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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冰炎红龙     神州镇魔录txt下载     神州镇魔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068章 雪舞孤鸿

    侯魁眼见抢攻之利尽失,沮丧之余更生焦躁,出招也顿时乱了法度,再没有先前那羚羊挂角之姿。

    邢稚莺觑得破绽,忽地清叱一声道:“打你额头!”

    侯魁心头一凛,只见邢稚莺果然欺身直进,仗“剑”直刺向自己天灵,当下便忙不迭的横剑一挡。

    孰料这时却又听邢稚莺扬声娇喝道:“打你后脑!”

    侯魁大出意料,暗道邢稚莺明明在自己身前,却如何能打到自己后脑?

    这位邢大小姐一向聪明机变,想来这必定是她故布疑阵,自己可万万不能上当。

    电光石火间计议已定,侯魁索性把心一横,全不理会邢稚莺的警告。

    随后便见他长剑飞闪,顺势向上一撩,直削邢稚莺的手腕,想要逼得她自行撤招。

    只不过侯魁终究还是低估了邢稚莺的能为,霎时只见这位探花女郎娇躯一拧一错,裙裾飘舞间早已闪到了他身后。

    紧接着只见她翻腕一拍那长竹筷的尾端,老实不客气的在侯魁后脑勺上重重戳了一下。

    这一下直把个侯魁戳得头晕目眩,那引以为傲的“醉仙登云步”也变作了货真价实的“醉鬼踉跄步”,跟着哎哟一声扑倒在地,当场摔了个鼻青脸肿。

    旁观的杜泽韬摇了摇头,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邢稚莺收“剑”而立,睨视间淡淡的道:“怎样?你可败得心服?倘若本姑娘手里的真是利剑,你这时哪还有命在?”

    侯魁似是摔得不轻,趴在地上哼哼唧唧的道:“笑话,倘若你手里的真是利剑,又怎么敢使出这等要命招式?我也是担心兵器锋利、误伤了你,所以许多绝招才没使出来,否则又怎会给你侥幸得胜?”

    邢稚莺闻言气笑不得,心道这才叫死鸭子还嘴硬,当下便哂然道:“你狡辩也没用,我念在你是崆峒派的人,也不为难你。只要你跟我去给吴大叔道歉,然后负担一切汤药费用,我便保证不再追究。”

    侯魁吃瘪的呸了一声,没好气的道:“那肥蠢面贩的汤药费让我出,那我的汤药费呢,难道是你出吗?哼……除非你亲自扶我起来,否则一切免谈。”

    邢稚莺知道此人无赖成性,但毕竟崆峒派与本家素有香火之情,总不能太过削了他的颜面,于是颦眉正声道:“我扶你起来,你便得听我吩咐,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侯魁干哼一声道:“区区一点汤药费,我还会赖账不成?至于说跟你去道歉,我呸,那肥蠢面贩算什么东西,狗一样的废材,我的道歉他受得起吗?”

    邢稚莺虽然不免气愤,但想到今日若逼侯魁道了歉,可难保这心胸狭窄之徒不会怀恨在心,日后再来找吴老板的麻烦。

    权衡之下终是暗自一叹,邢稚莺便上前打算将侯魁扶起。孰料此时却倏见侯魁着地一滚,手中利剑展若匹练,猛的砍向她一双足踝。

    邢稚莺惊骇交加,下意识的点足飞身跃起,这一剑擦着她的鞋底掠过,差之毫厘便要让她血溅当场!

    虽然侥幸逃过一劫,邢稚莺却是恚怒难当,觑准位置身形疾坠,堪堪踩住侯魁的剑锋。

    侯魁蓄势一击又告落空,而且还被一名女流之辈踩住自己的兵刃,霎时直是气恨欲狂,脸色也红得好似猪肝一般。

    邢稚莺余怒未消,脚下加劲同时冷冷的道:“如何?你还有什么下流伎俩,尽管都使出来好了。”

    侯魁连续使力,却未能抽回佩剑,恼羞成怒之下一头便撞向邢稚莺的小腹,同时又双手向她腰间捉去。

    邢稚莺再没料到侯魁如此泼悍,竟当真使出这等下流打法,羞愤慌乱之际忙不迭的闪身飘退。

    此时却见侯魁双手成爪,一把便攫住她扬起的裙裾,随即奋起余力猛的向下一扯。

    邢稚莺登时骇得面无人色,惊叫声中双手死命捉紧裙幅,紧接着只听嗤啦裂帛声响,两人的身形同时分了开来。

    邢稚莺虽然逃过切身之辱,一角红裙却已被侯魁紧紧抓在手里。踉跄着远远退开之际,委屈、惊骇、羞恼、愤恨等诸般情绪一齐袭上心头。

    这下险些把邢稚莺气出眼泪,娇躯剧颤间厉斥道:“你!下流!混帐!算什么名门大派的弟子?!”

    侯魁激怒之下出此怪招,心中也颇有些后悔,但定睛处只见邢稚莺裙下露出一双莹润如玉的小腿,粉红的绣鞋,纯白的罗袜,愈发衬得她肌肤欺霜赛雪,令人不由得想入非非。

    侯魁顿觉口干舌燥,脑海中酒意上涌,凭空更生出三分色胆,索性将那一角红裙在鼻端一嗅,随后邪笑着道:“嗯~邢大小姐的衣裳可真香,身上是不是也一样香呢,哈……”

    邢稚莺闻言险些气炸心肺,强忍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旁观的杜泽韬不禁皱起眉头,正待出声喝止之际,却听邢稚莺怒极尖叱道:“你!该死!”

    叱声方落,只见她身形展若孤鸿,双“剑”卷起漫天风雪狂飙,轰然劈向侯魁面门。

    侯魁不敢怠慢,运足真力横剑一架,满拟这下便要将邢稚莺那双长竹筷当场削断。

    然而就在这时,他却忽然感到一股冲天戾气如潮涌般合身扑来,气息猛滞之下连手中的长剑都再难把握得住,口中也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叫。

    竹筷和长剑铿然交击一处,蓦地竟发出一声凄厉异啸,百炼精钢生生被一双平凡竹筷击得碎断!

    断裂的碎片被汹涌剑气携裹,一股脑直冲向侯魁面门。侯魁此刻只觉三魂七魄尽皆离体,哪还能有半点因应?

    杜泽韬见状惊呼一声,急忙奋身扑上将侯魁撞开,顿时只听一声惨叫和一声闷哼,两人都跌跌撞撞的摔了出去。

    侯魁终是没能免去这一劫,脸上堪堪被三枚碎片击中,一枚刺入左边腮帮,一枚刺入右边额角,最后一枚更斜斜贯入了右眼眼珠,登时已是血流满面。

    杜泽韬的情形也未必更好,饶是他自负身强力壮,但方才给那双长竹筷激发的剑气一迫,却是连背肌带胸骨都猛的向前一凸,差点便要破腔而出,目眦欲裂之际当场晕死过去。

第0069章 暗巷遇伏

    邢稚莺施展了一式雪舞孤鸿剑法,自己也顿觉全身脱力,而她那双长竹筷更加无法承受剑气激荡,转瞬之间便化作了飞灰。

    侯魁此刻已是心胆俱裂,甚至连脸上的痛楚都感觉不到了,只是连连嘶叫道:“你!……你这女鬼!恶鬼!嗬……魔鬼!”

    邢稚莺勉强聚起几分精神,略带喘息的道:“你们……都是自找的!哼……不服便来我们治剑馆理论,我才不怕你们!”

    她说罢也不理会侯魁那副惊骇欲绝的表情,便即转身扬长而去,朦胧的月光映照在她的娇躯之上,留下一条颀长的暗影,渐渐消失在长街尽头。

    时过酉正,夜色深浓,慕云押着商红袖一路行来,尽是穿梭于陋巷之中,这时只觉晕头转向,竟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

    心中还惦记着半个时辰之后与小雷决斗之事,慕云正不由得心生焦躁,此时却见商红袖脚步一停,指着前面的一堵院墙道:“便是这里了,小妹还在等我将你捉回去,所以可否请你给我留一点颜面?”

    慕云看出院内房屋连绵,似乎是一处客栈的模样,暗暗点头间便放开了商红袖的手腕,跟着略欠身道:“先前多有得罪,还请神相姑娘海涵。”

    商红袖倒有些意外,愣了愣方低沉的道:“为何不先点上我几处穴道?莫非是我本领太过低微,你根本不曾放在眼里?”

    慕云干咳一声,讪讪的道:“神相姑娘莫要多心,在下绝无轻视之意。只不过真相即将大白,到时候咱们冰释前嫌,在下又何须再防备你呢?”

    商红袖暗自哑然,片刻方浅浅一笑道:“看来你的确问心无愧,那本神相便承情了,你跟我来吧。”

    慕云见她神色平和,自己也松了一口气,道声多谢便紧随其后转过了巷口。

    这院墙之外是一处丁字形的小巷,正在慕云由纵巷转到横巷的一瞬,眼前却陡然一花,敢情是商红袖已经运起轻功,翩若惊鸿般飞身逃遁而去。

    慕云心头一凛,正待提气追上,不料此时却倏闻脑后劲风呼啸,一道沛然掌力直逼后颈而来,竟然是有人趁机出手偷袭!

    慕云不由得悚然一惊,须知他的内功修为已经颇有造诣,照理说四周有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耳目。

    但方才他竟完全没觉察到背后有人埋伏,由此便足可见这出手偷袭之人的内功修为也非同小可。

    心中既生戒惧,慕云便也无暇再追击商红袖,电光石火间身形瞬转,猛提真元呼的一掌直封出去。

    霎那间两道掌力撞在一处,只听砰的一声嗡鸣,慕云身不由己的退后两步,胸中更止不住的气血翻腾。

    虽说仓促之下未尽全力,但慕云吃这一掌仍是心惊不已,凝神戒备间当即凛目望去。

    只见对面之人约摸十**岁年纪,身着纯白色的武士服,虽然已经浆洗得略显陈旧,但整体看来仍是非常干净利落。

    再往脸上看去,真个是清逸出尘、俊朗非凡,好一位偏偏浊世佳公子。

    即便颔下依稀可见零落的胡渣儿,却于潇洒之外又显出几分落拓不羁的气质,令人禁不住生出亲近之意。

    慕云正不免有些自惭形秽,却又猛听身后一个粗犷声音满含暴烈的道:“臭淫贼!欺负了小妹还不算,居然又狗胆包天的调戏袖姐!今天要不扒了你的皮,老子就不叫雷衡!”

    慕云登时一滞,侧过身子拿余光望去,只见横巷对面两人并肩而立。

    其中一人自然是商红袖,另一人身高八尺有余,体格极为雄壮,面上虽是满布浓髯,声音听起来却十分年轻,想必正是那位雷衡了。

    眼见对方三人已经形成合围之势,慕云自忖并无把握全身而退,心念电转间便向那刚与他对了一掌的俊逸青年抱拳为礼道:“这位兄台请了,你们今夜提到之事必有误会,不知可否容在下自证清白?”

    那俊逸青年微微一顿,随即和声道:“商姑娘意下如何,可要将此人先行擒下再做定夺?”

    商红袖鼻中一哼,分明不豫的道:“竹少侠自行决定便好,小女子是什么台面上的人,哪有资格来支使你?”

    慕云听他们两人这一番对答,心中也暗生纳罕,再看那俊逸青年面现尴尬之色,倒像是情侣之间在闹别扭。

    果然紧接着便听雷衡不无抱怨的道:“袖姐还是消消气吧,小竹对你一心一意,哪有背地里勾搭什么黄师妹、黑师姐的?这次要不是你赌气非要自己行动,咱们多半已经抓住这臭淫贼,活剐了他帮小妹报仇了。”

    慕云忍不住皱起眉头,当下凛然正声道:“这位雷衡少侠还请口下留德,在下担保绝对没有欺侮过你们所说的那位小妹,此事先前已经跟神相姑娘解释清楚,如若不信大可找你们那位小妹前来对质。”

    雷衡听罢却是怒不可遏,戟指慕云咬牙切齿的道:“臭淫贼还敢狡辩!今天我跟小妹一起去赴治剑馆的寿宴,她亲口指认就是你欺侮了她,那这件事情还能有假?!”

