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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苏公子南伽     大洛武神txt下载     大洛武神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六章 大洛雏凤凰(下)

    体态之庞大,简直宛如一座可以随意移动的房屋般的天竺巨象,如果全力地踏地一击,足以让数十人的骑兵队伍人仰马翻,两头天竺巨象之力加于一人之身,可想而知,这一拳下去的威力到底有多大,仅仅只是拳头带起的罡风,便产生了可怖的压迫力。

    在这一刻,不要说是四周的看客了,就连旁边擂台上原本正在沉下心比试的双方,都情不自禁地停了下来,全都转过头,去欣赏这纯粹的,完全来源于力量的美。

    张藏象并不想杀死对手,哪怕这个人一直都不听他的好意劝告,执意要跟自己打下去,故而他并未使出全力,这一拳的力道,尚在他收发自如的极限之下,他自信自己能够控制得住,不过饶是如此,这一拳的力道,也足够惊人的了。

    如果不是靠着体内如火龙一般游蹿的真气,李轻尘觉得自己连眼睛都要睁不开了,这种可怕的压迫感,让他一度以为自己还在那处黑漆漆的山洞之中,而对面的站着的,依然是那个几近无敌的韦陀。

    只不过现在的他,却已不再是当初的他了,而对手,也远不如当初的韦陀那般强横无敌,挥手之间,便可灭杀五品强者。

    李轻尘并未被过去的回忆所困扰,相反,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他的心,反而变得前所未有的平静。

    他没有躲,亦没有逃,因为脚下的地方就这么大,他既躲不开,也逃不掉,所以他只能选择迎难而上,纵有泰山压顶,武人亦不可弯腰!

    这是武胆!

    张藏象的拳头很大,他体型魁梧,肌肉扎实,就连握起的拳头都跟一口小铁锅似的,尤其是那一瞬间带起的声势,更是骇人,哪怕只是远远观战的人,大多都觉得自己不是此人的一合之敌。

    李轻尘的拳头却不大,他的身材中等,皮肤也不跟一般的幽州人那样偏黑色,相反,他的皮肤很白,以至于幽州镇武司的那帮人都常说他母亲许是江南过来的富家千金,不然生不出皮肤这么白的孩子,让他习武还真是浪费了这么一副好皮囊。

    但就是这样的看似无力的拳头,却硬生生地接住了张藏象这势大力沉的一拳。

    擂台上突然发出了一声让四周的人心头沉甸甸的闷响,两人双拳对撞,原本已经快要被逼下擂台的李轻尘一步未退,只是他的手臂,从双方接触的那一刻开始,便已经在渐渐地弯折,但更让人惊讶的是,他面色沉静,仿佛那正在弯折的,并不是他自己的手,而只是一件无关的外物一般。

    下一刻,还未等张藏象反应过来,李轻尘空闲的左拳便已经闪电般地打在了张藏象的腰间,后者的身子微微一歪,但随即便再度稳稳地站定,脚下生根,就像一面坚不可摧的墙壁。

    张藏象不再留手,而是选择重拳出击,这一次,不再是一拳了事了,他在一瞬间竟打出了数十拳!

    如果说刚才只是两头可怕的天竺巨象

    对着李轻尘当头踩下,那现在简直就是象群过境,神鬼辟易!

    反观这边,在强行接了对方一拳之后,李轻尘整条手臂便已经弯折,筋骨破碎,再面对这更加可怕的攻击时,几乎所有人都觉得他输定了,不少人心中甚至觉得这少年郎能走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毕竟他们就算是再外行,也能看得出,场上那个十分魁梧的对手简直就像是一座大山一样,一招一式带出的声势都大得不可思议,至于同为武人的,待在演武场内的年轻人们,则更能体会到那种可怕的感觉。

    那是一种足以让人窒息的压迫感。

    就连点将台上,长安镇武司出来的武侯们都不得不承认,如果同样是五品的境界,他们不会是这少年的对手,因为他们的眼光不一样,相比其他人,他们早已看出张藏象竟然还在留力。

    不少知情者只能无奈地摇头叹息,这龙象般若功,单论力量而言,已经足以比肩天品绝学,尤其是在与仍在修力阶段的中三品和下三品武人对决的时候,实在是太占优势了。

    不过老王对此倒是有些好奇,不知是敞开肚皮后一天能吃八百个烤饼的小娜儿强,还是眼前这少年更强,心中这么想着的同时,他脚下微动,已经准备出手阻止张藏象,宣布这一场比赛的胜负。

    此刻,无论是武道会的演武场内,还是场外,无论是内行高手,还是外行看客,几乎所有人都已经在心中断定了这一场的胜负,包括裴在内,都认为这张藏象的实力实在是太过可怖,不过李轻尘却再度给了众人一个惊喜。

    张藏象在这一瞬间打出了数十拳,宛如象群前冲,而李轻尘则在这一瞬间打出了数百拳,虽然从力道上来说,远不如对方,但以十对一之下,仍然牢牢地挡住了对方的进攻。

    虽然艰难,虽然连他自己都已经听到了自己手臂的骨裂声,虽然鲜血都已经飞到了自己的脸上,可李轻尘似乎毫无痛觉一般地继续做着见招拆招的功夫。

    痛?

    那算什么?

    他曾亲身经历过,有人哪怕已经死了,却依然靠着意志力,打出了决定性的一拳。

    武道之志,有死无生!

    就这么几个呼吸间的互攻之后,让人禁不住连眼睛都惊得瞪出来的结局,竟然是李轻尘迎面一拳,在成功地穿透了重重拳影之后,直接打在了猝不及防的张藏象的脸上!

    一拳由右往左挥出,直接打得后者朝着旁边轻轻一歪,虽然所有人都看到那一只立功的手其实已经弯曲得不成样子,不过他到底还是赢了这一拳!

    “好!”

