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客栈的好戏
嫩黄的白菜芯,仿佛晶莹剔透的翡翠一般,躺在白玉一般的瓷盘里,精致得让人不忍伸出筷子,破坏这份耀眼的美丽。
路了了用筷子拈起几根放在陆九的碗里,自己则拿着窝头啃了起来。
味道清纯,香而不腻,嫩而不柴的这道水煮白菜,让尝了一口陆九赞不绝口。路了了微微一笑:“你不知道么,周六子的厨艺真的很好。”
“这道菜是周六子做的?他什么时候混进了客栈的厨房。”陆九很是诧异的问道。
“周六子进入厨房有什么奇怪的,我还想等会和你一起,找那位老板娘喝酒去。”路了了轻飘飘的说道。
“路了了,你还能更无耻一些么!”陆九很是恼火的瞪着路了了。
“王琉璃,我好心请你和我一起看一场好戏,你就知道乱发一通脾气。我发现,最近你的脑子,变得不那么好用了。”路了了不可思议的望着陆九。
陆九晚膳也不用了,将筷子重重的在桌上一放:“好!我等会倒要看看,你能让我看一场什么样的好戏。”
客栈后院一间宽敞的房间里,脸色蜡黄的花林,坐在铺着一张色彩斑的豹皮椅子上。微微眯着眼,暗自打量分坐在两旁,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弟兄们。
飞鹰十三骑,除了金眼雕疤六,剩下十二人,全部聚集一堂。
风 骚妩媚的花二娘,穿花蝴蝶一般,游走在十二位形态各异的马匪首领之间,殷勤的为他们斟满酒杯。轮到飞天鹞子罗小天时,手指隐秘的在他大手上轻轻勾了几下。
注意到这一幕的花林,眼角微微一跳,就转向右手边的麻羽鹰许大麻子。
当初为了得到号称西北道上一枝花的花二娘,指使手下匪徒将西北道上鹰扬镖局的镖给劫了,砍下了老镖头的人头。花林亲自出面剿灭了匪徒,送回是镖局丢失的货物,这朵西北道上最娇艳的花儿,鹰扬镖局老镖头的女儿花二娘顺理成章,感恩戴德的成了花林的女人。
几年过后,花二娘变得越来越有女人味,骚 媚入骨,这让花林逐渐感觉有些吃不消了。
花林刚刚五十出头,绝对不认为自己老了。不过比起花二娘,花林现在更是喜欢十三四岁的粉嫩少女。看见她们在自己身下婉转悲鸣的时候,花林感觉自己依旧雄风依旧。
花林来悦来客栈的次数越来越少,花二娘派人来请,他也很少过去。后来花二娘不派人来请了,他也落得个清静。
手下许大麻子几次偷偷告诉自己,花二娘与自己得力干将飞天鹞子罗小天眉来眼去,关系有些不正常。花林也不以为意,他西北虎花林的女人,谁人敢碰!碰就得死。
不过从今天的情形看来,罗小天偏偏还就碰了。
待得事情商定完毕过后,这罗小天与那今天胆敢调戏花二娘的莽撞浪荡子,就一并交给许大麻子好生折磨一番,让他们死后,都不会忘记得罪他花林的下场。
“今天,四海商会的那位大掌柜陆九气势汹汹的找上门来。看来他们的商队已经被老六袭击过了,就是不知道到底得手没有。”花林一开口,场面瞬间变得安静
下来。
许大麻子喝得面色黑里透红,露出胸前一团黑毛,醉醺醺的吆喝着:“我看四海商会也没什么了不起,也不过多了些军队中的强弩利器,真要和兄弟们拼起来,我许大麻子一人就能干掉他们十几个。”
罗小天身边一位年轻汉子轻蔑的看桌许大麻子:“你许大麻子溜须拍马的功夫我是万分佩服的,但手上的功夫嘛,我看也稀松平常。”
“杨洪,别以为你和罗小天是拜把子的兄弟,我许大麻子就怕了你了。”许大麻子将酒坛砸在地上,恶狠狠的盯着那位年轻汉子。
“来来,我们来玩上几手。劳资要是十招内不让你见红,就算是我输。”那叫杨洪的汉子也是位不怕事的凶徒。
许大麻子叫嚣的厉害,凶狠的望着红隼杨洪,却不敢真的上去应战,骑虎难下的看了花林几眼。
一位身型微胖,头顶没剩下几根头发的中年人微微一笑:“都是自己家兄弟,何必如此当真。此时大家商议的是对付四海商会的事情,你们各退一步,就不要吵了。”
花林看了秃头一眼:“秃鹫,你肚子里的主意最多,说来听听。”
秃头胖子自谦的摇摇头:“大当家你早有定计,又何必问我。不过四海商会这一趟的商队劫得,长安城杨府那位出逃的姬妾杀得,但那位四海商会的大掌柜却万万动不得。
长安杨府虽然许了大当家关内道从五品的游击将军之位,各位兄弟在大当家手下也有不低的职位。但比起那位身后的势力,就微不足道了。为了兄弟们以后的安稳日子,还要想想怎么面对那位大掌柜才行。”
花林面色变得有些难看,转头望向罗小天:“小天,你是怎么想的?”
罗小天站起身来,看了一眼周围的兄弟:“我绿林好汉,虽然做的是打家劫舍的勾当,但也有绿林道的规矩和信誉。我们与四海商会签订了协议,让兄弟们少流了不少鲜血,日子也好过了许多。如此擅自毁约袭击四海商会的商队,我怕传出去,我西北绿林的信誉就毁掉了。”
“做了一辈子的盗匪,有机会成为朝廷的将军,又有何不可。难道我们做了一辈子盗匪,还要子孙后辈也坐盗匪么!我做了游击将军,难得会少了你们的位置?未尝不能做做从六品从七品的军官。”花林脸色越发的难看起来。
“能变成朝廷的军队,倒也算是走上了正途。不过我还听说朝廷的军队在陇右道比我们这些盗匪还抢得厉害,个个富得流油,就算是那些西域小国的公主,说不定也能睡上一睡。”一位面色凶狠壮汉子淫笑着说道。
这番话说得这些悍匪个个心动不已,脸上露出向往之色。
“从五品的游击将军,好大的官职!我兄弟三人自由自在惯了,做不来朝廷的鹰犬走狗。更不想项上人头成为大当家接受招安的投名状。”罗小天冷笑着望向花林。
花林站起身来,猛然一巴掌,将侍立在身边的花二娘打了几个踉跄,一屁股坐在地上。
“不错!既然你胆敢被这个不要脸的烂货勾搭上床,看来心里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只是你那两位可怜的兄弟红隼与黑隼,无辜被你连累丧命。”;
花二娘捂着脸,满眼仇恨的看了花林一眼,状似疯狂的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我是不要脸的女人,花林你又算是什么?当初你劫了我家的镖,杀害了我爹,又假惺惺的将镖局丢失的货物送回来,逼着我跟了你恶贼,你真当我不知道么!”
“你知道又如何,一个被劳资玩腻了的烂货而已。许大麻子,这烂货可以给你玩三天。三天后,我要见到她的人头,与她那位奸夫罗小天夫人人头一起送去官府领赏。”花林看也不看花二娘一眼,而是目光阴深的望着罗小天。
“我罗小天的人头,岂是那么好拿的!”罗小天毫不示弱的望着花林,身边两位兄弟也站起身来。
厅堂外的窗户边,宁教面不改色的站在附近把风,四具倒在地上的马匪尸体,在他看来就与劈开的木柴没什么两样。
路了了用手指捅捅透过窗纸上的小洞盯着屋内情形的陆九:“这就要打起来了啊,走,我们进去凑个热闹。”
“吱呀”一声,路了了一手抱着一笑坛酒,推开房门,堂而皇之的走了进来。
“你是什么人!”几位匪首语气凶狠的喝问起来。
路了了在酒坛上拍了怕,看了坐在地上的花二娘一眼,脸上露出非常开心的笑容:“说好的在你房间请我喝酒,找了半天,原来老板娘你在这里。”
“喝你 吗的酒!看劳资不剥了你的皮,浸在酒里三天三夜让你喝个够。”大麻子一见路了了一身读书人打扮,顿时见了仇人一般,恶狠狠的就要扑上来。
何大麻子年轻时家里给说了一门亲事,对方居然是一位貌美如花的姑娘,这让他心花怒放,觉得自己是天下最幸运人。可谁知道那美丽的姑娘,居然跟一位读书人跑了。
何大麻子将近半年没有说话,后来整整用了三年时间找到了那对狗男女。奸 淫了那位姑娘,用木棒把她活活折磨而死。而那位拐带他未过门妻子的读书人,他整整杀了三天三夜才让那读书人咽下最后一口气。
成了马匪的和大麻子,凡是遇到读书人,都会被他整治几天几夜才会死去。
“一只讨厌的苍蝇,能让他闭嘴么。”路了了看都懒得看何大麻子一眼。
剑光一闪,何大麻子一颗丑陋的头颅就冲天飞起,无头的躯体喷出老大一股鲜血,轰然倒地。小宁教长剑回鞘,神色凛然的站在陆九身边,就像上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般。
陆九强忍着不适,冷冷的望着厅堂正中的花林,不发一言。
“九少爷好大的威风!当着我花林的面杀我兄弟,可还把我花林放在眼里。”花林杀气腾腾的望着陆九。
“你手下金眼雕疤六不将规矩在先,带人袭击我四海商会的商队。请问花大当家,可还把我四海商会放在眼里。”陆九丝毫不惧,与花林对视起来。
“当马匪的,来无影去无踪,我都不清楚疤六现在在哪里。至于说他带人袭击你四海商会商队的事情,等我见到他,自然会问个清楚。而你那位护卫在我眼前杀我兄弟,现在就要给我一个交代。”
第六十二章 老狐狸与小狐狸
“不用了,疤六的首级,已经被商队护卫砍了下来换取赏金。他的那些手下,丢下几十具尸体作鸟兽散。你想要我给你一个什么样的交代?未来的西北游击将军花大人。”陆九轻蔑的望着花林。
“看来,兄弟们想谋一条出路,还一种活法的事情,九少爷已经知道了。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说的。九少爷你我们惹不起,那色眯眯的小子与你那位护卫,就得留下来了。”;
花林慢慢的坐回椅子上,显得非常平静。
“苍鹰,你与扑天雕两人,去将那两小子的头砍下来,其他人一起将罗小天兄弟留下来。”花林就像是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至始至终没看地上的花二娘一眼。
“哈哈,哈哈哈!中了我杨家秘传的蒙汗药,你手下这些鹰犬,还能舞刀弄剑,肆意杀人么。”花二娘放声大笑起来。
“贱人!你以为这么些年来,我还不清楚你杨家的那点秘密?你私下让你姘头罗小天兄弟三人预先吃下解药,我就没让其他兄弟吃解药么。你们还不动手!”花林低声向一帮兄弟喝道。
二当家苍鹰苦苦一笑:“花老大,你给我们的解药有问题,我浑身使不出力道已经好一会儿了。”
花林大吃一惊,又看向其他几位弟兄。那几位脸色难看的摇摇头,表示无能为力。
花二娘闻言大喜:“小天!你们还不动手?先收拾这些走狗,再慢慢找那老东西算账。”
罗小天摇摇头:“二娘,我兄弟三人早就觉得不对劲了,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看来,你配制的解药也有问题。”
“我说啊,你们这些马匪一个个是不是有什么问题。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才是你们的行事风格才对,怎么都学起我五毒教暗中下毒的本事来了。其实啊,你们的解药都没有问题。不过下毒的不仅仅是你们双方,还有我这位五毒教中人。”;
路了了忍了很久,终于等来了自己出来表现的机会。摇头晃脑的,好生得意。
一众马匪听得五毒教的名声,脸色顿时变了。宁惹阎王,莫招五毒这句话可不是闹着玩的。
“原来,你让周六子混进厨房,就是为了下毒么?”陆九这才恍然大悟。
“这么简单的道理,我就不需要给你解释了吧。”路了了摇摇晃晃,踱着八字步走到一群浑身无力的马匪头子中间,不停的左看右看。
“哼!”陆九气哼哼的冷哼一声,却又拿那个家伙没有办法。
路了了走到罗小天面前,微微一笑:“你这小白脸,不但是花二娘的姘头,还是四海商会暗中安排进来的内应吧。看我调戏花二娘,你本想发火,却被陆九一个眼神就制止了。所以,你就别否认了。”
罗小天瞪了路了了一眼,却没出言反驳。
路了了转头望着脸色阴沉的陆九:“以你的谨慎,不会因为小白脸兄弟三人是内应,就敢这么肆无忌惮的来闯这龙潭虎穴。快说,其他哪些人是你四海商会这一边的。不然解药吃得晚
了,落下个什么后遗症就怪不得我了。”
陆九用想要吃人一般的目光怒视着路了了,路了了毫不在意的望着她:“你自以为安排的很好,但凡是都有意外不是么。如果不是我让周六子探出这些匪首在此地聚会,混入厨房下毒。你以为这次,我们能全身而退么。”
陆九恨恨的一甩衣袖,无可奈何的指了指另外三人。一看才知道二当家苍鹰,军师秃鹫和一位一直没出声的汉子居然也是四海商会的人。
路了了笑眯眯的掏出六粒黑乎乎的药丸,放在案几上,转头看向其他五位马匪头子说道:“看来你们五位就是那什么病虎花林的死党,铁了心和四海商会作对的人了。一炷香的功夫,你们都会七窍流血而死,你们信么?”