    慕云倒不记得今日送客之时见过这位仁兄,想必他与那位“小妹”是先已自行离去的。只不过这位仁兄看起来比商红袖更不好说话,想要自证清白只怕是难上加难了。

    雷衡眼见慕云沉吟不语,更加认定了他是心中有鬼,狂怒之下当即纵身扑上,暴喝声中立掌如刀,带起一阵凌厉掌风,猛的向他脖颈之中斩落。

    这一招看起来虽然气势不凡,但在慕云眼中却是破绽百出,于是一面分心提防那俊逸青年从旁夹攻,一面骈指疾点向雷衡胁下,正是后发先至、攻敌必救的不二法门。

    孰料雷衡浑不理会,掌刀带起猎猎风声,分明一派义无反顾之态。

    慕云见状不禁心下哂然,暗道这位仁兄原来是个莽夫,既然如此便好办多了。

    闪念间他这一指已堪堪点中雷衡胁下的章门穴,满拟对方便要当场软倒在地。

    可这时却听雷衡又是一声暴喝,原先那记掌刀固然势头不减,跟着又呼的一拳猛砸向慕云胸口,观之竟全无半分受制之状!

第0070章 四擒红袖

    慕云见雷衡不畏点穴,莫名惊异之下偏头让过他那记掌刀,同时又单掌迎向他那当胸一拳。

    霎时两人拳掌交接,慕云顿觉掌心一麻,紧接着那酸麻之感便顺着臂膀,迅速蔓延开来。

    慕云惊怒交集,不禁脱口厉斥道:“好贼子!你居然使毒!”

    雷衡得势不让人,又是一记重拳打向慕云的鼻梁,口中还不忘怒喝道:“放屁!老子要真的使了毒,就是狗娘养的!”

    慕云这时已经半身酸麻,用尽全力才闪过雷衡直来直去的一拳,闻言更生出满心激愤。

    闪念间再无保留,指端急运昆仑派“穿云破石”玄劲,觑准时机重重一指点在雷衡丹田之上。

    慕云先前一指全无效用,已然知晓雷衡必定身怀护体神功。而这“穿云破石”指力向来擅破内家罡气,再加上丹田是人身三十六处死穴之一,所以这一击堪称志在必得,断不容对手再有任何侥幸之机。

    果然登时便听雷衡发出一声闷哼,攻出的两臂都软绵绵的垂了下来,雄伟的身躯晃了两晃,终于带着几分不甘一头栽倒在地,当场晕了过去。

    慕云情知形势危急,咬牙间继续欺身直进,电闪风飘般疾掠至商红袖面前,不由分说便又将她的手腕牢牢扣住,这可已经是今天的第三次了。

    昆仑派轻功“云逸八舞”委实高妙非常,那俊逸青年稍迟一步未及相救,只能眼看着心上人落在慕云手里,投鼠忌器之下不禁皱起眉头道:“阁下以女子为质,实非大丈夫所为,难道不觉得羞耻吗?”

    慕云喘口大气,难掩气恨的道:“你们不问青红皂白便痛下杀手,甚至还使毒暗算于我,这才真正该觉得羞耻吧!”

    那俊逸青年为之一哂道:“阁下莫要自以为是,阿衡方才所施展的是家传绝技‘霹雳刺’,绝非暗藏毒物害人。反倒是你不问青红皂白便痛下杀手,若非阿衡身怀大金钟护体神功,此刻恐怕早已丧生在你那一道指力之下了。”

    慕云听罢半信半疑,兀自瞪眼暗暗运气。那俊逸青年也不多言,上前扶起晕倒的雷衡,掌抵背心缓缓将真气渡入,助他疏通血脉、化解内伤。

    慕云见状愈发哑然,此时却听商红袖细声道:“中了阿衡的‘霹雳刺’,不可一味强运真气,只须放松周身气脉,静待片刻便能恢复如初。”

    慕云闻言一怔,同样压低声音道:“此话当真?神相姑娘不会是故意骗我散去真气,好让你趁机再溜之大吉吧?”

    商红袖微微一顿,似哂非哂的道:“好心当作驴肝肺,我言尽于此,你自求多福吧。”

    慕云正自迟疑不决,那边雷衡却已悠悠醒转,紧接着便发出一连串呛咳之声。

    那俊逸青年见状如释重负,一面继续加紧渡入真气,一面留心监视慕云的行动,断不容他有任何不利于自己心上人的举动。

    慕云这一阵虽已尽力抵挡那酸麻之感,但半个身子依旧动转不灵,想要脱身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几番踟蹰之下,他终于把心一横,依着商红袖的指点放松各处气脉,任凭那酸麻之感向全身蔓延开来。

    初时慕云心中还颇有犹疑,不敢完全停下气脉运行,只不过说也奇怪,酸麻过后的肢体竟然真的迅速恢复了知觉。

    这一来他才总算相信商红袖并非信口雌黄,满心释然之下那酸麻之感也更加飞速退去。

    这时那俊逸青年似乎也看出情形有异,蓦地只见他腾身而起,似离弦箭般直向慕云面前冲来,同时右手骈指如戟,嗤的一声猛刺向慕云肩头。

    慕云识得厉害,百忙间单掌疾出,反切向那俊逸青年的腕脉。

    孰料那俊逸青年这一下却只是虚招,右手顺势轻轻一格,蓄力已久的左掌跟着轰然击出,天王盖顶般压向慕云的额头。

    慕云无奈只能放开商红袖的手腕,勉力举臂向上一挡。霎时只闻噼啪轻响,那俊逸青年惊咦一声闪身飘退,紧接着却听商红袖无限窘迫的声音道:“你!你放手……快放手!”

    慕云同样大出意料,打眼只见自己的手臂高高举起,却是又一次捉住了商红袖的手腕。

    而且她整个娇躯都被拽得紧贴过来,两人一时之间四目相对、鼻尖相擦,观之委实暧昧得紧。

    慕云略一思忖便知其理,当下难掩诧异的道:“神相姑娘方才莫不是帮在下挡招?这……承情承情,在下何德何能,真是有些受宠若惊了。”

    商红袖闻言更窘得无地自容,方才她看慕云情势危急,也不知怎地便下意识的举手一挡。

    如此固是当场惊退了那俊逸青年,她自己却被慕云误当作对手,以致于闹出了这一场尴尬。

    虽说商红袖正与那俊逸青年赌气,但两人实际早已是互相倾慕,而此刻自己这副窘态却落在他的眼里,直把个商红袖弄得六神无主,禁不住泫然欲泣的道:“知道我是好意还不快放手?难道你还想押着我做人质不成?”

    慕云翟然一醒,慌忙放开手道:“不不不,在下怎会啊!……神相姑娘你这是……?”

    敢情商红袖气迷了心,全没料到慕云说放手便放手,方才两人紧贴之际,她已经被迫踮起脚尖。这一下骤失平衡,她竟是惊叫一声,直接跌进了慕云怀里。

    慕云软玉温相抱满怀,心猿意马之余更多的却是惊诧。而那俊逸青年更加险些当场石化,只见他不由自主的握紧了一双拳头,目光中既是愤怒又是哀伤,只怕连吃了慕云的心都有。

    慕云见状暗暗叫苦不迭,所幸商红袖立刻急慌慌的闪身跳开,面色潮红间结结巴巴的道:“你不要……误会,我方才绝不是有意……总之不许你怀疑我。”

    她这句话自然是向那俊逸青年说的,那俊逸青年听罢似是一滞,当下轻轻一叹道:“商姑娘让我不要怀疑你,那你先前为何又要怀疑我呢?”

    商红袖登时语塞,随即只见那俊逸青年转向慕云,冷目睥睨间沉哼一声道:“看来阁下的确擅于拐骗女子,如此卑劣行径人神共愤,今夜竹某饶你不得!”

第0071章 语笑嫣然

    虽然只是短暂交手,但慕云已经觉出那俊逸青年能为不凡,自己想要胜他绝非易事。

    此刻耳听他放了狠话,慕云斟酌之下终是将手一背,凛然正声道:“这位竹少侠且慢,在下坚信这中间必有误会。”

    那俊逸青年看他并无出手之意,自己终究也不好强逼,但仍是眉头紧皱的道:“一面之辞不可采信,阁下再巧舌如簧也是多余。”

    慕云清咳一声道:“多不多余总须当面对质,在下跟你们走便是了。”

    那俊逸青年闻言一怔,转目向商红袖望去,商红袖则看着慕云道:“所以你是答应束手就缚喽?”

    慕云摸了摸鼻子,叹口气道:“与其在这里做无谓之争,倒不如尽早澄清事实,神相姑娘以为然否?”

    商红袖微颔首道:“也罢,既然你如此自信,我们再咄咄逼人便显得不通情理了……你觉得呢?”

    这最后一句却是问那俊逸青年,语气也变得温柔了不少,眉梢眼角更加含情脉脉,尽显宛转亲近之态。

    那俊逸青年看得心头一热,原本的不快登时烟消云散,当下展颜一笑道:“商姑娘言之有理,一切由你裁决便是。”

    他这一笑真好似冰河解冻,双目之中闪动着和煦的光芒,再非先前那清冷凛冽之姿。

    商红袖同样抿嘴一笑,喜悦之中还藏着几分得意之色。

    慕云见状既是艳羡又是慨叹,暗道这一双璧人将来若当真结成连理,想必也是神相姑娘当家理政,而这位竹少侠多半只剩下“由你裁决”的份了。

    那俊逸青年当然不知道慕云在暗中同情自己,意气风发之下出指如电,立时封上了他胸腹之间的数处大穴,之后才淡淡的道:“阁下最好不要耍花招,否则休怪在下辣手无情。”

    慕云不禁苦笑道:“竹少侠放心,在下身正不怕影子斜,又何须耍什么花招?”

    那俊逸青年点了点头,接着又听慕云咳声道:“还未请教竹少侠大名为何,尊师又是哪位高人?”

    那俊逸青年略一迟疑,终是冷然道:“在下竹风吟,师承暂时不便透露。”

    慕云知道他对自己仍有戒心,于是也不强求。当下便由商红袖搀起雷衡,竹风吟则押着慕云,四人径直去往前面的院落之中。

    这院落果然是属于一间客栈,商红袖当先举步上楼,来至最里面的一间客房门前,举手轻叩同时柔声道:“小妹你睡了么,大伙儿都回来了,你要的人我们也已经帮你捉到了。”

    客房之内隐约传来一声欢呼,须臾只听吱呀一声门扉顿启,紧接着一个清脆稚嫩的声音咯咯娇笑道:“袖姐你真没让人家失望,任那死淫贼多狡猾,最后还是栽在你手上了呢。”

    慕云刚刚便觉得那声欢呼有几分熟悉,此刻更加再无丝毫怀疑,只见他脸上神情半是惊喜半是懊恼,脱口呵斥道:“鄢婷你这死小贼!居然还敢倒打一耙,敢情是先前那次害我还没害够吗?”

    客房之内微微一顿,随即便探出一张笑吟吟的少女娇靥来。

    但见这少女十四五岁年纪,肌肤生得异常白皙,宛若初生婴儿般纤细娇嫩,乌黑的秀发以银色绢带绾作双丫髻,尤其显得清纯可人。

    娟秀无仑的瓜子脸宜喜宜嗔,红嘟嘟的嘴唇边露出一对浅浅的梨涡,可爱的小鼻子如玉石般莹润,一双灵动的桃花眼顾盼生辉,再配上那恰到好处的柳叶弯眉,自有一派娇娆明媚的动人气质。

    慕云方才还颇有些气愤难平,但此刻见到这少女的面,不知怎地又有些恨不起来。

    四目相对之际,只听那名唤鄢婷的少女得意的道:“死淫贼果然嘴硬,小竹你快些把他押进来,看本盟主夜审淫贼。”

    慕云给她一口一个淫贼叫得好生郁闷,心中更加疑惑不解,这旧日相识的死小贼哪招来这许多帮手,又是几时做了什么盟主?