    场内场外,同时爆发出一阵阵兴奋的欢呼声!

    每个人都会下意识地同情对决中弱势的一方,每个人,也都期待着那难得的逆袭,在这一刻,他们自然而然地站到了李轻尘的这一边,看着他以意志力赢了一招。

    只不过,

    那一阵阵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戛然而止,因为张藏象就好像没事人一样地猛地拧身一拳将李轻尘给打倒在地,他随手抹了一把嘴角的鲜血,不紧不慢地说道:“你双臂已经废了,放弃吧。”

    的确,所有人都看见了那不争的事实,不少人甚至在心中暗暗地叹息,因为那一双手,如果没有大机缘医治的话,大概这辈子都抬不起来了,换句话说,场上那个坚强的少年郎,他的武道之路,已经崩塌了一半。

    双手被废,不只是影响战斗力,更关键的是,任何上品的武道绝学都需要靠真气行走周天进行修行,哪怕主要集中在上中下三个丹田,以及大龙主脉上,但缺少了一部分肢体,人身经脉不再完全,再想登峰,其难度之大,胜于登天。

    这不是张藏象希望看到的结果,他并非是好勇斗狠之人,也从未想过要在擂台上打断这些同龄人的武道之路,演武,分胜负而已,不必如此,不过这也是对方自己选的路,他亦不会同情。

    “放弃?”

    李轻尘猛地从地上弹起,然后朝着两边使劲地一甩手臂,筋骨顿时发出一阵清脆的噼啪声,只见他那两条原本已经完全扭曲断折的手,此刻竟然拉得笔直,仿佛刚才的那一切,只是旁人的错觉而已。

    他嘴角一勾,望着对面亦是露出惊容的张藏象,眼中战意满满。

    “张兄,我可才刚热起来呢!”

    眼见此景,演武场内外顿时一片哗然。

    刚才所有人都亲眼所见,擂台上那少年的两条手臂分明已经因为强行对拳,而被打得血肉横飞,筋骨折断之后,甚至骨头都已经刺破了皮肤,露了出来,那血淋淋的场面甚至让不少人都转头不敢多看,可就这么一转眼间的时间,他手臂的血迹还在,可断裂的骨头却已经收了回去,而整条手臂也已经恢复了正常的笔直,这一幕,已经完全超越了正常人的认知。

    远处的点将台上,穿着清凉,惹得无数人不自觉以余光去瞟的黛芙妮娜发出了一声十分讶异的惊呼,然后情不自禁地大喊道:“阿喀琉斯,阿喀琉斯,是阿喀琉斯啊!”

    本已经踏出了一步,准备强行终止比赛的裴又默默地收回了脚,再看着那边擂台上的两人,竟罕见地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对他而言,后继有人,武道路上不再孤单,这是一件幸事。

    而那个之前在老王和裴聊天时插嘴的八字胡男人,伸出一只手无意识地轻轻捻动着自己的胡须,眼神直愣愣地看着那两个后生,似是在询问,又似是自问自答一般的呢喃着。

    “到底是天赐武命的功劳,还是那本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天品绝学的威力?”

    老王深深地皱着眉,看着那边依旧神色自若的李轻尘,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

    “究竟是怪物,还是新的神话就要诞生了呢?”

第四十七章 战况甚胶着

    当双方之间的较量从最开始的一锤定音慢慢演变成了互相比拼耐力之后,张藏象的优势,便没有想象中那么大了。

    先前之所以要一再地在自己明显处于劣势的力量方面与对方进行硬碰硬,就是为了刻意给张藏象制造出一个他李轻尘是个脑子拎不清的人的印象。

    当张藏象在擂台上需要刻意地去控制自身的力道,既不能表现得太弱,不然无法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效果,却又不能施展出太多的实力,不然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道,一旦事发突然,到时候或许连旁边观战的长安司武侯也来不及阻拦,一旦打烂了对手的武道前程,实非他之本愿。

    话说回来,张藏象本就一直在将完美地控制自身的力量,将其变得收发自如来作为一种修行,哪怕是在需要分胜负的武道会擂台上,他也依旧在进行着修行,而李轻尘正是利用了这一点,让他在先前耗费了大量的体力,却没有造成有用的效果。

    等到张藏象终于明悟了己方的想法,在惊怒之余,开始施展出自己真正的本事后,李轻尘反倒是选择了避其锋芒,尽力以闪躲为主,或以巧劲拨开,绝不硬拼。

    先前的只挡不躲,就是为了给对方留下一个自己绝不会闪躲的固有印象,可实际上,他李轻尘不但能躲,而且还躲得极好,有那么一瞬间,演武场外观战的外行们甚至觉得他是提前做出了闪避的动作,之后张藏象才跟着出拳,简直就像是互相在演练配合一般。

    早在李轻尘习武之初,就是在跟着一众镇武司中身经百战的高手武人们修行,用猴子的一句话来说,那就是“要想学会打人,就得先练挨打,要想练好挨打,就得先学会怎么去躲”。

    李轻尘不清楚所谓九品十八境之上的高手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境界,但无论是何人,体能都存在着一个极限,更浅显一点说,那就是他们出招的次数是有限的。

    譬如说眼前的张藏象,他的力量虽然很大,但全力之下,他又能挥出几拳呢,只要李轻尘躲开一拳,对方便等于白费了一分力,所以要想赢下原本不是对手的他,就得靠拖。

    张藏象如何又不知道对方的想法,不过在擂台之上,为了胜负,的确可以不择手段,这本就没错,所以他并未生气,反而在继续按照他认为最正确的办法进行着战斗。

    依旧是步步紧逼,只需要将对方彻底地卡入擂台的死角,那到时候凭借着自己的力量,依旧还是一拳的事情罢了,哪怕对方的恢复力再强,也该是有一个极限的,好比说一块布如果被撕开了还可以再缝起来,但如果烧成了灰,谁又能将其恢复成布呢?