那位叫着扑天雕的中年悍匪倒还有些骨气,昂着头怒视路了了:“阴毒无耻的五毒教小子,你扑爷爷死就死了,就是变成鬼,劳资也要狠狠的咬你一口。”
路了了也不说话,抽出长剑秋水,仿佛给宁教演示一般,剑光一闪而逝。扑天雕一颗头颅飞起,嘴里还在哇啦哇啦的骂着。
“看见了吗?出剑不光手上要快,心中还需要有一股气势,一往无前,斩天裂地的气势。”路了了脸色平静,对着小宁教说道。
马匪们杀人如麻,砍杀寻常百姓与普通商队商人,如同宰鸡屠狗,但并不代表自己不怕死。路了了面无表情杀伐果断,吓得剩下的四人腿都软了。
“我等愿意遵从约定,绝不动四海商会的商队。这次动手的是金眼雕疤六,与我们全无关系。望少侠饶我们一命,我等定有厚报。”;
四人齐刷刷的在路了了面前单膝跪下,争抢着说道。
路了了假意望了陆九一眼,陆九却恼怒的转过头去。
“真有厚报?”路了了有些意动的样子。
四人忙不迭地的连连点头。
“好!本少侠就信你们一次。”路了了掏出四颗黑乎乎药丸,扔给了四人。
四人争抢着将解药吞下,就看见路了了伸出手在他们面前晃来晃去。
“我们倒是有些贵重的红货,不过此刻却不曾带在身上。我等回去之后,一定给少侠奉上前来。”四位马匪头子面色尴尬的望着路了了的手说道。
路了了缩回手捂着下巴,很是感慨的样子:“不知是我路了了长得太和善,还是太忠厚。让你们觉得我如此好欺骗。实话告诉你们吧,你们开始中的不过是无色无味的软筋散而已,过几天自然就没事。不过你们刚刚吞下的解药啊,才是真正厉害的毒药。”
包括陆九在内,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路了了,你明明知道他们六人是自己认,居然连他们都不放过!”陆九怒不可歇的指着路了了。
“在这马匪窝子,除了我们四人,我谁都信不过。事后我会将解药给你,怎么处理你自己看着办。”路了了不为所动的说道。
“那好!你那什么厉害的毒药再给我一粒。”陆九伸出手,十分爽快的说道。
路了了很不情愿的掏出一粒放在陆九手上。
“这可是五毒教秘制的蛊毒,半年内吃不到解药。蛊虫就钻入体内,啃食人的内脏,可贵重了,你要去做什么。”;
陆九也不答话,径直走到花二娘的面前,一捏她的鼻子,顺势将药丸丢进她的嘴里。
“九少爷!你这是什么意思?”罗小天看着脸色惨白的花二娘问道。
“漂亮的女人都是祸水,心思也最歹毒。我可不想你变成第二哥花林。”陆九掏出一方丝巾,嫌弃的擦了擦手。
除了路了了,几乎所有人同时望向陆九,说不出话来。
走到陆九面前,定定的望着那张美丽精致到了极致的脸,路了了十分郑重的说道:“王琉璃,你知道么?你比花儿娘漂亮多了。”
“滚!”陆九越来越多的对路了了吼起了这一个字。
悻悻然的从暴怒的陆九身边走开,路了了意味深长的望着一直不发一言,默默看着这一系列变故的花林。
“啪..啪”花林慢慢的鼓着掌,十分欣赏的望着路了了:“自古英雄出少年,古人诚不欺我啊。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可怕的心机。看来五毒教出了一位了不得的天才人物。只不过你要明白一点,在强大的实力面前,再可怕的心计都没用的。”
“难道,你没有中毒?”路了了眼神古怪望着花林。
“少年人,你已经很谨慎了。不过你死前,我再教你一点。除了自己,什么人都不要相信。所以,至始至终,我连一口水都没喝过,自然也不会中什么毒。”花林如同老狐狸一般的笑了起来。
“都说人老成精,以前还不以为然,这次倒真让我见识到了。不过我不认为,一位又病又老的家伙,能有什么强大的实力。”路了了小狐狸一般的笑着。
“常年镇压着这十三位桀骜不驯的家伙,我老人家是有些力不从心了。本还担心这些家伙与我一起被朝廷招安,会给我惹下什么祸乱。这下好了,你倒是帮我一下解决了问题。整整十二颗马匪头目的头颅,应该会让我的军职,再高上那么一级。”;
花林得意的笑了起来。
“老狐狸,你可真够阴狠的,为了自己的前程,连多年的老兄弟都不放过。”路了了看了看那些任人宰割的飞鹰十三骑,十分同情的摇摇头。
“小狐狸,你也很有眼光的。这位喜欢女扮男装的九少爷,的确比那残花败柳花二娘漂亮多了。不知道放在床上,滋味是何等的美妙。”;
花林淫笑着望向陆九。
“原来你这老狐狸,还好这一口?这家伙除了脸蛋,还有那一处像女人。”路了了作出十分惊诧的样子,望着花林。
花林一双眼睛色眯眯的在陆九身上不停的打量着:“年轻人,女人方面的研究,和老夫比起来,你嫩得太多了。”
陆九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将这一老一少千刀万剐。
第六十三章 狐狸与猎人
路了了轻飘飘的挥挥手,止住了狂怒中的陆九。
“将这里的人杀个干干净净,然后带领手下将四海商会的商队也一并给灭了。所谓的飞鹰十三骑,他们的手下的兄弟,顺理成章的被你收编。摇身一变,你这老狐狸就成为一只手握重兵的大唐将军。进退之间,任你把握。来自四海商会的威胁自然不放在眼里,还能得到一位小美人儿。老狐狸,你这份心思,想的的确很美啊。”;
“姜是老的辣,小狐狸没听说过么。”花林得意的捋着胡须。
“拳师少的壮,你是不是把我给忘记了。”路了了指着自己的鼻子,很是不满的说道。
“你的剑术么,比起老二苍鹰都不见得差了。不过,还是欠缺一些火候啊。”花林从椅子背后摸出一把普普通通的后背大刀,站起身来,懒洋洋的舒展了一下腰身。
“你这老胳膊老腿的,又是一副病恹恹的模样,还能舞得起这大刀么?”路了了歪着头望着花林,眼睛滴溜溜的转着。
“多年没用过这老伙计了,也不知道用起来是不是还利索。”花林话音未落,手腕一翻,手中大刀划出一道光芒,电光火石一般斩向路了了。
几乎同时,路了了的秋水也风驰电挚一般斩向花林。
“锵”的一声,一刀一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相击在一起。花林身形站得稳稳的,纹丝不动。路了了身子几乎滑退到门口,才停了下来。
仔细看了一眼秋水的刃口,没有什么损伤。这才望着花林很是不甘的说道:“老东西,蛮力倒是很大的。”
花林单手握刀,一手背后,完全是一副宗师的风范。神色傲然的望着路了了:“老夫自幼天生神力,出道以来,与老夫对敌之人,无不是一刀两段。你以为病虎这名号,是那么轻易就能得来的么。”
“小爷我还活得好好的,连毛都没掉一根,你吹什么吹。”路了了嗤声一笑,揉身又扑向花林。
“叮叮叮”刀剑相击的声音密集如雷,两人的身影快速如电。让人眼目中只能看见一道道残影,完全不知道真身在哪里。
“”的一声脆鸣,路了了手中的秋水高高飞起,手臂上一蓬血花飞溅。
“啊!啊!”陆九与小宁教几乎同时惊叫出来。
一道得意的笑容浮现在花林的脸上,瞬间就凝固下来。本想趁着路了了武器被击飞,手臂被砍伤之时,再一刀斩断对手的脖子。却突然感到胸口一痛,全身的力气仿佛一下被抽空一般。
费力的用手抓住那透明几乎无形的剑身,花林惨然一笑:“想不到我花林,最终还是死在这承影剑下。”
看着花林头颅无力的垂下,路了了慢慢抽出承影没有出声。任由这位
自己下山以来,最为强大的对手软软的倒在地上。如果不是自己身上暗藏着一柄无影无形的承影剑,也许此刻躺在地上的就是自己了。
大堂里一时间安静的可怕,绿林中的盗匪虽然杀人如麻,但他们也敬重功夫高强的英雄汉。路了了虽然一剑杀了横行西北数十年的病虎花林,他们对他却敬重不起来。想想稀里糊涂吃下去的五毒教秘制蛊毒,看着路了了的眼神只有畏惧。
陆九双手抱肩,蹙着眉头,指头在手臂上轻轻的敲击着。冷冷的目光转向了路了了,对着他轻轻的勾了勾手指。
有些疲累的路了了茫然走到陆九身前,小腹就被陆九重重击打了一拳。整个人还没回过神来,就看见陆九眉如外八字,眼睛睁得老圆,对着自己劈头盖脸的痛骂起来。
路了了也懒得理会陆九骂些什么,有气无力的说道:“我发现你现在不但是一位真正的女人,还是女人中的泼妇。”
“啪”的一巴掌,路了了狠狠的在路了了受伤的手臂上重重的来了一下,路了了忍不住惨叫一声。
小宁教感觉心里一抽,暗自寻思道:“大姐夫轻轻松松就将这些凶悍的马匪玩弄于鼓掌之间,连西北第一高手病虎花林都一剑杀了。看上去威风凛凛,不可一世。不过面对漂亮的女人,却弱得一塌糊涂。自己,还要不要学他呢。”
“你疯啦!”路了了气呼呼的看着陆九。
陆九冷着脸,一扬眉头,没有理他。
幽灵一般的周六子突然从门外冒了出来,看了一眼地上三具血淋淋的尸体。就静静的望着路了了,好像这一切都理所当然一般。
“都处理好啦?”路了了轻声问了一句。
周六子四下打量了一番:“这些人的手下,包括客栈的小二都绑起来了。”
“周六子。你很不错,很能干。我一定会重重赏你的。”陆九很是欣慰的看了周六子一眼,转头又看着小宁教:“你小小年纪,也很不错。”
周六子目无表情的说道:“我只是听从少爷的吩咐而已。”
周六子不露痕迹的回绝了陆九的拉拢,而小宁教只是憋憋嘴,微微一笑。
“我去处理一下伤口,休息一会。其它的的事,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路了了很是随意的给陆九打了一个招呼,就独自离去。
剩下的事情对陆九来说,处理得轻轻松松。不过花二娘邀功一般献出花林藏宝的地点,还是让陆九心花怒放,心情大好。
夜深了,在周六子与小宁教的护卫下,陆九才慢悠悠的回到自己的房间。看见抱着长剑,卧坐在门柱前的路了了,陆九挥挥手,示意两人可以退下。
蹲在路了了身前,发现他已经眉头紧锁,沉沉的睡去。
陆九轻佻的伸出手指,勾着路了了的下巴,得意的笑了起来:“任你是多么狡猾的小狐狸,也逃不出我这猎人的手掌心。”
推开房门,端起微凉的茶水喝了一口。一阵困意不可歇止的涌了上来,衣物都懒得褪去,陆九躺在床上就沉沉睡去。
不知道怎么回事,睡梦中的陆九感觉呼吸有些困难,下意识的用手一推,感觉身体上有一件沉重的东西压在自己身上,却怎么都推不动,陆九恍惚中努力的睁开了眼。
路了了这大胆**的狗东西,居然匍匐在自己的身体上,一只手还伸进胸口一阵乱摸。陆九惊出了一身冷汗,想也不想就一个耳光扇了过去。
自己的用尽力气的一掌,却被路了了轻巧的给握住了。胸口一阵酥麻的感觉阵阵传来,让她一时间没了力气。眼见路了了双眼发红,嘴里发出阵阵低沉的声音,陆九想叫却叫不出来,眼泪顺着眼角就流了下来。
浑身被汗水湿透的陆九坐起身来,眼前却哪里有什么路了了的影子。原来刚刚那一切,是自己的做的一场恶梦而已。
脸色通红的她呆呆的在床上不知道坐了多久,起身端过一壶冷茶喝了一大口,都不能让胸口一团愤怒火焰熄灭。
打开房门一看,路了了佝偻着身体,在寒夜里依旧睡得十分香甜。
寒冷的空气让陆九变得清醒过来,胸中一团怒火不知不觉就熄灭了。想了想,那起自己的斗篷给路了了轻轻盖上,又将门栓栓好,才放心的睡下。
耀眼的阳光都照射进房间,陆九再一次清醒过来,才发现时辰已经不早。洗漱一番,精神满满的走出房门,就看见周六子与小宁教门神一样站在两边。
“路了了呢?怎么不见。”陆九状似随意的问道。
“少爷一大早就出去了。”周六子依旧没什么表情。
“嘿嘿!我看他在马厩里选了一匹最神骏的马,骑上就往我们来的地方去了。多半,是去见那位美丽的胡女去了。”;
小宁教嘿嘿一笑,自以为是的说道。
“这该死的家伙的,做什么都不知道说上一声么!”陆九重重在门框上一拍,心烦意乱的说道。
周六子掏出一个瓷瓶递向陆九:“解药都在这里,少爷说他不管九少爷你怎么处置那些人。”
陆九接过瓷瓶恨恨的说道:“他还说了些什么?”
周六子难得的露出笑容:“少爷说,人心里都藏着一双翅膀,谁不想自由的飞翔一次。他带着那位艾米尔姑娘先离开了,不过还是会回来见你的。”
“混账!”陆九气得几乎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第六十四章 展翅飞翔的鸟儿
摇摇晃晃的马车内,艾米尔神色木然的望着窗外。从牢笼般的小院到这囚笼一样的马车箱,让孤身一人的她已经麻木了,整个人仿佛已经迷失在这无穷无尽的时间长河之中。唯有望向那纯净高远的天空,睁得大大的眼睛,砰砰跳动的心脏,才让她感觉到自己仍然活着。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马车门被一下打开,艾米尔就看见了路了了那一双亮若星辰的眼睛。自己的彷徨迷失,孤独寂寞仿佛清晰的呈现在里面。
面对伸出在面前的,那一双坚定的手,艾米尔惊恐的睁大眼睛,鸟儿一般缩了缩身体。如果握住这一双手,他会将自己带向何方。
将陆九的斗篷拿出来,裹住艾米尔,蛮横的将她放在那匹高傲无比的骏马上,在王十一愕然的注视下,路了了翻身上马,怀抱着艾米尔,挥鞭扬尘而去,逐渐消失在迷蒙的黄雾之中。
骏马风驰电挚的奔驰着,将弥漫的烟尘远远的甩在身后。艾米尔从惊恐万分中逐渐平静下来,不一会儿心脏又不争气的砰砰跳了起来,忍不住想张开双臂,享受这飞一般的感觉。
云里雾里,好像做梦一般。不知道过了多久,马儿缓缓的慢了下来,路了了翻身下马,又将艾米尔抱了下来,递给了她一个水囊一块面饼。
艾米尔失神的望着这一望无际的荒原,愣愣的问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蓝蓝的天空,美丽的白云,无尽的羊群,你梦中的地方。”路了了擦了一下满是灰尘的脸庞,笑得很是开心。
艾米尔一下呆住了,过了好一会儿,不敢相信的问道:“你这是劫持我了吗?”
“是啊!我劫持了一位美丽的公主艾米尔。”路了了笑眯眯的说道。
不知道为何,艾米尔眼泪如同珠串一般,不停的滴落下来。
路了了伸出双手,将这些一颗一颗滴下的眼泪,小心的接住。
“你的眼泪,就像珍珠一样美丽,一样珍贵,可不要这样浪费了。”
艾米尔哪里忍得住,眼泪仍旧大颗大颗的滴下来。
路了了用衣袖轻轻的擦拭着艾米尔眼角晶莹剔透的泪珠儿,一边用梦幻一般的声音说道。
“你梦中的地方,我不知道有多遥远。我们一起去看看吧,去西域的方向。我想,总能够到达你的故乡。”;
艾米尔再也忍不住了,扑进路了了的怀抱,两人紧紧的拥抱起来。
新月升起又落下,漆黑的黄昏变成冰冷的黎明。就凭着心中一团熊熊火焰,两人相依相偎,一路扶持着来到凉州。
看着那巍峨高大的城墙,雄壮威武的士兵。艾米尔心中一紧,用斗篷上的头冒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一头钻进路了了的怀中。路了了轻轻拍了拍艾米尔的肩膀,安慰着说道。
“放心吧,趁陆九熟睡之时。我从她的行李中翻出了空白路引,又盖上她的印章。现在我们是四海商会的人。一对新婚回乡探亲的小夫妻,这些士兵不会为难我们的。”;
“嘻嘻,这么说,现在我是你新
婚的小娘子?”艾米尔睁大漂亮的眼睛,似笑非笑的望着路了了。
尴尬的路了了摸摸头,无声的笑了笑。
一见四海商会的印章,士兵连入城费都没收,挥挥手就放行了。
找了一家普普通通的客栈住下,路了了吩咐艾米尔小心的呆在房里。就独自出门,卖掉骏马,换了一辆马车。这才回到客栈,让小二准备热食送进房来。
房里听到动静的艾米尔小猫一样打开房门,一头钻进路了了的怀里。看来路了了离开这么一阵,已经让她担惊受怕了许久。
小二送来热气腾腾的饭菜,几乎被两人狼吞虎咽的一扫而空。看着干干净净的碗盘,两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辛苦么?”路了了爱怜的摸摸艾米尔的头。
艾米尔抬头望着路了了,眼神亮亮的,轻轻摇了摇头。
“我将马卖掉了,换了一辆马车,以后就不用这么辛苦了。”路了了说道。
“是只能载人的马车么?”艾米尔抬头问道。
路了了点了点头。
“在西域,很少有人买这种只能载人的马车。都是买那种可以装很多货物的大车,遇到雨雪天气,撑起棚子,就可以遮风挡雨。你知道么?从大唐买的瓷器丝绸,在西域更西的地方,能卖很多很多的钱。西域很多夫妻就是这样做小行商,一路一路的走来,最后积攒不少财富。”;
艾米尔脸红红的说道。
“想不到我的艾米尔公主,小脑袋里还知道怎么赚钱。”路了了开心的笑了起来。
“哼!你不知道,西域昭武九国。我们康国和石国的人老早就开始跟中原通商了。在这块贫瘠的土地上,种地放羊都难以养活国民,就靠着行商,让两国人民变得富裕起来。所以啊,我们那里的人,人人血液里都流着行商的因子。”
艾米尔一脸骄傲的说道。
“好好,听你的,明天我们将马车换车大车,再买上很多很多的丝绸绢帛,运倒你的家乡,赚好多好多钱。”路了了身上本身就没多少财富,顺势答允了艾米尔的提议。
艾米尔兴奋的扑进床铺,开心不已的翻滚着。 直到困倦了,两人才相拥着,进入梦乡。
换上新买的西域胡人服饰,两人并肩坐在车辕,带着一车凉州买来丝绸,一路向西而去。
听着旅人熟悉的歌谣,艾米尔突然觉得,只要与路了了一起,梦中的故乡,一定能让自己拥抱。
过甘州,来到祁连山脉,气温变得越来越寒冷,行人也变得越来越少。树荫下,雪溪边都留了下两人紧紧依偎,相互取暖的身影。寒风中,大雨里,两人奋力的支撑起棚子,抵御着风雨无情的清洗。几乎与那些西域普通的行商夫妻,一般无二。
在一处无意间发现的小温泉旁,路了了与艾米尔早早的停了下来。辛苦这么多日,能在温泉里清洗一番,对于艰辛的行商旅人来说,无异于天堂一般的享受。
躺在温暖的水中,路了了舒服得几
乎呻吟出来。望着不远处满满一大车货物,望着天空中静静的弯月,心里竟然有一种莫名的充实,莫名的满足。
“哗哗哗”的一阵水声响起,本应该梳洗完毕在车里休息的艾米尔,全身**着出现在路了了的面前,月光照射在她洁白如玉的肌肤上,散发莹莹的光泽。一双美丽的眼睛,饱含着丝丝情谊,定定的望着路了了,美丽得不似人间凡俗的女子。
慢慢靠近的两人,嘴唇轻轻的触碰在一起。在月光下,在温泉淡淡的迷雾中,两具身体紧紧的拥抱着,直到温泉里的水声越来越响,响得越来越密集。
多日来一直什么都没有发生的两人,在此刻发生得又是那样自然而然顺理成章,那样的美好。
身体卷缩在路了了的怀里,艾米尔的声音幽幽的响起。
“出生在西域的小国,是非常不幸的。土地贫瘠,气候寒冷,人们的生活本来就非常艰辛。可偏偏还要面对西面的大食国,东面的大唐这两个庞然大物。
这些小国不是向大食国屈服,每年上缴沉重的税赋,无数的女子,就得向东面的大唐纳贡。相比贪婪粗暴的大食国,我们那里的人们更喜欢礼仪之邦的大唐。
可后来这些大唐的边帅, 一个个变得骄奢淫逸,在我们头上肆意作威作福。一个不满,就带兵灭国,人民流离失所。后来安禄山大人做了大唐的节度使,为大唐守护北方的疆域。
安大人后来派人来到西域,暗中接走了许多的部落,分给他们肥美的草原,让他们帮着一起低于北方的蛮族。而我,从小就在北方的草原长大,西域只是梦中故乡。”;
路了了心情变得有些沉重:“这么说来,你不是康国的公主?”
