李楠导师整理了一下桌上的资料,抱着本子离开了教室。
接下来的日子,秦纪大部分日子都在学校里呆着,在所有人都在紧张修炼的时候,也就他最悠闲自在。
姜经亘也开启了闭关模式,认真修炼。
秦纪偶尔也会去一次炼金系,时常能碰上杜大器,后者虽然拘束,但也会和秦纪聊上二句。
日子一天天的过,平淡无奇,徐穆不知为何,也没有再来找秦纪的麻烦,想来是朱徒发话了。
傍晚,秦纪正坐在椅子上,翻看手上的炼金书籍,真正的炼金术并非只拘泥于炼丹一块,炼丹是炼金术里很重要的一块,但不是全部,真正的炼金大师,炼银、炼铁,炼山、炼水,天地万物尽可纳入丹炉。
这本详细记载了炼金大师心得的书是何清特地替秦纪找的,后者嚼来嚼去这么久,也没弄懂五成,何清曾笑言,如果秦纪能把整本书吃透,那他离宗师境界也不远了。
翻看了一会,秦纪轻揉眉心,这些晦涩复杂的文字令他颇为头疼,他合上书,扔到边上桌子上,伸了个懒腰,下一刻,他身子猛地一僵,意外的看向院子外那条小路,有个黑袍人缓步而上。
“你……”
秦纪错愕道:“你怎么来帝都了?”
黑袍人身形瞬间模糊,刚刚还在百米之外的山路上,眨眼间就出现在了秦纪对面。
黑袍人随意坐下,淡淡道:“人何清快死了,所以选择回去安心缩着,但你这活蹦乱跳的,要躲在这么个小地方装模作样?”
“嘿。”
秦纪气笑了:“你讲话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听。”
秦纪顿了下,旋即问道:“怎么,路过曲州的时候,有没有去看看他?”
黑袍人难得的沉默一会,反问道:“那你也路过了,没去看看他?”
秦纪摊了摊手。
黑袍人淡淡道:“又找不到解毒之法,就算看到何清又能怎样,说起来你这好歹也是秦家小少爷,连个法子也找不出来,不嫌丢人吗?”
秦纪瞪大眼睛,忍不住道:“你可真站着说话不腰疼,那是生灵之灾余长生啊,用的还是毒鬼老人的毒灵之法,你以为何清吃的是路边随便捡的耗子药?”
黑袍人嗤笑一声。
夕阳余晖下,黑袍人微微抬头,露出一张可怖的脸庞,从眉心蔓延至脖子处的疤痕显得分外狰狞。
第十七章 无悔
纵使不是第一次见到这张脸庞,可秦纪还是微微偏头,没去第一眼直视。
没办法,怪不好意思的。
难为情。
沐黑影脸上这一刀,是何清劈得,但是他当时也是帮凶。
谁能想到,恶洲的三新星其实最早还是生死敌手呢。
沐黑影往后仰去,二脚交叠搁在桌子上,秦纪顺手拿开桌上的茶壶,微微撇嘴。
“我说你们这些家伙,真是一个个都不把皇室鹰犬当人看,平常过个边境在曲州、大元州附近溜达溜达就算了,现在干脆都闯到帝都来,前些年的鹰犬一口气连杀的恶洲四大下宗脑袋现在还挂在皇城鹰房内呢。”
秦纪往茶杯里倒满茶水,屈指一弹,茶杯稳稳飞向沐黑影。
沐黑影探出手掌,二指接过茶杯,冷笑道:“鹰犬也就只敢杀杀那些废物而已了。”
秦纪微微耸肩,目光意外瞥见沐黑影的右手,神色一顿。
沐黑影的拇指和食指捏着杯子,中指托着杯底,可余下的二根手指,已经齐根而断。
秦纪轻轻抿嘴。
沐黑影也见到了秦纪的目光,低头看着自己失去的二根手指,难得有些沉默。
这是三个月前才丢的。
……
三月前,曲州边境。
茫茫荒漠,风卷尘烟,扑面而来的沙土吹得人脸发疼,一眼望去,千里之内了无人烟,在那漫天风沙之中,隐约可见有一布衣青年牵马而行,戴着的黄色草帽隐去了面貌,只可见那棱角分明的半边脸庞。
风沙怒吼咆哮,愈来愈烈。
百里之外,有一栋独立荒漠的客栈,名为来客,酒旗随风招摇,大门紧闭,突然,关着的大门猛然被推开,一个衣染斑斑血迹的小二模样男子满脸惊恐,大叫着往外踉踉跄跄逃跑,还不等他跑出大门几步,他的身形诡异的倒飞回去,如被一只无形大手抓着往后拖,男子跌倒在地,尖叫挣扎,使命扒着地面留下十道抓痕却无济于事,好不容易抓住了门槛,满是鲜血的手掌死死抓住门槛,指甲嵌入木头内。
“救……”
男子对着那外面充斥着漫天风沙的天地艰难伸出半个手掌,眼中满是绝望,下一瞬,他血淋淋的指甲剥落而开,一小片木块被抠飞,男子飞回身后客栈,大门砰的一声关紧,随之响起的便是一声惨叫,有鲜血从紧闭着的门缝内溢出,流淌在青石台阶上最后融入地上黄沙内。
一切平静下去。
过了一会,大门再度打开,风沙也逐渐停息,有踏踏的脚步声响起,一个面容白皙的黑衣男子出现在门口,他一只手挡在额前遮住了那有些刺眼的阳光,皮肤略显病态的苍白。
他的十指指甲,呈现妖异的红色,仿佛流动的鲜血。
在他身后,横七竖八的倒着三十多具尸体,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店家小二,也有无辜旅客,店里一片狼藉,血流满地,惨不忍睹。
二队覆脸黑甲人站成二条直线,踩于血泊中,肃杀之气浓重。
黑衣男子朝后举起手掌,随意道:“收拾一下,咱们的客人就要到了。”
“是!”
铿锵有力的喝声回荡,二队黑甲人迅速打扫着屠杀后的客栈。
黑衣男子目光直视着远处黄沙的地平线,猩红指甲在如血嘴唇上轻轻抹过,神色诡异,笑的渗人:“一入恶洲无法路,此生再无回头日,极刑者,你走得了吗?”
有一滴嫣红自黑衣男子指尖滴下,落在地上如绽放的血色莲花。
半天后。
牵着马匹的布衣青年站在了客栈面前,风沙已经停止,万里无云,垂落的酒旗微微抖动。
青年把马栓在马桩上,推开大门,大堂里有零碎三四桌人,正在擦拭一张桌子的小二抬头见人来到,把毛巾往肩上一搭笑着小跑过来,殷勤道:“客官远道而来,赶紧进来歇歇吧,需要点什么,尽管吩咐。”
青年拿下草帽,露出一张瘦削的脸庞,笑道:“上点拿手菜就行,再来一壶清茶,麻烦了。”
“好嘞,客官你请坐,稍等片刻,马上就来!”
小二招呼着青年坐下,赶忙擦了擦桌子后便去端了一壶茶水而来,青年打量了一下四周,捧起茶水抿了一口,下一刻,他的眉头微微一皱,眯眼看了一眼杯中清茶,眼角余光瞧到远去的小二似乎是回头看了一眼自己。
青年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目光流转间,不经意瞥见了门口台阶旁那一小撮猩红黄沙。
青年端起面前茶杯,一饮而尽,有几滴茶水流过唇角滴落在桌面上,竟然将桌子迅速腐蚀出一个拳头大小的大洞。
好烈的毒!
不知何时,那些坐着吃饭喝酒的人群围在了何清周围,目光漠然,手握刀剑,挂着毛巾的小二抛掉肩上毛巾,从一旁柜台里抽出一把雪亮匕首。
青年抓着茶杯往下倒了倒,没有茶水再滴下,他抹了抹嘴角,笑意盈盈:“好久没尝过百毒水了,这剂量至少也有一瓶了吧,可真看得起我何清啊。”
“啪啪……”
有清脆拍掌声回荡,二楼的白皙男子一边鼓掌一边走出,旋即双手按着栏杆,居高临下的望着被包围的青年,咧嘴淡笑道:“早就听闻极刑者百毒不侵,今日一试果然名不虚传,不愧是宗师级炼金术师。”
青年微微一笑。
下一瞬,有东西爆裂声响起,一抹光影猛地出现在何清面前,拳风呼啸,冲着他的脑袋便是一拳轰下,何清双手交叉格挡在身前,可怕劲道倾泻而下,何清脚掌在地上硬生生擦出一条十几米长的痕迹,沿途的座椅都被撞碎,最后重重砸在墙壁之上,房屋震动,墙壁都在此刻龟裂。
尘土弥漫,那白皙男子已经站在了何清刚才的位置,而他之前所站的二楼走廊,已经出现了一个一米左右的大洞,那是被他暴起时一脚踩出的窟窿!
“啧啧。”
白皙男子揉了揉手腕,怜悯的看着那被他一拳轰飞的何清,讥讽道:“闻名无法地带的三大新星,以杀伐著称的极刑者,怎么如此不堪一击啊?”
半倒在地上的何清撑着地面摇摇晃晃起身,他吐掉嘴里血水,嘴角微扯,轻拍身上灰尘,面不改色道:“虎落平阳被犬欺,认了。”
白皙男子眼睛眯成一个危险弧度,何清髋骨硬起,条件反射的往旁边猛扑而去,那原本还在十几米外站着的白皙男子一个恍惚间便
前冲十几米,一记凶狠鞭腿甩出,腿如刀,在墙壁上破开一道光滑如镜的口子。
扑倒在地的何清一个翻滚鲤鱼打挺跃起,浑身脏乱,眼中有点点光芒逐渐凝聚,垂落着的手掌逐渐有青筋浮现,缓缓用力。
“啧啧。”
白皙男子毫不掩饰脸上的不屑,嘲笑道:“真狼狈,真可怜,现在的你,恐怕连下师修为也没有吧?”
何清平静道:“小妖虎,你千里迢迢从恶洲追我追到曲州边境,应该不只是为了跑过来嘲笑我几句的吧?”
白皙男子认真的摇头,道:“当然不是,我可是想踩着你的脑袋爬到三新星位置的。”
“那就来吧。”
何清直视着白皙男子,勾了勾手。
白皙男子笑的灿烂,却是后退了一步,伸手一挥:“你太弱了,杀你脏了我手。”
围着何清的几十号人不断朝他靠近。
白皙男子狷狂大笑:“小的们,眼前这个人就是你们经常听说的极刑者!那个胆敢叫板万妖谷,叫板妖恶的极刑者何清!现在他修为尽失,谁能杀死他,谁就能将他的地位取而代之!从此扬名无法地带!年轻一代称王称雄!”
有人喉咙上下滚动,神色凶狠。
恶洲走出的人,哪个不是亡命之徒?他们追求的很简单,实力,权利,人间荣耀美色,为了这些,他们能够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
极刑者名头再大,现在也不是修为尽失了吗?
“啊!”
伪装成农夫模样的男子怒吼一声,持刀跃起,立劈而下,浓郁灵力环绕手腕,力大千钧。
何清偏离半步身子,大刀擦着他的身子落下,他跨前一步,一手抓住还在半空中的男子脑袋,屈膝使劲,借力往下重重一按,大刀劈在地上,火星四溅,随之砸在地面的还有男子的脸庞,他的身子抽搐了一下,贴在地面的脸下逐渐流出一滩鲜血。
何清缓缓松开手,站起身,手染鲜血,神色漠然。
周围的人面面相觑,最后齐齐咬牙怒吼着扑了上去,混战爆发。
众人夹击中的何清身如游龙,一前一退,躲避了诸多攻击,方寸移动之间如有神助,那些惊险至极的攻击却愣是碰不到他衣衫,这些明明实力高他一个档次的恶徒颇有些束手无策之感。
何清抓住一个个微小机会,频频出击,倒在地上的尸体越来越多,剩下的几人终于开始颤抖了。
人的名树的影,恶洲极刑者就算失了一身修为也不是什么杂鸟杂鱼能惹得。
“废物一群。”
白皙男子漠然,他再度拍了拍手掌,二条黑线贴着墙壁轻巧迅速冲来,正是那二队黑甲人。
“刷……”
有一瞬刀光亮起,还活着的几人瞪大眼睛,捂着自己喉咙,想说话嘴里冒出的全是鲜血,挣扎着倒下,死在了自己人手里。
二队黑甲人训练有素,迎上了何清。
刀光剑影,火星四溅。
这些黑甲人的实力比之前的恶徒强上了不止一个档次,且联手默契,仅仅一个照面,何清的手臂上便多了一道长长的血口,他翻身空跃脱离黑甲人的包围圈,扯下手臂上已经破碎的袖子撕成布条。
“小妖虎,你是有多怕死,来杀我还要随身携带二队妖虎兵。”
何清捡起旁边一把大刀,用布条穿过刀柄的小洞系住,而后一圈圈缠绕在手上,冷笑道。
白皙男子置若罔闻。
何清凌厉目光环视周围的妖虎兵,紧紧攥着手上大刀,低吼道:“来!”