    他所想的没有错,李轻尘自幼便觉醒的天赐武命,的确也是有极限的。

    所谓天赐武命,据传乃是受真武大帝垂青,被赐下一道武运在身,导致武人们从此拥有了种种不可思议之能

    力,有人可以念移物,或击人魂魄,可怕之处,已可媲美上三品武人辛苦修行出来的神意之力,而有人则可口吐真火,摧金熔铁,不在话下,亦有人可以看破对方体内的真气运行轨迹,将对方后续的一切动作都了然于心,做到近乎“预知”的可怕效果。

    对于这些不可思议的能力,佛门一般称其为“神通”或者“报通”,有前世种善因,今生结善果之寓意,也有说天仙化身或仙人托生下凡,有前世修行,故而天生便拥有凡人无法企及的能力,可对于武人们来说,这就是一种天道垂青,武运加身的表现,故而是否拥有天赐武命,也是衡量一个武人是否有前途的标准之一,但凡最终成就一品的武人,无一不是拥有天赐武命的绝顶天才。

    李轻尘的天赐武命暂不知其名,而其效果就李轻尘自己来看,也算不得什么,无非也就是恢复能力比正常人强很多罢了,他甚至一度以为,许是小时候每日被韦陀强行拉着洗精伐髓,太过痛苦难熬,上天可怜他才赐下了这个能够尽快恢复伤势的能力,不过他到底还是听了那看库房老头儿的话,一直到刚才为止,他都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展现过自己的能力。

    虽然刚才以拳对拳,导致他那两条手臂的经脉骨骼全被张藏象打烂,武道之路几乎断了一半,可当那股仿佛先天便存在于身体之中的力量激发后,便好似生出有无数只精巧的小手,将他手臂中碎裂的经脉重新黏合,同时将那些破烂成渣滓的骨骼一一拼接,严丝合缝,绝无空隙。

    只不过,虽然看似他刚才一甩手,整条手臂便已经恢复了原状,但其实内伤还在,骨骼破裂,经脉断开,并非是那么容易被修复的,这也是他为何一直在躲闪的原因之一,他还需要等待时机,修复好身体的伤势之后,完成自己的最后一击。

    张藏象并未认真修习过其他花里胡哨的拳法与身法,因为他走的,就是一力降十会的路子,一拳打下去,敢挡就死,而一旦晋升上三品,神意凝聚,招招追魂,根本不需要太多的技巧,所以他出拳,一直是直来直去,大开大合,这也导致李轻尘躲得并不费力。

    直拳探出,因为他的速度太快,力量太大,甚至激发有一股可怕的气劲先至,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拳头打了过来,李轻尘头一偏,发丝飞扬的瞬间,两只手拍在了对方下一拳砸来的路径上,身形宛如一条无骨的蛇一般,贴着对方的手臂想要绕开,却被张藏象一发力,直接给震得往后倒去。

    往后倒的同时,李轻尘竟开口道:“张兄,我听闻你也曾是名门之后,与我这个泥腿子出身的可不一样,为何也会隐瞒姓名来参赛呢?”

    张藏象把一切都听在耳朵里,表面上默不作声,但手下的攻势却愈发凌厉,李轻尘心中一动,再度跟对方对了一拳,导致整条左手瞬间扭曲得不成样子的同时,他又好似没事人一样甩动了几

    下左臂,其手臂便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

    李轻尘朝着张藏象继续喊道:“张兄心中的执念,一定很深吧,清河张氏,豪阀世家,名头之大,就连我都曾听说过呢,只可惜在大势之下,你我好像没什么区别呀。”

    这些话,其实多是李轻尘的真心话,而并非完全是为了扰乱对方的心智而言。

    清河张氏是厉害,但他们幽州镇武司难道就不如了么,同样是两尊天底下可数的巨头,可都一样,说倒也就倒了,连个水花都没溅起来,或许这人间,如不走到最高处,那脚下的一切都是虚妄。

    大鹏展翅,扶摇直上九万里,光是双翼掀起的风都足够刮死底下的一群蝼蚁,可它看不见,因为它不会低头去看这些无意义的事。

    这便是他李轻尘打从离开了范阳城之后,便变得愈加勤奋的原因。

    命运,绝不能掌握在他人的手上,要是不想跟蝼蚁一样毫无意义地死去,那就得换一个活法!

    “张兄,你在怕什么?”

    李轻尘大喝一声,双手上真气滚动,一左一右,交叉而至,从下而上,如双龙戏珠一般,竟牢牢地抓住了张藏象左右攻来的两拳!

    就在这么一瞬之间,不等张藏象再度加力,导致己方的守势崩溃,李轻尘仰头一撞,砸在了张藏象的下巴上,后者被撞得往后微微一扬,李轻尘立马松开手,欺身而上,一拳又一拳,哪怕他的手臂已经骨折,但下一拳依旧是全力打上去,因为在他收手的瞬间,伤势便会痊愈,根本无需担忧这一拳下去没了力气。

    一通乱拳打在胸前,若是换做寻常的五品武人,只怕脏腑都已经受了重伤,可张藏象只不过是倒退了数步罢了。

    此人的肉身修行,简直在每一个境界都无限接近于武人的极限,不单单是力量大这么简单,而且极其耐打,若不是这样的肉身,反震之力也不至于让李轻尘整条手臂都骨折。

    哪怕是一次次修复好了身上的伤势之后,在短时间内,伤处会变得比先前更脆弱,但也不止于此,可见这龙象般若功,对于**的熬练实属一绝,李轻尘也不得不服。

    “清河张氏,不过如此!”