    鄢婷却不再理会他,径自拉着商红袖回到客房之中。竹风吟面上微现错愕之色,思忖间一言不发的押着慕云跟了进去。

    这时雷衡也缓过了一口气,新仇旧恨之下顺手在慕云背后重重搡了一把。

    慕云穴道受制,又兼猝不及防,一个趔趄险些当场扑倒在地。

    暗地里才叹了一句“龙游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眼前便见到一双轻盈纤秀的鹅黄丝履,顺着往上是一条象牙白的六幅湘裙,几可一握的纤腰上围着碎玉绦,再上面则是一件锦绣的藕色纱衫。

    目光方移动到那天鹅般修长柔细的颈子上,耳边却忽听一声炸雷也似的怒吼道:“臭淫贼你看什么看?!再敢这么色迷迷的盯着小妹,当心老子把你那双贼眼挖出来当泡儿踩!”

    慕云心里打了个突,随即只见鄢婷笑着摆摆手道:“阿衡你别吓唬这死淫贼,本盟主自有计较。”

    慕云看她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忍不住冷哼道:“够了!死小贼你先说清楚,凭什么诬赖我是淫贼?”

    鄢婷神色稍敛,语带哂然的道:“死淫贼明知故问,当初你把本女侠骗到慕容卓家里,暗中谋算着把本女侠卖给他们家做奴婢,这件事情可是有的?”

    商红袖等听罢各自面现愤慨之色,雷衡更加连声怒吼道:“好你个臭淫贼!小妹这么清纯可爱,你居然敢打主意卖他?!简直就是丧心病狂、死有余辜!”

    慕云自觉冤枉透顶,眉头紧皱的道:“哪有此事?我是看你一个小女孩儿无依无靠,所以想请求慕容大侠收留照顾你而已。可谁想还没见到慕容大侠的面,你便自顾自不告而别,临走居然还把我偷了个精光,这笔账我可还没跟你算呢。”

    鄢婷哪里肯信,仍是振振有词的道:“死淫贼说得好听,所谓‘收留照顾’还不是要做奴婢?难道他慕容卓家里有金山,能由着本女侠吃白食不成?”

    慕云摇摇头道:“慕容大侠仗义疏财,便多你这一张嘴又能怎地?何况当时我已经做了打算,若是人家真不收留,便将我那三十几两银子一同寄下,先供你吃穿用度一年半载,看情况再徐图后计啊。”

第0072章 不知所云

    听罢慕云的解释,鄢婷却是面现狐疑的道:“你有那么好心?本女侠跟你非亲非故,凭什么要你的银子?”

    慕云叹口气道:“所以我才没跟你说呀,结果你却误会我要卖你,这真是……天理何在啊。”

    鄢婷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低头沉吟了片刻方涩声道:“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也都怪你当时没讲清楚,本女侠哪知道你这些鬼心思,只好先下手为强了。另外本女侠有什么不好,你非要扔下我不可?”

    慕云一时语塞,顿了顿方讷讷的道:“你当然没什么不好,只不过孤男寡女同行一路,总归有些不太方便。偏偏你又抵死不肯叫我哥哥,倘若招来闲话,岂不是于你名节有损?”

    鄢婷晕生双颊,小小的白了慕云一眼,没好气的道:“凭什么非要本女侠叫你那什么,你不能听话叫我一声‘婷姐’么?”

    慕云闻言直是啼笑皆非,商红袖等也暗暗摇头,此时只听竹风吟清咳一声道:“此事暂且不论,小妹你指认这位祁兄为淫贼,可是他还……嗯……还欺侮过你?”

    鄢婷小嘴一撇,不以为然的道:“本盟主是好欺负的么?单凭这一件事情他就跑不了,那叫他一声淫贼也没错吧?”

    竹风吟登时哑然,慕云更加气笑不得,商红袖却是如释重负,当下似笑非笑的道:“小妹你可真正明白……这‘淫贼’二字是指什么?”

    鄢婷面现诧异之色,想了想方期艾着道:“淫贼不就是特别坏的坏蛋?反正我听人家骂淫贼的时候都咬牙切齿的,尤其死淫贼就更坏喽。”

    商红袖听罢直是忍俊不禁,竹风吟也扶额道:“所以阿衡说小妹你被死淫贼欺负了,指的便是此事?”

    那边雷衡虽是满脸通红,却忍不住咧嘴大笑道:“老天爷保佑,小妹不是真的给死淫贼欺负了。哈……我就说嘛,小妹这么人见人爱,有谁会忍心欺负她?”

    慕云听得有气,索性冷着脸道:“是,雷少侠你通情达理,尤其有先见之明,绝不会动不动便把人又是扒皮又是活剐,再不济也要挖出眼珠子来当泡儿踩。”

    雷衡挠了挠头,嘿嘿笑道:“啊……先前是咱姓雷的弄错了,有得罪的地方请你多包涵。”

    慕云鼻中一哼,又将目光转向竹风吟。竹风吟不待他开口,已经连出数指解开他的穴道,紧接着一躬到底道:“先前委实多有得罪,在下代大伙儿向祁兄衷心致歉,万请祁兄谅解。”

    慕云见状倒不好再多加诘责,于是伸手将竹风吟扶起道:“一场误会而已,在下并非睚眦必报之辈,竹兄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竹风吟心下惭愧,仍是连连告罪不已。

    鄢婷这一阵可也有些糊涂,兀自疑惑的道:“淫贼不是特别坏的坏蛋么?那到底是指什么?”

    商红袖莞尔道:“总之这不是好话,小妹你以后最好别听也别说。”

    “今天万幸是祁兄能为过人,否则你这一句戏言不要紧,咱们可险些草菅人命了。”

    鄢婷点了点头,转念间又向慕云道:“对了,你到底是叫‘慕云’还是‘祁学古’,先前是不是故意诓骗本女侠?”

    慕云心道这才是天机不可泄露,于是含糊的道:“‘慕云’也好,‘祁学古’也罢,总之我不是‘死淫贼’就对了。所以可否请鄢婷女侠高抬贵手,将偷走我的东西一并还来?”

    鄢婷脸上一红,嘟起小嘴道:“真小气,你那些破烂家当丢在大街上都没人捡,以为本女侠真的稀罕么?不过本女侠凭本事偷到手的东西,你想要拿回去可没那么容易,除非~”

    她说到这儿故意顿住,一双桃花眼好整以暇的打量着慕云,脸上也露出神秘的笑容。

    慕云见状暗自打了个冷颤,面上却不动声色的道:“除非什么?总不会要我拿银子来赎吧?”

    鄢婷哧的一笑道:“少胡猜了,本女侠又不跟你似的那么财迷。咳……其实只要你愿意入伙儿,那些东西马上便能还你,不知道你意下如何呀?”

    此语一出,慕云固是怔在当场,商红袖等也颇觉意外。

    片刻方听慕云迟疑着道:“入伙儿?入什么伙儿?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鄢婷笑眯眯的道:“笨~除了我们‘四侠盟’这一伙儿还有谁?当然要是你愿意加入,以后咱们便改名叫‘五侠盟’,大家一起行侠仗义、劫富济贫,岂不是好?”

    慕云恍然一悟,却是苦笑着道:“我还疑惑你是做了什么‘盟主’,原来是……咳……总之我一向闲云野鹤,最不喜欢受人管束,所以盟主大人的好意也只能心领了,你们继续叫‘四侠盟’就挺好。”

    鄢婷整整颜色,一本正经的道:“‘四’这个数字多少总有些不吉利嘛,何况当今武林中就属‘五’这个数字最呛声,比如正义盟有五位盟主,下面又有五岳剑派,另外还有叱咤风云的五大公子……”

    慕云闻言一怔,忍不住打断道:“慢着,我只听过四大公子,你这五大公子又是什么名目?”

    鄢婷抿嘴一笑道:“真是孤陋寡闻,那第五位当然便是本女侠的未来夫婿,人称蓬莱寇三郎的寇公子呀。”

    慕云更加吃惊,愣了愣方强笑道:“既然如此,你何不请那位寇三郎来补足这‘五侠盟’的数目,我这无名小卒何德何能,实在不敢腆居其位。”

    鄢婷察言观色,只觉莫名快意,当下悠悠的道:“反正你要不肯入伙儿,本女侠便不还你的东西,左不过是些破烂而已,想必你也不会在意吧?”

    慕云知道她说的是反话,正在无法可想之际,却听商红袖温然道:“小妹这便是你的不是了,正所谓强扭的瓜不甜,人家祁少侠堂堂昆仑派高足,又岂会甘心跟咱们混在一起,那不是自降身份了么?”

    慕云登时一滞,还没来得及出言解释,便听竹风吟也附和道:“商姑娘言之有理,人各有志,不可强求。何况咱们今日还大大得罪了祁兄,不想方设法跟人家赔罪也还罢了,又岂能再故意刁难人家?”

第0073章 山洞偶遇

    竹风吟和商红袖一搭一唱,倒弄得慕云大为局促,赶忙一正色道:“两位言重了,在下绝非故作清高,更没有心生怨怼,只是此事的确有些……”

    鄢婷看他欲言又止,眼珠一转咳声道:“罢了,本盟主从善如流,便不跟这死……家伙计较。明日正午城东鲲鹏酒楼,咱们四侠盟摆宴以待,权当是向你赔罪,到时候再将那些破烂家当都还你便是。”

    慕云略一迟疑,终是点头道:“盟主大人既然盛情相邀,那我便却之不恭了。今晚我还有要事待办,咱们就此别过。”

    鄢婷微觉诧异,但还是洒然道:“好吧,祁少侠请便,千万别耽误了你的要事。”

    慕云听得暗自哑然,又向商红袖等到过别,随后便扬长而去。

    鄢婷等他去得远了,这才慢慢收起笑容,以手支颐闷闷的道:“死小慕……居然还敢拒绝入伙儿,哼……谅你也逃不出本女侠的手掌心。”

    雷衡听罢胸脯一挺,信誓旦旦的道:“小妹你放一百个心吧,就算那人当真不肯入伙儿,我也非打得他肯了不可。”

    鄢婷白了他一眼,凉凉的道:“阿衡你还敢说,别以为我没看见你那副死样活气的德性,今天你多半是被小慕打趴下了吧?”

    雷衡胀红了脸,却是脖子一梗道:“就算我眼下还打不过他,但我绝对不会怕他,反正跟他拼了就是。”

    鄢婷摇头一笑道:“好啦,咱们是要拉他入伙儿,没来由的打什么架嘛。明天大伙儿都整理得精神一点,尤其是阿衡你,今晚就给我滚去洗干净,要还是脏兮兮的像个土猪,本盟主可没脸带你出去。”

    雷衡脸上更红,抓耳挠腮间却又期期艾艾的道:“对了小妹,刚刚你说那‘未来夫婿’什么的,其实只是开玩笑的吧?”

    竹风吟和商红袖闻言不禁相顾莞尔,鄢婷也抿嘴一笑道:“这个嘛……你猜~”

    夜风吹拂,层林如墨,蜿蜒山径之上,只见一条婀娜倩影缓步行来。

    走到近处才看清她着一身水红色衣裙,身前的裙幅却已被撕去一截,敢情正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激斗的邢稚莺。

    她大小姐这时显然有些神思不属,不经意间散开的裙裾又被道旁的荆棘勾了个正着,满心懊丧之下自言自语道:“今天真是诸事不顺,连这没知没觉的死物也来欺负我,唉……”

    一点小小的委屈又勾起满腹愁肠,俯身拨开荆棘同时仍在思来想去,一时之间却还是拿不定主意。

    那瘦皮猴总是一副色迷迷的模样,今晚更加肆无忌惮,出招竟然恁地下流,即便重伤了他也理所应当。

    不过也或许是他喝醉了酒的缘故,听人家说酒能乱性,所以不能跟喝醉了酒的人一般见识。

    算了……既然都已经伤了,大不了陪他一只眼睛便是,可这样一来自己不得变成独眼龙?光是想见就丑死了。

    其实丑死了也好,那位龙状元眼高于顶,肯定不愿意娶一个独眼龙回家,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也……

    啐,平白无故的想他干嘛,那人就知道吃了睡、睡了吃,美色当前也只作睁眼瞎,还不如独眼龙呢。

    爷爷千叮咛万嘱咐,绝不能再随便施展雪舞孤鸿剑,可这次闯出这么大的祸来,回到家里肯定又要被骂死了。

    可是不回家又能怎么办,难道真的要独闯江湖?偏偏这次出来什么都没带,真是如之奈何。

    无限郁闷间重新举步行去,不一刻便来到那座熟悉的山洞之前,打眼却赫见洞口处火光摇曳。

    诧异之余又心中一动,邢稚莺便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洞口,跟着娇声呼唤道:“是余姐姐么?原来你也……”

    话到中途却生生顿住,只见丈许深的山洞中架着一丛篝火,篝火旁横七竖八堆了不少酒坛。

    阵阵酒香随着扑鼻而来,其间一位身着赭色劲装的英俊青年正在独饮,赫然竟是那位崆峒派的探花郎庞子健。

    庞子健看到邢稚莺忽然现身,同样也是大出意料,醒神之际连忙将手中的酒坛放下,站起身来讪讪的道:“邢……邢妹妹,你怎么也来了?我看这天色可有些晚了吧?”