“我不知道我还算不算康国的公主,我的父亲死康国以前被赶下台的国王,后来带着我们逃亡到了北方的草原。一边与契丹人争抢着草地,一边定居下来。
一天天,我长大了,族人们都说我是草原最美丽的明珠。而我这颗最美丽的明珠,自然要敬献给伟大的领主安大人。
领主安大人我没有见到,却被带到了陇右道一处偏远的地方,同行的族人告诉我,这里是我的故国康国,而我是康国的小公主。而我这灭国的公主,被辗转送到了长安,最后进入了杨府。
在杨府,我不但要侍奉那位权倾天下的杨大人,还要给他重要的客人侍寝。我这族人眼中的明珠,其实已经变得污秽不堪。”
一滴眼泪从艾米尔长长的睫毛边滑落,顺着洁白的脸颊坠入水中,无声无息。
用手轻轻的抹去艾米尔脸上的泪水,路了了感觉心里堵得难受,差点就要大声嘶喊出来。
“西域的国家都归顺了大唐,西域的国民不也是大唐皇帝的子民么?为什么那些人要诬告安大人谋反,为什么说那位提拔胡族将领,对外族一视同仁的李林甫李大人活不过三年。大唐这么广阔的疆域,就不能给我们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吗。”
艾米尔的脸色,看上去那样凄然无助。
第六十五章 春风不度玉门关
一朵,一朵的雪花,飘飘扬扬的从空中缓缓落下。看上去是那样的美丽,却让道路变得泥泞不堪,甚为难行。
路了了用尽全力推了几次陷入泥坑中的大车,几次都无功而返。艾米尔跳下马车,用那非常纤细的胳膊,与路了了一起用力,终于将大车从泥坑中推了出来。
艾米尔灿然的笑了起来,路了了歉然一笑,缓缓的转过头去。
他无法回答那夜艾米尔的问话,也无法改变这样的世界。以往脸上的自信慢慢消失了,他再一次的感觉到自己的渺小,自己的无力。
除了努力的想达成送艾米尔回到故乡去看一看的愿望,他又能做什么呢。那一夜之后,他就有些不敢正视艾米尔眼睛。
十多天后,他们进入了玉门关。
躺在客栈的床上,出神的望着天空那一轮静静的明月,漫天闪烁的星星,路了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艾米尔轻柔的抚摸着路了了手臂上那道猩红的伤疤,加上屁股上那一道,这个男人为了自己,已经流了不少鲜血了。
嘴唇轻轻的吻上那一道伤痕,泪水又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感觉到自己的手臂变得湿漉漉的,路了了轻轻的抚摸着艾米尔的头,就像是没发现她的哭泣一般,脸上露出一丝自嘲的笑容。
“看来我们两都太贪心太莽撞了,当初丝绸买得太多了些。现在路费都有些吃紧了,要不明天我们去处理掉一部分。我想,也还是有一些利润。”;
艾米尔一个劲的连连点头,偷偷拭去自己的眼泪。
城内一家商铺内,路了了满意的收起一袋铜钱,正准备去大车上搬运一部分丝绸下来。艾米尔却看着那位胡商,轻轻的摇摇头。
“我们西域的商人,一向最讲诚信。可是你这位有商铺有地位的商人,却欺骗了我们。”
那胡商故作不知的样子,用胡语说道:“两匹丝绸,一千个大钱。你的丈夫都已经认可,我哪有欺骗你们的地方。”
“价格是没错,不过你付给他的铜钱却不对。我们按照大唐的开元通宝在计价,你付给他的却是突骑施的铜钱。十个大唐的铜钱,可以换十二个突骑施的铜钱,你是不是应该补我们两百个铜钱。”
艾米尔目不转睛的望着那位胡商,胡商红着脸,又拿出了一小袋铜钱,不多不少,正好两百个。
艾米尔得意的将袋子递向路了了。路了了却没有收,而是赞赏的拍拍她的头:“不错不错,这两百个铜钱是你赚取,就归你了。”
艾米尔激动得脸都红了:“真的么?这可是我这一辈子,第一次自己赚到的铜钱。”
路了了肯定的点点头。
艾米尔拿着这一笔平生第一次赚取的财富,一时不知道往哪里放。最后干脆用绳子系在自己的胸前,让路了了看得摇头不已。
玉门关外的天空是那样的蓝,纯净的就像艾米尔的眼睛。关外的草地是那样的死寂苍凉,一片片黑灰灰的枯草,绝望的望着天空,祈求着春风带来细雨,给它们带来一丝生机。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路了了忍不住低声吟出了这首大诗人王之涣的《凉州词》
吟诗的男人,身上总会散发出一种飘然出尘的味道。这种味道对女人的杀伤力无疑是致命,艾米尔看着路了了眼神变得迷醉,软软的粘在他的身上,片刻都不想分开。
“前面就不远就是传说中的驿站马迷兔了,这一带的地形十分复杂,沼泽遍布、沟壑纵横、森林蔽日、杂草丛生。就连经常往返于此路的年老马匹也会晕头转向,难以识途。由此前往沙洲的路途,只有跟随大队的商队才能安全通过,我们也早点过去,寻找能够搭队的商队。”;
路了了轻轻拍了拍缩在自己怀中艾米尔,艾米尔头在他胸口拱了拱,表示知道了。
橙黄色的落日还未沉入地面,天空云层变得暗红红的。而此时,一轮洁白的明月已经静静的挂在天空,优雅高贵的像一位冰山女神。远处依稀传来悠远苍凉,忧伤的牧歌,让人沉醉的难以自拔。
驾驶着大车进入马迷兔驿站,用斗篷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艾米尔躲在了房间。路了了独自走进老驿站大堂。
闹哄哄的大堂里,坐满了形形色色的胡商。路了了虽然一身胡族打扮,黑发黑眼的他,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唐人。
一位身材精瘦,高鼻深眼个子高高,三十余岁的胡人站起身来,好奇的望着路了了,嘴角挂着一丝嘲讽的笑容。
“稀奇了,这丝绸路上,成群结队的唐商我见过不少。单独一人就敢穿越西域的,还真是没见过。”;
路了了目光平静的望着那位汉子:“我的妻子是胡人。”
“吗的,我们胡人最美丽的姑娘,都跑去了大唐。倒不知道你这唐人小子的妻子,又怎么样。”那汉子捂着下巴,满脸遗憾的说道。
“我妻子如何,好像不管你什么事吧。”路了了冷冷的说道。
“哈哈!你这唐人小子有性格,我白孝德很欣赏。我们明日就要结队出发,穿过马迷兔,小子可愿意一起来。交上两百个铜钱,我保你安全到达沙洲城。”;
胡人汉子白孝德哈哈大笑一声,大大咧咧的说道。
“好!”路了了毫不犹豫的丢下一袋铜钱。
跟着白孝德组织的商团,穿越深林走过沼泽,不久后就要进入一片荒漠。
在小水塘打水的艾米尔,顺便清洗了一下脸庞。就在转头之间,被白孝德看了个清清楚楚。白孝德感觉就像是被雷电击中一般,恍惚得几乎失去心神,
活了三十四年的他,还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姑娘。拿着水囊,裹在斗篷里的艾米尔远去了很久,白孝德才慢慢回过神来。
牵着整整四匹骆驼搭着的货物,白孝德走到靠在一起休息的路了了两人身旁。盯着艾米尔看了好一会儿,艰难的咽了一口口水。
“让你的妻子陪我一晚,这些货物包括四匹骆驼,都是你的。”
路了了直挺挺的站起来,冲上前去,一拳就将白孝德打飞出去。
白孝德这样的行为在西域商队中,普通得不能再普通。有些商人为了庆贺交易达成,将妻子送与对方侍寝都不少见。白孝德开出的价格也算得上非常的高,高得能买下几位年轻的少女。
但路了了绝不忍受,绝不。
白孝德半天都没
能爬起来,他的十几位兄弟怪叫着向路了了扑来。
你一拳我一脚,拳拳到肉,这一方小天地响起一连串的闷响。
艾米尔哭喊着,拼命的想阻止那些人对路了了的伤害。可却被人一把推了一个踉跄,倒在地上。胸口装铜钱的袋子晃了几晃,铜钱撒了一地。
艾米尔看都不看那些铜钱一眼,哭喊着又扑了上去。
路了了擦了一下嘴角的血迹,痛得他抽了一口冷气。他的眼角破了,嘴豁了,浑身上下疼得难受,不知道受了多少拳。但是,那些扑上来的汉子,倒了一地,没一人能站起身来。
默默的捡起艾米尔掉落在地上的铜钱,一枚一枚的,放进哭得稀里哗啦的艾米尔胸前的袋子里。用手轻轻的擦去她的眼里,感觉心里疼得难受,远远的超过身上的伤痛。
白孝德慢慢的站起身来,看了一眼躺了一地的兄弟。不发一言的走到自己坐骑旁,抽出了一对短矛,向路了了走了过来。
路了了从自己的大车上,取出秋水长剑,却被艾米尔死死的抱住,拼命的摇头,眼泪如同溪流一般,滑过脸庞,滴入尘土。
白孝德看着这一幕,慢慢的将短矛插回腰间,叹了一口气。
“你这可恶的唐人小子,我好心与你商谈买卖。你不但招呼都不打就给劳资一拳,还将我一帮弟兄都揍得躺下,是不是太不将道理了。”;
“我的妻子不是货物,永远都不是。”路了了冷冷的说道。
白孝德楞了一会儿,单手捂胸给路了了行了一礼。走过去搀扶起一个个兄弟,默默的离开了。
长长的驼队,大车,在一望无际的荒漠中,仿佛是沙海中风雨飘摇一叶孤舟,艰难的穿行着。月亮升起来,漫天的星星一闪一闪的,将它像骄傲的公主一般拱卫起来。
路了了锄着长剑,将艾米尔搂在胸前,失神的望着这美丽的夜空。耳边仿佛又听到那悠远苍凉,忧伤不屈的歌声。
二十余骑沙匪,幽灵一般出现在商队周围。就像月光下的死神,冷冷的注视着眼前的猎物。
白孝德走到路了了面前,傲然望着他:“敢不敢和我分个胜负,谁杀得沙匪少就算谁输。”
路了了也不说话,“锵”的一声拔出秋水,慢慢的向那些沙匪走去。
月光下的秋水,散发出一阵妖异的寒芒。每每一闪,就带起一蓬血雾,好像月下盛开的花儿,那样的凄美。
“我胜了!”路了了看都不看倒了一地的尸体。他清楚的知道,倒在秋水剑下的有七个沙匪。而那位使一对短矛的汉子白孝德,杀掉了六个。
“不一定!”白孝德取下肩上挂着的长弓,慢慢的拉成满月。
一位骑马狂奔,拼命逃窜的沙匪身子突然一扭,歪歪斜斜的从马上倒下。白孝德射出的夺命利箭,已经穿过他的胸膛。
“好箭法!”路了了由衷的赞赏道。
白孝德傲然收起长弓,望了一眼远处一脸担忧的艾米尔,拍拍路了了的肩膀。
“她是我见过的 我胡族最美丽的姑娘。不过,你配得上她。不是因为你剑术惊人的厉害,而是你真正的把我胡族的女子当人看。”;
第六十六章 万物为刍狗
天上的星星依旧一闪一闪的,好像一眨一眨的眼睛。
黄沙里,那颗年轻得发亮的眼睛,却已变得黯淡无神。路了了默默的用手合上那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用长剑费力的在一旁挖着沙坑。
白孝德叹了一口气,一把拉住了埋头挖坑的路了了。
“就算他们是穷凶极恶的沙盗,也是为了活下去争一口饭吃。现在死在你我手上,也不能让他们暴尸荒野吧。”
路了了抬头望着白孝德,亮若星辰的眼睛,深埋着莫名的忧伤。
白孝德摇摇头:“荒漠有荒漠的规矩,你如果埋了这些人,那些天上的苍鹰吃什么,地上的鬣狗又吃什么。只有进入这些动物的腹中,他们的灵魂才能得以解脱。老天爷,就是这样安排的啊!”
想想死后还被那些苍鹰鬣狗撕咬得面目全非,路了了不寒而栗。无力的放下秋水,慢慢向不远的处艾米尔走去。
一旦你被这些豪爽的胡商认可,他们的热情和尊敬就是让你大口大口的灌酒,不晕乎乎的躺下就绝不放过。艾米尔总是小心的用清水将吐得一塌糊涂的路了了清洗干净,抱入怀中让他安静的睡去。
走出这一片荒漠,来到敦煌城。艾米尔没有了继续行商的兴致,两人将货物处理完毕,一身轻松的去千佛洞参拜,鸣沙山,月牙泉游览。不用去想前面的道路艰难,肩头背负着沉重的重担。只是尽情的欢笑着,珍惜着眼前渡过的每一天。
与白孝德一行人挥手告别后,又朝着安西都护府龟滋前行。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看着慢慢远去的大漠景象,低低的吟了一句。看来这位王维老头还是很有才气的,只是少了师父身上那一分豪迈洒脱,磅礴大气。路了了暗自寻思着。
“这普普通通的大漠景象,为什么从你们嘴里念出来,就变得那么美呢?”艾米尔出神的望着荒漠中那一缕直直升起的孤烟。
“你的这里觉得它很美,自然就是美的。”路了了指指自己的心口说道。
艾米尔茫然的点了点自己高耸的胸口:“这里,真的很美吗?”
路了了顿时口干舌燥,拿起水囊喝下好大一口。于是决定,今天的路赶到这里就可以了。
无论两人一路上如何的痴痴缠绵,热情似火,路途的终点终归会到达。龟滋城,这坐安西都护府的首府,出现在他们眼前时,艾米尔的故乡,天上脚下的那一片美丽的草原,就不远了。
龟滋城此时的入城检查,比往日严厉了许多,让入城的速度慢得如同蜗牛一般。一辆一辆的大车,婉转绵延如同长蛇。一些商人干脆搭起帐篷喝酒,跳舞休息,也有一些商人间就地开始交易。
仔细打听了一番,才知道安西节度使高仙芝高大人,率领军队去攻击了西边的石国。大本营龟滋城,自然需要小心戒严。
不敢在龟滋过多停留,领略其独特的音乐舞蹈,两人冲冲的向天山山麓敢去。
天空还是那片天空,草原还是那片草原。可唱着牧歌,赶着羊群的人们,艾米尔已经全然不认识。
坐在一片高高的山岩上,望着天空中飞翔的鸟儿,艾米尔眼角流出了泪水。
“鸿雁
天空上,对对排成行。江水长,秋草黄,草原上琴声忧伤。鸿雁向南方,飞过芦苇荡。天苍茫,雁何往,心中是北方家乡。….(此处借用《鸿雁》歌词)”;
艾米尔轻轻的唱着故乡的歌谣,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细不可闻。
路了了沉默着,只是将艾米尔楼得越来越紧。
“我们的家乡,原本位于锡尔河至阿姆河之间,被匈奴人压迫,不停的向西迁徙,越来越远,越来越远,最终都回不去了。流浪到了这里,西有大食国,东有大唐国,在夹缝中勉强生存下来。可现在,这里也呆不下去了。”;
艾米尔出神的望着天空,像是想要在那里找到一处停留的地方。
“了了,你说这世上的人们,不用杀来抢去,大家和和气气的不好么。为什么非要有那么多的战争,那么多的杀戮呢。”;
路了了轻轻摇摇头,他太清楚了,艾米尔所向往的,永远都不会出现。
在一好客的牧民家里没呆上两天,这一带就出现了逃难的人群,一问才知道是从石国逃出来的难民。望着那些仓皇无助脸庞,艾米尔情绪低落到了极点。
“这广阔的天地啊,不过是大一些的囚笼。我们再怎么飞,也飞不出去。了了,我们该回去了。”;
回程的路上,两人都变得越来越沉默。而夜里,痴缠得却越来越疯狂。因为他们心里都非常清楚,回去的那一天,也就是两人分别的日子。
等他们两人赶到灵州时,这一来一去,已经费去将近三月。
灵州城里,路了了不敢大意。不但将艾米尔遮得严实,几乎就不让她走出房门。悄悄的去四海商铺打探一番,才知道陆九他们一行,两个多月前就前往北方范阳而去。
去忘范阳的方向,两人自然不能像以前一样,驾着大车在官道上逍遥而行。而是卖掉大车,换上两匹普通马匹,一路顺小路而行。夜了,就钻在山林休息。
一天傍晚,一颗几人粗的大树下。两天依偎着,望着幽幽的明月,听着山林间的虫鸣鸟叫。渐渐的越靠越近,合二为一。
“哎呀!”路了了突然叫了一声。
艾米尔回过头,一张潮红的俏脸满是担忧的望着路了了:“你怎么啦?”
路了了一手捂住自己的腰,缓缓的从艾米尔身边退开,很是尴尬的说道:“我的腰好像扭了。”
“扑哧”一声轻笑从树上传来,吓得艾米尔惊叫一声,飞快的放下衣裙,缩在路了了的身后。
路了了火冒三丈的望着大树上茂密的枝叶中:“谁这么不要脸,连人家夫妻敦伦也要偷看,给劳资滚下来!”
“劳资独自在山中打猎,早早的在这树上睡觉。你们这一对小夫妻倒好,莫名其妙的跑到这荒山野岭的来野 合。不但吵得劳资睡不着,还把树推得摇摇晃晃。这下扭了腰,真是活该!”;
大树上传来一位年轻男子的声音。
“他 吗的!你偷看劳资夫妻间行事,你还有理啦!有本事,就给劳资下来。”路了了一边揉着腰一边没好气的骂道。
“你们打扰劳资睡觉就有理啦,有本事,你给劳资上来!”
树上的年轻人毫不客气的回敬着。
扭了腰的路了了没有办法:“无胆鼠辈,有本事给劳资报上名来!”
“劳资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朔方将军之子李怀光是也!劳资看你行事鬼祟,偷偷摸摸带女子来这荒山野岭苟 合,多半不是好人,有本事,你也给劳资报上名来。”树上的年轻人大声说道。
此时气得昏头昏脑的路了了,哪里管得你是不是什么朔方将军之子,破口大骂道:“劳资长安路了了,与妻子赶路错过行程,这才找到这里歇息。倒遇见你这无耻的小子,有本事下来跟你家路爷爷斗上三百回合。”
树上的李怀光受此一激,一个跟头翻身下来,冷笑说看着路了了:“扭了腰的小子,你也不打听打听,你李爷爷是什么人。劳资自幼精熟十八般武艺,手下从无三合之人。就凭你,还想跟你爷爷斗三百回合?”
路了了见对方身雄伟壮,年轻白净,也就二十左右年纪。背负强弓,腰悬长剑,自信满满的样子,显然对自己的功夫十分自负。一动腰就疼的自己,只怕轻易不能拿住对方。
“劳资腰扭了,不便起身与你打斗。你要是英雄,敢不敢跟劳资坐着打。”;
李怀光轻蔑的笑了:“别说坐着打,劳资坐着让你一只手都行。”
说完,这莽撞的小子就真的直楞楞在路了了身前坐下,双手叉腰的瞪着路了了。
哪知路了了根本不让艾米尔帮着去取挂在坐骑上的长剑,而是闪电般的一挥手,一柄透明的长剑就驾在了李怀光的脖子上。
李怀光涨得脸红脖子粗,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望着路了了:“无耻的小子,你敢耍诈!”