一道道黑影迅猛冲击,何清不断挥舞手上大刀,试图以力借力,但对方巨力冲击而下,灵力炸裂,他不停的被逼退,被轰退,实力的差距极其明显。
“嗤……”
一道血口在何清后背划开。
“嗤……”
手臂再多添一道。
短短几个呼吸间,何清身上布衣已尽是猩红。
“砰……”
何清竖刀在身前,挡住面前一脚,大刀差点被震飞,他的身子撞在身后柱子上,紧接着便是一把致命涂毒匕首划向他喉咙。
生死一瞬!
何清瞳孔收缩至针尖大小。
他垂落着的右手手臂之上,突兀的有漆黑色纹路如野草般疯长,瞬间攀满整只手臂,如恶魔之手。
突然,紧闭着的大门被踹开,二扇木门重重飞向站着的白皙男子,后者面不改色,木门在接近他一米左右被无形气机切碎成四片擦着他的身体飞过。
门口空无一人。
有黑影一闪而过,下一瞬便是接连的惨叫声,白皙男子神色古井无波,只不过那手掌却逐渐攥紧,越来越用力,嘎吱作响。
靠近何清一圈的十几名妖虎兵,诡异暴毙,直直倒地,脖间都有细小的几乎看不见的血痕。
剩下的妖虎兵急忙后退。
何清身子紧贴柱子,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他抬起头,看着房梁,不知何时,那里已经站着一个浑身裹着黑袍的家伙,手上来回抛着一把小巧蓝色短刃,气质阴冷如林间幽狼。
黑袍人微微抬起头,露出半张脸庞,有一条从眉心到鼻梁再蜿蜒到喉咙的狰狞可怕伤痕,恐怖之极。
身如鬼魅,心似恶狼。
恶洲最令人闻风丧胆的王者杀手。
很少有人知道,他脸上的那一道破坏了整张脸庞气质韵味的狰狞伤痕,是何清留下的。
鬼狼,沐黑影!
三年前,恶洲的无法地带,幽暗谷一线天,万妖谷谷主妖恶亲率三大将追杀极刑者,关键时刻,鬼狼以胸口一个通透窟窿的代价从妖恶枪底救下极刑者,逃遁离开。
何清手臂上攀延的黑色花纹一瞬退散,他贴着柱子身体逐渐滑落,紧绷身子逐渐放松,轻声道:“你不该来,曲州隶属下半国,是所有无法人的禁地,一
不小心被皇室鹰犬盯上就麻烦了。”
站在房梁上的沐黑影神色淡漠,指尖轻抚手上短刃:“我再不来,堂堂的极刑者恐怕就要死在一群杂鱼手上了,你丢脸没事,我怕三新星的名声被你拖累。”
何清无奈苦笑,这家伙,还是一如既往的嘴上不饶人。
眨眼便少了一队的妖虎兵犹豫了一下,还是重新组列,再度包围了二人,神色凝重无比,他们可以面对失去修为的极刑者不动如山,但是没办法对同为三新星之一的鬼狼沐黑影一视同仁。
“不长记性?”
沐黑影斜瞥了一眼妖虎兵,身形瞬间模糊,妖虎兵顿时大惊失色,匆忙对敌,却惊骇发现根本发现不了沐黑影踪影,与此同时,站在不远处的白皙男子也动了,空荡荡的半空中突兀有金戈碰撞之声,旋即便是二道人影陡然浮现,交手如闪电。
“砰……”
气浪席卷,客栈内的桌椅全被震裂爆碎,妖虎兵被震得狼狈倒飞,四零八落,中心处,沐黑影手上蓝色短刃和白皙男子长了至少三十公分的血色指甲交错抵一起,火星四射,灵力爆涌。
二人各自被震退三步,稳住身形。
小妖虎低头看着胸口那一条细小的血痕,面色难看,体内气血涌动,从伤口处逼出淡蓝色的液体。
“原来是跨入下宗了。”
沐黑影轻甩发麻的手腕,嗤笑道:“难怪有底气来这,不过肖胡,难倒你老爹没告诉过你,谁才是恶洲无法地带的王者杀手吗?”
肖胡死死盯着沐黑影,十指朝下,指肚也迅速变得猩红,似有细小六瓣花朵逐渐于指肚呈现,森冷道:“沐黑影!我今日的目标只是极刑者,你最好别多管闲事!”
沐黑影咧嘴一笑,本就冰冷的笑容配上那可怕的疤痕更显狰狞:“连妖恶的闲事我都管了,你算什么东西?”
靠在柱子上休息了一会的何清撑着大刀站起身,他解掉手上布条,朝沐黑影轻轻点头示意,而后转身朝着门口离去。
“妖虎兵!”
肖胡瞪眼低吼。
一队妖虎兵迅猛冲向走向门口的何清。
何清脚步不顿,背对着那些冲来的妖虎兵。
沐黑影脸上的凶气瞬间绽放,暴戾如野兽,他双手合十胸前,猛地一转,一道道影子迅速浮现,凝实无比,宛如真人,足有十个。
“老子的名头就那么镇不住人吗?”
十个沐黑影陡然浮现一队妖虎兵面前。
“砰……”
妖虎兵甚至还不及反应,一个个便被肢解,或是一拳轰碎脑袋,或是生撕而开,场面惨烈。
最后一个妖虎兵的喉咙被一个沐黑影抓住提起,大手直接捏碎了他的整个脖子,满地血肉,剩下的九个沐黑影逐渐消散成光点。
沐黑影神色可怕:“再来!”
何清站在门口,仰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而后纵身上马一骑绝尘而去。
他一直相信沐黑影,就像沐黑影一直拿命赌他一样。
“你救不了他!”
肖胡暴怒吼道:“这片曲州边境,一定会是他的葬身之地!”
“那就来试试!”
整栋客栈倒塌瓦解,化作废墟,烟尘四漫,有强大波动一波高过一波,二道人影于尘土中飞速交手,激烈厮杀。
何清纵马飞奔在荒漠上。
没了往日修为,他和普通人无异。
他一身修为皆因寿命换来,如今又拿修为换回最后二年寿命,为的只是回一次百善城。
曲州,青岩郡,百善城。
百善城,百善人,百善孝为先。
从那次意外开始,距今已有四年了,他要回家,他想回家,他得回家了。
再前方,就是那从小养育的土地,那片名为故乡的远方。
前方已有一块巨石,饱经风霜的巨大石碑上刻着四个字,曲州边境!
遥远处,沐黑影靠在石块上喘息,他脚边放着一只断手,手指猩红,但他握着匕首的手掌上,也少了二根手指。
更远的地方,一地的千骑尸体,一身白衣的轻佻青年将手上的龙刀插进了身前的红衣男子胸口,男子嘴角往外冒着鲜血,死死盯着眼前的青年,不甘的往后倒去。
轻佻青年脚步踉跄,软倒在地,拿衣袖擦去满脸的鲜血。
千里之外,一座通天山顶悬崖前,一个白衣纬帽女子亭亭玉立,山风吹动得她白裙猎猎作响,在她前方,是那一望无际的山河,气势磅礴。
在她脚旁,有一个被白布包裹着的长条形物体。
里面包着的是一把重刀,名为极刑。
有一滴晶莹顺着女子精致脸颊滑落,滴在白布之上,晕出一小团水渍。
在何清越过石碑的那一瞬间,沐黑影和秦纪都似有所感,嘴唇轻动:“走好……”
这一别,是无期。
何清没有再回头,紧紧攥着缰绳的手臂上满是青筋,他闭着眼,面无表情。
策马扬蹄,跃碑过边境。
……
沐黑影抛掉手上的茶杯,翻手一握,取出二坛烈酒,一坛抛给了秦纪,随即一拍坛身,封泥飞起,他拿起酒坛便是猛灌一口。
秦纪轻轻拿下封泥,取出二个瓷碗,陆续倒满,而后将另外一碗放到了对面,那里其实本该还有一人坐着的。
只是他来不了。
这辈子可能都来不了了。
秦纪举起瓷碗,和沐黑影的探子轻轻一碰,然后望向那另外一碗,轻声道:“敬何清。”
沐黑影大口的灌下呛鼻烈酒。
“敬我们共同的兄弟”
“敬我们曾经的峥嵘岁月。”
“敬我们有过的桀骜风流。”
秦纪抿嘴,然后仰头一饮而尽。
二人抬头看着旁边,隐约间,那里似乎出现了一个黑袍青年背负血红色重刀,笑着拿起碗中酒,和他们重重一碰。
“此生无悔入恶洲。”
黑袍青年笑容和煦。
沐黑影和秦纪皆是轻声回应。
“来生还做无法人。”
第十八章 对不起
二坛子酒很快就见了底。
喝完酒后,秦纪撑着桌面起身,问道:“说吧,你这不惜代价的来帝都找我,究竟有什么事?”
天知道沐黑影为了来帝都付出了多少,以他的身份和实力,在周夏鹰犬的眼里就像黑夜里提着的一盏灯笼,想要不发现都难。
周夏鹰犬并不是什么废物,那是连上宗都敢动手的强硬组织,沐黑影如果是强闯的,在他没进周夏洲的边境之前就该身首异处。
秦纪并不关心他是用什么办法来这的,他只知道,这个男人会在这个时候寻上他,定有所求。
沐黑影直视着秦纪的眼睛,沉声道:“秦纪,我在恶洲十年,只认识你和何清二个兄弟,我知道你现在很难,可我总不能去找何清吧?”
沐黑影站起身,和秦纪并肩而立。
秦纪双手交叉叠在小腹处,平静道:“讲来便是。”
沐黑影轻声道:“我有一个妹妹,叫沐雨,一月她会到达帝都,我希望你能替我照顾她一年,一年之后,我再来找你接回她。”
沐黑影顿了顿,接着道:“但如果一年后,我没来找你。”
沐黑影紧紧的盯着秦纪的漆黑双眸:“秦纪,你替她找个安全的地方,让她平静渡过后半生,行吗?”
秦纪转过头去,手掌往后,负手而立。
沐黑影久久伫立。
二人如雕塑般久站,不知过了多久,秦纪方才缓缓道:“好。”
没有多余的话,简简单单一个字。
没问情况,不需理由。
沐黑影倒退一步,拱手抱拳,一拜到底。
秦纪堂而皇之受之。
“告辞!”
沐黑影丝毫没有拖泥带水,干净利落,转身便走。
秦纪一直还是之前的姿势,也并未去望沐黑影离去的方向,他就这么站着,从日落到天亮。
三个月前,他失去了第一个兄弟。
今天,他失去了第二个兄弟。
恶洲三新星,名存实亡。
满身晨露的青年探出手掌,有一滴冰凉落在掌心,很快便是淅淅沥沥的小雨。
秦纪回了屋子,烟酒不离手,就这样过了整整一个礼拜。
闭关到了瓶颈的姜经亘回来了,推门见到满屋子的烟味和浓烈酒味,再望了望那倒在床上醉醺醺的秦纪,默默的把屋子给收拾了一遍,开窗通风,而后也没有再去闭关,只是在屋子里修炼冥想。
夜幕渐垂。
正在盘坐的姜经亘突然起身,皱眉望向门外,在山间小路上,有一个黑衫女子正跌跌撞撞的往上跑来。
姜经亘起身,走出门外。
黑衣女子双眼红肿,跪倒在地,哭泣道:“姜哥,我求求你,他和秦泷关系一向不错,你又和秦泷是朋友,你救救大器吧,徐穆他们这次不会再放过他了。”
身姜经亘微微皱眉,抬头看了一眼楼上,手指放在嘴唇,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轻声道:“轻点,走远点说。”
二人走到了小院中,黑衣女子频频哀求,姜经亘沉默不语。
片刻后,姜经亘转身,走向了屋内,套上黑袍,拿起了剑,轻手轻脚的关上了门,当他合上门转身时,背后不知何时站着一个青年。
“秦哥……”
姜经亘愣了一下,而后轻轻喊了一声。
身上虽然还有这烟酒味道的秦纪却神色正常,他看着远处小院跪倒在地的严芊,微微抿嘴,他轻轻拍了拍姜经亘的肩膀,从姜经亘手上接过那一袭黑袍。
虽然他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从现在看来,杜大器的境况肯定很差,而且他又听到了徐穆的名字。
秦纪走到严芊面前,扶起严芊,轻声道:“我和杜大器说过,只要我还在学院一天,他有事就尽可以来找我。”
严芊捂着红唇,泣不成声。
“走吧。”
秦纪紧了紧脖子的袍领,双眸幽冷。
我秦纪护不了二个生死兄弟,难不成在这一个流火学院里,还护不了一个朋友了?