    他说话间不由得俊脸泛红,也不知是不是喝多了酒的缘故。

    邢稚莺这时对酒却避之唯恐不及,秀眉紧蹙间生硬的道:“既然庞大哥先到一步,那我便不打扰了,咱们后会有期。”

    庞子健看邢稚莺转身便要离去,霎那间直似冷水浇头,莫名失落之下声音颤抖的道:“邢妹妹!你真的这么讨厌我吗?”

    邢稚莺脚下一停,叹口气道:“庞大哥言重了,我怎会无缘无故的讨厌你呢?”

    庞子健面现苦笑,缓缓摇头道:“咱们两人之间不必讳莫如深,邢妹妹若是真的讨厌我,尽管跟我直说,我姓庞的也并非全无自知之明,日后保证绝不再纠缠你便是。”

    邢稚莺俏脸泛红,但听到庞子健语气中满含萧索,又禁不住有些心软,于是略略缓和了语气道:“讨厌真的说不上,不过庞大哥你这里酒气熏天,我实在有些闻不惯。”

    庞子健精神一振,忙不迭的道:“啊!……那邢妹妹你稍等片刻,我马上收拾。”

    他说罢更不迟疑,当即手脚麻利的抱起那一堆酒坛,也不管里面还有没有剩酒,走到洞口便一股脑都远远的丢了出去。

    邢稚莺见状也不禁莞尔,点了点头便大大方方的走近洞中。

    庞子健难掩喜悦之色,径自殷勤招呼着道:“多谢邢妹妹赏光,邢妹妹这边坐,我记得你原先最喜欢坐这个位置,既向阳又背风的,哈……”

    邢稚莺依言坐下,孩提时的记忆同样涌入脑海,忍不住抿嘴轻笑道:“行啦~说是背风也就算了,可大晚上的还向什么阳?庞大哥你真是没道理。”

    庞子健尴尬一笑,接着却目光发直,难掩惊疑的道:“呃……邢妹妹你这是……?”

    邢稚莺看庞子健紧盯着她露出的小腿,醒悟之际慌忙拉过裙幅盖住,随即又羞又气的道:“你不许看!哼!我还道庞大哥是个正人君子,原来你也跟瘦皮猴一样下流!”

第0074章 炙子夜话

    眼见邢稚莺大发娇嗔,庞子健顿时慌了手脚,没口子的连连告罪。

    好容易哄得邢稚莺面色稍霁,他这才小心翼翼的道:“邢妹妹的意思是侯师弟害你如此?他平时是有些孟浪,但应该没这么大胆吧?”

    邢稚莺横了庞子健一眼,分明不悦的道:“庞大哥是想说我信口雌黄,故意栽害你家侯师弟了?”

    庞子健自悔失言,当下一正色道:“我岂会不相信邢妹妹?总之这件事侯师弟肯定脱不了干系,等我回去细细审问过他,再禀明掌门太师叔,定要依门规重重惩处。”

    邢稚莺听庞子健说得严肃,又想起自己已经刺瞎侯魁一只眼睛,局促之下反而讷讷的道:“其实不必太过严厉,毕竟我也有错处。”

    庞子健却斩钉截铁的道:“不行!侯师弟竟敢冒犯你,我绝不放他干休!”

    邢稚莺愈发局促,垂首幽幽的道:“庞大哥这么维护我,我自然感激不尽,可是……今天那桩事情,毕竟还是勉强不来的。”

    庞子健脸色一白,目光伤痛之中更见几分颓丧,半晌方喟然一叹道:“邢妹妹亲口说出来,我便也能真正死心了,不过咱们总归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交情,我维护你是分内之事,只要你不讨厌我就好。”

    邢稚莺松了口气,跟着嫣然一笑道:“多谢庞大哥体谅,不过要说起从小一起长大的交情,你可还记得当初是谁找到的这座山洞?”

    庞子健不禁苦笑道:“邢妹妹以为我已经健忘了吗,当初找到这座山洞的不正是昆仑派那人?”

    邢稚莺白了庞子健一眼,娇嗔着道:“什么叫昆仑派那人?昆仑派的人多着呢,庞大哥指的到底是谁?”

    庞子健笑得更苦,当下缓缓摇头道:“邢妹妹何必明知故问?……我说的自然是余冰如那女人。”

    邢稚莺哧的一笑,分明揶揄着道:“庞大哥干嘛说得这么难听,跟小时候一样叫‘余妹妹’不好么?”

    庞子健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低头干咳一声道:“邢妹妹莫要玩笑,那女人怎么能跟你相提并论?”

    邢稚莺神色稍敛,颦眉轻哂道:“哦……所以去年的时候庞大哥便罔顾情谊,当众为难余姐姐是么?”

    庞子健略一踟蹰,却是硬着头皮道:“去年那一次只是比武切磋,也说不上是谁为难谁。何况那女人恁地霸道,非要找侯师弟的麻烦,我身为大师兄,总不能坐视不理啊。”

    邢稚莺撇了撇嘴,不以为然的道:“那瘦皮猴言语猥琐、举止失格,余姐姐当时也是忍无可忍,这才出手教训他的。庞大哥却不问青红皂白便胡乱出头,敢情还有理了么?”

    庞子健为之一滞,只能含糊的道:“好吧,那算我错了便是,当时我多半也是喝多了酒,所以才没细细分辨。”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邢稚莺可更生气了,忍不住横他一眼道:“又是喝多了酒,难道喝多了酒便能为所欲为吗?哼……那赶明儿我让余姐姐也喝多了酒,然后打上门去把瘦皮猴宰了,那是不是你们崆峒派就不会追究?”

    庞子健听得哭笑不得,无奈岔开话题道:“对了邢妹妹,你既然说咱们之间勉强不来,那难道是你已经有了心仪的对象?总不会真的是昆仑派那姓龙的吧?”

    邢稚莺不意他有此一问,心慌之下矢口否认道:“才不是!啊不对,我……我才没有什么……啐,庞大哥你真无聊,怎么也跟爷爷似的乱开我的玩笑!”

    庞子健看出邢稚莺是言不由衷,沮丧之余却也心生诧异,便待继续旁敲侧击。

    邢稚莺却已稳住阵脚,趁势反诘道:“庞大哥还说我呢,谁看不出来人家琳儿大小姐对你情深一片,你可不能做负心汉。”

    庞子健眉峰一轩,郑重其事的道:“邢妹妹想多了,我跟姚师妹绝无半点私情。何况她是官宦之后,跟咱们江湖中人毕竟不是一路,那才真是勉强不来的。”

    邢稚莺唔了一声,不无遗憾的道:“这么说倒也是,爷爷从前也教导我不许攀附权贵来着。唉……只可惜琳儿大小姐落花有意,庞大哥你却是流水无情了。”

    庞子健微微一笑,再次试探着道:“其实那姓龙的论武功的确技压群雄,论出身也配得上邢妹妹,只不过这人性情太过寡淡,邢妹妹你心里可得有些准备。”

    邢稚莺心下愁苦,忍不住眼圈一红,半是委屈半是气恼的道:“庞大哥!你要再这样风言风语的戏弄我,我可真的要走了!”

    庞子健察言观色,心中愈发笃定,赶紧赔礼道:“邢妹妹恕罪,我保证不再多嘴就是。”

    邢稚莺赏他一记大白眼,仍是没好气的道:“怪不得余姐姐跟你不对付,庞大哥这些年真是越来越不长进了,哼。”

    庞子健给她哼得心下一颤,转念间讪讪的道:“邢妹妹教训的是,我一定好好反省。咳……小时候咱们一起烤山雀的事你还记不记得,不然我再烤给你吃?”

    邢稚莺先前给侯魁搅扰了晚餐,随后又经历了一场激斗,此刻的确有些饥肠辘辘,闻言忍不住咂咂嘴道:“真的可以吗?现在天都黑了,况且冬天的山雀本来也不好捉吧?”

    庞子健洒然一笑,举步便向洞外走去。不一刻只见他翩然回返,左手拎着一串五六只肥硕的山雀,右手则提着一只酒坛,看样子正是先前丢出去的其中之一。

    似乎是害怕邢稚莺误会,庞子健一进洞便解释道:“邢妹妹放心,这酒坛里都是从左近那处寒泉接来的清水,我已经仔细擦洗过了,保证再没有半点酒气。”

    邢稚莺看他动作如此麻利,也不由得衷心佩服。当下庞子健便将那几只山雀拔毛破腹,洗剥干净后又穿成一串,架在篝火上烧烤。山洞中很快焦香四溢,着实令人食指大动。

    邢稚莺在庞子健面前倒不必太过矜持,稍作谦让便接过那已经烤得外焦里嫩的山雀肉串,径自大快朵颐起来。

    庞子健在一旁也看得心满意足,又捡些童年趣事与邢稚莺谈论,直把她逗得咯咯娇笑不断。

第0075章 约战了仇

    不知不觉间五六只山雀尽皆下肚,餍足之后的邢稚莺掩口打了个哈欠,一时之间只觉困意上涌。

    庞子健略一迟疑,终是关切的道:“时候不早了,我这便送邢妹妹回家吧?”

    邢稚莺心里打了个突,垂首涩声道:“不敢劳烦庞大哥,待会儿我自己回去好了。”

    庞子健闻言一怔,眨眨眼道:“邢妹妹还想再待会儿吗?那也无妨,我等你一起便是。”

    邢稚莺暗自苦笑,无奈整整颜色道:“真的不劳烦庞大哥了,你还是尽早启程,免得被挡在城门外面。”

    庞子健心中一动,意味深长的道:“邢妹妹是打算今晚宿在这洞中吗?你一个人难道不害怕?”

    邢稚莺被庞子健拆穿心思,脸上一红道:“庞大哥多虑了,我这一身本事也不是白给的,哪用得着害怕什么?”

    庞子健只觉一阵酸意上涌,正在思潮翻卷、浮想联翩之际,却忽听洞外一个女子声音温和的道:“是莺妹在里面吗?邢老央我来寻你了。”

    庞子健听出这正是余冰如的声音,一时之间为之错愕。

    邢稚莺却忽然想到此刻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即便心地光明也难脱瓜田李下之嫌,慌乱之下赶忙扬声道:“请余姐姐在外面稍等,我马上便出来。”

    余冰如似是舒了口气,紧接着笑嗔道:“你这死丫头恁地让人不省心,大晚上的独个儿跑来这里做什么,依我看纯粹是欠教训。”

    她说话间已迈步走进山洞,待看清时却蓦地止住了话头,只余一双清眸在庞子健和邢稚莺之间转来转去,眼神之中颇见讶异之色。

    庞子健神色冷峻,点点头权作打过招呼。邢稚莺可禁不住俏脸生霞,正待出言解释,却见余冰如白了她一眼,转身便向洞外走去。

    邢稚莺只道余冰如是误会了她,无限羞窘之下还没来得及开口辩解,便已听余冰如的声音自洞外传来道:“你家小姐正在这洞中,待会儿等她出来便护送她回去,我还有其他事情待办,这便告辞了。”

    邢稚莺吃了一惊,全没料到竟还有其他人一同跟来,万幸余冰如肯替她遮瞒,否则这件事情若传扬出去,只怕真是好说不好听了。

    正在满心感愧之际,却赫听另一个熟悉的声音恭敬的道:“多谢余姑娘带路,小的一定尽心竭力,护送小姐安全回府。”

    邢稚莺闻言险些当场叫出声来,这人竟会是他!