“愚蠢的小子,劳资这叫用计,用计知道么!难道你真以为劳资扭了腰,还要跟你打来打去不成?”
路了了不屑一顾的眼神,冷冷的望着李怀光。
“劳资看都看了,你想怎样?难道还敢把劳资的眼睛挖出来不成!”李怀光摆出一副光棍的样子。
路了了对着羞得一直不敢抬头见人的艾米尔说道:“你去将他的弓箭和佩剑取下来,再将他手脚找东西捆起来。”
李怀光一听,肩头微微一动,就想反抗。
“我劝你最好别动,劳资的剑虽然看起透明透亮没什么可怕。不过可锋利的异常,春秋时代有名的无影之剑承影剑,听说过吧。”路了了得意的炫耀起来。
“什么?你这把是承影剑!吗的,这是我家祖传的名剑,你是从何而来的。”李怀光不但不害怕,反而激动的差点跳起来。
“你说是你家祖传的就是你家祖传的了?劳资的剑士怎么来,凭什么要告诉你!”路了了轻轻的呸了一口。
李怀光也不管艾米尔怎么费力的取下自己的强弓和长剑,一双眼睛至始至终盯着承影剑不放,眼里仿佛要冒出火来一般。
路了了艰难的起身,让艾米尔拿剑架在李怀光的脖子上。自己用艾米尔找来布条将李怀广手脚绑起,顺带还将他身上银钱摸得干干净净。
第二天一大早,两人就丢下破口大骂的李怀光,扬长而去。
第六十七章 汤泉山的春雨
一场春雨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将农田,村庄笼罩在白蒙蒙的雨雾之中。
披着蓑衣带着斗笠的侯仲庄,看着田里的禾苗贪婪的吸收着水,变得青翠欲滴,满足的点点头。
春天不狩猎不捕鱼,这是祖辈流传下来的规矩。自己该想些什么办法,给迎娶不久的新媳妇翠儿补补身子,好让她给自己生下一大胖小子呢?侯仲庄感觉有些头痛。
“小哥儿,小哥儿!”身后响起一年轻人的声音。转头一看,就看见一位约莫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搂着一位裹在斗篷里的女子,牵着两匹骏马,满脸堆笑的望着自己。
“有什么事么?”侯仲庄问道。
“这一场突来的春雨,将正在赶路的我们淋了通透。我娘子身子弱,可能受了些风寒。不知道这附近可有歇息的地方,能让我夫妻两人暂时避避雨,休息一下。”路了了懊恼的望了一眼这连绵不绝的雨丝,满脸期翼的看向面前这位一脸英气,年轻的农人。
山麓下总共也就十余户人家的小山村,哪里会有客栈。侯仲庄看了一眼面前这位年轻人,斯文白净,倒想是一位读书人。
“你娘子受了风寒,这雨天里也不好在外面久呆。如果不嫌弃的话,可以在我家里歇息一阵。”侯仲庄犹豫了一下,发出了邀请。
将马牵到后面的牲畜棚子,搀扶着艾米尔走进一间收拾的干净整洁的农家小院。看见小院中摆放着的石锁,木架上光亮的长枪。
“小哥儿,你家是军户么?”路了了小心翼翼的问道。
取下斗笠摘下蓑衣,在空地上抖了抖,侯仲庄闷声闷气的说道:“我家世代都是军户,老头子死在了西域,我大哥死在了平卢,现在家里就我当家。”
“还未请教小哥儿的姓名,你成亲了么?”路了了行了一礼,一边四下打量着。
“我叫侯仲庄,再过几月就满十七了。靠着大哥的抚恤,倒是娶了一房媳妇。”侯仲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翠儿,翠儿!家里来客人啦,还不收拾一下出来帮着招呼。”侯仲庄大声喊了起来。
一位十四五岁左右,面容清秀,挽起云髻,荆钗布裙的少女从屋内钻了出来。少女虽然一幅小妇人打扮,却有着新嫁妇人的腼腆娇羞。
对着路了了两人行了一礼,转头脸红红的望着了侯仲庄一眼就低下头:“良人,你回来啦?”
“还不去烧水待客做什么。”侯仲庄一脸严肃的说道。
小妇人翠儿十分恭顺的退去了。路了了心里十分艳羡的看了很是威风的侯仲庄,什么时候自己也能在唐小七面前这样威风就好了。想家的念头,不可歇止的从心里毛滋生出来。
用烧好的热水侍候着艾米尔清洗了一番,就将没什么的精神的她扶进屋内躺下。哄了好一会儿才将艾米尔死死抓住自己的手移开,路了了才慢慢走了出来。
艾米尔虽然处于病重,但那美丽的脸庞,深绿的眼眸依旧看得侯仲庄心里一颤,随即避开了目光。
“不知附近可有什么大的镇子,我需要在药铺买些药,熬制给生病的娘子服下。”路了了客客气气的问道。
“这汤泉上不远处就一处大镇汤泉镇,那里就开有药铺,骑马很快就能跑个来回。”侯仲庄答道。
“能不能麻烦小哥儿陪我走上一趟,顺便再买些肉食酒水回来。”路了了不好意思的摸摸头。
看了一眼自家瘦瘦弱弱的妻子,侯仲庄点了点头。
用过晚膳,小山村中的人早早就要歇息
了。
两人房中照明的半截红烛,多半是这家新婚的花烛,土炕上一床鲜红的被褥浆洗得干干净净,看得出连一次都没用过。
艾米尔躺在床上,看了一眼燃烧的红烛,鲜红的被褥。心中暗想这要是自己与路了了的洞房花烛,该多好啊。幽幽的叹了一口气,神色娇羞的望着路了了。
一口气吹灭了红烛,躺上床紧紧的拥住艾米尔。两人四目相对,就静静的看着,深怕一转眼对方就会消失不见一般。
一阵若有若无的女子声音,如同那春天的猫儿,伴随着一阵男人的粗喘,清晰的传入两人的耳中。这自然是那对新婚不久的小夫妻折腾出来的声音,在这夜里如同那勾魂魔音,荡人心魄。
两人相视一笑,拥抱得紧紧的,慢慢的沉睡过去。他们太累了,身体累,心里更累。
随着一声高亢的鸡鸣,天色变得微微发亮。侯仲庄习惯性的早早起来,翠儿穿好衣衫,打来清水,侍候着他洗漱完毕。
脸上带着一丝骄傲,露出意味难明笑容,侯仲庄就准备开始在小院里开始晨练。
春雨微微打湿的地面,已经变得干了。路了了精神抖擞的在小院里舞起剑来,宁神静气,一招一式缓慢无比。
侯仲庄瘪老瘪嘴,在他看来,路了了有些无用。守着一位天仙般的胡族女子,夜里却无半点动静。大早起来舞个剑,软绵绵的不成样子。
走过去,取下木架的长枪,侯仲庄虎虎生风的舞了起来。
一套家传的枪法舞完,气定神闲的收起枪,傲然的望着路了了。
路了了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赞赏的说道:“我觉得,你应该是一位将军,而不是一位农人。”
侯仲庄楞了楞,不以为然的摇摇头。他一普通军户子弟,想要当上将军怎么可能。
神色有些憔悴的艾米尔,听得面色娇艳红润的翠儿说道,汤泉山的温泉不但能治病,还有神奇的美颜效果时,立即不愿意走了。
穿过幽静的林间小道,树木奇石掩映之间,一池泉水泛着淡淡地雾气,如同的仙境一般。艾米尔忍不住欢快的叫了一声,有些扭捏的看了看路了了。光天化日之下,两人可没那面皮,白昼宣 淫。
路了了识趣的走到一块大石后面坐下,只觉得那心跳比平时快了十倍都不止。
“”的褪下衣物,伸出白嫩的小腿试了试水温,慢慢的将身体侵入水中,提亚仍不住舒服的发出一声呻吟。
天下间的男人在这种情况下还不偷看的,还算是男人么?屏住呼吸探头出去,正好对上了艾米尔幽幽看向这里的目光。
“我就在想,你会不会偷看。”艾米尔脸色微红,声音有些微微颤抖,似笑非笑的望着路了了。
眼神却飞快在提亚胸前一扫而过,淡淡雾气中那翠绿的抹衣是那样的刺眼。艰难的咽了一口口水,路了了化身禽兽,扑了过去。
汤泉山的温泉果然神奇无比,艾米尔的风寒立竿见影的好了,脸色红艳艳的,就好像盛开的花儿一般。就连路了了腰间隐隐的疼痛,也仿佛被风吹走了一般。
在这里住了两天后,偷偷的留下一袋子铜钱,万般不舍的离开了。
阳光很暖,风很轻柔。
嘴里嚼着甜草根的韩游瑰,心里却是一片阴霾。
遥想当年,也是这样一个阳光暖暖风儿柔柔的下午,嘴里嚼着甜草根的韩游瑰被一个糟老头在村外给拐走了,带进了深山。
自己是不是根骨非凡的练武奇才,韩游瑰并不知道,
老头儿是不是自吹的超级高手他也不清楚。他只知道跟着老头儿练武很辛苦。
每当韩游瑰练成了老头儿所谓的绝技,老头儿就很高兴。喝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下山买来的酒,吹嘘着自己当年在江湖上风光,而韩游瑰则是埋头大口吃肉。
几年下来,至于老头儿的功夫学全没有,韩游瑰并不关心,他只是很忧郁自己的体型。高大是高大了,可身上的肥肉也没落下,一个劲儿的疯长。这如何做得那春衫仗剑,意气风发的游侠儿。别人那里一站是玉树临风,他那里一站是肉山横临。
一天夜里,老头儿醉酒后就没醒过来。韩游瑰有些伤心,可挤了半天也没能挤出一滴眼泪。老头儿到死手里都握住一块玉佩,看成色价值不菲。韩游瑰取过来仔细看了看,把玩一阵,想想又放进来老头儿怀中,与老头儿葬在了一起。
守墓三月后,韩游瑰背起长剑,兜里揣着一些散碎银子和铜子下山闯荡江湖去了。老头儿没什么遗产,不过这不影响他闯荡江湖的壮志豪情。
走进一家镇子,先是美美的吃了顿。韩游瑰看着镇子上人来人往,这才反应过来,倒是没少听老头儿说起江湖。自己随意问了句江湖是什么样的,老头闷了一口酒,回味了半天,才神叨叨的说了句:“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韩游瑰白了老头儿一眼,再也懒得问这个问题。
现在看到的人很多了,可于胖胖半点江湖的味道都没发现。睁大的眼都有些酸酸,三姑六婆看见不少,仙子侠女半个影子都没有。
或许,去大一些的城镇,就会见到江湖吧。
走过县城郡府,韩游瑰依然没见到江湖,但身上的碎银子几乎用尽。用所有的铜子买了些大饼当做干粮,他准备去东都洛阳见识一番,路上听闻那是非常大的都市,那里的江湖应该很精彩。
干粮不多,洛阳却很远。
第一天饿肚子的时候,宽慰自己就当做是减肥了。
第二天饿的慌了,他喝了一肚子的清水。一泡尿过后,肚子里空涝涝的,倒影在水中的太阳,都被他看成一个大大的鸡蛋黄。
一只肥硕的野兔从野草丛窜了出来,睁大血红的双眼,好奇的看着韩游瑰。
韩游瑰从来没见过这么肥的野兔,用力揪了下大腿,疼得吃牙咧嘴,这不是梦,于是开始不动声色的积蓄着气势。
还没等韩游瑰有所动作,察觉到危险的胖兔子扭头就跑。
韩游瑰哪里肯放过眼前的食物,脚尖在草地上一点,肥硕的身型在草丛上滑行而过,快若惊鸿。
不得不说,韩游瑰这身轻身功夫,放眼整个天下,也能算得上一流,但是他好像遇到了天底下跑得最快的肥兔子。
好一阵追逃,胖兔子钻进一道山缝没了影儿。韩游瑰从来没有如此痛恨兔子这种动物,却又无可奈何。匍匐在草丛中挖了一些味道微甜的草根嚼了几口,让泛酸的胃稍微好过了一点。韩游瑰有些心情阴郁,他很是担心自己会不会江湖没闯荡一番,倒是先给饿死。
“踢踏,踢踏”的一阵马蹄声响起,山路上转出一对骑马而来年轻男女。也不知那男的说了些什么,那女子展颜笑了。一笑的瞬间,遍山遍地的花儿都黯然失去了颜色。
韩游瑰失神了好一会儿,鬼差神使的冲到路上,拦住了前行的一对年轻男女。
“你想干什么?”路了了一脸茫然的问道。
“我想打个劫!”韩游瑰有气无力的说道。
第六十八章 一场糊涂的打斗
看了一眼饿的几乎脱形,风一吹就倒的小胖子。就这样还要拦路打劫自己,路了了忍不住“嗤嗤”的笑出声来。
艾米尔瞪了路了了一眼,拿出一些熏肉面饼,连同水囊一并递到韩游瑰面前,柔声说道:“你是饿得很了吧,拿去吃吧。”
韩游瑰怔怔的接了过来,狼吞虎咽的就吃将起来。
“哎!”艾米尔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这么胖乎乎的可爱少年,怎么就饿成了这样呢。”
韩游瑰一听,眼泪差点就忍不住落了下来。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说自己胖乎乎的可爱。说这话的,还是一位天仙般美丽的小姐姐。
路了了又忍不住笑了。
韩游瑰一边吃一边恨恨的盯着路了了,那可恶家伙明显是在嘲笑自己,他可清楚的很。
“慢点吃,别腻着了。对了,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怎么饿成这样还想拦路打劫呢。”艾米尔微微笑着,十分和善的问道。
“我叫韩游瑰,灵州灵武人,一直与师父两人在山里生活。师父死了,我想去洛阳看看。盘缠用完了,就饿了两天。我打劫可不是想抢你们的钱,而是为了救姐姐你。”
韩游瑰一边说一边拼命的往嘴里塞食物。
“为了救我?”艾米尔糊涂了。
“对!”韩游瑰肯定的点点头:“姐姐你生得这么好看,就算天上的仙女也没你好看。而那个獐头鼠目,贼眉贼眼的家伙,一看就不是好人。我想姐姐你多半是被那家伙给抢来的。”
路了了差点没有一口鲜血喷出来,而艾米尔却“嘻嘻”的展颜一笑:“是啊!我就是被他给抢走的。小弟弟,你真的能救我吗。”
路了了没好气的手指着艾米尔,艾米尔狡黠的一笑,身子依偎在路了了的身上,温柔如水的望着他:“当初你不就是强行把我给掳走的,不是么。”
路了了苦苦一笑,心里却感觉甜蜜无比。
韩游瑰终于吃完了,又喝了两口水,终于恢复了些力气。拍拍双手,从身后抽出一把剑身宽宽的长剑,霸气无比的望着路了了。
“师父说过无论做什么事都得有始有终,我第一次为了救人打劫,自然也不能半途而废。来吧,贼眉贼眼的小子!”
艾米尔嘴张得老大,自己与路了了这么明显的亲密无间。这胖乎乎傻乎乎的小子,难道看不出来自己说的是玩笑话么。
路了了笑了:“好啊,让我看看你这小乌龟有多大的本事。”
韩游瑰恼怒的望着路了了:“我是远游的游,玫瑰的瑰,可不是什么小乌龟!”
“哈哈!还玫瑰的瑰,这不是娘们的名字么,笑死我了。”路了了哈哈大笑。
“是么?我怎么不知道。”韩游瑰困惑的摸摸头,这名字是死鬼老头子取的,自己还真不知道这名字是娘们的名字。
伴随着几声犬吠,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身后响起。
“路了了!你个无耻的小贼哪里走,来和你李爷爷大战三百回合。”李怀光骑着马,带着猎犬,嘴里哇哇大叫着追了上来。
“不是吧,多大的仇啊
,让你追我们几天几夜都不放过,连猎犬都带上了。”路了了不敢相信的望着李怀光。
李怀光手中长枪直直指着路了了:“你这无耻的小人,说好的公平决斗。你不但暗施偷袭,将你爷爷绑了一晚,还盗走你李爷爷家祖传的名剑承影。你觉得,劳资会放过你么?”
“呸!劳资的宝剑,你看一眼就成了你家祖传之物了。想要强取豪夺爷爷的宝剑,没门。”路了了没好气的说道。
这边话音未落,路上又响起一阵马蹄声。
只见侯仲庄骑着自家的驽马,马上架着一杆铁枪,手里高举着一个钱袋,嘴里高喊着:“路大哥!路大哥!”
李怀光眼尖,一看那正是自己的钱袋子。心里怒火顿起,骑马迎向侯仲庄,对着这位路了了的同伙抬枪就刺。
侯仲庄侧身闪过,顺势拿起铁枪反手一刺。
李怀光稳稳的架住刺来的铁枪,不发一言的与侯仲庄在马上斗将起来。
那边稀里糊涂打的热闹,这边的小胖子听得李怀光嘴里大叫,心想这个家伙果然不是好人。长剑一举,嘴里大叫一声:“无耻之徒,看剑!”