……
半天前。
内城,路边小摊。
慈眉善目的摆摊老夫妻正在来回忙碌,煮着小食,今晚摊上的生意不错,桌子都坐满了人。
其中一张桌子上,杜大器和严芊相对而坐,面前摆着诸多小食,只不过这些路边摊的东西再多,也比不上迎风楼的一道菜来的贵。
杜大器不是什么富家子弟,迎风楼那种地方,偶尔去一次就足够了。
“芊芊,吃吧。”
杜大器不断的望严芊碗里夹着菜,笑道:“尝尝看合不合胃口。”
严芊轻轻夹起一筷子菜放入口中,轻轻点头,虽然以她的性子并不喜欢这些路边摊,但她还是笑道:“恩,还不错。”
杜大器笑的很开心,很满足。
二人轻声交谈着,杜大器叙述着以后的向往,他不太会说情话,偶尔卡词的时候只会傻傻一笑,严芊望着笑容灿烂的杜大器,想起狩猎赛上他不顾危险冲下来救自己,心头也曾想过就这样吧,也不奢求太多了。
她不喜欢杜大器的懦弱,不喜欢他的逃避,可是他很爱自己,这就够了。
她爹一直和她说,找个你爱的不如找个爱你的。
很快,夜色便深了。
“喂,老板!老样子!”
小巷里走出五六个年轻人,身上纹龙画虎,看模样便不是什么善人,摆摊的老人对这些附近的地痞流氓都都了解,不敢怠慢,急忙笑呵呵的过来招呼,老伴也是放下手头其他活,先给他们开始准备菜肴。
几人围成一桌,大吃大喝,声音嘈杂,惹得其他桌不少人直皱眉头,不过也不敢多说什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哈哈,今天难得徐哥在,一定要多喝一点!”
“就是就是,大家一起敬徐哥一杯!”
众人笑嘻嘻的起哄,气氛热烈,坐在首位的青年戴着帽子,和周围人群随意聊天,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恩?”
喝的脸色发红的一个轻佻青年突然用手肘顶了顶旁边的一个红发青年,贼兮兮的眼睛瞄了瞄不远处桌上的黑发女子,偷笑道:“老鼠,你看,那女长得不错吧。”
红发青年眼睛一亮,一口灌掉碗中酒,擦了擦嘴,嬉笑道:“不错啊,蛮正点的!”
轻佻青年朝着女子吹了一声口哨,喊道:“嗨,美女!”
坐在桌上的严芊回头望了一眼后方那一桌人,冷冷的瞥了一眼那青年,收回目光,类似这种登徒子她见多了,懒得多计较什么。
杜大器眼眸微垂,并没说什么。
那桌上的青年并未在意,他也知道自己平常接触的这群人是什么货色,已经习以为常。
“哎哟喂,真不错啊。”
见到了正面的红发青年眼睛越来越亮,旁边的轻佻青年见到女子对面的那男的没什么反应,胆色足了许多,不断出言挑逗:“嗨,美女,要不要过来喝二杯?”
严芊忍耐着,并不回头,也不说话。
红发青年和轻佻青年互相交谈着,对着严芊评头论足,声音并不加掩饰,时而哄笑。
“那小妞身材是真的不错,正点!”
“这奶.子看上去就挺大的,手感肯定很好。”
“哈哈,老鼠,要不你过去聊聊?要是能成,我出钱给你包房。”
严芊的小脸越来越冷,手上筷子狠狠在桌子上一拍,刚想起身,杜大器一把按住了她的手腕,严芊怒目看着杜大器,杜大器面露犹豫之色,轻声道:”算了,别管他们,没必要惹事。”
严芊紧紧咬牙:“杜大器!我有些时候真怀疑你还有没有那一丁点的骨气。”
杜大器沉默一会,道:“芊芊,我们走吧,和他们这些人计较实在没必要。”
严芊一把甩开杜大器的手,怒瞪着他:“你到底还是不是个男人?”
杜大器怔在原地。
严芊转身,走向了那一桌,扬起玉手就是朝着二人清脆一耳光甩下,
突如而来的一幕让那一桌人都懵了。
被打的二人对视一眼,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直到火辣辣的疼痛在脸上蔓延时,轻佻青年面色一下子变得狰狞,起身反手就是一巴掌抽了回去,红衣青年也是迅速制住了严芊的手臂。
“你找死?”
清晰可见的五个巴掌印在严芊白皙小脸上迅速浮现,轻佻青年旋即抓住了她的喉咙,神色凶狠。
“芊芊!”
杜大器终于忍不住了,冲过去撞翻了轻佻青年,抓着严芊往后退。
桌上的剩下几人面色不善的站起身。
“嘿,有种。”
稳住踉跄身形的轻佻青年满脸凶色,盯着杜大器二人。
杜大器喉咙上下滚动,抓着严芊的手掌不自觉的用力。
唯一坐在位置上没有起身的青年缓缓摘下头上帽子,目光有些诧异的扫
了扫二人,似乎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
“徐穆?!”
杜大器瞳孔一缩。
刚想动手的轻佻青年动作一顿,看向了徐穆,疑色道:“徐哥,你认识这二人?”
徐穆手指抚摸着下巴,目光在杜大器和严芊身上停了停,嘴角一扯:“哟,废药大师,没想到还能在这里碰见你,不错么,还能被你勾搭上马子。”
“糟了……”
杜大器心头苦涩。
轻佻青年脸上重浮凶气,咧嘴狞笑道:“徐哥,有过节是吧?那今天小弟替你好好出出气,那个小妞今晚就送给你了。”
严芊紧紧咬着红唇,似有猩红在嘴里蔓延。
“走!芊芊,你赶紧走!”
杜大器一把推开了身边的严芊,吼道。
“想走?你说了算?”
红发青年和剩下几人踹翻旁边椅子,折下凳腿,冲向了二人。
杜大器狠狠咬牙,往前冲去,拦下冲过来的几人,棍棒如雨落,狠狠砸在杜大器身上。
严芊捂着红唇,僵在原地。
“走啊!快走!”
杜大器紧紧抱着红发青年往前扑去,同时回头朝着严芊大吼道。
严芊娇躯发颤,剩下的二人已经朝她冲来,这里这么多人,他们根本没有胜算,严芊忍着泪水,急忙回身往后跑。
“砰……”
红发青年挣脱杜大器,一脚踹翻了他,抄起旁边的凳子朝着杜大器脑袋狠狠砸下,血流一地。
“行了,别追了。”
徐穆挥了挥手,追向严芊的二人停住脚步。
徐穆走到躺在地上呻吟扭动的杜大器边上,蹲下身子,摇头道:“你说你,好端端的当你的废药大师不是很好吗?非要和秦泷扯上关系,还要跟我对着干。”
一向懦弱的杜大器这一次不知那里来的勇气,忍着痛苦,朝着徐穆脸上吐了一口血沫,失心疯般的哈哈大笑。
徐穆面无表情的抹掉脸上血沫,而后猛地从怀里抽出一把匕首,朝杜大器胸口狠狠捅了一刀,鲜血喷溅,杜大器眼睛睁大,血流一地。
徐穆松开手,拿手帕抹了抹手上鲜血,缓缓起身,而后朝着杜大器脑袋狠狠踹了一脚,淡漠道:“剩个人处理一下,其他人跟我走。”
一群人匆忙离去。
半天后。
跟着严芊急匆匆来到内城的秦纪顺着血迹找到了被拖到旁边阴冷小巷黑暗处的杜大器,后者浑身是血,气若游丝。
“大器!”
严芊跪倒在地,扑在杜大器身上,满是鲜血的双手颤抖的抱起杜大器。
秦纪手掌覆于杜大器胸口的匕首处,一丝浓厚灵力渡入他体内,后者身子轻微抖了抖,手指微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芊……芊芊……”
杜大器嘴巴一张涌出的便是鲜血,他似乎是笑了笑,声音含糊不清:“这……一次,我……够算男人了吧?”
严芊失声痛哭:“对不起,大器,真的对不起!”
“秦泷!救救他!求求你!救救他!”
严芊苦苦哀求秦纪。
秦纪从怀中掏出一瓶丹药,递给了严芊:“这药应该能暂时吊住他最后一口气,你带他赶紧去找大夫。”
“好……好,我立马去!”
严芊手忙脚乱的接过药给杜大器服下,而后背起杜大器赶紧去附近找医馆。
秦纪站在小巷里,他盯着地上的血泊沉默了许久。
关于杜大器的一幕幕在秦纪眼前迅速闪现。
“秦泷,你好,我姓杜,杜大器。”
“我有血性,我骨头也是硬的,可是我要顾忌的很多,我趁着血性一怒带来的后果,是我根本无法承受的……”
“这一次,我够算男人了吗?”
秦纪仰头,长吐一口气。
片刻后,秦纪笑了笑。
他戴上帽子,走进阴冷小巷深处,黑暗如同一张巨嘴将他吞噬:“我说过,你有事可以找我,我秦纪,言出必行!”
“你这一次,很男人!”
“所以,你承受不了的后果,我替你来!”
世人皆知恶洲三新星中,脾气最差的是鬼狼,手段最狠的是极刑者,却很少有人知道,那个很好说话,很久没有提过刀的家伙,一旦不好说话的时候。
另外二个加起来都不如他
第十九章 出手
迎风楼。
四楼包厢内,一桌人正聚在一起,房门推开,红发青年甩掉手上的水渍,笑嘻嘻的走了进来。
“徐哥。”
红发青年说道:“完事了。”
徐穆拧转面前的酒杯,缓缓点头,道:“行,干的不错。”
绰号老鼠的红发青年舔了舔嘴唇,惋惜道:“可惜让那个小妞跑了。”
徐穆随意道:“一个女人而已,想要模样好的,待会我带你们上夜溪宫溜一圈,自己去挑。”
桌上几人都眼睛发亮:“徐哥大气!”
“哈哈,还是徐哥阔绰。”
“夜溪宫啊,啧啧,随便一个娘们都得一万金币打底,咱也就跟着徐哥才能这么享福了。”
这些混迹于地下的痞子不停谄笑。
对他们来言,那地方着实是可望而不可及的销金场所,一想到那些皮肤水嫩,胸脯白花花的小娘们,这些人只感觉浑身上下都憋着一股火气。
平常去的窑子、勾栏跟这些上档次的什么楼啊,什么阁的比起来,简直云泥之别。
“嘎吱。”
紧闭的房门再次被推开。
众人皆以为是上菜的小二,只是等了一会,并未见有人上前,徐穆抬头瞥了一眼门口站着的黑袍青年,神色一僵。
“秦泷?”
徐穆霍然起身,如临大敌。
当然,他怕的不是这家伙,怕的是那个剑修。
可是徐穆怎么也没找到那个喜好紫袍负剑的孤僻青年。
老鼠等人皆是起身,神色不善。
“一个人?”
徐穆愣住了。
这家伙脑子抽风了,一个人竟敢找上他?
“姜经亘呢?”
徐穆并没有放松警惕,紧紧盯着门口的秦纪,冷笑道:“秦泷,你别以为搭上了姜经亘这条线就能无法无天,我老大已经盯上他了,你狂不了多久了。”
秦纪抬脚往前走。
红发青年几人面面相觑,再看看那脸色阴沉的徐穆。
“小子!”
老鼠厉声喝道:“我徐哥跟你说话呢,你耳朵聋了?”
红发青年抄起边上的凳子向着那走过来的秦纪便是迎头砸下,诡异的一幕突然出现,那凳子在距离秦纪还有三十公分的时候突然停住了,再也无法前进丝毫。
红发青年面露惊色,下一刻,他的身子凌空被提起,像是有一只无形大手抓住了他的脖子。
剩下的人都呆住了。
一直小心防备的徐穆此刻只感觉心头狠狠一缩。
没有灵力,没有剑意。
“彭……”
红发青年倒飞而出,嵌进包厢墙壁之内,那条凳子也是倒飞回去,重重砸在墙壁上的红发青年身上,整条凳子四分五裂,厚重墙壁此刻也龟裂而开。
“砰砰砰……”
一连串的碰撞声响起,接下来便是一阵阵的哀嚎和痛苦呻吟,整张桌子上,除了徐穆意外,剩下的人全都像是被一只无形大手拍中,嵌进四周墙壁之内,鲜血溅洒,染红壁画。
“念……念力!”