    李轻尘鼓足了中气朗喝一声,随即一个下勾拳,打得张藏象直接原地腾空,那股力道,看得观战的人群头皮发麻,因为在这一刻,好像是有一座小山飞起。

    他一步踏前,一使劲,腾空而起,紧接着又是一个狠辣的膝撞,眼看就要直击张藏象面门,这一击下去,哪怕不能打晕张藏象,也可以撞得对方头晕目眩。

    几乎是这一场的胜负手所在,场内外的人,全都屏住了呼吸,可下一刻,李轻尘的左腿突然被抓住,然后就是一股沛然巨力拉着他直接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手伤好了,晚点还有一章

第四十八章 演武终获胜

    如果说冷静的张藏象作为对手已经足够可怕,那么现在这个愤怒的他,足以让四周的围观者们都感受到一种让他们遍体生寒的恐惧。

    就在刚才,原本在演武中已显颓势的他一把抓住了李轻尘的脚,然后一下子将他整个人狠狠地砸在了擂台上!

    脆弱的人身与坚硬的金刚石相撞,李轻尘整个身子被这可怕的反震之力一下子弹起,然后瞬间便痛苦得吐出了一大口血雾,但那并不算完,因为下一刻,张藏象抓着李轻尘的脚,一使劲,又朝着反方向再度砸去,真气包裹,李轻尘在他手上毫无反抗的力量,而这一次,李轻尘则是以脸与地相撞,整个人直接被砸懵了。

    金刚石擂台之上,血腥至极,周围的看客们都不由自主地长大了嘴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来,最里面的点将台上,那八字胡的男人正准备赶紧前去终止比赛,免得出了人命,没想到刚一动,便被身旁的老王给一把抓住了。

    八字胡男人转过头,语气明显有些着急。

    “他会死的!不管是什么样的天赐武命,或是什么样的绝学,到底都还是有一个极限,等他被砸成肉糜,难不成还能复原么!”

    却不想,老王竟是异常坚定地摇了摇头,反过来宽慰对方道:“他们两个孩子各自心里都有数,现在还用不着我们这些大人来干扰演武,再看看吧,出了事,我负责!”

    老王都已经这么说了,那八字胡男人也就不再说话了,只是看他那样子,似乎还是随时准备上去终止演武,救下貌似已经失去了意识的李轻尘。

    演武场的擂台之上,听到对方竟然敢公然侮辱他们清河张氏之后,张藏象一下子便失去了理智,他双眼赤红,正要抓住李轻尘的脚往地面上摔第三下,陡然间身子突然一颤,一股股锥心的痛处,从身体的各处迅速传来,一下子让他动不了了。

    与此同时,那个正反两面都已经血肉模糊,身上的青衫完全被鲜血浸透,甚至连眉眼都已经看不清楚的人,突然从地上弹起,那速度快得简直就不像是重伤的样子。

    他铺垫了良久,为的就是这一刻!

    究竟是什么样的念头,才能被称之为执念?

    那就是哪怕已经死了,身体也在努力要去做的事!

    马面当初可以为了递出那一拳而以自己的性命去做铺垫,那他李轻尘也可以做到!

    之前双方肉身接触的每一招,李轻尘都将一股暗劲顺势打入,只是一直秘而不发,因为他清楚,这张藏象经过龙象般若功所锤炼而出的肉身之坚硬,实在难以想象,过早引发,只会被那霸道的龙象之力所轻易碾压,毕竟冥螺劲其实不算太高明的绝学。

    而他之所以故意去说那些刺激对方的言语,就是为了乱张藏象的心!

    佛门绝学,无论是哪一派所处,无论是哪一部,都首重修心,哪怕是龙象般若功这等以力证道的绝学,也不例外,自己只

    有等对方的心乱了,才有那么一线机会。

    这一瞬间,不知多少股冥螺劲同时爆发,虽然从质量上来说,其实远不如当年马面的那三拳,但在这一刻,已经足以撼动张藏象的根本,让他在这一刻,动弹不得!

    更何况,先前并不是张藏象靠着一己之力,强行把他逼入角落,而是他李轻尘主动将张藏象引入了这擂台的角落,这一刻,他们双方离擂台边缘都极近,一旦落下去,就分出胜负了!

    李轻尘挣脱束缚,一下弹起,以双手抱拳,如重锤击落,一下全力砸在了张藏象头颅的边侧,这一拳的力道之大,直接打得后者身体朝旁边一歪,脚下都有些不稳。

    紧接着李轻尘本想靠着自己的腰力,以双腿夹杀,将其直接抛出擂台,奈何刚才被对方给连续全力砸了两下,哪怕有真气保护,可他浑身的骨头也起码碎了一半以上,现在不过是靠着一口武人辛苦修炼出来的真气以及天赐武命的能力,一边对身体缝缝补补,一边继续勉强维持罢了。

    无奈之下,他只能再度主动欺身而上,撞在了张藏象的怀里,然后以近乎蛮牛角力的方法,以脚蹬地,强行把对方往擂台边上去推。

    数度跌宕起伏之后,双方再度进入了角力的阶段,与此同时,擂台的四周也传来了同一个呼喊声!

    “推啊!”

    “推啊!”

    “推啊!”

    “推啊!”

    演武场内外,在有一个人看到这一幕而不由自主地开头高喊之后,观战的所有人都醒转过来,开始情不自禁地高声大吼着为其助威!

    这个意志力坚强到了极致的少年郎,实在是已经给了他们太多的惊喜,而他们也同样期待着奇迹的诞生,他们期待着自己能够作为这一场比赛的见证者,看到这场史无前例的逆袭!

    眼看着张藏象的一只脚都已经悬空,演武场内外都已经爆发出了一丝丝压抑的欢呼,大家都在屏息凝神,瞪大了眼睛等待着最后一刻的到来,才能由压抑的气氛转化为最为激烈的庆贺,然而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张藏象却突然止住了退势。

    因为他缓过来了。

    龙象般若功所催发而出的真气,几乎是毫无悬念地镇压住了那些异种真气,虽然他也因此受了一定的内伤,但相比于身边那个已经被打得血肉模糊,连站起来都困难的对手而言,他的状态实在是要好了太多太多了。

    在这一刻,他只需要往后一伸手,就可以轻松地抓着李轻尘的身体,将他丢下去。

    “你输了!”