胖乎乎的身型轻飘飘的飞起,一剑砍向路了了。
路了了哪里将眼前的小胖子看在眼里,秋水划出一道弧线,就挡住了韩游瑰的一剑。哪里知道手臂一阵发麻,差点被这不起眼的胖子给一剑劈下马去。
路了了跳下马来,将艾米尔送到一边。这才慢悠悠的走到韩游瑰面前,十分惊奇的望着他。
“韩小龟,看不出来你还有点力气啊。”;
“你才是小乌龟!我要不是饿了这么两天,轻轻松松就能把你给劈下马去。”韩游瑰轻蔑的望着路了了。
“好好!就让我看看你有多么的厉害。”路了了一剑向韩游瑰此去。
路了了存心想试试这小胖子的功夫剑术,一剑快似一剑。“叮叮叮”的一阵双剑相击的声音响起,一连十几剑,都被这小胖子给档了过去。
看来这小胖子还真有些本事,路了了又加快了出剑的速度。
又一阵密集的声音响起,其中开始夹杂着韩游瑰沉重的踹息声。“哎呦!”小胖子的屁股被掳了了狠狠的抽击了一下。
韩游瑰一边挥剑左支右挡,嘴里哇哇大叫:“要不是小爷饿了两天,岂容你这无耻的家伙嚣张。哎哟!你再打小爷屁股,小爷真跟你不客气了。”
路了了恼恨这胖子张口就骂自己獐头鼠目,贼眉贼眼,下手就不留情。
韩游瑰被路了了绕得晕头转向,屁股大腿被抽打的钻心一般的疼痛,干脆丢了长剑,用双手护住屁股。路了了抬腿就是一脚,将他踢翻在地。
韩游瑰躺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半天爬不起来。
眼见那边李怀光与侯仲庄还你来我往,个个长枪舞得花团锦族,你来我往打得好不开心。
路了了飞身扑过去,对着李怀光一剑就劈了过去。
李怀光一枪架住,斜刺里侯仲庄一枪又刺了过来。李怀光避无可避,翻身落下马来,就发现路了了秋水寒气深深的架
在自己脖子上。
“两个打一个,算什么英雄好汉!”李怀光脖子一拧,很是不耻的望着路了了。
“我说你这莽汉,你就是要打,也得有个道理吧。我这侯小弟招你惹你啦,你问都不问一句,见面就刺。”路了了气呼呼的说道。
“他喊你路大哥,手里举着劳资的钱袋子,不是你的同伙是什么。”李怀光大咧咧的说道。
“我这是来换路大哥钱袋的。在我家里住了两天,小弟本就很是惭愧招待不周,路大哥留下这些铜钱,不是看不起小弟么?我倒不知这钱袋是你的。”侯仲庄认真的解释道。
路了了面色一红,恨恨的盯着李怀光:“你偷看了劳资那个,拿你一些铜钱还算便宜你了,你还好意思追回。”
“哈哈!”李怀光笑了起来:“钱袋的事就不说了,那祖传宝剑的事怎么说。”
“你凭什么说劳资的宝剑是你家祖传之物。”路了了憋憋嘴说道。
“承影剑我家已经保存了很多代了,我虽然没见过,但也知道家中有这么一柄祖传下来的春秋名剑。二十多年前来,被我父亲敬献给来灵州游玩的大唐玉真公主,现在怎么会出现在你的手里。”
李怀光一五一十的说道,一脸怀疑的望着路了了。
路了了“嗤嗤”冷笑一声,将秋水剑上的凤纹放在李怀光眼前晃了几下:“这下明白了吧。”
李怀光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原来你是那位的儿子,难怪不得身边有这么漂亮的胡姬陪着游山玩水。”
路了了一阵气结,他倒是想啊,可是那位的儿子另有其人。
“不对,你要是那位的儿子,怎么不姓李而姓路!”李怀光又怀疑的望着路了了。
“我乃是太白先生唯一的弟子,这承影他不传给我还能给谁。”路了了一脸的骄傲的说道。
“哎!”李怀光叹了一口长气。
“怎么?”路了了一脸挑衅的问道。
“我是叹息诗仙太白先生,一生光明磊落,豪放不羁,怎么就收了你这么一位无耻下流的弟子。”李怀光满脸遗憾的摇摇头。
“他不但无耻下流,还是一位趁人之危,抢劫民女的强盗。”韩游瑰捂着屁股,一瘸一瘸的走上前来。
“还有什么?你们不妨一起说出来。”路了了气得发疯,冷笑着说道。
“我倒是看见路大哥夫妻两人恩爱无比,这抢人一事又从何说起。”侯仲庄糊涂的摸摸头。
“小哥儿,我见你忠厚老实,可不要轻易被人给骗了。你枪法不错,有没兴趣和我一起充军去。”李怀光对于能与自己斗得旗鼓相当的侯仲庄,很有些惺惺相惜的意思。
“我家本来就是军户,这充军倒是不用了。”侯仲庄喃喃的说道。
“现在各方军队,都各自募兵,谁还看得上你们这些府兵啊。你要是想充军了,就来朔方军寻我,报上朔方将军之子李怀光的名字就可。”李怀光眼神热切的说道。
刚刚新婚不久的侯仲庄哪里肯答应,只是连连摇头。
第六十九章 三个兄弟一弟子
纤细洁白的手指在路了了脸上缓缓滑过,艾米尔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背脊。将脸脸庞埋进并不宽厚的胸膛,闻着淡淡的汗味,陶醉的闭上眼睛。
“你知道么?我多么想四年前你就出现在我面前,将我扶上骏马,带上我远走高飞。”
一手搂着怀中的艾米尔,一手轻轻抚摸着她长长的秀发,路了了傲然的目光看向李怀光与韩游瑰,其中包含的意味十分的明显。李怀光与韩游瑰却不约而同的转过头,避开了他的眼睛。
侯仲庄笑了,再次将钱袋取了出来,就要还给路了了。
“钱袋虽然是那个家伙的,不过里面根本就没几个铜钱。这一袋铜钱,是我们特地留给翠儿的,她的身体太瘦弱了。你倒好,追这么远跑来归还。你就不想翠儿养得胖些,早点给你生个白胖的儿子么。”
路了了放开怀中的艾米尔,走过去将钱袋按在侯仲庄的手里,顺势在他胸膛上锤了一拳。
侯仲庄脸色浮现出感慨莫名的神情,顿时觉得这一袋铜钱变得沉重无比,再难以回绝。
艾米尔取下胸前的钱袋,摸摸一屁股坐在地上的韩游瑰的头,将钱袋放在他手边,微笑着说道:“这是姐姐行商时赚取的铜钱,虽然不多。你节约一些使用,应该够你走到洛阳,可不要再把自己饿着啦。”
韩游瑰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
“你也是,一见面就知道打打杀杀。你们年纪差不多大,大家为何就不能和和气气的做朋友呢。”艾米尔转头颠怪的瞪了李怀光一眼,无奈的摇摇头。
“你看他那臭屁哄哄的样子,身为读书人又是诗仙弟子,看来还深得玉真公主的喜爱。他会看得起我们这些莽汉,和我们做朋友?”
李怀光看了一眼路了了,语气酸酸的说道。
“我臭屁哄哄?不知道是谁开口闭口就是朔方将军之子,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有一位当将军的父亲一般。”路了了愤愤的说道。
“我们军中子弟就是这样,报出父亲的名号。不是为了显什么威风,而是提醒自己行事不要坠了父辈的名头。哪像你们读书人一般,总喜欢藏头露尾,暗中行那无耻下流之事。”李怀光昂着脖子,很是鄙夷的望着路了了。
“好好!看来你栽在我手上两次很不服气。那就光明正大的比试一翻,谁输了谁磕头认错叫对方大哥。”路了了手提秋水,气势汹汹的望着李怀光。
“难道怕你不成!”李怀光腾的站起身来。
“两位哥哥,打斗了这么一阵,你们不累么。要我小弟我去温泉镇买些肉食酒水,在我家整治一顿酒席,你们比喝酒如何?”
侯仲庄对这两位比自己年长的年轻人都有好感,实在不想他们在打下去。
“喝酒!敢比么?”李怀光一拍自己的胸膛,藐视着路了了。
“比就比,谁怕谁!”路了了全然忘记了自己那不入流的酒量,就不想在对方面前输了气势。
“侯兄弟,我看也不用去你家了。汤泉山下杨家庄,正逢我姥爷大寿,你们可与我一同前往,包管大家喝一个痛快。不去,就是不给我李怀光面子!”
李怀光虽然行事有些莽撞,但却非常的豪爽,
死死的叫上了一行人跟随他来到了杨家庄。
杨家庄的杨老太爷,是一位魏州致仕的文官。早年却将长女嫁给了李怀光之父李茹常这样一位小裨将,直到后来李茹常升为朔方将军,并改名李嘉庆时,被人赞为慧眼如炬。
一头白发的杨老太爷,精神十分健硕在庄子的中厅,接见了外孙与他擅自带来的几位客人。和善风趣,很是健谈的老人家,很快让几位拘谨的少年逐渐放得开来。
“你身为那蜀中二杰,太宾先生与诗仙太白的弟子,前途大为可期啊!”听完路了了的自我介绍后,杨老爷子意味深长的赞赏了一句。
“再过些时日,晚辈就到了及冠之龄,却仍旧碌碌无为一事无成,倒是愧对两位师长的教诲了。”路了了面露愧色,摸摸自己的头说道。
“传闻那赵蕤赵征君,精通失传已久的鬼谷纵横之术,小友你可曾得传授此术?”杨老太爷定定的望着路了了。
看着那双明亮坦诚,充满睿智的眼光,路了了难以回避,只好硬着头皮答道:“晚辈所学,正是那鬼谷纵横之术。”
“)唉”杨老爷子叹了一口气,拍了拍路了了的肩膀:“你若一朝得势为官,一定要好之为之啊!”
在几位少年惊诧莫名的注视下,杨老爷子慢慢的离开了。
一座单独的院子里,四位相识不久的年轻人端坐在各自的案几前。大碗的酒水一口饮下,顾不上擦拭嘴角残留的酒渍,就开始骄傲的瞪着对手。
路了了西域之行,酒量倒是长了些许。哪知这三人个个天生酒量,一碗又一碗,眼都不眨一下。几轮下来,路了了就有些招架不住了。
强忍着腹中的不适,又坚持了两轮。轮到路了了站起来先干为敬时,他脚步虚滑,一个趔趄就摔倒在地,挣扎半天就是没能站起来。
李怀光一脚踩在案几上,霸气无比的望着路了了:“还不跪下喊声大哥来听听!”
“没用的家伙,也喊我一声哥哥听听。”韩游瑰轻蔑的瘪瘪嘴,居高临下的俯视路了了。
“还有我还有我!”喝得兴奋的侯仲庄也一旁开始起哄。
路了了哪里肯干,抓住酒碗将残留的几滴酒水,仰头就喝了个干净。空空的酒碗在三人面前一翻,很不要脸的说道:“路大爷我还能喝,可还没输给你们。”
“他耍无赖,怎么办!”李怀光双手指节按得“啪啪”直响。
“揍他!”韩游瑰率先冲了上去,肥胖的身子狠狠的压在路了了身上。
路了了差点被压得一口吐了出来,接着就被三个家伙劈头盖脸的一顿胖揍。
三位舒爽了的家伙,也不管稀泥一般瘫在地上的路了了,又开始你一碗我一碗的喝将起来。
喝得高兴的李怀光提议,大家这么投缘,干脆结为异姓兄弟,立即获得韩游瑰与侯仲庄的赞同。提死猪一样,将路了了拉到案几前,点燃香烛,按照年龄大小,磕头叩拜,就结为了兄弟。
“这几个阴狠的小子,下手还真是不留情啊。特别韩游瑰那肥猪,一下下专门往我屁股上招呼,这明显就是恶意报复嘛。我路了了瞎了眼,醉晕晕还和他们结为了兄弟。”;
鼻青眼
肿的路了了躺在床上,气鼓鼓的对照顾自己的艾米尔说道。
“平白多了一位哥哥两位弟弟,我看你心里也是有些高兴吧。虽然把你痛揍了一顿,我看他们三个性格率真质朴,都是大好男儿。能有这样的兄弟,也是你的幸运。”;艾米尔笑着说道。
“我被揍成这样,你还帮他们说话。”路了了很不高兴的说道。
艾米尔轻轻的在路了了嘴唇上吻了一下,柔情似水的望着他:“这下好了么?”
路了了趁势将艾米尔拉近怀里,手脚就开始不老实起来。
次日清晨,杨家庄不大的演武场场上。李怀光与侯仲庄两人手持长枪,你来我往,大汗淋漓的斗了好一阵。就看见路了了打着呵欠,慢悠悠的走了过来。
“温柔乡就是英雄冢,路老二,你起来得有些晚了。”李怀光大咧咧的说道。
路了了一听脸就黑了,路老二这称呼怎么听怎么不是味道。看见笑得很是猥亵的韩胖子,路了了顺手冲兵器架摘下一柄长剑,阴恻恻的望着韩游瑰:“韩老三,你吃也吃得饱了,睡也睡得足了。让哥哥来指点一下你的剑术如何。”
韩游瑰下意识的摸了一下隐隐作疼的屁股,哪里肯答应,飞快的冲到侯仲庄面前:“侯老四,来来让你三哥指点指点你。”
李怀光哈哈一笑,“就让我来见识一下老二你的剑术如何。”说完就提枪向路了了冲去。
用过早膳之后,杨老太爷派人将路了了叫到了书房。
牵着一位七岁左右,肤色白净的小男孩,杨老太爷满脸堆笑的看着路了了。
“这是老夫幼女之子柏良器,其父柏造乃魏州获嘉县县令。这孩子自幼聪慧,偏偏却不喜读书,成天拿着木剑舞来舞去,让老夫很是头疼。老夫一生好相人之术,自觉这小外孙将来很是不凡,小友你认为如何?”;
路了了见这小孩虽然不外公牵着,但却很不安分的扭来扭去,一双乌黑油亮的眼珠神气的转来转去,不停的打量着自己。
“杨公的眼界自然不会差了,这孩子我一见就很是喜爱,将来的前程定不会差了。”路了了客客气气的说道。
“小友既然对老夫小外孙一见有缘,可愿意收下他作为弟子?”杨老太爷开门见山的说出了自己的意思。
“晚辈才疏学浅,又一事无成。贸然收下弟子,怕是会耽误他的前程,恐怕有些不妥。”路了了连连摇头拒绝。
“你看他小小年纪,就鹰视狼顾,倨傲不已。加上个性又十分倔强,老夫担心他日后很难被人相容。所以想求公子传他鬼谷之术,得以保命。”杨老太爷一脸担忧的望了小外孙一眼,祈求着路了了。
“晚辈年未及冠,又不成成家立业,如何收得弟子。杨公所求,晚辈万万不敢答应。”路了了慌了,哪里肯应承下来。
“还不跪下拜见师父!”杨老太爷将晕乎乎的小良器按在地上,转头又望向路了了,嘴里说道:“老夫跪求小友救我小外孙一命。”说完就作势欲跪。
路了了一把扶住杨老太爷,整个人都懵了,稀里糊涂的有了第一位弟子。
第七十章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杨老太爷寿宴过后,一场拜师仪式被老太爷搞得庄重无比。也不知道老人家哪里找来的鬼谷王禅老祖以及苏张孙庞的画像,香烛贡品齐备,看着路了了带着七岁的柏良器拜完门内先祖,这才露出老狐狸一般满意的笑容。
老太爷给前来观礼的李怀光三人讲起了鬼谷一脉有哪些出名的先贤,唬得新结义的三兄弟一愣一愣的,倒是把路了了臊得一张脸通红通红。
拜过先祖,又要给新晋的师父路了了以及师娘艾米尔磕头。
三叩九拜之后,小柏良器就定定看着路了了。一直有些局促不安的艾米尔倒是最先反应过来,从脖子上取下一根白色的狼牙项链递给了小柏良器。
“你长大后,如果遇见自己喜欢的姑娘,就将这根狼牙项链送与她,别人一见到这根狼牙项链,就会明白姑娘的夫郎,是一位真正的勇士。”;
小柏良器把玩了一下,抬头睁大亮亮的眼睛望着艾米尔:“师娘,这项链是师父送与你的么?”
艾米尔笑着摇摇头:“这是我娘亲送给我的,你师父啊,可还没有送我什么东西哦。”
路了了内心正纠结无比,自己身上哪有什么贵重的东西送这突然冒出的弟子,一个小屁孩子啊。听得艾米尔话后,脸色很是尴尬,不自然的抽了抽。
看着眼里藏着一丝轻视的柏良器,火气一下就起来了。看来不给你点东西看看,到真让这小屁孩给轻视了。
万般不舍,十分肉疼的取出承影剑,递在柏良器的面前:“这把承影剑,乃是春秋有名的优雅之剑,无影无形,锋利无比,师父太白先生赐给我也就三年。
承影随我下山不过不到一年,就剑斩四名凶徒。三位是拐骗幼 童斩手去足,让他们去行乞的花子帮恶人。一位是横行西北多年,无恶不作的马匪大首领病虎花林。现在我将此剑赠与你,希望你能明白我话里的意思。”
见到二尺余长,透明无色的承影剑,柏良器一把接了过来,爱不释手。
“老二!病虎花林是被你杀的?”李怀光吃惊的望着路了了。
路了了依旧肉痛的望着承影剑,点了点头。
“看来,与我比试的时候,你都未尽全力啊。”李怀光不满的说道。
“大表哥!你现在是我师父的结义大哥,我现在该叫你什么好呢?”柏良器眼珠滴溜溜的转着,定定的看着李怀光。
“随便随便,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李怀光不耐烦的挥挥手。
“大师伯!”柏良器一边叫了一声大师伯一边伸出了手。
李怀光楞了,不敢相信的望着柏良器:“鬼谷门人,都这么无耻么?”
柏良器也不说话,不依不饶伸着手。
韩游瑰韩胖子冷汗直流,心里电转,笑眯眯的望着柏良器:“我是你三师叔,明天起我教你一套剑法可好!”
柏良器想了想,点了点头。
侯仲庄一旁急忙说道:“我是你四师叔,我可以教你一套枪术。”
柏良器也点点头认可了。
李怀光在身上左摸右摸,实在没东西可拿出手,可他也没脸再说教柏良器枪术。看见柏良器胸口的狼牙项链,灵机一动。
“我家幼妹年约无岁,长得是乖巧无比,等她长大了,我送她给你做媳妇,亲上加亲,好不好。”;
柏良器仔细看了李怀光两眼,轻轻的摇了摇头:“我柏良器要找媳妇,一定要找师娘那般美丽的女子。”
李怀光恼了:“劳资以后带你做将军,可行!”