徐穆的
声音在此刻都因惊恐而变调了。
不同于这些入门、登堂一辈子只有混混日子的地痞流氓,徐穆的眼界让他一眼便认出了这只有炼金大师才能拥有的奇特攻击手法。
“你,你……”
徐穆惊骇无比:“你竟然跨入大师了?”
炼金术师在没有念力之前,孱弱无比,虽然地位、身份方面能和同阶的灵修相提并论,但是真打起来,醉心修炼上的炼金术师十个也不是一个同阶灵修的对手。
但只要跨入大师,拥有了念力,这便是二个概念了。
修炼界一直有一句话,灵修为本,体修为尊,同阶之内,体修无敌,可是在上古时代,体修传承还没有断绝的时候,一名正常的体修碰上同阶的炼金术师也得避让三分。
那无形无色,无孔不入的念力,是体修最大的天敌。
而如今天下,体修传承断绝,同阶争斗中,一个拥有念力的炼金术师,将会是灵修的噩梦。
徐穆第一反应就是要逃,可是任由他如何催动体内灵力,四肢仿佛被无可撼动的山岳压住了一般,纹丝不动,那无处不在的念力紧紧禁锢着他的身体,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秦纪一步步走进他面前。
“你,你要干什么?”
徐穆现在只剩下了恐惧。
“上次那一棍怎么就不能让你长长记性呢?”
秦纪抓着徐穆的脑袋,向着面前的饭桌便是狠狠一磕,力道之大,这张由青岩石所铸的圆形桌子裂开一条缝隙,轰然碎裂成二半。
满脸鲜血的徐穆只感觉一阵晕眩,倒在地上。
他内心深处,终于攀升起恐惧和后悔,嘴唇下意识的蠕动,语调模糊,但听得出来满是求饶乞怜之意。
秦纪不为所动,蹲下身,又抓起徐穆的脑袋,轻声道:“你说你有事来找我不好吗?何必去欺负一个你们眼中的废物,这会让你们很有优越感,很自豪吗?”
“彭……”
徐穆的脸再次重重磕在了地上,一滩鲜血从他面目下淌处,浸湿地上的毛毯。
他的脑海已经一片空白。
秦纪的神情很平静,抓着徐穆的头发,后者的鼻梁骨已经呈现扭曲状态,额头上的伤口深可见骨,眼瞳已经呈现涣散状态。
“我记得我跟你说过,一头猪,就算吃的再饱,能有个千斤重,可要是碰上个普通人,依旧会被宰的,你怎么就不信呢?”
秦纪第三次抓起徐穆的脑袋,用力嗑在地上。
这一次,地板都已经龟裂,整个房间似乎都抖了一抖。
鲜血流淌一地,地上的人影身子痉挛,时不时的抽搐二下。
秦纪站起身,右脚后抬些许,旋即猛地踢出,脚下的躯体如炮弹般在墙上撞出一个大洞,从十几米高的听风楼包厢内轰然落地,引起下方阵阵惊呼尖叫。
秦纪走到大洞处,冷漠俯视下方街道上的那一滩血泊。
酒楼小二听闻动静赶到门口,看着满屋惨状,目瞪口呆。
秦纪手掌一握,一张白色龙纹卡飞向那一脸惊骇的小二,插在他边上门框:“打坏的东西我赔。”
小二咽了口唾沫,只能僵硬的看着那从被撞出的墙壁缺口处一跃而下的背影。
……
黄氏医馆。
秦纪在门口的水缸里洗了洗手,擦掉手上的血迹,推门而进,姜经亘见到去而复返的秦纪,连忙迎了出来。
“怎么样了?”
秦纪透过半边帘子望向那屋子里躺着的人影和陪伴在边上的黑衫女子。
姜经亘如实交代道:“那一刀还差一公分就捅在心脏上了,杜大器体质本就不行,修为也够呛,按医师说的,若非有一股雄浑药力一直吊着他的最后一口气,早就死了,现在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秦纪默默不语,站在帘子外。
屋子里的严芊一直握着杜大器的手掌,泪水止不住的往下落。
“大器,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你千万要撑住,你一定要醒来,我再也不肆意妄为了。”
“你怎么就这么傻,狩猎赛的时候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我严芊真不值得你这么做。”
黑衫女子趴在床榻边,埋头痛哭。
她的骄傲,她的要强,都在这一刻土崩瓦解,她太想要成为人上人了,所以从小到大,无论是修炼还是读书,她都拼尽全力,要想成为第一名,在自家的小城里面,她也许算是家境不错,修为可以,可一旦来到这整个周夏最群英荟萃的帝都,她便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
可是她依旧不愿放弃,击破脑袋来到了帝都的一所三流学院,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那个和她一起从小长大,随着年龄却逐渐将信将疑的小男孩,也会跟来。
为了她的一句承诺,这个小男孩明知会在这所学院里受到怎样的待遇仍是义无反顾。
他本来可以在小城的学院里安安心心当他的炼金术师,不用受人嘲讽,不用尝尽冷暖。
严芊的心在捕猎赛时,见到那疯了一样跳下来向着群狼怒吼的瘦弱青年时,有了第一次悸动。
而在今天听到青年说的最后一句话时,所有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这一次,我够男人了吗?”
严芊的心一阵绞痛。
为了能追上她,杜大器已经是竭尽全力。
她爹说的没错。
找个你爱的,不如找个爱你的吧。
“大器,我求求你醒来,你只要醒来,我什么都愿意。”
“什么名利,什么修为,我都不要了,我们二个开开心心的在一起,我们回伏城,我什么都不想再追求了。”
“大器,你听到了吗?你醒来阿。”
严芊的抽泣痛哭声在落枕可闻的医馆内显得凄凉无助。。
姜经亘看着那个蹲在医馆门槛上抽着卷烟的青年,他的脸在缭绕烟雾中看不清晰。
片刻后,抽完口袋里最后一支烟的青年把烟蒂丢到了地上,脚掌拧灭火星,从怀里掏出了传音石,在传音石的光幕上,他按下了一串号码,拨了过去。
没多久,一道阴冷声音淡漠响起:“谁?”
“我。”
秦纪声音平静。
传音石那边微微一静,旋即便是一阵噼里啪啦的东西碎裂声,那个手忙脚乱从兽皮沙发上直起身的青年急忙喊道:“纪哥,怎么了。”
秦纪仰起头,缓缓开口:“带上你吃饭的家伙,上黄氏医馆来救个人。”
传音石匆匆挂断。
仅仅片刻,宽阔大路的尽头便有四马齐驱,横行霸道,疾驰而来。
姜经亘这辈子都无法忘记,那个从马车上走下来的阴柔青年。
如深藏幽林中的阴冷妖狐,令人生畏。
第二十章 划半而治
秦纪让严芊暂时退了出来,陆术拎着个小箱子走了进去,拉上了帘子。
“你们在外面等就行。”
秦纪说了一声,走进了屋里。
小野狐陆术打开箱子,里面是各种各样的医针、镊子等等,他简单查看了一下杜大器的状态,取出一排小针,从杜大器眉心开始,一路插下,直至胸口的伤口处。
足足三十二针,行云流水。
当最后一根细针落下,刚好擦着杜大器微微跳动的心脏而过,后者即使在昏迷中仍是面孔微微扭曲,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陆术屈指轻弹,一股肉眼可见的碧绿色灵力分别从三十二根细针上涌入杜大器体内,他的面色迅速的恢复常态,有了红润之色。
陆术一根一根的往外拔,速度轻缓,不急不躁,这落针极快的三十二针在拔的时候足足花了半个时辰,尤其是最后落的五针,每一针都花了二分钟的时间。
终于,最后一针也落入陆术掌心。
陆术收起这些细针,床上的杜大器已经有了正常呼吸。
别说这仅仅是一个刀伤,只要还能有口气,陆术都能想办法整一整,东北小野狐师承的鬼医赵太平,那可是周夏赫赫有名的第一医。
据说这位第一医的医术已然通天,市井间流传的说法是,他曾经甚至将一个生机断绝,已死七天的死人硬生生医活,在当时轰动一时,可惜这位医术超群的赵太平外貌丑陋,性格古怪,行事超脱常人,所以才会被冠为鬼医。
秦纪和陆术先后走出屋门,焦急等候在外的严芊见状连忙望向秦纪,后者向他微微点头,严芊急忙冲进屋里,见到那气息平稳的杜大器,泣不成声。
姜经亘望向那气质阴柔青年的眼神愈发敬畏。
这次已然是喜极而泣的严芊走出屋子,对着秦纪二人便是欲行大礼,被秦纪提前搀扶住方才没有拜倒下去。
“秦哥,还有这位先生,救命之恩,实在无以为报!”
严芊数度哽咽道。
“没事。”
秦纪扶起严芊,笑道:“我兄弟一向不喜欢这些,严芊,你回去好好照顾大器吧。”
严芊退后一步,拱手连拜三下。
“经亘。”
秦纪轻喊道:“你这二天就留在这里吧,多看着点,以防万一。”
“好。”
姜经亘干脆利落的应下。
秦纪在他心里已经无限拔高,已经到了一个常人难以想象的地步了
小野狐至始至终都没去看这二人一眼,和秦纪迈步出了医馆,他把箱子放回马车,对着马夫耳语几句,后者驾车离去,二人随意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
“纪哥。”
小野狐拢了拢身上的华贵狐裘,轻声道:“这段时间老有你那边的消息放在我桌子上,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要不我去敲打敲打那些不知天高的的小家伙?”
秦纪微微摇头。
以小野狐的手段,秦纪在流火学院的一举一动都难逃他耳目,对此秦纪也并不惊奇。
陆术显然也料到秦纪的回答,并未多言,只是叹道:“这要是让那头蠢豹子知道你现在的情况,他还不得把那流火都给拆了。”
秦纪平静道:“那就别让他知道。”
小野狐无奈耸肩。
秦纪聊道:“野豹这二天干什么呢?”
“他?”
陆术撇嘴道:“他还能干什么,白天在学院里横行霸道,也没什么人敢招惹他,晚上就逛逛游龙窟、凤阁楼,帝都这些个花魁都被他玩遍了,好像昨天还是前天,为了睡个清倌,一口气砸了二百万还附带送了块玄黄石金的珠子。”
秦纪微微点头,道:“成吧,能不惹事就行,你告诉他,让他安安稳稳的,吃喝玩乐就随他去,但要是想整些幺蛾子的话就趁早滚蛋回东西北。”
小野狐笑道:“行,回头我就把话带过去。”
二人闲聊着最近发生的事情,宽阔的街道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头。
帝都分为内城和外城,而内城又分三个区,核心的周区和夏区,还有秦纪他们现在溜达着的内城区。
至于外城便大的去了,鱼龙混杂,三教九流,诸多的学院、地方势力和铺子生意等等。
走着走着,原本还带笑的陆术停下脚步,望向那不远处小巷内快步窜出的一队人,皆是身着周夏官方的标志黑甲,为首的佩刀男子迎面走来。
“巡捕队办事,无关人等散开。”
佩刀男子向着陆术低喝一声,而后紧盯着秦纪,和手上的画像对比了一下,道:“请跟我们走一趟,有人举报你和内城听风楼的打斗命案有关。”
外城还无所谓,但周夏内城区域,无论是核心二区还是内城区,都严禁打斗,常年有巡捕队待命。
像那核心二区,更是有阵法笼罩,压制修为。
陆术眼神暗沉,身上阴气一炸,冷漠气质让的这些身经百战的巡捕队队员都心头一惊,特别是那修为已经到达中师级别的佩刀男子,更是神色凝重。
秦纪轻拍陆术肩头。
小野狐冷冷瞥了一眼那佩刀男子,压下动手的心思,淡漠道:“滚!”
佩刀男子神色难看,就算是上师到了内城,也得给巡捕队几分薄命,这年轻人未免太过猖狂,他手掌覆上刀柄,沉声道:“我再说一遍,帝都巡捕队办事,闲杂人等如若不退,视为同犯,你们可要想清楚了,这里是帝都!”
陆术对待外人的脾气一向不怎么好,声音幽冷,压抑着阴气:“不滚,就死!”