    张藏象一个金鸡独立的站桩,稳稳地停住,然后伸出一只手抓去,死死地握住了李轻尘的一条手臂,便要将其给直接丢下去,却没想到刚一使劲,手上却突然一轻。

    “下去!”

    正在这时,李轻尘突然爆喝了一声,然后鼓足了最后的力气,将张藏象直接给撞了下去。

    张藏象那高大的身躯在空中毫无动静,他手中握着一条断臂,还未完全反应过来,他怎会想到有人竟然对自己这么狠,宁可舍了一只手,都要将他给直接撞下去。

    可在刚才那一刻,其实他已经无力再行思考,完全是本能地抓着身边那个对手便往下面丢,可对方舍了一条手臂之后,靠着自身的力量,再加上他自己的惯性,终于成功地将他撞下了擂台!

    而已经失去了止住己身力量的李轻尘,也摇摇晃晃地随之跌了下去,只是还未他落地,便被裴给稳稳地接住了,而他意识中的最后一个画面,就是看见了裴那有些意味莫名的脸。

    与此同时,那个早就想终止比赛的八字胡男人也同样伸出手接住了落地的张藏象,虽然后者本也不需要外人帮助,只是看他那样子,还沉浸在刚才的震惊和迷茫之中,还未缓过劲来。

    下一刻,老王已经用浑厚的真气传音八方,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热烈。

    “甲辰,第一场,李轻尘胜!”

    虽然都掉下了擂台,但张藏象却是先落地,按照规矩,自然得算他李轻尘赢了。

    随之响起的,是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大部分人都为能够亲眼见证这局势瞬息万变,跌宕起伏的一场演武而兴奋,不光是那个为了胜利,可以抛弃一切,意志力坚韧得可怕的少年被他们给记住了,包括输掉了演武,但实力也明显在对方之上的张藏象,亦是被他们所铭记。

    不光是外人,连李轻尘自己都明白,最后他是靠规矩赢的张藏象,如果在平地上分个生死,现在的他,绝不会是张藏象的对手,尤其是后者一开始,就没有用尽全力去取胜,所以不得不说,这一场,他胜得其实并不光彩,只是由于太过惨烈,周围的人依然愿意为其欢呼。

    这就是长安。

    他们喜欢看到英雄与奇迹!

    而且大洛,已经太长时间没有新的神话诞生了,所有人都在心中期待着新的东西,只不过,几家欢喜几家愁,一战胜了张藏象,哪怕是再不光彩,最起码,李轻尘也明显不是弱者,这自然让很多选手对之后的演武十分担忧,毕竟他们只是寻常人眼中的天才,跟这些怪物们一比,还是黯然失色。

    至于那些世家豪阀的代表们,则又在琢磨着该用什么样的条件才能打动对方,将其召入族中了,毕竟对方现在已经失了一只手,再想加入长安司无疑要困难得多,因为长安司不光看武人当下的实力,更看他们的潜力,一个武道路断了一截的人,显然不能再入他们的法眼,可这样的人却已经足够吸引他们去下注了。

    无需一品,哪怕只是一个三品武人,对于一个家族而言,那是将带来质的蜕变,断手的一品似乎没听说过,但缺胳膊少腿的三品武人听说可不少,早些联系到对方,自然最好。

    不少人在心中带着恶意思考着,应该不至于连断手也能续上吧?

第四十九章 真正的潜力

    在寸土寸金的长安城中占地之大,就宛如是一座城中之城的长安镇武司里,一处充斥着极为浓郁的药香味的房间中,四周全摆满了装着药材的柜子,底下还有三座炉子正在同时熬煮着药液,很难想象,平日里在这里住着的,竟然会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女孩儿。

    将武道会的事暂时交给了长安司的其他武侯,带着伤者一起回到了长安司的裴,双手抱胸,望着床榻上那仍旧在昏睡的李轻尘,竟不由自主地感叹了一句。

    “这恢复力真是可怕。”

    忙里偷闲的老王蹲在门口,原本正在用筷子扒拉着一碗特意加满了羊肉和羊杂碎的浓汤,只是还未等他高高兴兴地吃上两口,便被旁边一只白嫩的手给直接夺去,黛芙妮娜在抢过碗后,根本不给老王再夺回去的机会,直接便迫不及待地往嘴里倒去,急得老王慌慌张张地站起来大吼道:“你给老子留点!这可是大顺坊的羊汤!”

    裴没搭理这俩活宝,而是看了眼那边正在专心致志地给李轻尘上药的小姑娘,柔声道:“玉儿,不必再浪费库里的药了,让他自己恢复,这样才能激发他体内真正的力量。”

    老王趁着旁边的黛芙妮娜还在闷头喝汤的时候,一边大口嚼动着先前偷藏起来的肉饼,一边朝着裴道:“你也看出来了?”

    “嗯。”

    裴轻轻地点了点头,没有否认。

    “先前在演武场的擂台上,其实他远未发挥出自身真正的潜力,反倒是在这种几乎无意识的情况下,他才被动地催发出了自身潜藏的力量。”

    说着,裴几步便走到了已经被清理干净了血迹的床榻边,一下子抓起了李轻尘那原本已经断掉,但现在完全被接上的左手,上下打量,仿佛在看一件无比珍贵的古董珍本。

    “无需缝补,无需上药,短短三刻,断手之殃,完全愈合,这是何等可怕的恢复力!”