    慕云一路急奔出了平凉城,看看天色却已近戌正时分,毕竟方才一场意外耽搁了不少时光,料想小雷早已等得不耐烦,便是一怒之下负气而去也大有可能。

    说起来这小毛头还真是懵懂,自己明明没有半点出格举动,他倒紧张得好像吃了多大亏似的。

    唉,待会儿也不知是该故意让他一手,还是干脆彻底打服了他,真是让人头痛。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小毛头年纪虽轻,武功却已练得颇有门道,果然不愧为名门高足。

    他师父樊大侠跟刀魔岳啸川相交莫逆,或许会知道当年之事,这样看来倒不妨先跟他打好关系,日后再请他引荐。

    思忖间依旧如飞奔行,不一刻便来至城外山郊的了仇坪。这了仇坪实际只是一处荒丘,盖因不少武林人士曾在此地约战赌斗,故而才得了这“了仇”之名。

    此刻了仇坪上却是空空荡荡,全不见半个人影。慕云不由得暗叫糟糕,看来小雷当真已经负气而去,这番失约更加得罪了他,再想打好关系便难上加难了。

    忐忑之下又枯等了数刻,眼前却唯见夜幕低垂、荒草凄凄。慕云正自苦笑不已,却忽听一个尖亮嗓音遥遥传来道:“祁学古!祁学古还在不在?在的话赶快给小爷应一声!”

    慕云精神一振,连忙扬声招呼道:“祁某人在此,请岳雷少侠过来叙话。”

    他说罢便手搭凉棚循声望去,随即便见一条瘦小人影风驰电掣般疾趋过来,看身形正是小雷无疑。

    慕云心下诧异,眼看着小雷奔至近前停下脚步,先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这才气喘吁吁的道:“还好……你还在,小爷……有点事情耽搁了,可不是……故意让你久等。”

    慕云听罢不禁莞尔,顿了顿方慢条斯理的道:“无妨,我也不过是等了大半个时辰而已,这了仇坪景色优美、气息怡人,便是呆上一整夜也不觉得烦闷。”

    小雷听出慕云说的是反话,却不知他这番话也不尽不实,小脸微红间吃瘪的道:“好……这次是小爷理亏,大不了待会儿决斗的时候,我让你一手便是。”

    慕云看小雷那一本正经的模样,暗自好笑间淡淡的道:“那我真要多谢岳雷少侠手下留情了,不知咱们这场决斗有什么规矩,是单纯的徒手比拼,还是允许使用兵刃暗器?”

    小雷打量了慕云一番,小嘴一撇道:“看你身上也没带兵刃,那咱们徒手比拼好了。”

    慕云微颔首道:“多谢岳雷少侠体谅,不过决斗之前咱们最好先讲清楚,你若胜了怎么说,我若胜了又怎么说。”

    小雷闻言一怔,随即绷起小脸道:“还要怎么说,先前在寿宴上面明明是你占了小爷的便宜,那小爷要教训你还不是天经地义?”

    慕云暗自扶额,只能耐着性子道:“就算是我占了岳雷少侠的便宜吧,可若是我侥幸胜了你,这桩过节是不是便能一笔勾销了?”

    小雷略一迟疑,终是冷哼一声道:“成,愿赌服输,不过若是小爷胜了,你也得老老实实接受小爷的惩处。完了更不能勾结铁面女回去告黑状,不然你们昆仑派那么多虾兵蟹将,小爷可应付不过来。”

    慕云打个哈哈道:“这个自然,告黑状是小孩子的行径,我祁某人不屑为之。反倒是岳雷少侠你年纪轻轻,今日若是当真不慎败在我手里,日后大可去求令师来找我报仇,我保证绝不会看不起你的。”

    小雷听慕云分明在讥笑他是小孩子,满心不忿之下沉着脸道:“大话先给小爷省起来,你们昆仑派那些花拳绣腿根本不值一哂,所以今天你输定了!”

第0076章 坪上激斗

    小雷一句豪言出口,便即身子一躬、脚步一错,迅如流星般疾扑而至,双掌前后呼应击向慕云小腹。

    观其掌势张弛有度、动静得宜,掌风运转自如、凝而不散,虽然眼下年齿尚稚,却已颇见大家风范。

    慕云今日曾亲见小雷三招两式便制服了探花郎庞子健,当时虽也不免觉得他投机取巧,但更多的还是惊叹这小毛头能为不凡。

    而此刻两人针锋相对,他自然也不敢稍有怠慢,因此一面见招拆招,一面留心观看,想要自小雷所使掌法之中觑出更多端倪。

    小雷身形瘦小,进退之间极是灵活,而他这路掌法也以轻灵为主。几个回合下来从无招式用老之处,总是甫一交接便陡然易招,颇令人捉摸不定。

    慕云收敛心神,抱定以不变应万变,一双肉掌宛似两道铁闸,将小雷所有攻势尽数挡在外面。

    他的招式看起来平平无奇,但出手时机恰到好处,再加上内力修为远超小雷,一时之间倒也守得固若金汤。

    场中但见衣袂纷飞、拳来掌往,噼啪交击之声不绝于耳。两人轻功身法皆有独到之处,小雷胜在踪影飘忽、机变百出,慕云则更见自然闲逸、潇洒不群。场面上小雷虽然步步进逼,实际却是难分轩轾。

    不知不觉已拼过三十招之数,战局却仍然陷于焦灼,此时忽听小雷冷叱道:“好你祁学古,居然敢带着小爷兜圈子!哼!缩头乌龟很好做是吗?”

    敢情慕云退让同时,脚下却暗踩太极八卦方位,这时堪堪回归原本站立之处,闻言微微一笑道:“龙凤龟麟皆是祥瑞圣兽,多谢岳雷少侠夸奖。”

    小雷早知慕云是个泼皮,眼珠一转冷笑道:“别以为小爷不知道你打什么鬼主意,今天小爷先是伤在铁面女手里,后又心急火燎的赶过来。连口气都没顾得上歇便跟你决斗,这样要是最后还打成平手,那孰强孰弱岂不是一目了然?”

    慕云暗自一滞,因为他此战的确打算只守不攻,想要等小雷的体力消磨殆尽,再交代几句场面话蒙混过去。

    如此一来既不得罪这小毛头,又能让他出了胸中恶气,正是两全其美的上佳法子。

    可是小雷方才抢先一语道破天机,却当真让慕云有些举棋不定,毕竟对方所言非虚,他占尽优势而不能取胜,如此情形之下便是认输也理所当然。

    这样看来此战仍须争胜,却又不能损了小雷的颜面,正所谓点到为止、不胜而胜,那也算能交差了。

    思忖间心神略分,险些被小雷一掌打中腰胯,慕云不由得心头一凛,当下便朗笑一声道:

    “岳雷少侠斗志昂扬,果然不愧为英雄出少年,我若再刻意藏私便是对你不敬了。也罢,昆仑派的武功是否真是花拳绣腿,岳雷少侠一试便知。”

    他说罢便抖擞精神,径以昆仑四绝掌进手反攻。这路掌法虽然只是入门武学,内中运劲法门却极为高深,而且越是修为精湛便越能发挥其威力。慕云在这路掌法上浸淫已久,此刻出手自然是非同凡响。

    小雷沉着以对,掌法愈见凝练,他似乎也知晓不能力敌,所以招式中虚实参半,多以灵动身法与慕云周旋。

    慕云虽然在场面上扳回劣势,但心有顾忌之下毕竟无法全力施为,一时之间也奈何小雷不得。

    堪堪又斗过三十招之数,两人仍是旗鼓相当,慕云也不得不对小雷刮目相看。

    所幸这小毛头终究年小力弱,呼吸已略显急促,看来必定难以久持。

    这一节慕云早有预料,攻势加紧同时故作轻松的道:“岳雷少侠不必相让,有何绝招尽管使出来便是。”

    小雷这时却已无暇跟他斗口,只是咬紧牙关全力抵挡,出掌之际虎虎生风,尤其见得一股狠劲。

    慕云心忖这小毛头倒也硬气,只不过他眼下已成强弩之末,落败只怕就在眼前。

    果然数招之后忽见小雷身子微晃,脚下稍慢半拍,肩颈之间空门乍现,却是力竭之下再难补救之状。

    慕云观望许久,早已蓄势待发,面对如此良机又岂能错过?当下只听他一声清叱,蓦地化掌为爪,直锁小雷肩头,正是昆仑四绝掌中的一式擒拿妙招“寒幅天袭”。

    慕云这招志在必得,出手也毫无保留,眼看小雷便要遭擒认输。此刻却倏见他腰身一折,姿势极其怪异的缩肩一让,同时右手骈指如戟,猛刺向慕云腹下的天枢穴。

    慕云登时心头一凛,只觉小雷这招应变固是妙极,尤其还好像早有预判,攻势所指正是自己此刻防御最为薄弱之处,直似自己有意将破绽送到了他眼前,再也没有这般巧合。

    慕云一念及此,更加心生惊异,暗道比武较技怎会恁地巧合,必定是小雷方才故意露出破绽,引诱自己使出这招“寒幅天袭”,而他则趁机后发先至,攻了自己个措手不及。

    万没料到小雷小小年纪,竟有这般灵巧心思,激斗之中犹能拿捏得如此精准,应对招式更加隐隐克制自己的昆仑四绝掌法,难怪他先前敢大言炎炎,直斥昆仑派的武功是花拳绣腿。

    这些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慕云当机立断,提膝疾撞向小雷下颌。这一下若撞个结实,小雷当场昏厥还是轻的,一不留神咬断舌头,只怕连性命都要交代在这里。

    小雷见慕云出招猛恶,自己可不愿两败俱伤,但一番绸缪之下好不容易才取得克敌良机,若说轻易放弃却万万不能。

    于是只见他再度使出那怪异身法,游鱼逆浪般直欺至慕云身侧,反拿他腰间章门穴。

    眼见小雷虽然仓促变招,却仍认穴奇准,慕云也不禁喝了声彩,更拿出三分能为与他周旋。

    两人眨眼间又换过七八招,小雷这时也已经不再藏拙,招招皆指向慕云软肋,打定主意要一鼓作气将他击溃。

    慕云身形固不及小雷灵活,招式又屡屡被他洞烛机先,霎时已全然落于被动。无奈之下掌法倏地一变,掌势也由雍容刚正转为轻盈柔和,同时使出云逸八舞之“云鹿步仙灵”,攻守之姿登时焕然一新。

第0077章 义赠寒魄

    小雷原本成竹在胸,满拟再斗片刻便能将慕云败于掌下。但此刻慕云掌法突变,却让他落得无所适从,一番疾攻所取得的优势转瞬之间消耗殆尽,反而再难摸到慕云哪怕一片衣角。

    小雷心下着慌,不禁气急败坏的道:“你这不是昆仑派的武功!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

    慕云这路掌法名唤《陌上桑》,的确并非昆仑派绝学,但若是道出实情,又担心泄露身份,于是故作哂然的道:“昆仑派的武功博大精深,即便岳雷少侠素有精研,但你毕竟阅历有限,也不敢说都了然于胸吧?”

    小雷登时一滞,心气愈发弱了三分,遍身疲乏之下喘息也跟着更加急促,这次却不是故意装作的了。

    此时两人已经拼过百招之数,慕云眼见小雷体力愈发不济,招式也渐趋凌乱,觑准时机蓦地左手一探,堪堪正抓向他的右腕。

    这一招他今天在商红袖身上已经演练得滚瓜烂熟,想来应当不会空手而回。小雷待要闪躲已自不及,情急之下左掌顺势横打慕云小腹。

    慕云早已料到小雷会如此应对,右掌竖立如刀猛的向下一切,正中他左手腕脉。小雷顿觉整条臂膀都酸麻无力,口中也发出一声低沉的闷哼。

    但慕云这下分神应对,左手攻势毕竟慢了半分,小雷趁机使了个金丝缠腕,右掌贴着慕云的手背抵隙攻入。

    慕云见状倏地翻掌拍出,登时只听砰然闷响,两人的掌心堪堪抵在一处,一时之间不得脱开。

    小雷只觉一道雄浑内力由慕云掌心涌入,气息猛滞之下险些当场晕厥。

    但他着实是够硬气,明知内力修为不及对方,却还是竭尽全力运气相抗,看来绝不肯轻易认输。

    这等内力相搏容不得半分花巧,慕云自负胜券在握,沉心敛气间淡淡的道:“岳雷少侠能为超群,在下衷心佩服之至,咱们不妨化干戈为玉帛,就此住手罢斗如何?”