佩刀男子严阵以待,缓缓拔刀,他身后的一队人缓缓散开,形成了一个包围圈。
男子在帝都执勤这么多年了,还是头一回见到敢在内城正面硬抗巡捕队的,这可是重罪。
只要战斗波动一传开,周夏方面的强者便会立马赶来,即刻镇压,所以这一队巡捕队虽然心头暗惊这阴柔青年的气息古怪,却并未有多少畏惧。
小野狐虽不如罗野豹跋扈,但也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主,抬手便是灵力涌动,向着佩刀男子等人一巴掌扇下,见到对面的人真敢动手,佩刀男子神色也冷冽许多,佩刀出鞘。
“等……等等!”
有一道肥硕人影从闪烁而来,落在佩刀男子等人身前,手掌轻挥,挡下那浓郁的灵力攻击。
“队长!”
佩刀男子等人连忙行礼。
身材已经异常臃肿的男子搓着手,赔笑道:“陆先生,误会误会,这都是误会。”
小野狐微微皱眉,打量了一下这张堆满谄笑的陌生脸,一时没想起这人。
臃肿男子显然知晓小野狐在想什么,连忙道:“陆先生,一个月前,宗人府刘堂长的生辰宴上,小人方骆,当时有幸拜见过陆先生。”
小野狐淡淡应了一声,也不知道想没想起来,也并没多说什么,冷漠转身,和秦纪往后走。
“陆先生,您老慢走!”
臃肿男子连连迎送,原本剑拔弩张的捕猎队一行人此刻皆眼观鼻鼻观心。
姿态放的极低的臃肿男子一直恭敬目送二人背影离去后方才收敛笑容,缓缓往回走。
“队长……”
佩刀男子手上还拿着那印有秦纪的画像,呐呐道。
臃肿男子面无表情的接过画像,撕成二半,他扫了一眼佩刀男子和他身后的一队人道:“你们要记得感谢我,今晚救了你们一队人的命。”
佩刀男子的掌心已经有了冷汗。
现在就算是个傻子也知道,今晚碰上了个不得了的人物了。
“收队。”
臃肿男子冷声道:“今晚的所见所闻,全部给我咬死在肚子里,谁要是透露一个字,休怪我无情。”
“是!”
一队人连忙应下。
臃肿男子转头望向那先前二人离去的方向,紧紧攥着手上已经撕碎的画像,掌背可见显露的青筋。
一个月前,他确实在那生辰宴上,只不过当时并没有去拜见这一位陆先生,而是亲眼见到和他一起的那个胸口纹着狰狞豹头的家伙,一言不合,竟然把作为主角的刘堂长脑袋摁到了水池里,全场上下,竟无一人敢开口求情。
事后有宗人府的大人物匆匆赶来,却被那气质阴柔如妖狐的男子一巴掌甩在地上,愣是不敢还手。
当时的臃肿男子只感觉脑子都是一片浆糊。
这就算是周夏皇室的皇子亲来,也不敢如此横行霸道,百无禁忌吧?
秦纪和小野狐走回了医馆。
“行了,回去吧。”
秦纪摆了摆手。
陆术点头,身形逐渐消失在街道尽头。
秦纪坐在医馆门口的台阶上,望着内城方向,视线尽头那些灯火辉煌。
在那最里面,有一座皇城,那里有着整个周夏最宏大最雄伟的鎏金大殿,自五百三十九年前,那里就是王朝的枢纽,无数人前仆后继,不惜代价,就想在那里出人头地,一步登天。
一个传承了整整五百年的帝国,有多么强大的底蕴,只有天知道。
秦纪身子后仰,靠在冰凉墙壁上,他翻手取出一块红色六角令牌,如火焰般熊熊燃烧。
秦纪凝视着牌子上面的秦字。
东西北的地下霸主秦家,也已经绵延四百余年了。
“周夏九州。”
秦纪神色莫名。
如今的天下,都把东西北六小洲叫做上半国,南方三大洲叫做下半国,可是又有谁知道,这个分界线,是在三十年前才出现的。
准确的说,是从那腰胯三刀的男人坐上秦家家主位置的时候,才流传开来的说法。
国分上下,划半而治。
何其有趣。
(这二天在忙点小事情,明天即刻恢复正常更新,望见谅。)
第二十一章 段少爷
日子一天天的过。
杜大器次日就醒了过来,严芊拗不过杜大器,从医馆搬出,换了个廉价的客栈住下,值得一提的是,因为小野狐的关系,受此重伤的杜大器仅仅是一个礼拜便又行动自如,令人称奇。
徐穆死了的消息也逐渐传开,当严芊二人得知消息后,皆是缄口不语。
一周后。
姜经亘坐在地上研究着复杂剑痕图,时不时的拧转手腕,模仿揣摩,秦纪坐在顶楼的露天平台上,一如既往的凝视远方。
山腰上走上二个牵手而来的年轻男女。
“姜哥。”
年轻男女行礼,姜经亘平淡点头算是回应了。
性子向来孤僻高傲的姜经亘也只有在面对秦纪时才会有其他表情。
二人上了顶楼,寻上秦纪。
“秦泷。”
大难不死的杜大器神色复杂,道:“这一次真的多谢你了。”
严芊亦是在旁边默默行礼。
秦纪摆手笑道:“没事,你们特地跑来,应该不止是为了专程感谢我吧?”
杜大器和严芊对视一眼,前者咧嘴笑道:“秦泷,我和芊芊打算退学回伏城了,帝都并不适合我们,今天我们是特地来和你告别的。”
秦纪起身,轻拍杜大器的肩膀:“理智的选择。”
杜大器再次郑重行礼,沉声道:“秦泷,以后路过曲州伏城的时候,要是不嫌弃,可以来杜家寻我,我和芊芊时刻恭候。”
秦纪点头:“好。”
二人俯身作揖,相伴退去。
秦纪站在楼上,目送着二人下山的背影,片刻后转过头,望向左方。
秦纪现在突然很羡慕杜大器。
杜大器成功了,他拼尽一切,感动了严芊,他带走了自己喜欢的姑娘,握着她的手,离开了帝都,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再无拘束。
那他呢?
他秦纪需要怎么做,才能让天龙学院里那只颠倒众生的小狐狸回头?
这个帝都,秦纪其实比杜大器更不适应。
他站在这片土地的任何一寸上,都如鲠在喉,如芒在背。
秦纪也不敢去天龙,他害怕,害怕再次见到那只小狐狸,害怕从她口里说话的任何一句话。
杜大器说他顾忌的很多,可秦纪何尝没有顾忌,他的顾忌,重若千钧。
秦纪如今只敢站在这里,远远的看着天龙,就像看着她一样,就这样看着,不去打扰。
也许就这样看足二年,他就会退步。
也许不会。
谁知道呢。
秦纪坐在椅子上后仰,眯起漆黑双眸,眼前的一切变得有些模糊。
天龙学院,独栋宿舍内。
年轻女子刚洗完澡,披着奢华丝绸浴巾走出,薄薄的浴巾将那凹凸身材包裹的更显诱惑,她一边擦拭着头发一边走到黄雕古木做成的柜子前,在一排衣服前扫视。
最边上角落的一件红衣吸引了她的视线,这件许久未动的红衣上已经落上了灰尘,相比于一柜子精致奢华,像是艺术品的衣服,这件简单丝绸的红衣显得有些落魄寒酸。
年轻女
子拿出红衣,并不是穿上,而是选择丢弃,扔到废品筐里的红衣发出一声清脆金铁交击声,年轻女子一怔,而后俯身,捡起红衣,在衣兜里摸索,掏出了一把小巧的同心锁。
年轻女子凝视锁上的二个名字。
秦纪。
沐红狸。
在那名字的最下方,还有一行小字。
喜欢一个人,始于颜容,陷于才华,忠于人品。
年轻女子沉默许久,纤细手掌一握,只是普通材质的同心锁锁体断裂,那二个名字中间出现了一条清晰可见的裂缝,下方的整句话都被分割成二半。
年轻女子将手上的同心锁扔到了框里,和那件红衣一起被丢弃。
……
新生大比越来越近,人阶的新生们都在竭尽全力的修炼,姜经亘也时常闭关,秦纪接到了秦琳的传音,凤凰女子学院一向校规严谨,这次难得放了一周的假,秦纪当晚就回了四街地带的府邸。
这个地处核心二区,也就是周区的四街地带,往来无白丁,是真正意义上的寸土寸金,而且可能有钱都买不到。
当秦纪回到家的时候,乖巧贤惠的秦琳早已准备了一大桌的菜肴,喷香扑鼻。
身躯庞大的巨蟒啾啾游动而来,亲昵拿脑袋拱着秦纪。
“停停停,自己现在多大没点数吗?”
秦纪被这硕大脑袋拱的连连倒退,没好气的一巴掌拍在那脑袋上。
啾啾的眼神委屈异常。
边上的围墙上不知何时蹲着个青年,叼着狗尾巴草,瞪着那条巨大的漆黑蟒蛇,道:“我的个乖乖哟,秦纪,你搁帝都养这么大条蛇?”
啾啾三角蛇瞳本能的露出寒光,被秦纪按住脑袋,早已通灵的啾啾缩下脑袋,从一旁游弋而走。
青年从围墙上一跃而起。
“你就不能走大门么?”
秦纪无奈道。
青年撇嘴,随意摇晃着手上的狗尾巴草:“谁规定回家就得走正门的?”
二人并肩走进屋里,正在准备碗筷的秦琳望见那青年一怔,意外笑道:“段少爷。”
“哟。”
青年眉头一挑,笑眯眯道:“琳儿也来帝都了,真是好久不见啊,来,抱一个吧,为兄甚是想念。”
秦琳捧着手上的菜肴,灵动侧身,避过青年大张的怀抱,巧笑倩兮:“我再去拿副碗筷,你们要喝酒吗?”
青年一副受伤的表情,唉声叹气。
秦纪点了点头,坐到了凳子上,啾啾在门外游动,庞大的黑鳞身躯令人生畏。
这位臭名昭著的周夏第一号纨绔大喇喇的坐在秦纪对面。
“什么时候回来的?”
秦纪问道。
段漠回答道:“前天才到帝都,我一刚回帝都就听说有人不识抬举,竟然敢霸占小爷我的花魁姑娘们,我还打算去瞅瞅是谁家公子爷这么嚣张,结果就被野豹灌了个七荤八素,今天才醒过来。”
段漠叹气道:“没办法啊,自家兄弟要抢女人,咱只能让,这不,心里难受,上你这来诉诉苦。”
“出息。”
秦纪骂道。
在这位天之商行的大少爷在帝都的
时候,可是扬言包下游龙窟、凤阁楼所有的花魁姑娘,谁人敢碰就剁手砍脚,何其嚣狂。
这间府邸自然也是段漠的,只不过当初在恶洲的时候听闻这家伙在四街地带有这么一栋价值连城的屋子,被秦纪硬生生抢到了钥匙,据为己有了。
秦琳拿着碗筷和酒壶走上前来,替二人斟满酒。
段漠大口咬着面前金黄发脆的肉腿,向着白衣女孩伸出拇指,道:“还是琳儿手艺好,比天香阁那些虚有其名的厨子像样多了。”
秦琳浅浅一笑,清婉动人。
段漠又忍不住唉声叹气,道:“看来看去,还是我琳儿妹子长得漂亮,人又善良,你要不抛弃秦纪跟我走吧,你瞅瞅他,他有什么好的,没钱没权的,一天到晚就知道抱着把破刀,根本不懂珍惜女孩子。”
秦纪捡起果盘里的一颗枣子便砸了过去:“吃的还堵不住你嘴。”
段漠伸手接过砸来的枣子,重重叹气,将其抛进嘴里。
“彼岸港湾一别,这都一年多了,你小子上哪去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秦纪拿起酒碗,隔空示意。
段漠脚踩在椅子上,丝毫没有贵族世家的风度,也难怪能和野豹尿到一个壶里。
“出国溜了一圈。”
段漠咽下嘴里的吃食,随意道。
秦琳手上的紫玉筷子架起一小片薄如蝉翼的鱼肉,取笑道:“一个周夏还不够你祸害,还要跑到外面去。”
秦纪连连点头,附和道:“就是,丢人都丢到外面去了。”
段漠气的一乐,道:“你们二兄妹还真是同仇敌忾啊。”
秦纪饮尽碗中酒,问道:“路过曲州了吧?”