    老王放下手中的肉饼,大踏步地走过去,然后毫不客气地把自己油腻腻的手按在了李轻尘的身上,趁着对方在无意识的情况下,以自身的真气小心地探查他的伤势,然后用一种充斥着羡慕与感慨的语气道:“不光是皮肉,就连经脉和骨骼都已经完全愈合,而且远比之前更加强韧,结实,就宛如凤凰涅,每次重生,都要比先前更强。”

    对于这种能力,他当然会羡慕,不过区区五品,便已经拥有了这么可怖的恢复力,那如果他晋升了上三品呢?

    要知道身为武人,最不该怕的,就是受伤,而最该怕的,也是受伤。

    不怕受伤,是因为对于任何一个武人来说,无论出身贵贱,只要还在武道路上前进,那受伤那都是家常便饭的事,早就该习以为常,要说怕受伤倒也怕,因为一旦根基受伤,无法恢复,轻则战力受损,重则武道之路直接崩塌一截,这是任何一个武人都无法忍受的事。

    而像李轻尘这样,根本就

    不用担心自己伤势有多严重的,其武道前途简直不可估量,因为武人和其他修行可不一样,武人若想进步,永远是靠打出来的,这不是一个人在那面壁瞎捉摸就行,历来武人都只有越打越强的,绝没有说自己闭关几十年可以随便破镜的,试问像李轻尘这样谁又会不羡慕呢?

    当然了,他王小皮走的路倒也跟一般人不一样,他求的是诸般兵刃真意加身,最后熔炼一体,稍不注意,损伤的是更深层次的神意魂魄,这种伤势就很难短期内养回来了。

    裴轻轻地摇了摇头,道:“但他似乎一直都在抗拒自己的天赋,有些可惜了。”

    任何一位成功晋升了上三品,或者清楚其中利害关系的武人都明白,所谓天赐武命对于一个武人的提升,绝不止战斗力这么简单,像李轻尘这样主动在抗拒自己的天赋,说出去不知该被多少武人所嫉妒。

    暴殄天物,圣所哀之!

    老王微微点头,显然也是颇为可惜,不过随即便朝着旁边轻喝了一声道:“小贺!”

    主动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帮忙的贺季真,原本正在给玉儿拧搽汗的热帕,因为靠的近,鼻子下意识地嗅着对方身上传来的一种药材与少女体香混合的奇妙香味,心中满是欢喜,陡然间听到有人在叫他,一抬头,脑子还有点晕乎。

    老王看他那副傻不愣登的样子,差点没给气笑了。

    “小兔崽子,怎么不见你给老子拧块帕子擦擦手,害得老子这一手油全抹人家身上了。”

    贺季真终于回过神来之后,先是心虚地看了一眼旁边低头在收拾着瓶瓶罐罐的小姑娘,然后才涨红着脸回击道:“擦不擦还不都是一个样,反正你等下也会弄脏不是?”

    老王听罢,当即把眼睛一瞪,喝问道:“反了你了,是谁教你这么跟老子说话的。”

    贺季真吓得当即把头一缩,躲在了床尾处,不吭声,毕竟他清楚,老王这老小子心眼可黑了,装作无意地拍一下自己的肩膀都得疼上十天半个月的,所以该怂的时候,还是得怂一下。

    眼见长安司内风气竟然沦落至此,裴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赶紧岔开了话题,问道:“季真,先前让你去查的,关于李轻尘身份的事呢?”

    终于有了一个可靠的靠山,贺季真这才敢站起来,然后道:“裴大哥,我找悬镜司那边的人帮忙查了,哦对了,因为那人与我相熟,便还顺便透露了一件事,说是国舅爷府上好像也在查他,还有跟他住一个客栈的那个无心,都已经被盯上了。”

    老王混不在意地道:“这是必然的事,想那位国舅爷对武魁之位那可是势在必得,这一次武道会上,任何潜在的敌人他们都会提前针对,这次安排他与那洛阳司的张藏象对战,定然也是他的意思。”

    贺季真有些不解地问道:“那你们为啥不阻止他们?我看李兄被抬回来的时候差点没给吓死哩。”

    他一回司中便看见一个很熟悉的人一身是血地被人抬回来,而且旁边就放着一条断手,他这初出茅庐,根本没好生打过几场架的雏儿真差点没把胆给吓破了,相比之下,当时给李轻尘处理伤势的玉儿姑娘可比他要镇定多了。

    老王见状,嗤笑了一声,道:“瞧你那个鼠胆儿,你小子不天天和小娜儿混么,有空多学学你那好姐姐,刚才若不是她把这姓李的小子抬回来之后一定要拉着老子去喝羊血汤,老子也不至于买一碗羊肉全给她吃了去。”

    唯有在吃这一件事上有着自己的一些小心思的黛芙妮娜,原本正在那边专心致志地一点一点地偷吃着老王先前买的肉饼,陡然间发现众人把目光都投了过来,顿时露出了一个不知所措的眼神。

    老王见状,只能无奈扶额,却也不好多责骂这只会吃,其他什么也不会的金发少女一句,转而还是挑了个软柿子,去找贺季真的麻烦了。

    “老子原本还指望你将来也能跟那帮真武殿的崽子们掰掰手腕,现在看来,是别想了。”

    贺季真不想在心爱的姑娘面前丢脸,兀自争辩道:“我本就是文职出身,再说他真武殿还能打进咱们长安城不成,哼,若真有那一天,到时候我自会出手!”

    老王懒得戳穿他那点小心思,摆摆手,道:“罢了,罢了,正事要紧,悬镜司那边调查的结果如何。”

    贺季真伸手从旁边递过来了一份悬镜司给出的文书,说道:“没啥问题,悬镜司那边调查出来的结果与他所报户籍文牒的资料全都对的上。”

    裴伸手接过之后,正待翻动一二,却不想老王直接道:“不用翻了,越没问题,才是有大问题的,幽州那边对百姓的户籍资料登记一向很乱,像他这种清清白白的,才是最有问题的,年纪轻轻,一身修为便已达五品入境不说,而且还身怀数种武道绝学,这能是一般人家教出来的?若只是修为高那还可以用天资来解释,但他所会的数种绝学又是打哪儿学来的?”