    小雷此刻已经无力分神对答,目光之中却满含倔强,全没半点承情之意。

    慕云看小雷勉为其难,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索性再加一分真力,抱定要让这小毛头心服口服。

    堪堪才斗了片刻时光,小雷的内力便已渐渐呈现出衰弱之相,一张小脸苍白中透着暗青,尤其眉睫之间还隐约有微光闪动,细看之下赫然竟已结了一层薄霜。

    慕云见状暗吃一惊,忽然想到今日寿宴之上小雷被那天山寒锻铁所激,以致于当场昏厥之事。看来这小毛头是身患隐疾,较之常人更加畏寒,这样倒不如……

    心念电转间打定主意,慕云当即潜运法诀,将至纯魄元缓缓纳入气脉,由掌心推入小雷体内。

    小雷早已气空力竭,哪还能再稍作抵挡,霎那间只觉一道极寒气流奔涌而来,不由分说便注入他丹田之中。

    这下真把个小雷激得浑身剧颤,牙齿也咬得格格作响,只恨自己此刻全无还手之力,唯余任人宰割而已。

    慕云明知小雷所受痛苦非轻,但终究长痛不如短痛。如此苦捱了足有盏茶工夫,由他掌心传来的内力终于不再阴寒难当。

    小雷直似在奈何桥下面洗了个冷水澡,半晌才还过魂来,一时之间全身脱力,险些一跤跌倒在地。

    只不过说也奇怪,那阴寒之气源源不断注入丹田,隐约感觉竟好像凝成了实体一般。

    一种若有若无的暖意跟着遍走全身,将充斥的寒气尽数驱散,委实舒服熨帖之极。

    慕云看小雷的脸色逐渐恢复红润,欣慰之下便即撤掌收力。

    小雷似乎还有些失神,片刻方轻轻吁了一口气,半是羞窘半是疑惑的目光看向慕云,张张嘴却是欲言又止。

    慕云对小雷的脾气已是了如指掌,当下清咳一声道:“岳雷少侠年纪轻轻便有此修为,日后成就必定在我之上,只可惜今日你有伤在身,方才这场比斗的确承让了。”

    小雷倒也无可辩驳,嫩脸微红间垂首低哼道:“不用你假惺惺,小爷输便输了,又不是输不起。”

    慕云心下暗笑,面上却一本正经的道:“岳雷少侠果然心胸豁达,那今日冒犯之罪能否就此揭过了?”

    小雷脸上更红,勉强正声道:“想就此揭过也成,但你得先告诉我,刚刚到底是把什么东西送进我身子里了?”

    慕云轻笑一声道:“这个么,总之不是什么有害的东西,岳雷少侠自己也感受得到吧?”

    小雷眉头一皱,义正词严的道:“不管有没有害,我都要先弄清楚,不然怎么能安心?”

    慕云大感为难,干咳一声道:“非知道不可?”

    小雷郑重点头道:“没错,非知道不可。”

    慕云略一沉吟,仍是含糊的道:“这东西刚刚融入你丹田之中,短时间内还没法完全发挥效用,假以时日等你能体会到这东西的好处,便不会再担心它是有害的了。”

    小雷听慕云一味搪塞,反而更加悬心,脑海中忽然蹦出一个古怪念头,随即脱口惊问道:“你!你赶快老实交代,是不是把小娃娃塞进我肚子里了?”

    慕云闻言险些喷出一口老血,他本意是先卖给小雷一个大人情,为防他不肯接受,才故意含糊其辞。孰料这小毛头竟然异想天开,这却又是从何说起?

    小雷见慕云一副欲说还休的哀怨表情,只道是自己猜了个正着,一时之间羞恼交集,横眉厉叱道:“不成!我才不要生小娃娃,你赶紧拿回去,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慕云定了定神,极尽诚恳的道:“岳雷少侠尽管放一百个心,我在这里以人格起誓,你绝对不会生小娃娃。如果你真的生了小娃娃,便让我天打雷劈、五马分尸、永世不得超生。”

    小雷这才略略放心,却仍是执拗的道:“即便不是小娃娃,你也肯定心里有鬼,不然干嘛要这么遮遮掩掩的?”

    慕云暗自扶额,委实担心这小毛头又生出什么匪夷所思的奇怪念想。

    他这厢权衡片刻,终是摆摆手道:“算了,其实告诉你也无妨,我方才送进你身子里的东西,便是你今天说起过的至阴避寒珠,或者说是寒魄。”

第0078章 梁氏双姝

    慕云一语既出,小雷不由得惊啊一声,双眼大睁的道:“什么?!你说这是寒魄?!”

    慕云微颔首道:“如假包换,这寒魄能吸纳你体内郁积的寒气,想必不久之后,你的畏寒之症便能大有好转了。”

    小雷仍是难以置信,片刻方期期艾艾的道:“你……你身上怎么会有寒魄?又为什么无缘无故送给我?你到底有什么企图?”

    慕云展颜一笑道:“这寒魄于我而言不过是锦上添花,于你而言却堪称雪中送炭,正所谓物尽其用,送给你又有什么打紧?”

    小雷察言观色,却是撇撇嘴道:“不成,正所谓无功不受禄,除非你也有要我帮忙的地方,否则这寒魄还是趁早拿回去吧。”

    慕云心道果然是这话,正在犹豫是否要开口请他帮自己引荐,此时却忽听一个苍老声音遥遥传来道:“雷少爷……雷少爷你的伤可还没好呢,千万别真的动手呀!”

    慕云听得一愣,打眼只见小雷面现尴尬之色,白眼一翻咕哝着道:“这梁厨子烦死人了,先前便害得小爷差点失约,这时候又不依不饶的追过来,真是讨厌之极。”

    慕云闻言心中一动,趁机试探着道:“原来小雷你真的跟梁大厨神有交情吗?莫非便是寿宴上帮你包扎伤口的那位老先生?”

    小雷干哼一声,没好气的道:“可不就是那老没出息的么,哼……这烦人家伙几次三番想坏小爷的事,小爷今天饶不了他。”

    御封厨神梁福宽大驾光临,小雷虽是不屑一顾,慕云却不禁大感兴趣。当下凝足目力循声望去,但见一位身形矮胖的老者正疾步而来,怀里面还抱着一名小小女童。

    须臾梁福宽来至近前,看见小雷安然无恙,立刻便堆起一脸笑褶子,语带逢迎的道:“雷少爷吉人自有天相,看来倒是小老儿多虑了,你们两位已经切磋过了吧?”

    小雷撇了撇嘴,双眼翻白的道:“小爷自然洪福齐天,哪用得着你老胡乱操心?还有你三胖,我不是嘱咐过你帮我遮瞒的吗,你干嘛转头就出卖我?”

    他后面这话却是对着梁福宽怀里那女童说的,那女童跃下地来,嫩声嫩气的道:“对不起嘛小猴子,是二姐非要闯进来,可不是人家故意出卖你哦。”

    这女童不过十岁上下,着一身浅紫色裙袄,梳一双乌黑的麻花辫,上面还缀着银绢蝴蝶结,白嫩嫩的小脸上挂着甜丝丝的笑意,真是个小小的可人儿。

    小雷听罢却是闷哼一声道:“果然还是二胖最会坏我的事,以后真该防火防盗防二胖。咳……那真是我错怪你了,三胖你倒识相,记得继续保持啊。”

    那女童嘻嘻一笑,却又有些腼腆的道:“小猴子~不要老叫人家‘三胖’嘛,人家又不是没有名字。”

    小雷挑了挑眉,不以为然的道:“你还不是屡教不改,非要喊我‘小猴子’,何况你难道不胖?”

    那女童年龄尚幼,总难免有些婴儿肥,闻言小脸微红的道:“好嘛~那人家叫你小雷哥哥,你要是不喜欢的话,人家就想办法瘦一点,二姐肯定有办法的。”

    小雷唔了一声,若有所思的道:“这话可也没错,二胖如今女大十八变,身材的确长进了不少。不过再怎么变,也还是那副刁蛮脾气,我可真是吃不消她。”

    慕云听他二位来言去语,暗地里直是好笑个不住,打眼却见又有一条人影上得了仇坪来,单手叉腰娇喝道:“死小猴子!你要再敢叫姑奶奶一声‘二胖’,姑奶奶便当场敲了你的头壳做生滚猴脑去!”

    这话听来着实霸气非常,但见这位“姑奶奶”年方及笄,容貌与那女童十分肖似。身穿一套剪裁合度的深紫色劲装,外面罩着藏蓝色的绣鸾披风,足蹬一双小巧的雪青色剑靴,秀美之外更见飒爽英姿。

    小雷眼看说曹操曹操到,撇撇嘴正待反唇相讥,此时却听梁福宽沉声低斥道:“清儿!不得对雷少爷无礼!”

    那少女顿了顿足,脸上写满不服气的道:“是……那便请雷少爷自重身份,莫再称呼小女子为‘二胖’,否则小女子只好请你吃生滚猴脑了。”

    梁福宽脸色一沉,正待继续呵斥,小雷却已摆摆手道:“免了,小爷可从来不吃那种伤天害理的菜色,你家关起门来自己享受就好,只是要当心别遭了报应。”

    他这话一语双关,梁福宽自然心知肚明,赶紧堆起笑容道:“雷少爷宽宏大量,别跟这不懂事的丫头计较,小老儿代她给您赔礼了。”

    小雷打个哈哈道:“厨神大人言重了,今天你对我颇多‘照顾’,我‘感激’你还来不及呢,又怎会为这点小事斤斤计较?”

    梁福宽叹了口气,愁眉苦脸的道:“雷少爷明鉴,小老儿也是因为关心您才出此下策,毕竟您要真是在小老儿眼皮子底下有个三长两短,那大姐头还不得差人扒了我这张皮吗,您得体谅我呀雷少爷。”

    小雷偷偷瞟了慕云一眼,随后干咳一声道:“小爷怎么可能有什么三长两短,借他祁学古十八个胆也不敢动小爷半根汗毛。再说就凭他一名不入流的昆仑派三代弟子,小爷应付起来还不是绰绰有余?”

    慕云闻言直是气笑不得,可是他毕竟有求于人,心念电转间便也点点道:“不错,岳雷少侠不仅武艺高超,而且宅心仁厚,在下的确输得心服口服。”

    小雷暗自莞尔,面上却一本正经的道:“武艺高超是有的,宅心仁厚却未见得,不过小爷从来不为难手下败将,今晚你先走吧,小爷有空再去找你。”

    慕云微微一笑,心照不宣之下恭声道:“多谢岳雷少侠手下留情,在下今后行走江湖之时,必定也会帮你传名。”他说罢又向梁福宽施过礼,随后便腾身扬长而去。

    梁福宽虽然心下生疑,却也并未出言点破,反而愈见谄媚的道:“雷少爷年纪轻轻,便打败了这名昆仑派的好手,当真称得上英雄出少年,未来成就必定不可限量,小老儿在此先恭祝您名扬四海了。”

第0079章 堪为良配

    听到梁福宽曲意逢迎,小雷正待谦虚几句,此时却听那少女凉凉的道:“爷爷您别给小猴子骗了,我看他根本是打架输给了人家,然后又用什么阴谋诡计逼着人家口头认输,小猴子你说是不是这样?”

    小雷吃了一惊,脱口轻咦道:“你怎么……咳……你胡说什么?小爷怎会……”

    那少女不待他说完,已自哂然道:“还装?就凭你小猴子那点道行,你一撅那什么我就知道你要那什么那什么,哈……”

    她说罢自己也觉得好笑,忍不住掩口胡卢起来。

    小雷脸上却是红一阵白一阵,嗫嚅间只听梁福宽冷哼道:“清儿休得放肆!女孩子家家的,不知道说什么下流话!”

    那少女吐了吐舌尖,显然并未将梁福宽的训斥放在心上。

    那女童这时也醒过味来,柔声劝慰道:“小雷哥哥眼下打不过人家也没什么,等你长大以后一定能行的。”

    小雷这才面色稍霁,斜睨着那少女道:“还是我们小洁儿有眼色,哪像那个满嘴那什么的那什么,哼……肯定一辈子都找不到那什么,最后活该那什么到那什么。”

    那女童听小雷终于改口叫自己的名字,欢喜之余却又纳罕的道:“小雷哥哥,‘那什么’是什么意思,我没听懂呢。”

    那少女却是满面通红,戟指娇叱道:“死小猴子,居然敢咒姑奶奶,看我不……”

    可还没等她说出个所以然,耳边却听啪的一声脆响,随即半边脸颊火烧火燎的疼,连眼泪都跟着夺眶而出,雾蒙蒙的双眸看着面前的梁福宽,心中着实是委屈之极。

    小雷也没想到梁福宽说动手便动手,原本对那少女的不满登时都化作了同情,不由得蹙眉冷哼道:“梁厨子你怎么这么狠心,难道也跟你那宝贝儿子似的,不把小洁儿他们三个当成你家的亲缘骨肉?”