柏良器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第二日一大早,柏良器前来给路了了请安,手里把玩着那把承影剑。
路了了感觉心口疼了疼,心想这小子可以啊。自己艺成下山屁都没捞着一个,一把承影还是当初用药丸换来的。这小子倒好,刚拜自己为师,连韩游瑰与侯仲庄两个穷得叮当响的家伙,都被他挖去了东西。
“师父!准备教我些什么呢?”柏良器慢悠悠懒洋洋的问道。
“五行阴阳开天地,纵横捭阖定生息!宏图一展惊风云,霸业千秋震乾坤!!诸子百家称(创)世纪,奇门鬼谷俱真经。”路了了神色傲然,念出了《鬼谷吟》。
想当初,自己被太宾先生给唬得一愣一愣的,现在正好来吓唬吓唬你这小屁孩。
“别说那些花哨虚里的东西,我只想学习剑术和兵法,你能不能教我?”柏良器很是不耐的说道。
路了了怒了,自己夫纲不振也就罢了,难道师威也不能振?
“想学兵法剑术是么,现在就先去练习拔剑五百次!”;
杨家庄住了将近半月,路了了他们要离开了。韩游瑰真的像把艾米尔当成姐姐一般,分别时眼泪不要钱似的直流。倒比那位年幼就要离家,随路了了远游的柏良器还不堪。
痛失承影剑,多了一位小小的跟屁虫,路了了心情郁闷了很久。驾着杨家赠送的马车,三人慢慢的就要来到幽州范阳。
“你们可知道大唐剑圣裴,听说他退隐之后就隐居在云蒙山。剑圣虽然早已逝去,但他与我师太白先生关系匪浅。既然来到这里,我也得前去拜祭一番才对。”
路了了对着车里的两人说道。
艾米尔早就发现,路了了一直故意拖延着行程,却也不去揭穿他。她自己心里何尝又不是,盼望着这行程能无休无止的行经下去。
云蒙山云雾变幻莫测,沟谷幽深,奇峰异石,飞瀑流泉比比皆是。让徒步登山的三人一边感叹此地风景优美,一边叫苦不迭,抱怨道路难行。
好不容易遇见樵夫,这才打听到裴家隐居的山谷。
山路歇息时,就见得山路上一年轻少女背着一死去的黄羊健步如飞,眨眼间就到了三人近前。
将黄羊重重的扔在地上,少女捋着头发,用衣襟擦拭着
汗水,直直的瞪着路了了问道:“你等何人,到此何事?”
路了了见这少女也就十六七岁的模样,身材窈窕健硕,一张脸不施粉黛,英姿飒爽。连问话也是干脆直接,豪气万分。于是老老实实的答道。
“我等前来,乃是前去裴家庄拜祭裴裴老将军,不知姑娘是又是何人?”
“这倒是巧了,我叫裴五娘,正是裴老将军的孙女。裴家庄早就没人了,还好你们遇到我,不然就会白跑一躺。”少女取下肩上猎弓,拿出水囊就大喝了一口。
“哦!原来是师侄裴姑娘。不知裴姑娘能否带我们去祖上坟地,让我等前去拜祭令爷一番。”路了了拱拱手说道。
“你称我什么?师侄!你是何人,有何资格称我师侄?”裴五娘睁大眼睛,怒视路了了。
“家师太白先生,昔年曾拜会裴老将军,切磋剑术。两人一见如故,相交莫逆。我叫你一声师侄女,应该没错吧。”路了了摆出一副长辈的模样。
“不不不!”裴五娘连连摆手:“你师父太白先生当年曾求教于我爷爷,以弟子礼侍之。所以,你我应该平辈论之。”
“我亲耳听得我师太白先生说起,是与裴老将军平辈论交,何来以弟子之礼侍之一说。师侄女你可不要胡言乱语,乱了辈分。”平白的高了一辈,路了了哪肯轻易放弃。
“我家的《将军剑》,你师父可曾学得。如果学去了,那就得以弟子论。”裴五娘不肯示弱。
“将军剑么,我现在也正在练习呢。”柏良器骄傲的说道。
“这位是?”裴五娘指着柏良器问道。
“我新收弟子柏良器,还不过来见过你师姐。”路了了暗自得意的拍了柏良器一下。
“连你的弟子都学会了我裴家的剑法,你还敢不认!”裴五娘恼怒的望着路了了。
艾米尔没好气的瞪了路了了一眼:“你又大不了这位裴姑娘多少,为何非要人家叫你师叔才甘心。”
“呵呵!”裴五娘高兴的笑了起来:“这位看来就是师嫂了,你长得可真是好看啊。”
路了了很不甘心,气鼓鼓的不说话了。
“小弟弟真乖,叫声师姑来听听,等下姐姐炖了这头黄羊,把最好的肉给你吃。”裴五娘也不管前后矛盾,又逗起了柏良器。
“师姑!”柏良器咽了一口口水,直接把路了了给出卖了。
去裴家庄的路上,路了了敲了一下柏良器的头。“没出息的东西,一顿肉就被收买了。”
柏良器抬起头:“你看她自己都稀里糊涂的,一会儿叫我小弟弟,一会儿自称姐姐。我叫她一声师姑又不会少一块肉,倒是能美美的吃上一顿肉,有什么不好。”
路了了楞了好一会儿,看来自己心不甘情不愿收下的这位弟子,长大以后说不得真是一位不得了人物。
第七十一章 长路漫漫有时尽
清晨,云雾缭绕的山谷里,衰败已久的裴家庄演武场上,裴五娘将长弓拉得如同满月久久不动,仿佛一具栩栩如生的雕像。
裴将军不但一身剑术出神入化,射术也十分惊人。传闻曾一日射虎三十有一,既而于山下四顾自矜。有父老至曰:“此皆彪也,似虎而非。将军若遇真虎,无能为也。”曰:“真虎安在?”老父曰:“自此而北三十里,往往有之。”跃马而往,次丛薄中。果有一虎腾出,状小而势猛,据地一吼,山石震裂。马辟易,弓矢皆坠,殆不得免。自此惭惧,不复射虎。
裴五娘不甘逝去的家爷背负污名,遂苦练射术,立志猎射一猛虎,置于人前。
长箭“咻”的一声划破空气,稳稳的钉在五十步前的箭靶圆心上。裴五娘飞速的又取出一只只长箭,一箭接一箭,箭箭相连,夺夺夺的连中圆心。
路了了柏良器一大一小师徒两,看得眼花缭乱,咂舌不已。
“传说中的九星连珠箭啊,你想不想学?”路了了十分艳羡的望着不远处,摇头叹气显得不甚满意的裴五娘,对柏良器问道。
柏良器连连点头。
“那你快去多叫几声姑姑,求着她教你。”路了了推了推柏良器。
“不去,昨晚晚膳的时候,都叫了好几声姐姐了,现在为了学人家祖传的箭术,你就叫我去叫人家姑姑,我可丢不起那人。你想学,你怎么不去?”柏良器翻了个白眼。
“我去?我去学了不就又矮了一辈。你这臭小子,师父的话都不听,一点都不知道尊师重道。”路了了在柏良器脑袋上拍了一下。
“你再打我,我就去告诉裴姐姐你觊觎她家祖传的箭术。”柏良器恼怒的看着路了了,威胁道。
路了了怒了,拉扯着柏良器就走。走了许久,一头冲进了鬼谷峰。
“这里,就是祖师爷传授孙膑庞涓两位先贤长辈兵法的地方。”说完转头又指向一高一矮两座石山,“高的那座像一位蓬头垢面,面露沉思的老者,传闻是祖师爷坐化而成。矮的便是鬼谷先生的弟子泥儿。先生坐化后,泥儿甘心为其终守山门,化成了泥儿山。你看门内先辈,哪一位像你这样对师父不尊敬的。”
路了了一脸恼怒的望着这位不听话的弟子。
“师父,你说那位泥儿先祖,会不会死一位女子呢?”柏良器歪着头,脸上露出好奇的神色。
一阵山风突然呼啸吹过,路了了转过头,不敢去看祖师爷坐化的石山。痛心疾首的指着柏良器,这弟子自己还能教得了吗。
回到裴家庄,用过晚膳之后。小院里路了了手捂下巴,踱步沉思。
“我欲有所求,必先投其所好。裴师妹深山苦练箭术,一心想洗去家爷污名,这个我是帮不上忙的。不过,她还喜好些什么呢?”路了了自言自语道。
“是啊!她还喜好些什么呢?”柏良器跟在路了了身后,一模一样的踱步做沉思状。
次日清晨,裴五娘站在演武场上又开始练习箭术。
路了了与柏良器也站在左近,学习着裴五娘的样子,凝神静气,拉弓如满月。
裴五娘的箭又稳稳的钉之箭靶圆心,柏良器射出的小箭在箭靶上弹了一下,就落了下来。路了了射出的长箭气势最足,声势最响,可箭靶上却看不见长箭的的影子。
三番五次后,裴五娘终于看不下去了,走过来就对两人一阵训斥指点。
一大狐狸一小狐狸两人相视得意的一笑。
为人豪爽热情,又骄傲自大的裴五娘小姑娘,总免不了好为人师吧。
一座高高的山峰上,艾米尔出神的望着幽州范阳节度府的方向,摸摸自己的小腹,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路了了从身后轻轻的搂住了她。
“从你将我从那囚笼一般的马车里掳走,都快五个月了。现在范阳近在眼前,你跟裴妹妹学箭术也十多天了,难道我们要一直呆在这里么?”艾米尔捂住路了了的手,语气悲伤的说道。
路了了的身体一下变得有些僵硬,他心里清楚,自己一直在逃避。可是逃避,能解决问题么。
“好!明天我们就收拾一下,去那幽州城。”路了了语气干涩的说道。
艾米尔轻轻的摇摇头:“我的父兄,我的族人,就在长城边上的草原。最后,我想去见他们一面。得知我回来了,他们自然会告知节度府的。”
一阵山风呜咽着吹过,紧紧拥抱着的两人,被吹得衣衫飞舞。
马车又带着艾米尔与柏良器缓缓前行了,只是身边又多了骑马挽弓,英姿飒爽的少女裴五娘。想要游历寻求突破的她,根本不管路了了多么的不情愿,自顾的就跟了上来。
离长城边艾米尔的部落家乡越来越近,两人之间的话变得越来越少,就好像一下生分了许多。
一望无际的草原,就像是一张巨大的绿毯铺在地上。草浪一波一波地荡漾开去,几朵金黄色的小花儿,成群的羊儿像天上的白云点缀在这绿毯之上。远处坐落各色的帐篷,依稀能看见三三两两的牧人骑着骏马追逐嬉戏。
艾米尔跳下马车,双膝一软就跪在这绿色的草地上,眼泪如同断线的珍珠,一滴一滴的坠落在绿草中。
远处的牧人,骑着骏马飞驰一般冲到了近前,不发一言,目光不善的打量着他们。
艾米尔抬头看见中间那位二十余岁,长相俊美,英武不凡的年轻人。留着眼泪就冲了上去,嘴里大喊着:“大兄,我是你最心爱的妹妹艾米尔啊。”
那位年轻人仔细看了一眼艾米尔,激动得一下跳下马来,将她紧紧的拥抱住,眼泪稀里哗啦的直流。
“艾米尔,我可怜的妹妹啊,你可回来了!”;
一行人簇拥着艾米尔,远远走向了草原上最宽大的那一顶帐篷。路了了三人,反而像是被遗忘了一般,呆呆的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师父!艾米尔师娘这是不要你了么?”柏良器扬着小小的脑袋,望着心里空落落的路了了。
“小良器你可不要乱说,艾米尔姐姐怎么可能不要师兄。她不过是激动得一时间忘了。”裴五娘轻轻拍了一下柏良器的头,偷偷的打量了一眼有些失魂落魄的路了了。
路了了久久不言,愣愣的望着远处艾米尔消失进去的帐篷。
没过
多久,就见艾米尔满脸笑容的拉着一位衣衫华美的中年人,在一行牧人的簇拥下来到三人面前。
“他叫路了了,别看他文文弱弱的样子,可比族内传说中的勇士还要英勇。就是他,一路护送你的女儿回到了家乡。”艾米尔一脸幸福的介绍着路了了,任谁都能看出来两人的关系非同一般。
中年人饱经风霜的脸上,微不可查的露出一丝为难之色。随即又满脸堆笑的望着路了了,弯腰行了一礼:“老夫康日知,万分感谢这位勇士对小女一路护送之情。”
对于这位事实上的岳丈大人,路了了可不敢失了礼数。郑重的回了一礼:“晚辈路了了,护送艾米尔姑娘是晚辈应有之义,大人客气了。”
一行人进入帐篷,分主客坐下。路了了随意打量一番里面简朴的布置,就不时暗中注视着那位康氏部落首领看日知。那一张皱纹坎坷的脸,并没有因为女儿的回归变得开心起来,反而十分的沉重。这让路了了的心里七上八下,很是不安。
丰盛的特色宴席,热情的胡旋舞,都没能让帐篷里的气氛变得热烈起来。只有一位身穿盛装,年约五六岁的可爱小萝莉也上来表演胡旋舞时,才让路了了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时不时与满脸笑容的艾米尔相对望上一眼,不知不觉中,端酒久一饮而尽的路了了就醉了过去,人事不省。
次日中午,头疼欲裂的路了了醒了过来。习惯性一摸身边,却没有摸到那具熟悉的身体,闻到那熟悉的体香。怅然若失的走出居住的帐篷,阳光猛烈的让他几乎睁不开眼。
退回帐篷,用铜盆里的清水洗洗脸,一回头就看见那位俊美英武的青年,艾米尔的哥哥康志睦带着两位抱着礼物的胡女,一同走了进来。
“这些礼物,是为了感谢你送我妹妹回到家乡的谢礼,希望你能收下。”康志睦神色木然的说道。
“艾米尔呢?她在哪里,我要见她。”路了了看都没看那些礼物一眼,心里有些惊慌的叫了出来。
康志睦面露痛苦之色,有些不敢正视路了了:“我的妹妹,艾米尔她不会再见你了。”
“不!我不信。艾米尔在哪里,我一定要见她。”路了了作势就要向外面冲去。
康志睦一把拦住了路了了,表情很是痛苦:“艾米尔四年前就作为部落最美丽的明珠,献与了我胡族的救星安禄山安大人。不管她最后去了哪里,做了什么,都只能由安大人来处置。为了不给部落带来祸端,所以她是不会再见你的了。”
“我不信,我不信!”路了了无力的蹲了下来,其实这个结果,在最后的旅程中,他与艾米尔两人早已经清清楚楚。
马车缓缓的离开了,神色木然的路了了,坐在车辕上宛如行尸走肉。只有柏良器还拼命的从车窗抬出小小的脑袋,目不转睛的望着后方。
艾米尔发疯一般催着身下的马匹,冲上了一处高坡。望着逐渐远去的那一架马车,泪水如同泉涌滑过脸庞。
孤零零的站在坡地上,嘴里嘶喊着路了了的名字。可草原上的风儿,将她的嘶喊无情的吹散,只能无助手中白色的丝巾,不停的挥舞。
第七十二章 夏花之绚烂
“师父,你看!”柏良器对着路了了大声喊叫着。
远远的,只能看到一道模糊的身影。路了了却能一眼认出,挥舞着丝巾的那道身影,就是艾米尔无疑。粗横的将裴五娘一把抱下马来放在地上,翻身上马就像那道身影狂奔而去。
“你说过,即使满身伤痕,也要永远守护着我。你说过,幽深的夜里,不会再让我孤寂的一人。你说过…”路了了的怀抱里,艾米尔泣不成声。
就像是最心爱之物失而复得,路了了紧紧的抱着艾米尔,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稳稳的将艾米尔放在马背上,路了了翻身上马,搂着她就像那一顶最大的帐篷风一般的飞奔而去。拉着艾米尔的手,走进帐篷,直挺挺的在康日知面前跪下。
“路了了愿意迎娶艾米尔为妻,望康大人应允。”;
“艾米尔的情况,想必你十分清楚,安敢对我提出如此无礼的要求!”康日知在案几上重重的一拍,他完全没有想到被自己困在帐篷的艾米尔会跑了出去,路了了会去而复返。
“是啊,我十分清楚。所以不管艾米尔会遇到什么,我都会与她一起面对。”就这样静静的望着狂怒的康日知,路了了的目光十分坚定。
“年轻人,徒有勇气解决不了问题。”康日知摇摇头,依旧不为所动。
艾米尔“噗通”一声也跪了下来,掏出一柄短刀将手掌割破,鲜血“滴滴塔塔”的流个不停。眼神示意路了了同样如此做之后,两人滴血的手掌紧紧的握在了一起。
“阿爸!艾米尔愿意成为他的妻子,哪怕是只有一天一个时辰,至死不悔。”;
看到自小到大,从未求过自己的女儿,眼神是那样的坚定决绝,康日知感到自己的心口痛得那样难受。眼角变得湿润,指着随同女儿一起跪下来儿子康志睦。
“是你私放你妹妹出来的,接下来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康日知挥挥衣袖,看似恼怒,实则来了个放任。
没有丰盛的宴席,没有欢快的舞蹈音乐。在寥寥几位亲朋好友的祝福后,康志睦的帐篷,成了路了了与艾米尔的临时新房。一身胡族盛装打扮的艾米尔,眼神迷离的望着路了了,在一对跳跃红烛烛光下,是那样的娇艳美丽。
捧着那一张红扑扑的脸庞,路了了心里从未感到如此的充实:“艾米尔,我一定会猎杀一头草原的狼王,将他的獠牙做成吊坠,挂在你的胸前。”
艾米尔伸手轻轻揽住路了了的背脊,美丽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他。
“部落的明珠,无忧无虑的艾米尔四年前就已经死了。是你又让她活了过来,还一同走过一段让她永生难忘的旅程,就像是做了一场美丽的梦。
梦境里我唯一的遗憾和害怕,就是自己不是你真正的妻子。现在的婚礼虽然寒酸简陋,可却是送给我最好的礼物。作为你真
正的妻子了,你不知道我是多么的幸福。”
艾米尔的眼角又涌出了泪水,可这一次却是幸福满足的泪水。
吻去艾米尔眼角的泪水,嘴唇慢慢的滑上那柔软的红唇。仿佛进行一种神圣无比的仪式一般,缓缓退去她的衣物,露出一具雪白完美的躯体。
身体一次又一次的交转缠缠绵,一次次的嘶吼娇 吟,一次次的攀上了灵与欲的顶峰。
一轮红日从地平线上缓缓升起,草原上响起了悠扬的牧歌。艾米尔就像是一位普普通通的胡人妻子,侍候着路了了穿好衣物,洗净脸庞。整个过程中,脸上都挂满幸福的微笑。
走出帐篷,美美的吸了一大口清新湿润的空气。转头就看见内兄康志睦脸色阴沉,恨恨的盯着自己。
有些摸不着头脑的路了了,对着康志睦深深的鞠了一躬,再次表达着诚挚的谢意。
“如果你不知道爱惜艾米尔的身体,再这样肆意的放纵。她腹中的孩子,要是有了意外。我决不放过你。”康志睦沉着脸说道。
“什么?艾米尔已经有了我的孩子!”路了了吃惊的张大嘴,一时不敢相信。
“如果不是她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你以为我会放她出来,放任你们两人在一起么。”康志睦气呼呼的说道。
狂喜的路了了一下冲回帐篷,一把抱住正在收拾打理房间的艾米尔。慢慢的蹲下来,将脸贴在她的小腹上,眉眼带笑的问道:“你有了咱们的儿子,怎么不告诉我。”
艾米尔双手轻轻环着路了了的头,眼里饱含着满满的柔情,笑得像盛开的花儿一样。
“我刚刚察觉时,心里只有害怕和恐惧。害怕自己连累他,害怕一睁眼,你就不在身边。现在,我不怕了。因为我知道这孩子一出生,他的父亲就守候在他的身边。”
一连两天,路了了都傻子一样笑着,一步不落的跟随在艾米尔左右。直到艾米尔都有些受不了了,才春风得意的走向外面一群闹哄哄的年轻人中间。
场中的情形,几乎让路了了吃惊得掉了下巴。他完全想象不到,裴五娘一位年轻的女子,居然与康氏族中的年轻人,在比试着摔跤游戏。
人群中轰然一笑,又一位康氏族中的年轻人被裴五娘一个背摔丢了在草地上。裴五娘嘴角微微翘起,不屑一顾的看了那位爬起来年轻人一眼。转头看向那群年轻人的首领康志睦,藐视的勾了勾手指。
康志睦双手抱胸,一直神色冷冷的注视场中的比试。看见裴五娘对自己轻视无比的手势,哪里受得了,舒展了一下双臂,傲然走进场中。
别看这康志睦长得俊美英武,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可往场中一站,一股凛然无匹的气势就冲身上散发出来。裴五娘不敢掉以轻心,小心的试探了几次。
可这家伙身手却灵活无比,裴五娘几次
暗藏厉害的杀着都被他轻松避开。反倒被他他轻轻一带,就滑到在地。
裴五娘飞快的翻身起来,又揉身扑了上去,纠缠几次,又准备使出自己的绝技过肩摔。康志睦吐气开声,裴五娘反而被摔得凌空飞起。
走过去蹲在半天没爬起的裴五娘面前,路了了摆出一副长辈的样子,有些牙痛的说道:“裴师妹啊,你一直这么野下去,将来怎么嫁得出去。”
“怎么?自己刚娶了媳妇,就看不起我这师妹啦。放心,我裴五娘的夫婿,一定会是一位英雄盖世的大将军,你就少操心了。不行,你拉我起来,我要和他比射术。”
裴五娘揉揉屁股,不耐烦的对路了了挥挥手,又很不服气的望着康志睦。
路了了“哎”的叹了一口气,背着双手就施施然的里开了。不远处,康志睦的女儿康缇丝,那位五岁多的可爱小萝莉,正拉着自己那不听话的弟子柏良器的手,叽叽喳喳不知道说些什么。
找了一出高坡,躺在软软的青草地上。和煦的微风轻轻的吹过,草丛中盛开的花朵,是那样的绚烂。
草原的上日子,不可能永远风平浪静。牧人的敌人不仅仅是那凶猛的狼群,最大的威胁往往来自于争夺草地的同类。奚人,契丹人,突厥人随时可能出现在这一片草地,氏族十四岁以上的男子,就要不停的练习骑射之术。
“用你的身体,你的心去感受马儿的冲刺,风儿的流动。你手中的长刀,就如同长长的翅膀。不要用力去挥舞它,马儿的冲刺,风儿的流动,会带动着它将前面所有的一切,轻松的斩断。”
自从第一次骑在飞驰的骏马上,挥刀斩向练习的木桩,差点把自己的手折断后。路了了脑海里,就牢记着康志睦对自己的教诲。
看见粗壮的木桩,被秋水轻轻一带,就整齐的化为两段,路了了得意的笑了。走到溪水边清洗了一下脸上的汗水,望着水中胡子拉碴的脸庞,哪里还有当初文弱的读书人样子。
自嘲的笑了笑,望见不远处的草地上,柏良器与康缇丝脸色庄重的相对而站。路了了偷偷摸摸的走过去,藏在草丛中,想看看这两小孩子在做什么。
只见柏良器取下挂在胸前的狼牙吊坠,霸道无比的挂在康缇丝的胸前:“康缇丝,现在你是我的新娘了,等我长大后做了大将军,我就会来迎娶你。你要等着我,知道吗?”