提起这个,段漠神色便收敛了一些,点头道:“去了,我就猜到你们几个王八蛋不敢去,不过没事,我段漠脸皮一向比较厚,替你们去见了见他。”
秦纪指肚轻抹碗口,轻声道:“怎么样?”
段漠摊手道:“挺好啊,终于重归故土了,当然了,就他那脾气,也算不上衣锦还乡,老老实实缩着,你们两都一个德行。”
秦纪重新斟满酒。
段漠砸吧着嘴,道:“说句实话,我挺佩服何清的,你要换我,我如果快死了,哪能这么平平静静的,秦纪哎,人死了,一切就是空的了。”
段漠接着道:“我一直在想,人死后,究竟知不知道自己死了?”
段漠突然兴奋起来,一只脚踩着凳子起身,抹嘴道:“你说,如果是知道的话,那就完了呀,死后不得后悔死,死了都不安宁,但如果不知道的话,这就更让人不舒服了,脖子一抹,什么都不知道了,一想到这个,我现在就怕死的一塌糊涂。”
秦纪抬眼看着那个青年。
青年板着手指头,道:“死了之后,不能摸小姑娘软软的胸脯了,不能带着恶仆跋扈闯荡了,更不能享受挥土如金的生活了,还不能……”
段漠一连串的不能之后,一屁股坐倒,摇头道:“不能死,绝对不能死,好死不如赖活着。”
秦纪并没说话,只是凝视碗中酒。
他在想段漠刚才说的一句话。
人死后,究竟知不知道自己死了?
(以后更新定时在每日晚上八点,免除书友的等更烦恼,如果有事,会提前在书评区请假的)
第二十二章 跪叩二万里
古往今来,多少人为了不死,穷尽一切,却终归还是一场梦。
传说中的上古修炼者夺天地造化,武力通天,可纵使是巨擘,也难逃生死,一切成空,长生二字,是多少人毕生的追求。
二人喝了个酩酊大醉。
酒醒以后,段漠已经离去了,秦纪喝完秦琳煮的的解酒汤后也好了许多,接下来的一周,秦纪陪着秦琳逛了逛帝都,从外城区到周、夏二区,吃喝玩乐溜了个遍。
人潮拥挤的街道上,手里小心拿着一串糖葫芦的秦琳左顾右盼,突然瞧见了那小铺上一排放开的糖人,美眸发亮,指着那边道:“哥!我要那个!”
秦纪带她走了过去,桌子上摆放着许多栩栩如生的糖人,活灵活现,摆摊的是个老妇人,瞧见二人上前顿时热情招呼道:“这些糖人每个五金币,还可以现做。”
“能现做吗?”
秦琳有些惊喜,揽着秦纪的胳膊,道:“那能不能做一个我们二个样子的?”
老妇人笑眯着眼,点头道:“可以的,但需要二个糖人的钱哦。”
秦琳掏出怀里的白色龙纹卡,在老妇人桌上的石器上一印,输入十的数字,收到钱的后老妇人用小棍挑起一团糖浆,熟练的来回翻转调动,不时抬头看一眼二人。
没多久,二个小巧男女便呈现而出,女子揽着男子手臂,和面前的二人一模一样。
“给。”
老妇人将手上做好的糖人递给了秦琳。
“谢谢婆婆。”
秦琳拿过糖人,开怀笑道。
“哥。”
秦琳拿着糖人,笑嘻嘻道:“你看,像不像?”
看着面前的二个糖人,秦纪不假思索,张开嘴巴便准备一口咬下,秦琳急忙拿回,美眸瞪着秦纪:“你干嘛?”
秦纪愣住了:“这玩意不就是拿来吃的吗?”
秦琳恨恨的锤了秦纪一拳,恼怒道:“哥,你真是个呆子。”
秦纪挠着脑袋,有些无辜:“这是糖做的,你不吃它待会就化了啊。”
“不理你了。”
秦琳气哼哼的往前走。
秦纪快步追上,揽上秦琳的香肩,笑道:“行了行了,别生气了,我这
么一个大活人在你面前,你还看个糖人。”
秦琳翻了个白眼:“不解风情。”
二人玩玩闹闹,走到了凤凰女子学院的门口。
“走了。”
秦琳挥了挥手,秦纪站在门口遥遥相送,旋即走远。
走在学院里的秦琳脚步一顿,边上窜出一个身影,扑在了秦琳身上,惹得后者一阵惊呼。
“哟,这糖人。”
扑上来环着秦琳脖子的貌美女子惊疑道:“秦琳,老实交代,刚才门口那个是不是你心上人?”
秦琳没好气的掰开貌美女子的手,道:“杨琪,下次再这样一惊一乍的我就揍你。”
貌美女子挑眉耸肩,嬉笑道:“好嘛。”
一袭青衣的窈窕女子从一旁缓步走出,秦琳招了招手:“晓秀。”
苏晓秀瞥了一眼杨琪,道:“琳琳,你要揍她我肯定帮你。”
杨琪夸张的瞪眼:“别吧,你们这就统一战线了?”
苏晓秀没有理会她,远远的看了一眼门口那已经离去的背影,柳眉微蹙,因为离得太远,她也看不清,只觉得似乎有点熟悉。
秦纪回了学院。
他偶尔去听听马越簿的课,闲时就逛逛流火,大多数时候一个人坐在露天平台上,抽着卷烟喝着酒。
姜经亘回来的时候,秦纪一时兴起,也会和他对上二招,活动活动筋骨,当然了,无一例外是姜经亘被揍得很惨,不过后者好像乐在其中。
业精于勤荒于嬉。
所有人都在拼命努力的时候,秦纪却一直原地踏步,甚至逆水行舟。
对此,秦纪毫无反应。
又是一周的时间恍然而过。
在阳台上枯坐一晚上的秦纪如同雕塑一般,直到半空中有一滴冰凉落下,滴在他脸庞之上,这个男人方才缓缓起身。
本应该朝霞万里的清晨此刻却阴云密布,很是压抑。
秦纪回屋拿起二把油纸伞,离开了流火学院,直奔百里外的周夏帝都城门而去,半个时辰后,暴雨倾盆,狂风呼啸,街道上的小摊小贩早已撤了个干净,商铺大门紧闭,宽阔的八马并驱的帝都主道上,只剩下这一把油纸伞。
高耸城门的城洞里,有一袭黑袍靠墙而立,在他边上,一个白衣女孩坐在轮椅上,抱着一把木剑,安静乖巧。
在风雨中然不动的油纸伞慢慢走到了桥洞下。
秦纪把手上剩下的一把油纸伞递向沐黑影。
沐黑影并未借伞,一言不发,头也不回,孤身迎着雨幕,踩着满地泥水,消失在水天一线中。
秦纪看向轮椅上的白衣女孩。
后者抬起头,笑容清丽:“我哥是个好人,对吧?”
秦纪撑着油纸伞,默不作声。
白衣女孩望向沐黑影离去的方向,依旧还带着浅笑,只不过精致小脸上却有豆大的泪珠滑落:“可是这个世道,好人不会有好报的。”
沐黑影是不是好人,秦纪不知道,也不敢说。
但他唯一知道的是,他是自己兄弟。
秦纪手掌搭在女孩肩膀上,后者肩膀微微耸动,终于是忍不住了,猛地嚎啕大哭:“我哥是个好人!他真的一直都是个好人!所有人都不相信他,都误解他。”
“他不叫什么沐黑影,他叫沐来生!”
“为什么天下所有的不幸,都要发生在他身上?”
女孩撕心裂肺的哭声被雨声淹没,随着冷风一起飘向无人能知的远处。
秦纪看着那个紧紧怀抱木剑的悲苦女孩,不知如何开口。
在离二人看不到的远处,黑沉雨幕下,黑袍人摘下帽子,露出那张可怖的容颜,他沐浴着狂风暴雨,仰起头,久久未动。
最后,沐黑影双膝重重砸在地上,溅起一地泥水。
“噗通。”
沐黑影脑袋重重嗑在地上,满脸泥水。
他站起身,往前继续走,五步之后,再度跪地,起身再五步,再跪且叩首。
他的终点,是那片存在于记忆中的蓝天白云,欢声笑语的村子。
从这周夏的最南边,到最北边。
“我沐黑影,甘愿罢此残生,换你们安稳。”
周夏国祚536载,元福三年。
有人自周夏帝都,五步一跪,十步一叩,历时一年零三天,于元福四年立春,抵达岚林域边境。
跪叩二万里
第二十三章 我有钱
沐雨被送回了四街地带的府邸,秦纪打了个传音让秦琳请假而出,并且由住校改成了回宿,虽然凤凰女子学院校规严谨,但是对着这个被黑凤凰特殊关照的女孩有极大的区别对待,当天秦琳便回了府邸。
秦纪在交流上肯定不及同为女孩子的秦琳细心,沐雨如今的情绪也不太稳定,秦纪也没去帮什么倒忙,只是呆在流火学院里。
当姜经亘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山腰上的独栋宿舍,不出意外,抬眼便见到了那一如既往坐在露天平台上凝目的青年,姜经亘已经对此习以为常。
他见过很多年过半百,饱经风霜的老人会总是一个人孤独的盯着一个地方,想那些年经历的往事,有过的遗憾,失去的东西,却很少见到正值年少的年轻人会如此。
姜经亘从心底里敬畏这个神秘的年轻人,敬畏他的深不可测,敬畏他的处变不惊,还有那些藏在他身里那些可能惊世骇俗的故事。
但是姜经亘也隐隐有些可怜他。
对,就是可怜。
秦纪失去了这个年纪该有的东西。
当初的秦纪有多洒脱,多风流,现在的他就有多落寞,多压抑。
四年前的时候,秦纪是三人中最随心所欲,没有负担的,而另外二人,皆是背负着一座大山在艰难前行,而如今。
何清已经卸下了重担,坦然面对,沐黑影也已将大山搬到了目的地,准备攀登,原本最随心之人,却拾起了一整条山脉抗在肩上,寸步难行。
仰靠椅上的秦纪伸出手掌,凝视着手上的掌纹。
一只蝴蝶扇动翅膀都有可能在极远的地方掀起风暴,那他这条大鱼呢?
他若翻个身,会将如何?
秦纪不敢去想,放下手掌。
义无反顾之人可敬也可笑。
敬情深,笑自私。
摆在桌子上的传音石一阵震动,秦纪看了一眼那熟悉的号码,接起传音。
“秦纪。”
段漠声音很是平缓,问道:“最近有空吗?”
秦纪微微皱眉,思索一会,轻声道:“有。”
“好。”
段漠说道:“来黑墨城找我,陪我走一趟六如郡。”
秦纪挂掉传音,缓缓起身。
周夏洲作为周夏版图最小的一个洲,除了囊括千里的帝都之外,还有四郡环绕,六如郡正是其中之一。
秦纪披上黑袍,离开了流火。
黑墨城。
一辆停在府邸门口,这外表看似古朴沉重的府邸,却有着一扇足以亮瞎眼的大门,在阳光下折射出一片金灿,令人不敢注目。
黑墨城在很早以前只是帝都诸多属城之内毫不起眼的一个小城,可当一介布衣在此落点,建立起第一家天之商行的时候,名不经传的黑墨城便成为了帝都范围内数一数二的经济重城,往来之人络绎不绝。
这个重达万金的纯金大门,更是黑墨城的标志性建筑。
驾车的女子翻身下车,守在门口的管家令人打开大门,红毯铺地,铁甲侍卫其齐刷刷排开,引起过往众人侧目。
马车上的青年缓缓下马,妩媚貌美女子轻挽着他臂膀,持剑女子落后一步跟在身旁。
当青年露面后,原本只是疑惑、观望的人群顿时如煮沸的热水一般,惊呼不断,与此同时,没有动静足足二年的天字号纨绔段漠回归的消息更是传遍整个黑墨城。
一时之间,风声鹤唳。
对于这臭名昭著的浪荡纨绔,黑墨城的人可是吃足了苦头。
黄金大门缓缓合拢。
“春花,春水。”
段漠挥了挥手,笑道:“你们散了吧。”
“是。”
二个侍女应声退下,连带着那些排场宏大的诸多侍卫等人也陆续散去。
段漠踩着满地的珍稀玉石铺成的小路,穿过栽种着奇花异草的小院,一直往里走,这些穷极奢华的装饰直到到达眼前一座小院的时候方才截然而止,那普普通通的别院里面有一个湖泊,泊里的凉亭上坐着个布衣男子。
段漠走进凉亭,一屁股在男子对面坐下,喊道:“老爹。”
布衣男子捻动着手上的黑子,注视着面
前的棋局。
商圣,段双重。
被誉为周夏有史以来最离谱的从商奇才,仅仅只用三十年便将脉络遍布周夏九州,和上半国腰挎三刀的那位并称为双雄。
一身布衣白手起,千万黄金于一身。
在这实力为尊的周夏,一个手无灵力的商人能够走到这一步,绝对是一个让人目瞪口呆的结局。
段双重抬起头,看着面前的段漠,这个和他有八分想象的年轻脸庞。
他自然知道,他这个儿子在干的荒唐事。
七岁放火烧家,九岁流连青楼,十二岁风花雪月,十四岁一掷千金买红尘女子一笑,更是斥人融化万金铸成啼笑皆非的黄金大门。
包括周围这些开销不菲的玉屋、玉路和各种珍奇异宝,但他从来都不说一句责备之词。
他对这个儿子的溺爱,已经超出了常人的界限,整个周夏,谁人不知商圣段双重有多么宠溺自己的儿子?