    那少女听到这话,眼泪更像断了线的珍珠般落下来。小雷见状十分自然的揽住她的手臂,又向梁福宽一瞪眼道:“枉你梁厨子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敢情就会欺负女孩子是么?哼……真是岂有此理。”

    梁福宽立刻又堆起笑脸,满怀殷勤的道:“是是是,雷少爷教训的是,不过清儿这丫头的确是被小老儿宠坏了,以后还得靠雷少爷您多多调教她啊。”

    小雷看梁福宽变脸如此之快,也真是自叹弗如,转念间却又疑惑的道:“梁厨子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们家的姑娘自己调教就好,跟小爷有什么相干?”

    梁福宽一脸谄笑,压低声音道:“雷少爷容秉,清儿这丫头今年也已经十五了,不论武功还是厨艺都得了小老儿的真传。再加上你们两个又是青梅竹马,所以依小老儿来看,她堪为雷少爷的良配呀~”

    他这话一说出口,小雷固是暗自扶额,那少女更加目瞪口呆,一时之间竟连哭都忘了。什么‘青梅竹马’,什么‘堪为良配’这究竟是从何说起?

    一片尴尬气氛之中,只听梁福宽兀自殷切的道:“雷少爷您别看清儿嘴硬,其实她早对您芳心暗许了。而且正是因为知道您不喜欢身材太过丰满的,所以她才终于下了狠心,逼着自个儿瘦下来的呀。”

    那名唤梁玉清的少女听罢娇靥飞红,不由得顿足嗔声道:“爷爷您乱说什么呀!这小猴子讨厌鬼一个,人家哪是为了他,分明是为了蓬莱寇三郎嘛。”

    梁福宽瞪了梁玉清一眼,自顾自的道:“清儿这是口是心非,雷少爷肯定懂的。至于年龄更不是问题,正所谓‘女大三抱金砖’,那是旺夫之相啊。”

    眼见小雷不以为然,他灵机一动又补充道:“雷少爷是明白人,年纪大的女孩儿才会照顾人呀,今天您不是还跟邢家小姐提亲了吗,她可比我们清儿还大一岁呢。”

    小雷直听得啼笑皆非,再看梁玉清躲在这位厨神大人身后,一劲儿的向自己飙出杀人的目光,他终是忍不住沉哼一声道:“停!厨神大人没其他事了吗,没其他事的话小爷便先告辞了,你们三位请。”

    梁福宽见小雷神色冷淡、拔步欲走,登时急得抓耳挠腮,一边挪身拦住,一边陪着笑道:“雷少爷您别急,这死丫头是冒犯您了。咳……不然看看洁儿?她可是最乖巧的,对雷少爷更是千依百顺呀。”

    那名唤梁玉洁的女童闻言虽然似懂非懂,但她的确对小雷颇有好感。此刻只见她偷偷瞄了小雷一眼,紧接着便羞涩的垂下头去,难为情的揉起衣角来。

    小雷顿觉一阵无力,索性断喝一声道:“够了!厨神大人有什么话便痛痛快快的说出来,再这么东拉西扯、不着边际的,小爷可没有耐心陪你玩笑。”

    梁福宽为之一滞,吱唔片刻方愁眉苦脸的道:“雷少爷呀,不是小老儿不肯说,实在是……这个……不太好意思啊。”

    小雷心中有气,愈发冷着脸道:“早知道你这老家伙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可你也犯不着拿小洁儿她们两个的终身大事开玩笑吧?这么糊里糊涂、不知轻重,真是越老越没出息!”

    梁福宽诺诺应是,却又期艾着道:“雷少爷明鉴,可小老儿也真是没其它法子了呀。不然雷少爷您开金口示个下,只要小老儿能办到,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小雷冷哼一声道:“你少嗦,再不赶紧说正事,小爷便真要走了。”

    梁福宽见状可也不敢再试探下去,只好苦笑着道:“那……那小老儿便直说了,雷少爷,您……您可得救小老儿全家的性命啊!”

    梁福宽一语既出,小雷固是大吃一惊,梁玉清和梁玉洁也同时愣住,面面相觑间作声不得。

    小雷定定心神,眉头紧皱的道:“什么意思?是谁想要你们全家的性命了,凭你这脾气不该得罪人才对呀。”

    梁福宽依旧苦着脸道:“谁说不是呢,可即便小老儿多么谨小慎微,也背不住时运不济啊,这就叫‘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呀。咳……雷少爷您见识广博,想必知道那位云顶蜃楼的无缺公子吧?”

第0080章 将军盛宴

    小雷听梁福宽提到“无缺公子”,立刻了然的道:“原来是方兰陵那个花心大萝卜,堂堂四大公子之首,小爷能不知道么?怎么了,你得罪人家了?”

    梁福宽吓得一摆手道:“雷少爷千万别这么说,小老儿哪敢得罪方公子?只是方公子派给小老儿一份差事,小老儿却力有不逮,所以才一筹莫展啊。”

    小雷闻言倒起了兴趣,当下抿嘴一笑道:“哦?无缺公子方兰陵居然都有事要拜托厨神大人,厨神大人不愧为江湖上的老前辈,真是好大的面子呀。”

    梁福宽连连叹息道:“雷少爷可别埋汰小老儿了,凭小老儿这点微末道行,那‘厨神’的名头实在是受之有愧,唉……总之虚名累人,虚名累人呀。”

    小雷愈发哂笑道:“什么‘虚名累人’,那叫‘人怕出名猪怕壮’。总之小爷猜到了,是不是方兰陵想让你整治什么菜色,结果厨神大人却不会做?”

    梁福宽虽然发窘,却也只能陪着笑道:“是是是,雷少爷真是冰雪聪明、一点即透,小老儿佩服得五体投地啊。”

    小雷干笑一声,斜眼瞟着梁玉清道:“原来是为了这个,我还差点以为是人家看上了二胖,扬言要来抢亲,所以你才急着要拉郎配呢。”

    梁玉清娇靥飞红,又羞又气的道:“小……小雷你又咒我,谁……谁要配你了?”

    小雷翻翻白眼道:“什么咒你,人家堂堂四大公子之首,难道还配不起你?”

    梁玉清闻言直是瘪透了心,但先前已给梁福宽打了一记耳光,这时既不敢反唇相讥,又不敢撒娇发嗲,只落得泪花闪闪,观之真是好不委屈。

    小雷暗自好笑,愈发悠悠的道:“不过我很快便想明白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厨神大人恐怕早把二胖包一包、捆一捆,直接丢进花轿送上门了,又何必跑来跟我献这殷勤,厨神大人你说是不是呀?”

    梁福宽一时之间说是也不对,说不是也不对,只得又堆起招牌般的谄笑含糊了过去。

    梁玉清见状更加委屈,索性狠狠一顿足,背转过身嘤嘤低泣起来。

    小雷自觉已经作弄够了这“死二胖”,于是打个哈哈道:“好了,厨神大人你且说说看,是什么菜色你做不出来?”

    梁福宽精神一振,连忙正色道:“雷少爷容秉,不知您可曾听过‘穹宇将军宴’?”

    小雷闻言一怔,想了想方恍然道:“这个我有印象,你说的是咱们太祖老爷当年召集开国十七巨勋,在紫禁城里的穹宇殿封王授券的那一场宴会么?”

    梁福宽连连点头道:“正是正是,此宴由一代厨神石为天耗尽心力所整治,总共上了九九八十一道罕世名肴,另外还有一十八样绝品佳酿,共成九九至阳之数,实是我朝绝无仅有的一场旷古盛宴啊。”

    小雷不以为然的道:“那又怎样,虽说是封了王授了券,可还不是削了官夺了权?哼……说什么世袭罔替,结果没几年便杀了个七零八落,到如今除了苗王方氏,不只剩下南襄阳北晋阳那两个了么?”

    梁福宽暗自擦把冷汗,陪着小心道:“这些个功臣元勋的下场是惨了点,但雷少爷咱们不如还是先说说这个将军宴?”

    小雷唔了一声,眨眨眼道:“怎么了?难道方兰陵让你也整治一场将军宴不成?”

    梁福宽喟然一叹道:“雷少爷真是一语中的,日前方公子差人来请,说是明年二月二要给他那位娇妻庆贺二十岁生辰,到时候希望小老儿使尽浑身解数,为他们也做出这一场将军宴啊。”

    小雷听罢了然的道:“这也没错嘛,谁让厨神大人名声在外呢?何况这次若真能把无缺公子方兰陵伺候好了,以后你家岂不是得了个厉害的大靠山?”

    梁福宽顺着话意道:“那也得先伺候好才行啊,可万一要是出了差错,以方公子的脾气和手段,那小老儿还有活路吗?小老儿倒是一把年纪无所谓了,可不能叫桂芬她们娘儿们四个也跟着我受罪呀。”

    小雷闻言暗骂一声滑头,但转眸看见梁玉洁那副惶惑娇怯的神情,心软之下终是轻哼道:“那又能怨得谁来?谁教你当初利欲熏心,自己执意要跑走的?你要是还在咱们家里,看谁敢动你一根寒毛?”

    梁福宽倒也真是老脸一红,一时之间做声不得,小雷却又睨着他道:“要么你大方点也成,学着人家邢老那么仗义疏财、广结善缘,也不至于像如今事到临头,却连个撑腰的都找不着。”

    梁福宽被小雷数落得无地自容,此时却听梁玉洁柔声道:“小雷哥哥,你别骂爷爷了嘛,爷爷这些日子真是愁坏了呢,你瞧他的白头发都多了好多。”

    小雷毕竟还是念着旧情,无奈叹口气道:“成吧,只当小爷是看小洁儿的面子,厨神大人有什么难处尽管说,但能不能解决小爷可不敢给你打包票。”

    梁福宽感激的道:“是是是,只要雷少爷肯帮忙就行。咳……这将军宴的八十一道菜肴共用九百九十九种食材,其中三成勉强可算寻常,另外七成却可遇而不可求,比如雪玉金貂尾……”

    小雷神色一冷,径直打断道:“好你个老家伙,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小爷呢。小爷好不容易才养活那一对雪貂儿,绝不会给你拿去献宝。”

    梁福宽听罢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梁玉洁也愕然道:“对呀,那对小貂儿我还记得,真的好小好可爱,爷爷你干嘛想吃了人家?”

    梁福宽连连苦笑道:“丫头啊,要不这样的话人家便要吃咱们了,何况只要尾尖那么一点就好,也不会送了它们的性命。”

    小雷冷笑一声道:“你少欺我不懂,雪貂儿的精气神正是聚在尾尖,若是尾尖没了,就算不死也是生不如死!这个且不说,别的食材还有什么?”

    梁福宽察言观色,觉得也并非无望,当下便自怀中取出一张纸笺,一边递上一边恭敬的道:“都在这里了,只要雷少爷肯在大姐头跟前为小老儿说情,小老儿全家一定感激您一辈子啊。”

第0081章 破财消灾

    小雷懒得听梁福宽嗦,径自接过纸笺扫了两眼,接着却愕然道:“‘沧海月明珠有泪’?这又是什么奇怪食材?”

    梁福宽赶忙解释道:“这个不是食材,而是一道菜肴,咳……小老儿……那个……”

    小雷哂然道:“你做不了是吧?哈……给你食材都做不了,那还能有什么办法,小爷也爱莫能助喽。”

    梁福宽满脸谄笑的道:“别着急嘛雷少爷,小老儿虽然做不了,可咱们家里一向是卧虎藏龙啊。”

    “凭雷少爷您的面子,拜托其中一位高手帮帮小老儿,想必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小雷干哼一声道:“厨神大人太抬举我了,那便容我想想……晁天王和顾大帅肯定都会做,不然我跟他们两位说说?”