    裴一边皱眉,一边回忆道:“一种是他最开始想要截断张藏象运行真气所途径经脉穴位的绝学,另外一种是可以将劲气暂时打入人体内,然后一同爆发的绝学。”

    老王接口道:“还有一种,你并未看出,是一种能够瞬间增强力量的功夫,只是较为隐秘罢了,这三种,基本都是玄品绝学中的顶级了。”

    贺季真听得一愣一愣得,到了最后,瞪大了眼睛,看着床上还躺着的人,无比惊讶地道:“他,他真,真这么厉害?”

    一个自己认识的同龄人竟然是一位深藏不露的大高手,他如何能不惊讶?

    老王白了他一眼,道:“你以为?他今天的对手,那洛阳司的张藏象可是有武魁之资,就算是国舅爷府上的那狂龙想赢他,估计都要费上一番大功夫才行,更别说其他人了,只是这小子若能完全发挥自身潜力,只怕张藏象可比不过。”

第五十章 主家与分家

    正当老王他们一帮长安司的武侯还在谈论着依旧躺在病榻上的李轻尘时,床上的正主突然轻轻地动了动,睫毛微微颤了两下后,便慢慢地了醒转过来。

    哪怕没有李轻尘这样天生霸道的恢复力,武人的生命力也极为强盛,再加上上过了药,哪怕是断手之祸,也会清醒得很快,这并不奇怪。

    李轻尘一醒来,便模模糊糊地看到自己身边围了一圈人,让他惊得差点没有下意识地出手。

    不能睡熟,随时都准备着出手退敌,这可是他自幼年起便已经学会的一件事。

    老王在一旁打趣道:“得,断手的终于醒了!”

    李轻尘原本意识还有些迷糊,这时候陡然清醒了过来,下意识地一抬左臂,却发现伤口已经完好如初了,挥动手臂毫无阻碍,甚至没有什么痛感,说明里面的血肉骨骼,包括经脉已经全部修复完毕。

    一旁的裴见状,开口道:“寻常武人的四肢若是被巨力拉扯齐根而断,哪怕有玉儿姑娘相助,再加上武人自身的精元修补,也难以完全复原,必然留下隐患,但你不同,短短三刻的时间,便已经完好如初了。”

    老王在一旁意味深长地道:“不,应该说你的筋骨反倒因此而变得更加强韧了。”

    李轻尘稍微一想,再闻到房间里浓郁的药味,便知道自己昏迷之后发生了什么,赶紧翻身下床,朝着众人一一抱拳道:“多谢诸位相助,在下感激不尽。”

    任何一种天赐武命所延伸而出的能力,都有一个极限的存在,这个极限不单单是指其威力,而是因为动用自己的天赋所消耗的,其实也是人的精气神,故而李轻尘先前才会晕倒,这并非是因为失血过多,或者是活活疼晕了过去,而完全是因为身体消耗过度,对方能将他带回来帮助医治,他自当感谢一二。

    老王摆摆手,语气十分真诚。

    “无需感谢我们,这都是你自己的造化,我们不过是将你从演武场搬了回来罢了,这也是我们长安司该做的,你完全无需道谢。”

    李轻尘再次抱拳,却没有再扭捏,而是道:“抱歉,耽搁了诸位这么久的时间,这里应是长安司里吧,我一个外人,既然现在醒过来了,也就该回去了。”

    说罢,他便想赶紧离开,却不料老王突然一伸手,拦下了他,然后道:“不急,还有一点小事,需要与尘小哥商量商量。”

    李轻尘眉头一皱,心中暗自思量是否是因为自己的身份来历已经被对方所怀疑,可下一刻大门一开,长安司武督之女白依依与先前那两位曾在桂花坊的门口与他为难的人一齐走了进来。

    裴转过头去,眉头微蹙,嘴巴张了张,却终究什么也没说,反倒是一向吊儿郎当,似乎对规矩礼法全然不在乎的老王十分严厉地朝着三人呵斥道:“依依,说了多少次,平日里不可带外人进入长安司!”

    大洛王朝十九座镇武司承担着镇压各地作乱武人,维持地方安定,镇压国运的要务,可不是随便谁都可以进去

    的,寻常武人若想想要加入,都得经历漫长的考核,不光是武学修为,更关键的是武人的心性,是否对大洛足够忠诚,这些都在考量的范围内。

    白依依虽不是长安司的监察武侯,但她身为长安武督之女,又从小在这里长大,她自然可以随意进出,可她身边的这二人都是外人,是没资格一起出入长安司的。

    没有镇武司的身份腰牌,任凭你是皇亲国戚,也不得越雷池半步,这可是太祖皇帝陛下亲自定下的铁律,谁敢乱进,就是一个死字,大洛王朝一百五十余年的历史上,不是没有因为这件事丢了脑袋的人。

    裴之所以不提醒,只是因为那跟着一起进来的裴家少年乃是裴家主家之人,哪怕他其实并不在乎主家分家之争,但终究还是得避嫌,省得被误会故意针对主家,可老王就不一样了,长安武督大人常年闭关不出,他是看着白依依长大的,对于白依依而言,他也是亦父亦兄的存在,自然可以开口呵斥。

    白依依一听,脸色虽然不变,但心有不悦,无非是觉着在朋友面前丢了面子,但她毕竟是长安司的人,可不能胳膊肘往外拐,正欲解释一二,背后那位顾家之人竟然先行抱拳道:“长安司诸位武侯大人见谅,在下顾西河,与裴兄弟并非故意乱闯要地,只是有要事需要来此。”

    白依依接口道:“是这裴家弟弟在演武场上受了伤,按照武道会的规矩,是可以带回咱们长安司帮助医治的,适才演武场人手不足,我便代劳,将他带回来了。”