每当有人就此事说起时,他只是淡淡一笑,只说三个字:“我有钱。”
对,他有钱,所以可以让儿子随意挥霍。
这常人看来十分自大,狂妄的话,从他嘴中却显得很普通,让人无话可说。
因为,他真的很有钱,有钱到了可以用钱砸死千万人。
所以,段家出了这么一个世人眼中纨绔的不能在纨绔的败家子。
段漠剥开一个橘子,捻了一瓣放进嘴中,金黄色的汁液顺着嘴角流下,他舌头一舔,旋即看向段双重,笑道:“老爹,我还得出去一趟。”
段双重指尖黑子重重落在棋盘上,缓缓道:“出去逛了二年,还没逛够?又想作什么妖?”
闻言,段漠脸上顿时露出一抹灿烂笑容,他搓了搓手,有些希翼的道:“老爹,我打算干一件大事情!”
见状,段双重的眉头便缓缓皱了起来,不是因为他的话,而是那笑容。
比如七岁那年放火烧家的时候,段漠便是这么笑的。
比如十二岁铸黄金大门的时候,他也是这么笑的。
段漠咽下嘴里的橘子,笑道:“我打算上一趟六如郡的东方家族。”
一身布衣的商圣凝目看着对面的儿子。
三十年前,他刚起步的时候,曾和六如郡的东方老爷子结下很深的因果,二者曾经约定,以后若有子嗣,或结秦晋之好,或成金兰。
如今,当时无人问津的天之商行,已成商界霸主,而东方家族也已算一方北斗,实力不容小觑。
这一桩约定如今也算万人知晓。
商圣是儿子,东方家族的,是个女儿,只不过商圣这儿子是臭名昭著,那东方家族的女儿却是名满天下。
被誉为帝都明珠的东方玄音不仅实力冠绝年轻一代,而且传言美如下凡仙女,在帝都年轻人的圈子里属于最高不可攀的清冷女神,不知多少人垂涎,为之倾倒。
自从十年前东方老爷子因病逝世后,东方家族就和段家再也没有往来,更别提什么秦晋之好了,这也成了不小的笑话,商圣并未就此有过什么态度,此事便就此搁置了。
不过想想也是,这么一个天之娇女,东方家族怎么舍得送她入虎口。
东方玄音如今就是一只天鹅,而段漠,便是那只癞蛤蟆,只不过这只癞蛤蟆,却穿金戴银。
段双重拿起边上茶杯,茶盖轻碰,沉声道:“打算抢人去?”
段漠撇嘴,然后笑容愈发灿烂:“我要……休妻。”
段双重手上的茶杯泛起一阵涟漪,他轻轻揉了揉眉心,问道:“为什么?”
段漠又拿起盘中二个橘子,说道:“因为吧,我觉得她长得太好看。”
这位气量涵养极佳的商界巨雄久久沉默。
段漠一边剥着橘子,一边可怜兮兮的道:“老爹,这普天之下好像都是什么纨绔子阿,废物的,被女方悔婚退婚,像我这样主动去休妻,会不会不太好?”
家财万贯却只穿朴素布衣的男人放下茶杯,起身后望向满湖游动的丰腴锦鲤,片刻后方才平静道:“无妨,我有钱。”
段漠咧嘴一笑,揣上果盘里剩下的水果便吹着口哨愉快离去。
布衣男子站在原地,负手而立。
下一刹那,段双重身旁突然出现了一个黑袍人,黑袍人看着那离去的段漠,片刻后缓缓叹息一声,沉声道:“双重,你就真的不管管这小子吗?再这样下去,他可就真的毁了。”
一身布衣的段双重脸色平静,他转过身,重新坐回凳子上,捧起茶杯,轻轻的抿着茶杯里的清茶,没有回答黑袍人的意思。
黑袍人拳头微微攥起,冷声道:“我不能再看段漠再这么荒废下去了,他是段家子孙,他必须扛起这份家业,二十年的放纵,他该醒悟了!”
段双重放下快见底的茶杯,微微摇晃,看着那些残余的茶水来回晃荡,他的视线变得有些模糊,脑海里浮现了十四年前的画面。
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寒冷冬天,一身布衣的段双重跪倒在冰天雪地里,仰起头,无声的落泪,他怀里抱着一个女子,美的倾城倾国,却是没了声息,娇躯冰冷,冷的和这腊月寒冬一样。
殷红的鲜血浸满了他们脚下的雪,如盛开在雪地中生命之花,美而凄凉。
一个瘦弱的小小身影跌跌撞撞的从雪中跑来,嚎啕大哭,最后扑在了段双重怀中的女子身上,撕心裂肺的哭声让这寒冬更是多了一抹萧瑟。
从那之后,一向听话乖巧的段家小公子不见了,只有一个张扬跋扈,挥金如土的段漠。
画面一转,已经是少年的段漠跪在一个普通坟墓的墓碑前,豆大的雨滴倾盆而落,砸在少年那瘦削的身体上,衣衫眨眼间便湿透,混合着雷声,段漠仰起头,任由雨点砸在脸上,分不清是雨还是泪,从喉咙里发出的低语很快便被雷声湮灭。
段双重站在远处的一颗树后,身子靠在树上,沉默着,半响没有作声,雷声轰隆,少年的话还在他脑海里一遍遍回荡。
画面破碎,视线渐渐清晰起来,段双重提起茶壶往茶杯里斟了一杯,旋即一口饮尽,道:“从未沉沦,何来醒悟?”
从来没有沉沦过,哪里来醒悟一说。
黑袍人怔在了原地,难不成,这还不算沉沦?
哪家公子干的出一掷千金买红尘女子一笑?
谁会收纳天下美姬,甚至在自己家里开了一个号称豹房的极尽奢淫之所?
又有哪个还未及冠的小子,会用纯金打造大门?或者进出青楼,夜夜笙歌,天天吃喝玩乐?
周夏头一号纨绔子弟,竟然算不上沉沦,这无疑是一个笑话,可是这个笑话从眼前这个布衣中年男子嘴中说出,黑袍人不敢有反驳之词。
因为他叫段双重,是一个传奇。
布衣商圣。
段漠离开小院后,并没有像以往一样直奔府邸里的豹房,那里这些年已经收纳了各种娇美女子足足百余人,莺莺燕燕如顶级青楼。
坐在自己房门口台阶上的段漠望着自己手上一张血淋淋的ren皮面.具。
五官精致,貌美如花。
这是真正的人皮,从人脸上硬生生扒下来的。
半个时辰后。
提着青锋长剑,气质如脱世青莲的春水站在门口,微微点头。
段漠收起人皮.面具,带着春水来到了大门口,黄金大门再度打开,马车早已备好。
段家大门口的玉石狮子上,靠着披上黑袍的青年。
“走。”
段漠和秦纪上了马车,春水熟练驾马。
马车出城而去。
黑墨城的高耸城墙上,一袭布衣淡然而立,手上拿着一份情报,尽是东方家族如今的脉络分布,势力情况。
布衣男子手掌松开,这份情报飘风飘扬,在半空中燃起火焰,焚烧殆尽。
“去吧。”
段双重柔声道:“天塌了,爹帮你扛。”
在他的脑海里,墓碑前的少年低吼声却总是挥之不散,就因为那句话,他放纵了自己儿子直到如今,不管他如何荒废!如何败家!如何纨绔!他都一笑而过,甚至还帮他解决所有麻烦,用钱摆平一切事情。
那日的雷雨下。
成天花天酒地,挥金如土,干过无数荒唐事的少年跪在墓前,泪流满面,只说了一句话。
“娘,我都变成这样了,你怎么还不回来管管我。”
第二十四章 东方家族
六如郡离黑墨城并不算近,马车连奔一天一夜方才到看到六如郡的地标,又过了半日,承载着三人的马车才终于抵达了长凉城的城墙下。
作为长凉城首屈一指的名门望户,那占地小半个城池的东方家族实在异常显眼。
一门三下宗。
这般实力,别说六如郡,就算是放眼帝都,那也是一等一的豪门。
“可算到了。”
段漠掀开帘子跳下车,舒展了下筋骨,而后抱着那清冷的驾车女子便是往小脸上狠狠啃了一口,惹得后者精致俏脸上升起红霞。
“我可爱的春水小姐姐辛苦了。”
段漠哈哈大笑,望着眼前这座宏伟的巨大城墙。
一路上闭目沉息的秦纪也随之下车。
三人把马车停在了城外,徒步进城,里面和其余地方相差不大,主道上满是来往车辆和小摊小贩,热闹喧哗。
没走多久便到达了气势恢弘的东方府邸门口。
段漠并没有直接进入,而是左顾右盼,很快便找到了不远处一个支起的馄饨小摊,眯眼笑道:“还在呢,挺好。”
三人挑了张桌子坐下,要了三碗馄饨。
“秦纪。”
段漠转动着手上的筷子,咂嘴道:“我跟你说,这里的馄饨是我吃过的为数几家确实还可以的,上次吃都还是很小的时候了。”
穿着黑袍戴着帽子的秦纪并未搭理他。
“来咯,客官,小心!”
小二捧着托盘,笑呵呵的将三碗热气腾腾的馄饨放在桌子上,在离去的时候,还特别多看了几眼春水。
乖乖,这是哪里来的仙女,怎生的这么好看。
小摊生意不差,自从这三人坐下后便吸引了诸多目光,看的当然不是段漠和秦纪这二个大老爷们,而是姿色异常出彩的青衣女子。
春水拿起筷子轻咬馄饨,对各种视线置若罔闻。
段漠自然也觉察到了周围那些火热的视线,嘴角轻撇,然后屁股挪到了春水身边,揽着后者的芊腰,张嘴道:“啊。”
一身青衫劲装的清冷女子小脸微红,但还是架起一个馄饨放在了段漠嘴里,后者三二口咽下馄饨,笑眯眯的捏了捏春水的柔嫩脸蛋:“真乖。”
附近那些火热视线的主人不由得捶胸顿足,心头哀嚎,这年头怎么好白菜都让猪给拱了?
秦纪翻了个白眼:“德行。”
不远处正在煮馄饨的老人没好气的踹了一脚那趴在台子上愁眉苦脸的小二,道:“还不赶紧给客人上馄饨,跟个木头一样的。”
小二回过神,端起
煮好的馄饨,唉声叹气,眼睛仍旧时不时的往边上桌上的青衣女子身上瞟。
没办法,真的好看么。
要是哪天能有这么一个漂亮的媳妇,就算是只摸摸小手,少个十年命也成啊。
人比人气死人,那小子看上去都还没自己帅啊,有什么好的?
这么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令得原本因为生意兴隆而开心的小二后半天都阴郁了。
春水食量很小,三个馄饨便吃饱了,剩下的自然都是落入段漠肚子里了。
“小二!结账!”
段漠翘着二郎腿,剔着牙,喊道。
“来了。”
小二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拿了一个方形卡槽方块走了过来,放在桌子上:“客官,三碗馄饨,总共三十金币。”
“嗯。”
段漠随意点头,春水取出一张普通的青色龙纹卡,放在卡槽上轻轻一刷,光芒亮起。
小二一直悄悄盯着春水那纤细的玉手,咽了口唾沫,天底下还有这么白,这么好看,比例这么完美的小手?
段漠三人起身离去。
长吁短叹的小二这才准备拿起卡槽,下一刻,他瞪大眼睛看着卡槽光幕上显示的一连串数字余额,差点把眼珠子都瞪了出来。
小二手指都有些颤抖,声音干涩,一个个数过去:“个,十,百,千,万,十万……爹,爷爷,祖宗!”