康缇丝看了看胸前的狼牙吊坠,懵懂的点了点头。
回到自家帐篷的路了了,很久都没回过神来。笑话一样将此事将给艾米尔一听,艾米尔笑得花枝乱颤。
“看来你的小徒弟比你有眼光,康缇丝长大后,一定会变得比我还要美丽。”
“谁说的!在我的眼中,我的艾米尔才是这里最耀眼的明珠。”路了了很不服气的说道,顺势将艾米尔拥入怀中。
第七十三章 秋叶之静美(上)
蓝蓝的天空,雪白的羊群,在悠扬的牧歌声中纵马驰骋,说不出有多么的惬意。骑着一匹毛发乌黑油亮,四蹄间一簇雪白的骏马,踌躇满志的路了了几乎跑遍了牧场的每一个角落。
第一眼见到这匹乌云盖雪。它正被一群漂亮的母马簇拥着,昂着高高的头颅,一副貌捭四方不可一世的骄傲模样。这让路了了很是不喜欢,下定决心就要将它的骄傲狠狠的踩在脚下。
“这是我们当年从西域带过的马驹,长大还没两年就成了这里的头马。近两年来还没有人能征服它,你想不想去试试?”康之睦微微一笑,挑衅的目光望着自己的便宜妹夫路了了。
眼神发光的路了了,贼头贼脑的慢慢靠近这匹骄傲的马中王者。可人家只是打了一个响鼻,看都没看他一眼。
路了了抽个冷子,翻身上马,紧紧的抓住那长长的鬃毛。乌云盖雪长长的嘶鸣一声,四蹄腾空,如风如电一般向前飞驰而去。
马群像是被一道黑色的闪电从中劈成两半一般,恭恭敬敬的缓缓后退,像是为它们的王者列队欢呼。
路了了在马匹上颠来簸去,好像大海中的一叶孤舟,秋风中的一片枯叶。但他仍然稳稳的抓住鬃毛,就是没有掉下去。
狂奔中乌云盖雪突然一个急停人立,路了了就飞了出去,“砰”的一声落在草地上,半天都起不来。骄傲的马儿还悠闲的在他躺下的地方踱了几步,这才慢悠悠的跑回它的领地。
在一片哄笑声中,路了了揉着屁股爬了起来。望着那一匹正在接受漂亮母马恭贺的乌云盖雪,眼睛眯了起来。
月夜下的马厩里,乌云盖雪一双三角形的耳朵高高的耸立在脑门上,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戒备的盯着眼前这位不速之客。
路了了“锵”的一声拔出秋水,冰寒的刀刃在乌云盖雪胯下又黑又长的东西上比划了几下,恶狠狠的与它的眼睛对视着。
“明天,要是你再敢把劳资摔下去,劳资就阉了你,看你怎么面对些漂亮的母马。”
路了了脸上露出邪恶的笑容,秋水又在那根东西那里比划了几下。乌云盖雪深邃的眼睛里,居然露出几分恐惧的意味。
第二天,路了了先是在乌云盖雪面前比划了几下,这才慢悠悠的翻身上马,在其他人一副不可思议的眼神中,意气风发的驰骋了几个来回。
在牧场巡视的过程中,不管认不认识熟不熟悉的人,路了了总是要找上去聊上几句。也就二十多天的时间,康氏部族的人,无人不知道路了了有艾米尔这么一位美丽的妻子,有乌云盖雪这么一匹神骏的名驹。
“师父,师父!”柏良器鼻青眼肿,连滚带爬的跑到路了了的跟前,一脸的焦急:“康缇丝被坏人抱走了,师父你快去救救她!”
路了了心里一惊,顺着柏良器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前方一位衣衫褴褛头发蓬松的汉子,正将哭喊着的康缇丝放上马,准
备逃窜。
路了了轻轻一夹马腹,乌云盖雪就腾云驾雾一般,追了过去。
身体随着乌云盖雪的奔腾微微起伏,耳边的风声呼啸而过,这风驰电掣飞一般的感觉,让路了了很是陶醉。
前面骑马逃窜的贼人越来越近,路了了拔出秋水,死死的盯着那贼人的脖子。
眼看逃不掉了,那贼人掏出一个号角就“呜呜”的吹了起来。接着慢慢停了下来,拔出一柄弯刀,准备迎击追上前来的路了了。
乌云盖雪的速度太快了,快得这位贼人几乎还没作出任何反应,路了了已经飘然到了眼前,倒转剑柄,借着马的冲力,在那贼人头上轻轻一磕。
掉转马头,从软软倒在马身上的贼人身前,抱起几乎吓傻了的康缇丝,才发现那贼人已经死得不能再死。
用手在康缇丝白嫩的小脸蛋上一捏,康缇丝这才“哇”的一声放声大哭起来。也不管小家伙哭得多伤心,路了了得意的哈哈大笑。
贼人临死前吹起的号角,终于引来了他的同党。一阵雷鸣般的马蹄声响起,远远的不下一百骑的贼人,呼啸着向路了了冲来。
路了了心里一慌,抱起不停大哭的康缇丝上马转身就逃。
刚往回跑了一阵,就看见康志睦带着几十位年轻人,大呼小叫的迎了上来。
“奚人!是奚人袭击部落来了。”一位康氏部落的年轻人大声喊了起来。
路了了靠近脸色血红的康志睦,就想把哭泣的康缇丝递给他。
“爹爹!姑父欺负我,他把人家的脸捏得好疼。”康缇丝一见自己的父亲,哭得更是伤心委屈。
康志睦看也不看脸色尴尬的路了了与哭泣的女儿,拔出长刀振臂大呼:“随我迎击这些可恶的奚人,不能让他们冲进部落。”
路了了一眼看见跟着冲上来的裴五娘,把康缇丝往她怀里一放,就跟着康志睦向前冲去。裴五娘恼怒的看了路了了一眼,又随手丢给身边的一位青年,也纵马向前冲去。
冲锋的双方越来越近,沉重的马蹄声让地面都开始震动起来。一些善射的青年,与裴五娘一般,在飞驰的马背上张弓搭箭,“簌簌”的就射出一阵箭雨。
对方瞬间就倒下几人,也有人取下弓箭,向这边射了过来。
路了了马快,很快就追上了康志睦,与他一起组成箭头。手里稳稳的握住长刀,眨眼间两队人马就碰撞在一起。
秋水锋利的剑刃,如同割破布一般,在人体上轻轻划过,带起一蓬血雨。路了了头也不回,借着乌云盖雪的冲势,剑刃又对准了下一个对手。
又一蓬血花飞起,路了了前面已经没了敌人。跟着康志睦的马头,转了个圈,又向冲破队形的敌人杀去。
一声声“扑哧扑哧”的闷响,一道道飞溅的血雾,带走了一位位年轻的生命。
丢下三十余具尸体的奚人逃跑了,康氏族人也失去了
八位年轻人的生命。浑身鲜血的康志睦,望着那些倒在血泊中的年轻族人,脸色哀伤的对身边的路了了说道。
“我一直反对父亲的做法,不能将部族的命运交给可怜的女子来承担。可随着越来越多的年轻人死去,我隐隐明白了他的想法。不过我康志睦活着一天,我可以献出我的生命,绝不会再献出任何一位部族的女子。”;
路了了安慰的拍了拍康志睦的肩膀,没有说话。
“师兄!,你杀掉几个敌人?”裴五娘一脸兴奋的走过来,脸上还带着一些血污。
对于这位神经粗大的师妹,路了了有些无话可说。犹豫了一下,慢慢的伸出了四根手指。
裴五娘嘴角翘起,轻蔑之意丝毫不加掩饰:“死在我箭下的就有四个,师兄,你太弱了。”
路了了微微叹了一口气,摸摸裴五娘的头:“如果死去的人中有你的亲人,你就会明白,生命,不是简单的数字了。”
八具年轻人的尸体,被放在堆好的木柴堆上。部族的男女老少,静静的望着那些为了保护部族而英勇战死的年轻人。随着康日知用火炬点燃木堆,唱起了哀伤的歌谣。
艾米尔依偎在路了了怀里,抚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眼里浸满了泪水。
“我希望,我们的孩子,将来不要面对这样的命运。”
“不会,绝对不会。”路了了喃喃的说道,望着那些火光中依稀熟悉的面孔,静静的随着燃烧的枯叶,化为虚无。
一同经过鲜血的洗礼,年轻人的友情很容易就得到升华。康志睦与部落里的年轻人,与路了了打成了一片,再无隔阂。
一脸幸福的路了了,看着艾米尔给未出世的儿子缝制着小衣,康志睦神色慌乱的冲了进来。
“走!你们快走。范阳节度使府中来人了。要带艾米尔回去问话,现在正在等着父亲的回话。我想办法拖延一下,你们赶紧走。”
康志睦转身又消失不见了,路了了有些糊涂的望着艾米尔:“你是不是将听来的消息,通过你父亲转告那位安大人了?”
艾米尔有些愧疚的望着路了了:“为了部族能够栖息在这块草原,我没有办法。”
“艾米尔,不用收拾什么东西了,我们赶紧逃吧。”路了了显得有些慌乱、
“逃,我们能逃到哪里去呢?我们逃了,我的父兄怎么办,部族的兄弟姐妹怎么办。你长安城的家人又怎么办。”艾米尔轻轻的摇摇头。
“我们先逃出去,再想办法。”路了了已经失去了方寸,一把抱住艾米尔就想跑出去。
艾米尔拿出一柄短刀,对准了自己的脖子,泪流满面的望着路了了,坚定的摇着头。
路了了抱住艾米尔的身体,无力的跪了下来。
第七十四章 秋叶之静美(下)
幽州城城外的十里亭,迎来送往一向十分的热闹。久而久之,茶铺摊贩,挑着霍担的游商,背着蔬菜鲜果的周遭农人,自发的聚集于此,把这里变成了小小的集市。
一座掩映在林荫下的茶亭里,陆九听着那恼人的蝉鸣,心里越发变得烦躁无比,手中折扇不停的摇着。眉头深蹙,目光幽幽的望着不远处的官道方向。
“九妹啊!喝一口这冰镇的酸梅汤,你就没那么热了。一向处乱不惊的你,今日怎么就沉不住气了呢。”
陆九身边,一位衣衫华贵,肤色白皙的年轻人微微一笑,对着陆九说道。
“八姐夫,你是不知道那小子有多么可恶。三番五次的与我作对不说,这一次更是肆意妄为,居然私自掳走艾米尔长达半年之久,险些坏了伯父的大事。等会见到他,我一定会让他好看。”陆九恨恨的说道。
“前些日子,你不是不停的夸他,说此人一身所学,乃是久不显世的鬼谷纵横之术,是真正的治国经世之才。此等人物,大多持才傲物桀骜不驯,哪里是你能轻易控制得了的。听你说他与我年岁相差无几,我倒是真想见识见识。”
年轻人目露精光,定定的望着远方。
“哼!八姐夫你不满二十,就官居鸿胪卿兼广阳太守,哪是他一介布衣书生可比的。”陆九很不以为然的说道。
“唉!我不过徒有些弓马骑射的功夫,又承了父荫才会有这些官身。父亲大人一直嫌弃我性格内向懦弱,对我很是不喜,倒比不得那些有真本事的年轻人。”叹了一口气,年轻人摇摇头,心情变得有些低落。
路了了一行,还未靠近十里亭就被小队精悍的军士拦住了,随即被带到这一处林荫间的茶亭。茶亭周围布满全副武装的官兵,将不相干的人驱赶得远远的。
裴五娘与柏良器两人被拦下了,路了了小心的搀扶着艾米尔,被带到了茶亭之中。
看见一脸风霜,变得微黑的路了了,陆九心口抽了抽,端着茶杯的手指变得清白,脸色阴沉的望着路了了不发一言。
茶亭里的气氛萧杀而又凝重,艾米尔望着路了了凄然一笑,就在据案而坐的两人面前缓缓跪了下来,埋头不语等候发落。
路了了心里一酸,陪着妻子也跪了下来。
看见艾米尔微微隆起的腹部,路了了又一脸决然的陪她一起下跪。一股无名之火莫名的升起,陆九拳头紧握,恨不得这一对狗男女就这样一辈子跪在地上。
僵持着,不知道跪了多久,眼见身旁的艾米尔眉头一蹙显得有些痛苦。路了了压制不住自己的怒火,腾的一下站起身来指着陆九。
“王琉璃!艾米尔是我掳走的,错是我犯下的。有什么冲着我路了了来就是了,你让她一位有孕的女子这样久久跪着,算什么回事!”
好你个好色无耻路了了,在其他女子面前从来都是一副温柔有礼,小意奉承的模样。在我面前却经常大呼小叫吼来吼去,。你家中娘子唐小七的身份我帮你瞒着,天仙楼情人夜来帮你护着。这次掳走艾米尔闯下大祸,是我拼命帮你开脱,难道我陆九上辈子欠了你的么!