    梁福宽吸了口凉气,摸着脖子艰难的道:“小老儿这一条烂命,也不值得左相右相来取,还是不要劳驾了。”

    小雷打个哈哈道:“也是,那孟姑婆怎么样?”

    梁福宽这下连脸都绿了,结结巴巴的道:“孟……孟桂蟾?咳……这恐怕……”

    小雷点点头道:“对哦,孟姑婆一向最厌恶叛徒,好几次都想捉了你烹来下酒,所以恐怕也是不成的了。”

    眼见梁福宽尴尬得无以复加,小雷却又眼珠一转道:“还有我义父……”

    梁福宽为之一怔,面现狐疑的道:“令尊不是……?”

    小雷叹口气道:“是呀,我义父一向只会吃不会做,请他来也没用呀。”

    梁福宽为之一滞,偏还半点发作不出,顿了顿方试探着道:“雷少爷呀,咱们家里最疼您的也不是只有令尊,您不妨再想想?”

    小雷一拍脑门,连连点头道:“对了,陈阿公和蔡阿婆八成也是会的。”

    梁福宽又是一滞,禁不住嘀咕着道:“他们?那两个半路出家的,也未必强过我。”

    说罢却见小雷意味深长的盯了过来,梁福宽登时心头一凛,赶忙改口道:“小老儿是担心陈兄和蔡嫂诸事繁忙,雷少爷您再想想可还有别的人选?”

    小雷白了梁福宽一眼,淡淡的道:“厨神大人也不必妄自菲薄嘛,咱们家里比你强的也就这几位了,总不能让小爷上阵吧?”

    梁福宽大见无奈,只得讪讪的道:“雷少爷说笑了,其实小老儿的意思是……不是还有大姐头吗?”

    小雷其实早已想到,闻言却是撇撇嘴道:“原来你是在打这鬼主意,真那么笃定我师父会帮你吗?”

    梁福宽俨然崇敬的道:“大姐头一副菩萨心肠,当年全凭她仗义收留,才保住小老儿全家的性命,堪称小老儿的再生父母啊。这次想必大姐头还会大发慈悲,雷少爷您也不忍心看小老儿全家遭殃吧?”

    小雷不禁扶额道:“还‘再生父母’呢,就没见过你这种不孝的儿女。也罢,那小爷便勉为其难替你带个话,不过你也别高兴得太早,我师父最近给义父气得不轻,可未必有心情帮你。”

    他说罢便将那纸笺收入怀中,想了想又道:“还有,想求师父帮忙,你自己也该拿出点诚意来,别老铁公鸡、瓷耗子似的,那样小爷都不好意思替你开口。”

    梁福宽心领神会,点头哈腰的道:“雷少爷教训的是,小老儿早有准备。这是三百两银票,您先拿去花着,不够再来找小老儿要。”

    他倒是满脸堆笑的双手捧上了“诚意”,孰料小雷却是冷冷一哂道:“这点诚意怎么够,你也太不把你们全家的性命当回事了吧?”

    梁福宽登时一滞,梁玉洁却眨眨眼睛,径自从绣囊中取出两只小元宝,外加十几枚铜板,小手抓得满满的递到小雷面前,一脸恳求的道:“小雷哥哥,我的也都给你,你就帮帮爷爷嘛。”

    小雷见状哭笑不得,接过钱币又塞回梁玉洁绣囊里,随后盯着梁福宽道:“月前川南遭了冻霜雹雨,受灾百姓已逾十万,你若真有诚意,便自己看着办吧。”

    他说罢又捏了捏梁玉洁的小手,接着便转身扬长而去。

    梁福宽只得揣回银票,面露苦笑的道:“也罢,只当是破财消灾了,唉……”

    梁玉清闻言顿足嗔声道:“爷爷!您怎么还是这样子,一点仗义任侠的气概都没有。”

    梁福宽一板脸道:“傻丫头懂什么,白花花的银子怎么能随便送人,今晚你差点坏了爷爷的大事,真是靠不住。”

    梁玉清脸上一红,分明不依的道:“谁叫爷爷您那么荒唐,我才不要嫁给那小猴子呢。”

    梁福宽干哼一声道:“你想嫁也得人家瞧得上啊,依我看倒是洁儿更对雷少爷的脾气,以后说不定……哈……”

    他这厢双目放光,如意算盘打得噼啪乱响,梁玉清固是看得一阵气沮,梁玉洁可也禁不住羞红了小脸,心里更加甜丝丝的不可言传。

    耳听余冰如略做交代之后便匆匆离去,邢稚莺却是心如鹿撞、六神无主,只因那跟随前来的小厮不是别人,正是昆仑派擎天宫上德殿的那位入室弟子祁学古。

    莫名彷徨之下勉强镇定心神,邢稚莺便待出洞与祁学古相见。不料才到洞口又生迟疑,顺手自怀中取出一面铜镜,借着火光仔细梳理鬓发、规整衫裙,生怕被外面的祁学古看出一丝异样。

    庞子健默立旁观,也不禁暗自莞尔。此时祁学古却已经等得不耐烦了,索性干笑一声道:“好啦我的大小姐,赌气也要有个限度不是?今晚还是赶紧回去让你爷爷安心,别连累大伙儿跟着你受罪哟。”

    邢稚莺更加局促,勉强正声道:“你怎会跟着余姐姐寻到这里来的?我先前不是嘱咐过你,要你老老实实在屋里待着吗?”

    祁学古叹了口气,颇见无奈的道:“我也不想劳动筋骨啊,可绣绣姑娘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百般央求我出来寻你。偏生她送我出门的时候,又撞见了传说中的余师姐,所以便这样喽。”

    邢稚莺心知绣绣此番受了惊吓,一时之间骇如惊弓之鸟也情有可原,万幸余冰如并不认识这货真价实的祁学古,否则若顺藤摸瓜追查出实情,那可真够瞧的。

第0082章 情误投怀

    邢稚莺这厢犹在庆幸,庞子健却暗暗皱眉,沉吟间又听祁学古凉凉的道:“大小姐不会真打算睡山洞吧?这儿怎比得上你闺房里那张绣床躺着舒服?咳……只要你愿意回去,今晚我把床让给你便是。”

    邢稚莺俏脸飞红,低啐一声疾步出洞,打眼只见祁学古正笑嘻嘻的看着她,腋下还夹着一件乌黑油亮的水貂裘。

    祁学古目光一溜,紧接着却扭过头去,连连叹气道:“好我的大小姐,穿着曳地长裙还敢大晚上跑出来爬山,早知道就多给你带条裙子了。”

    邢稚莺脸上更红,下意识的拢了拢裙裾,含羞带嗔的道:“你少嗦,衣服给我,前面开路,不许回头乱看。”

    祁学古打个哈哈,递过貂裘同时悠悠的道:“大小姐尽管放心,你光着身子的时候我都没睁眼看,眼下这点场面实在也不算什么。”

    邢稚莺闻言羞不可抑,抄起铜镜便向祁学古肩上砸去。孰料祁学古早有防备,一面侧身躲开一面讪笑着道:“诶~君子动口不动手,大小姐应该有大小姐的胸襟气度,可不能一言不合便拳脚相向呀。”

    邢稚莺正自气笑不得,却忽听洞内传来庞子健的声音道:“邢妹妹,你家中的小厮都这么放肆是吗?”

    此语一出,祁学古固是大为错愕,邢稚莺更忍不住惊叫出声。

    庞子健却意犹未尽,跟着又冷哂道:“做小厮便该谨守本分,不要蹬鼻子上脸,邢妹妹虽然亲善随和,我庞子健却容不得你这般逾矩。”

    祁学古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恍惚忆起先前余冰如举止有异,敢情是因为这山洞中还藏着一位探花郎。

    唉……绣绣姑娘言道这位探花郎今日便曾当众提亲,如此说来他们两人才是天生一对,自己又算什么台面上的人,真是贻笑大方了。

    祁学古这番自然是想得左了,但庞子健又岂非怨气冲天?若是邢稚莺属意之人才貌胜他也还罢了,可万没料到她竟与一名低三下四的小厮如此亲近,简直岂有此理!

    邢稚莺多少也觉察到庞子健的怨气,更担心他一怒之下上门去跟自家祖父告密,满心惶惧间硬着头皮道:“庞大哥千万莫要误会,这人一向口没遮拦的,但我们之间清清白白,绝没有什么逾矩之处。”

    她不解释还罢,这一解释才叫愈描愈黑,只见祁学古面现苦笑,缓缓摇头道:“庞探花教训的是,方才小的纯属胡言乱语,你们两位千万莫要放在心上。咳……那不打扰两位叙旧了,小的这便告辞。”

    他说罢便转身大步流星而去,观之竟全没半分犹豫之态。

    邢稚莺见状芳心剧震,脱口惊呼道:“祁学古你站住!不是你想的那样!”

    祁学古却并不理会,远去的脚步反而更显急促。邢稚莺心中又羞又气,一顿足便待拔步追上。

    此时却见庞子健走出洞来,满面严肃的道:“邢妹妹,这小厮去便去了,你难道真要跟他搅在一起不成?”

    邢稚莺无暇跟庞子健争辩,更气他方才故意发声引起误会,满腹委屈之下生硬的道:“不劳庞大哥关心,我的事情自己决定!”

    庞子健登时一滞,眼看邢稚莺便要紧追祁学古而去,暗自咬牙间闷声道:“罢了……夜深路险,你一个女孩儿难保不会出事,还是我跟你一起走吧。”

    邢稚莺却决绝的道:“不行!庞大哥你要真敢跟来,我……我从此以后都不再理你!”

    庞子健闻言直似一瓢冷水浇头,脸色倏变同时双拳紧握,目送着邢稚莺腾身而去,满心愤懑浑不知该如何发泄,一时之间竟自痴了。

    邢稚莺运起飞鸿踏雪身法全力急追,孰料祁学古脚下竟也不慢,直至追出几里地才又望见他的背影。

    邢稚莺精神一振,便即娇呼道:“祁学古!你给我站住!”

    祁学古微一迟疑,终是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勉强挤出个笑容道:“大小姐还有什么吩咐吗?今晚的事情我保证不会随便乱传,不过等你跟庞探花成亲的时候,可要记得请我喝喜酒啊。”

    邢稚莺方来到祁学古面前,听到这话更生气苦。情绪激动之下不慎走岔了真气,登时便双腿一麻,跟着惊叫一声,向前扑跌了出去。

    祁学古大出意料,本能的伸手一接,邢稚莺便整个儿投进了他怀里。而且她此刻双腿知觉全失,唯有紧抱着祁学古的肩膀才能勉强撑持,否则恐怕早已瘫倒在地了。

    两人自相识以来何曾像这般亲密过,邢稚莺固是羞得满面酡红,祁学古也只觉心头狂跳。尤其鼻中嗅到邢稚莺身上淡淡的幽香,更惹得他意马心猿,险些不克自制。

    如此静静的相互依偎了片刻,祁学古终于压下满心绮念,摇头轻叹道:“大小姐你这又是唱的哪一出?万一给庞探花看见,还不得扒了我的皮?就算你真的讨厌我,也不用这么绝情吧?”

    邢稚莺听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顿了顿方涩声道:“你到底……信不信我?”

    祁学古不明就里,兀自疑惑的道:“啊?什么信不信你?大小姐你说的是哪件事情?”

    邢稚莺低啐一声道:“你少来,快老实回答。”

    祁学古推搪不过,只能讪讪的道:“其实我信不信又有什么打紧,大小姐你还是赶紧起来,别等害死我才后悔呀。”

    邢稚莺在祁学古肩膀上掐了一把,气不过的道:“胆小鬼,真那么怕死么?庞大哥肯定不会追来,何况我刚刚运岔了气,现在腿脚都没知觉了,你让我怎么起来?”

    祁学古恍然一悟,不禁苦笑道:“敢情大小姐是运岔了气,我说你干嘛没来由的投怀送抱。都这样了还着急忙慌问什么信不信的,赶快运功疏通气脉才是正经啊。”

    他说罢便欲扶着邢稚莺打坐运功,孰料邢稚莺却双臂一紧,一颗螓首埋在他怀里,语带轻颤的道:“不管,你先说到底信不信我。”

    祁学古隐约感觉一片柔软贴近到他胸前,口干舌燥之下终是含糊的道:“信信信,大小姐说什么我都信,咱们先分开一点行不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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