身子发软的小二满脸惊骇,望向那离开的三人。
三人径直前行,沿着那白石砌成,一尘不染的台阶往上走,来到了东方府邸的大门口。
春水走上前,轻叩狮头铜环。
过了一会,小门打开,一个中年男子探出脑袋,先是惊疑的扫了一眼那娇躯婀娜动人的春水,再看了看了她身后二个貌不惊人的家伙,沉声道:“来者何人?”
段漠笑呵呵的道:“在下段漠,来找东方家主,烦请通报一声。”
中年男子上下打量着段漠,走出门槛,抱胸而立,缓缓道:“有拜访贴吗?”
段漠实诚的摇了摇头。
中年男子多看了几眼春水,淡淡道:“通报是可以替你通报一声,不过吧。”
中年男子拇指和食指轻捻。
段漠叹了口气,掏了掏口袋,抓出一小把金币,递给了中年男子,后者用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段漠。
“赶紧走赶紧走。”
中年男子已经把眼前这些人当成胡乱跑来闹腾的人了,不耐烦的下了逐客令。
“这些钱很少吗?”
段漠纳闷,忍不住回头看向身后二人,秦纪一言不发,春水小脸清冷,生硬答道:“不少了。”
“就是啊,少爷我也觉得不少了。”
段漠说道:“唉,本来还打算客客气气,礼貌些的,毕竟咱是客人,对主人家要谦逊点的。”
中年男子刚想叱喝,段漠转身抓起春水手里拿着的青锋剑,抡起整把剑便向着中年男子脸庞拍下。
修为已有登堂的中年男子陡然一惊,丝毫是没料到此人竟然敢在自家门口动手,好在反应过来,后撤一步方才没被一剑鞘甩在脸上。
“你!”
中年男子勃然大怒。
段漠神色不变,咧嘴笑道:“我再跟你说一遍,我叫段漠,我来这里,见一见我媳妇。”
中年男子怒火中烧,抬拳便是冲着眼前那张灿烂笑容砸下:“滚你……”
“彭……”
中年男子身子突然倒飞出去,狠狠砸在身后墙壁上。
“好腿法。”
段漠啪啪鼓掌,青衣女子收脚,婷婷而立。
从墙壁上滑落到地上的中年男子抹去嘴角鲜血,惊怒异常:“你们找死!这里可是东方家族!”
段漠把手上长剑丢向了身后的黑袍人,秦纪接过青锋剑,微微一愣。
段漠向着大门努了努嘴,秦纪不为所动。
段漠睁大眼睛,又朝大门努嘴。。
秦纪愈发皱眉。
段漠抚着额头,头疼道:“我就服你们这些人,放着一身修为不用,天天在那扮猪吃虎,像小爷我这身无灵力的,反倒天天当老虎,然后被一群猪拱。”
段漠指着那扇大门,道:“能不能果断点?能不能嚣张点?能不能拿出点当年龙刀的气势?”
秦纪略微沉默。
中年男子撑着墙壁缓缓起身,神色阴狠。
他在东方家族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敢到这里来撒野。
下一刻。
他只见到那黑袍人幽幽吐气,拇指顶着剑柄,往上一提,手上青锋剑出鞘半寸。
中年男子艰难的转过脑袋,望向那扇三丈有余的朱红色大门,身子异常僵硬。
白芒一闪,整扇大门被无形剑意纵横切割,轰然碎裂,满地散落的都是切面光滑的木块,前方畅通无阻,一眼到头。
秦纪手上青锋剑落回剑鞘。
清冷女子喃喃道:“技术活。”
段漠微微张嘴,猛地一拍巴掌。
“卧槽,牛逼!”
第二十五章 你算什么东西?
“你……”
“你们!”
这看门的中年男子脸色煞白,惊骇欲绝。
天哪,这扇门,这扇东方家的大门,就这样变成碎木块了?
他得怎么跟家族里的人交代?
秦纪把手上青锋剑丢给段漠,段漠笑眯眯的走到中年男子面前,拿剑鞘重重的拍了拍中年男子的脸庞:“让你给小爷开个门,你不乐意,那这下开心了吧?”
脸庞被拍出红印的中年男子此刻满身僵硬,他甚至连动都不敢动,生怕下一秒他这个人也会和那大门一样。
此地的这么大动静,自然立马便吸引了东方家内的动静,有一道白虹从东方家族深处拔地而起,从天而降,转瞬落在大门口。
身化白虹。
下宗。
不怒自威的白服男子背着手,注视着面前的一行人,眉目微皱。
“哟。”
段漠把手上青锋剑递给边上的春水,笑呵呵的摆手道:“申屠老哥,好久不见啊。”
如果是下师是普通修炼者的分水岭,那下宗,便是强者的分水岭,一入下宗,无惧无畏,无拘无束。
段漠上前,熟络的揽着白服男子的肩膀。
申屠崇身子不动,扫了一眼那满地的大门碎块,段漠当即理直气壮:“老哥,你看,咱这好容易来一趟,你们家族这个坏家伙一定要收我跑路费,好说歹说都不让我进门。”
段漠长吁短叹,接着道:“没办法啊,老哥你也知道我这脾气,不过没事,不就一扇门么,我来赔。”
段漠向着春水大喊道:“春水!回头再整扇黄金大门,给我岳父家送过来!”
春水平静点头。
申屠崇总算退后一步,脱离了段漠的手臂,淡淡道:“谢过段少爷好意,黄金大门就不用了,我们自会重安一扇。”
段漠应了一声,摊手道:“成,那也行。”
申屠崇侧开一步,神色不冷不淡,道:“段少爷,里面请。”
段漠连连点头,然后踩着那一地碎木块往里走,春水和秦纪二人跟在后面,申屠崇注视着段漠往里走的背影,而后视线聚焦在了那黑袍人身上。
“长老!”
中年男子诚惶诚恐,跪倒在地:“事情不是这样的,他,他……他胡扯!”
申屠崇淡漠道:“起来吧。”
中年男子心惊胆跳,起身后缩在边上,身子发颤。
申屠崇轻声道:“他是段漠。”
中年男子脑海里念头四转,他现在自然知道这个自称段漠的是货真价实的段家少爷,只是随便就往上跑三五个人自称自己是什么段漠、李漠的,他总不能一个个核查过去吧。
不过看申屠崇的这样子,似乎并没有什么处罚之意,中年男子心头轻松了一些,唯唯诺诺:“是……是的。”
申屠崇似乎只是在自言自语:“他真不该来。”
中年男子此刻只敢下意识的点头附和。
申屠崇蹲下身,捡起
脚边的一个木块,切面光滑异常,隐有锋锐剑意残留其下。
申屠崇五指陷入木块之内,眼睛越眯越深。
过了一会,申屠崇突然转头看着边上缩着身子的中年男子:“你怎么还没去死?”
中年男子愣在原地,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
然而下一刻,申屠崇便一木块甩在他脸上,后者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从白玉阶梯上翻滚掉落,最终砸在最底下的青石上,一路的斑斑血迹异常刺眼。
申屠崇松开沾染着鲜血的木块,随手一扔,喃喃道:“看门的人,门都没了,还活着干嘛?”
申屠崇沿着大道往里走。
边上的小路上,身披白袍的男子缓步走了出来,申屠崇放慢速度,落后一步于男子身后,轻声道:“家主。”
白袍男子转动着手掌上的二颗盘珠,不急不缓,走在前方。
片刻后,二人便能见到那坐在大堂里的一行人。
段漠翘着二郎腿,黑袍人坐在一侧,青衣女子立于一旁。
“岳父大人来了!”
正扒拉着面前果盘的段漠扬起笑脸,招手喊道。
披着白袍的东方疆微笑点头,走到了正中位置落座,申屠崇坐在他手边。
“侄儿此次来的倒是颇为唐突。”
东方疆淡笑道:“不然伯伯也能提前派人准备宴席,出城迎接。”
段漠笑道:“岳父大人客气了,咱这东溜西玩的,哪有行程,这一不小心就溜达到六如了,想起来好久没见过自家媳妇了,过来看看。”
段漠抛着手上的青果,道:“岳父,咱那小媳妇呢?怎么不见她?”
东方疆脸色不变,缓缓道:“玄音此刻正在宗门,忘了告诉侄儿了,早在二年前,玄音就被御剑斋的斋主收为亲传弟子,修炼繁重,极少回家。”
“御剑斋?”
段漠咂嘴道:“那可了不得啊,没想我媳妇还有这个能耐,能成为公孙沁的徒弟。”
周夏明面上有十大上宗。
一皇二灾,三恶四宗。
这御剑斋便是三宗之一,宗主公孙沁更是成名已久的女子剑修,名列十大上宗之一,修为通天。
段漠咬了一口手上青果,边嚼边道:“那岳父大人……”
没等段漠说完,东方疆便摆了摆手,轻缓道:“如今你们二人尚未成婚,称我伯父即可,无需客气。”
段漠咀嚼果肉的动作一停,然后笑容越发灿烂,点头道:“好的,伯父大人。”
坐在一旁的申屠崇手指轻敲扶手,眉目掠过一丝意外之色,这传言里盛气凌人,张扬跋扈的段漠好像有些名不副实。
申屠崇当即笑道:“段少爷,听闻你趣味极广,恰好在下也是喜风流之人,特想和你请教一下。”
段漠认真道:“老哥,就咱们两这关系,你说来就是,段漠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申屠崇开口道:“久闻段少爷在女子身上颇有天赋,效仿上古大能殷纣,建酒池肉林,立豹房小院,此等壮举,实属我辈风流翘楚。”
“嗨。”
段漠大笑,道:“原来就这事?老哥说的哪里话,咱这就小玩玩,和殷纣那差的太远了。”
申屠崇笑呵呵道:“段少爷客气了,我曾听闻你豹房之内搜罗美姬成百,小院之内,所有人从不着衣,来去自如,一里酒池内的美酒尽是千金佳酿,喝好玩好后更是有专门的天香阁大厨烹饪佳肴,皆是珍馐美味。”
申屠崇拍手道:“这等神仙日子,在下可是梦寐以求啊。”
段漠咧嘴道:“那好办,老哥你随时可以来我黑墨城享受,不瞒你说,豹房之内,确实如此,女人么,都在自己家还穿什么衣服,一走进去,几十个光溜溜的东奔西跑,这多好看,都省去脱衣麻烦了,看上哪个直接屁股一顶就成了。”
东方疆转动手上盘珠,面不改色,静听段漠的高谈阔论。
段漠接着道:“至于酒和美食,就更好说了,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我这里做不出来的,老哥,你要是觉得豹房里的姑娘都玩腻了或者看不上,我还可以带你上帝都,那里的路子我贼熟贼野。”
申屠崇笑意满面,点头道:“那就谢过段少爷了,以后一定前去拜访。”
东方疆轻声道:“侄儿好雅兴,申屠,你回头也可以带侄儿领略一下我们六如郡的风采,虽然不及帝都,但我们也得尽些地主之谊。”
申屠崇点头应下:“是,家主。”
段漠拱手道:“那就多谢伯父和申屠老哥了,不过吧。”
段漠话音一转,道:“这回来,我其实还有一件事情。”
东方疆眼眸低垂,道:“侄儿说来便是。”
段漠答道:“我和东方玄音的婚事。”
大厅内寂静了一会,申屠崇脸上的笑容已然收敛,东方疆手上的盘珠也停止了转动。
过了一会,申屠崇开口道:“段少爷,此事是由商圣和老家主定下的,如若要商量此事,那是不是该商圣亲临?”
段漠笑道:“申屠老哥放心,我已得爹允许。”
申屠崇望向东方疆。
东方疆缓缓道:“侄儿,你们年纪偏小,时候未到。”
段漠站起身,笑道:“不小了,搁在平民人家,娃都能跑了。”
东方疆抬起头:“我希望让商圣来和我谈。”
段漠毫不避让:“我说了算!”
东方疆轻声道:“玄音如今不在家族。”
段漠接着道:“那就请回来!”
东方疆直视那咄咄逼人的年轻人,手上盘珠隐有刺耳摩擦之声:“公孙宗主已发话,玄音一切事务,皆由她做主。”
年轻人一脚踹翻面前的桌子,厉声道:“我去他娘的破宗!你让公孙沁站小爷面前说这话试试?”
“咔嚓……”
二颗盘珠被重力挤压出裂缝。
一身黑袍的秦纪此刻缓缓站起身。
不为其他,只是因为那位坐在首位的中年男子,经将二颗本就已碎的盘珠再度捏成了粉末,与此同时,冷漠低声也在寂静大堂内久久回荡。
“你算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