陆九鼻子一酸,委屈得几乎流下眼泪,端起茶杯就向路了了狠狠的丢了过去。
路了了轻描淡写的接着了茶杯,连茶水都没溅出一滴,轻蔑的看着气得直喘气的陆九。
“好功夫!”一旁一直没说话的年轻人忍不住脱口夸赞了一句。
看见路了了狐疑的望着自己,年轻人微笑着自我介绍起来
“在下安仁执,范阳节度使安大人的次子,暂任鸿胪卿与广阳太守之职。此次前来,专门处理艾米尔从杨府出逃一事。兄台可否就是在下妻妹琉璃口中那位,蜀中二杰太宾先生与太白先生的高足路了了。”
路了了心里一惊,原来这位貌不出众不发一言的年轻人才是正主儿。不由自主将身边的艾米尔紧紧的护住,有些心虚的望着安仁执。
“我就是两位先生的弟子路了了,现在更是艾米尔夫婿。他的父兄已经正式将她许给了我,她已经是我正式的妻子。”
安仁执笑了,望着路了了说道:“我现在要问艾米尔姑娘一些事情,路兄可否通融一下。”
路了了一听,不由得对眼前这位没什么架子的贵公子好感顿生,脸色尴尬的点了点头。
“艾米尔姑娘,你站起来吧。你探听到消息的情形,可否说给我听听。”安仁执一脸和善的说道。
艾米尔神情扭捏,不安的望了路了了一眼,脸红红的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路了了在她耳边低语道:“到了现在,你以为我还会在意那些事么。说吧,不管有什么事情,我都会和你一起面对。”
擦掉眼角涌出的眼泪,艾米尔抬起头望着安仁执,面带羞色的叙述起来。
“元日过后的一天,醉后的杨钊来到我的房中。一个劲的哈哈大笑,嘴里说着抓到了安大人谋反的实证。他说安大人不但私自收留聚集西域流散的部落,扩充自己的实力,还暗中通过四海商会大量购买西域的骏马,不是准备造反还想干什么。
又一日,他让我侍候着他与一位客人喝酒。我依稀听见那位客人很是坚决的对他说,他想对付的那人,最多活不过三年。
在我为那位客人侍寝时,我假装无意的问起,谁活不过三年。那客人也喝得醉了,得意说是大唐奸相李林甫,活不过三年了。
我心里寻思,这消息可能对安大人比较重要,于是趁着杨府中人一起去看驱傩大戏时,偷偷的跑了出来。”
艾米尔神情不安的说完,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看都不敢看路了了一眼,生怕他从此会看不起自己这位已经变得污秽不堪的女子。
路了了心情很是复杂难受,将彷徨无助的艾米尔轻轻拥在怀中。
对着艾米尔挥挥手,安仁执说道:“你先下去吧,我还有事请教一下你这位夫婿路兄弟。”
看着一步三回头的艾米尔,陆九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心中的怨气好像消散了不少。
“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当年我父亲在长安西市做牙人的时候,无人问津。哪里想到他担任范阳节度使一职后,无数的族人故旧就涌上门来。父亲没有办法,只能将他们安置在范阳偏远的草原之上。
远方来投的族人与那些契丹人,突厥人起了不少冲突。为此,父亲还砍了不少契丹人的脑袋。后来西域流浪的部族,前来相投的越来越多。父亲怕引起朝廷误会,特意告知了宰相李林甫大人,李大人定下了以夷制夷的方针,默许了这件事情。
那位贵妃堂兄杨钊杨大人升上来后,一直抓住这件事不放,诬告我父心怀不轨想要造反。你说说看,这大唐的天下,我父一方小小的节度使,怎么可能造反,怎么敢造反。”
安仁执一脸无奈的望着路了了,路了了默然无语。
“九妹近来常常夸你身怀奇术,乃世间少有的年轻才俊。面对
此等情况,我范阳该如何自处,还望路兄不吝赐教。”安仁执目光诚挚的望着路了了。
“路了了碌碌无为之人,哪里有什么才学。对于这些家国之事,怎敢妄言。”路了了摇摇头。
“就算不为了我们,难道为了艾米尔姑娘,为了她的族人也不行么?”安仁执目光望向远处官道旁的艾米尔,幽幽的说道。
路了了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慢悠悠的说道:“对此事,我只有两点浅显的看法。第一:安大人率军向北攻击,攻下契丹的土地送与那些投效而来西域故族。为大唐开疆拓土的同时,也顺应了李林甫大人以夷制夷的方针。自然能封堵诬告你父造反的言论。
第二,朝廷有召必回,入京后不需要小心谨慎,反而要向圣人讨要封赏,以安圣人之心。毕竟这大唐的天下,是那位高高在上,圣人的天下。”
安仁执闻言眼前一亮,忍不住又问道:“那所谓李大人活不过三年之事,路兄怎么看。要知道这大唐的胡人番将,大多是李大人提拔支持的。他一旦有恙,我们这些胡人番将的日子,就难过了。”
路了了低头沉思了一会,摇摇头说道:“对于此事,我也感到很是蹊跷。就算那精通相人之术的奇人,也不可能精准预知一个人的生死。我想也只有暗中留意,随机应变了。”
“你可知道,如果不是你带走了艾米尔,九妹他们一行,多半难以安全到达范阳。对方劫杀艾米尔的决心之大,难以想象。这倒让人对于艾米尔打探来的消息,更难以把握了。”
安仁执 “唉”的一声,叹气连连。
“怎么?我走后你们又遇到很多次袭击么。”路了了有些不自在的望着陆九。
“哼!”陆九冷哼一声,来了个转头不理。
“今日与路兄一见,很是投缘。幽州城外妙峰山下有我一处别苑,我们去那里饮酒详谈如何。”安仁执见此情形,微微一笑。
忐忑不安的艾米尔,在裴五娘的陪同下,一直不安的望向茶亭的方向。
“鲜果,新鲜的鲜果。”一位年约十三四的少女,背着一娄青色的果子吆喝着走了过来。
看见那些皮色光亮,青幽幽的果子,艾米尔腹里酸酸的,忍不住很是想吃。叫住了小姑娘,在背篓中挑拣起来。
“师嫂!你可不要乱吃这些不干净的东西。”裴五娘伸手就拦住了艾米尔。
小姑娘眼睛睁得大大的,满脸怒气的望着裴五娘,拿起两颗果子就吃了起来。
“没毒的,吃不死你。”
裴五娘恼怒的瞪着这位脾气很倔的少女,可对方毫不示弱的与她对视着,反倒是裴五娘悻悻然的败下阵来。
过了一会儿。路了了一脸轻松的走过,扶着抱着一包青果的艾米尔微微笑着。
“看来,我们没什么事了。”
艾米尔松了一口气,被裴五娘扶着上了马车。吃了两颗擦拭干净的青果,看了一眼车窗外骑马并行的路了了,面带幸福满足的笑容,沉沉的睡了过去。
跟随大队的人马,一行人来到妙峰山下安仁执的别苑门口。
“师兄,你快来看看!师嫂她,师嫂她怎么叫都醒不过来!”马车里传来裴五娘十分惊恐的声音。
路了了冲进马车,就看见艾米尔面带微笑,安静的靠在座椅上沉睡着。一摸她的身体,已经冰冷僵硬,永远的醒不过来了。
第七十五章 仇恨的种子
昨日傍晚,一场小雨就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灰暗的天空中,蒙蒙雨雾就好像一张网,沉重而压抑,将周围的一切包裹的严严实实。
院中的凉亭里,路了了怀抱着死去的艾米尔,仿佛被抽去灵魂一般,湮灭在这空洞缥缈的雨雾之中。
回廊里的裴五娘,哭得红肿的双眼时不时偷偷望上凉亭里泥塑一样,一动不动的路了了两人,随即又很是自责的埋下头。怀抱中的小柏良器,伤心又害怕的哭了一夜,已经沉沉睡去。
潮湿的空气让周六子的眼角变得湿润无比,分别半年再见到路了了时,那位脸上时常带着得意的坏笑,心地却十分善良的年轻人已经完全变了样子。
微黑的脸上满是风霜之色,神色木然眼神空洞,紧紧的抱着身体冰凉的艾米尔姑娘,,从流着眼泪跪在地上的周六子身边走过,都没能认出他来。
“艾米尔不喜欢呆在房内,她喜欢在夜里看天空中闪亮闪亮的星星。”路了了喃喃自语的抱着艾米尔坐在凉亭内,头挨着头望向灰蒙蒙的空中就一动不动了。
一个整夜又大半个白天过去了,周六子知道这样下去不对。可他却不愿意也不敢,去打扰惊动凉亭里紧紧依偎在一起的两人。仿佛那样做了,就背负上了一种沉重的罪过一般。
周六子虽然被掳了了斩断了手腕,又用吓死人的毒蛊控制成了他的家仆,要说没有怨愤是不可能的。慢慢的,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却慢慢的喜欢上了这样的生活,这位行事乖张古怪,心性却十分善良的年轻人。
路了了逃走的时候,没有提起周六子的解药,周六子也没有问。半年过去了,周六子除了偶尔打几个喷嚏,就屁事没有。胡老大倒是时常身上发痒,周六子笑笑,认为那是那小子人贱皮痒而已。
那位美丽又可怜的艾米尔姑娘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死了,少爷未出世的儿子稀里糊涂的就没了。一股悲凉入骨的心绪从周六子心中涌起,狠狠的抓住自己的头发:“不该是这样,不该是这样的。”
陆九带着四位年轻的侍女从回廊走了过来,脸色苍白的看了无助的周六子与裴五娘一眼。冷冷哼了一声,就冲到了路了了的身前。
路了了身体下意识的望后一缩,可怜兮兮的望着脸色冰冷的陆九:“你要干什么?”
“啪啪”两声,陆九狠狠的抽了路了了两个巴掌:“路了了,你醒醒吧!艾米尔已经死了。难道你打算让她和你未出世的孩儿在你怀里腐烂发臭么,难道你想她们死后灵魂都得不到解脱么!”
路了了眼泪如同泉涌,不敢抬头面对陆九的责问,手里却把艾米尔僵硬的尸体抱得更紧。
陆九心里一酸,轻轻把路了了的头揽在腹中,柔声说道:“你也想艾米尔走的时候,是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吧。来吧,将艾米尔交给她们。她们会将她最美丽的一面展现出来,让你见最后一面。这可是夏天,在拖就真的来不及了。”
路了了松开双手,任由那四位侍女费力的将艾米尔抬走,心里空落落的,就像是被人夺去了最心爱的东西一般,无力的瘫在哪里。
“周六子,还不去厨房准备些吃食,你们四人,都很久没有吃东西了。”陆九转头严厉的对周六子说道。
裴五娘端着稀粥,拉着柏良器心虚的避开了路了了。她心里一直认为,是自己未能保护好艾米尔,才让她中毒身亡,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师兄空洞的眼神。
“少爷,喝碗粥吧,你还得打起精神应付艾米尔夫人的后事。艾米尔夫人临走时,脸上都是笑着的,她现在在天上,也不想看到你这个样子不是么。”周六子端着一碗肉粥,一脸无奈的望着路了了。
“昨天我还以为,我和艾米尔应该是没什么事了。像我们这样的小人物,在那些权贵眼里根本不值一哂。也许事情过了这么久,那些大人物们或许就把我们给忘了。到了现在我才明白,别人轻轻一摁指头,就像蚂蚁一般,将我们给摁死。
风头正劲权倾朝野的监察御史杨钊杨大人啊,我现在连报仇的希望都看不见。不说那位杨大人,我连下毒行凶的凶手都找不到。周六子,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我死后,有何面目去见艾米尔她们母子。”
路了了脸色绝望,心灰意冷的望着灰蒙蒙的天空。
“师兄,都是我的错,我没能保护好师嫂。可我明明看见那位卖鲜果的少女自己先吃了几个鲜果。师嫂买来鲜果又用清水清洗后擦拭干净,怎么就还是中毒了呢。”
裴五娘哭丧着脸,走过来委委屈屈的说道。
路了了有气无力的挥挥手:“这不管你的事。她可以事先吃下解药,自己当然没事。将毒下进果肉里外面看不出来,我都会几种方法,更别说那厉害的高手了。”
“可那位少女也就十三四岁的模样,哪里像很厉害的样子。不过她的眼神倒是凌厉,我与她对视都有些受不了。”裴五娘语气弱弱的说道,哪里还有平日的半分威风。
路了了苦笑一下,端起周六子递来的肉粥一口吞下:“监察御史杨钊和这位善于下毒的少女杀手,这杀妻灭子只仇,我路了了暂时记下了,总会有报仇雪恨的一天。”
被鲜花环绕的艾米尔,身上穿着最漂亮的胡族衣裙,面露微笑,静静的躺在木材搭建的高台上,就像是一位沉睡中的美丽公主。
耳边,还回响着前些日子的话语,指尖,还残留着温存的温度。可现在,她却丢下自己孤零零的一人,沉沉睡去再不会醒来。路了了眼泪不停的流下,举起的火炬,迟迟不肯丢向艾米尔身下的木柴堆。
“路兄节哀,圣洁的火光,会净化她身上一切的污秽。她纯洁的灵魂会变成天上最美丽的星星,注视着你,关爱着你的。”
安仁执身边带着一位年轻美丽的妻室,陆九的八姐王如玉,一起走到了路了了身边,对着木台上的艾米尔行了一礼,转头劝慰着路了了。
摸了摸胸口一小小的锦袋,里面放着艾米尔的一缕青丝。路了了眼睛一闭,将火炬投了过去。
添加了火油的木柴堆,“哄”的一声燃烧起来,猛烈的火苗冲天一般,疯狂的舔舐 着艾米尔的身体。
披麻戴孝跪在木台前的柏良器,“哇”的一身哭了起来,撕心裂肺的,惹得一旁的裴五娘跟着伤心的大哭起来。
路了了紧闭着双眼,可闭不住眼泪,闭不上耳朵。胸口一阵撕裂般的疼痛,痛得好像灵魂也随同艾米尔一起,被那猛烈的火焰烧蚀着一般。
短短几日,离开的路了了几人,又回到了康氏部族所在草原。
看见柏良器手里怀抱的灵牌,路了了怀中抱着的骨灰罐,康日知老泪纵横,摇摇头就冲回了自己的帐篷。康志睦脸色铁青,对着路了了的脸庞就狠狠的打了几拳。路了了只是紧紧的抱着骨灰罐,心里竟然期望着这位内兄,能多多的打上自己几下
康志睦却像是被抽空了力气一般,无力的跪在地上,抱头痛哭起来。
天空依旧那么蓝,羊群依旧那么白,草原依旧那么美。可身边那位美丽的姑娘,却变成一坛小小的灰烬。路了了费尽全力的嘶喊一声,让乌云盖云全力的奔驰起来,手里扬着骨灰罐,里面的骨灰随着风,飘扬飞散在这一片美丽的草原之上。
路了了笑中带泪,望着最后一蓬骨灰飞舞在空中,哽咽着说道:“从此你再也不会被关在小小的牢笼之中,也不会孤单单的躺在潮湿阴深的地下。这蓝天白云,这美丽的草原,将会永远的陪伴着你。”
牵着乌云盖雪走到马群边,拍拍它的脖子,路了了幽幽的说道:“大黑,你是草原上自由的王子,那里有你心爱的无数妃子。去吧,我就不该残忍的让你们离开。”
乌云盖雪长长的嘶鸣一声,就奔向了马群。
一脸悲愤的康志睦纵马奔到路了了的面前,心下歉然的望着鼻青眼肿的路了了。了解事情经过的他心里清楚这事不能全然怪罪路了了,可依旧对他没能保护妹妹以及未出世的外甥,难以释怀。
两位身穿孝衣的小孩子,依依惜别的在一旁说着什么。康志睦恨恨的望着长安城的方向,转头又忧虑的看了女儿康缇丝一眼。
“但愿艾米尔妹妹的悲剧,不要再发生在康缇丝的身上。”
路了了十分茫然的望着身边的草原,艾米尔已经随风消散在这一片草原。半年的相守相随,好像变得向梦境一般,变得不真实起来。
“艾米尔,会永远的活在我们这里。希望你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回来看看她。”康志睦指着自己的胸口,语气酸酸的说道。
路了了点点头,身影萧索的走向不远处等候的周六子与裴五娘。
乌云盖雪如同君王一般,被一群漂亮的母马簇拥着,开始巡视自己的王国。一阵微风吹来,乌云盖雪突然耸立起尖尖的耳朵,仿佛在聆听风中的呢喃一般。突然发出一声长长的嘶鸣,风驰电掣的冲向远处的路了了,将步履蹒跚的柏良器远远的甩在身后。
路了了感慨万分的摸着它的头颅,依旧不打算带着它离开。
“它一定是在风中听到了艾米尔妹妹的呼唤,让它跟随着你的,你还是带走它吧。”康志睦望着微风吹拂的草原,翻起一道道碧绿的草浪,语气幽幽的说道。
路了了埋头与乌云盖雪紧紧靠在一起,眼泪不停的滴在草地之中。
数日后的十里亭,安仁执满脸遗憾的望着路了了:“路兄不在考虑一下么?入幕我范阳节度使府,何尝又不是一条出路。”
路了了缓缓摇摇头:“长安城上有六十多岁的家爷,下有久侯自己的小娘子。安兄好意,了了心领了。安兄如都空前来长安,不嫌弃的话,我请你喝酒。”
柏良器坐进了陆九的马车,路了了远远的望了草原的方向一眼,跟随着车队,向长安城的方向走去。
云雾山下,路了了吃惊的望着裴五娘。
“我没能保护好师嫂,用我这条命赔你,怎么啦?”裴五娘大咧咧的说道。
“我要你这条命做什么。”路了了没好气的说道。
“不管,我就想去长安城见识一番,跟着你混吃混喝不可以啊。”裴五娘说完,纵马就冲到了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