    话音刚落,那裴家小子悄无声息地瞥了一眼那边的裴,然后冷哼了一声,道:“小伤罢了,不碍事。”

    白依依却道:“还是让玉儿妹妹看看吧,那人手黑,切莫留下隐疾才好。”

    顾西河轻轻点头,有些不忿地道:“的确,我虽不懂武学,却也看得出那少年招招都朝要害招呼,毫无武德可言,这演武是为了让双方互相砥砺切磋,只分胜负,而不是分生死的,裴兄弟明明对他处处留手,他却。。。。。。”

    只是他话未说完,裴家小子便打断他道:“好了,顾大哥,的确是我技不如人,无需帮我找什么理由。”

    说这话的时候,他眼神微暗,竟显得有些落寞。

    他所属的裴家,乃是河东豪族,裴家世代都有人担任朝廷要员,势力之大,难以想象,而且传承久远有序,更不是一般的世家可比,像他们裴家这种存在,历朝历代都是帝王需要拉拢的对象,外部势力已经很难摧毁他们,不过裴家的内部问题却不小。

    裴家数百年传承下来,各地分家开枝散叶,其实原本也没什么,到底还是影响不到主家的地位,可自从分家出了一个裴后,这就让主家生出了警惕心,尤其是裴身为分家之人,这些年一直都在承受着主家的打压,却非但没有沉沦,反倒是一举夺下了武魁之位后加入了长安司,就更让主家感到了一种威胁感,哪怕裴从未表露过这种意思,但利益之争,哪怕是亲兄弟都会反目成仇,更何况是明面上是

    一家人的两家人。

    这一次,他和他哥哥本也想通过参加武道会来证明主家实力仍在,却不想竟然这么早便被人所淘汰,他虽然也不忿那小子出手完全不按规矩来,但事已至此,他不想在裴面前丢了面子。

    裴这时突然道:“武道路上,真正的对手永远只有自己,没有别人,只要在不断地超越自己,就是在前进,输与赢,都只是暂时的。”

    他语气虽然依旧冷冰冰得就好像是一块毫无生气的木头,但当他出言安慰人时,依旧让周围的人吃了一惊,唯有真正熟悉他的老王,才完全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

    裴家小子抬起头,看着这个名义上的表哥,却丝毫没有领情的样子,反倒是冷笑道:“做起长辈的样子教训人了?你也配?”

    裴面色如常,只是眼神之中到底还是多了一份无奈,但他什么也没说。

    老王悄无声息地用真气堵住了贺季真的嘴,然后一只手轻轻地按在了黛芙妮娜的肩膀上,这才笑眯眯地说道:“打赢你的,叫无心是吧?”

    李轻尘露出古怪的表情,其实他早已隐约猜到,因为这裴家小子并不是弱者,这一届大洛武道会上能赢他的人也不多,而且出手狠辣,招招都朝着要害去的,就更少了,能对上号的,也就是无心,若是狂龙等人,他们是不会这么称呼的。

    裴家小子默不作声,老王道:“你不说话我也记得,毕竟对战名册在我的手上,老实说,你输给他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因为他来长安的第一天,就打死了国舅爷的儿子。”

    停了一瞬,老王才伸出一只手,比了个数字道:“就三拳,第一拳打烂了那头死肥猪的脊柱,第二拳和第三拳都打在了他的后心,力道直接震烂了他整颗心脏。”

    此话一出,裴家小子顿时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一是震惊对方胆子竟然这么大,来长安的第一天就敢亲手杀了眼下大洛官场最为炙手可热的新晋权贵的义子,二才是震惊于对方的实力,那头死肥猪他当然知道,听说也是五品武人了,同境之争,三拳打死,这得是多大的差距?

    老王这时候又慢悠悠地道:“是不是在想,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来头,胆子这么大?我告诉你,这就是你不如他的地方。”

    说到这,他先瞥了一眼李轻尘,然后才悠哉地说道:“学武跟习文不一样,写文章,再三斟酌不为过,可学武的,但凡能在直中取,绝不会在曲中求,事到临头了,还要考虑对方的身份背景,这种人当什么武人?辛苦练了一身艺,不说一定要胸怀大志安邦定国,可最起码,该出拳的时候,也得有出拳的胆气才行,武道会只分胜负?这是谁跟你说的,这种狗屁道理要不你去跟那些作乱的武人们讲?而且我告诉你,他就是最普通的出身,没你们裴家那么厚的底子,可以从小给你用最好的药,请上三品的武人帮你打底子,打不过他,是你该,而且我敢说,这一辈子,你都不可能赢他,哪怕是一次。”

第五十一章 狮子大开口

    “好了!”

    身穿长安司黑白武服,手扶长剑的裴突然轻喝了一声,打断了旁边还在夸夸而谈,故意坏那裴家小子武道之心的老王,然后冷冰冰地朝着裴家小子道:“如无大碍,就出去吧,闲杂人等,不可久留长安司。”

    那裴家小子原本就被老王说得脸色很是难看,奈何无论是修为还是道理上方方面面都被老王给压制得死死的,半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当下只是冷哼一声后便直接起身离开。

    一身洁白素衣,性子恬静的玉儿姑娘原本还在为他寻找疗伤的药丸,见他已经走了,却也没有多言,倒是贺季真在后面还不忿地大喊道:“你可还没说谢呢!”

    裴家小子摔门而去,无人阻拦,而那位顾家的顾西河在朝着众人分别揖礼之后,又朝着李轻尘真诚地笑道:“李兄之风采,在下已经亲眼见识过了,先前得罪之处,还望李兄多多见谅,之后在下定会携重礼亲自登门向李兄赔罪,还望李兄届时能够略施薄面,西河告退。”

    一番言罢,他这才转身离去。

    长安司与各世家虽不算完全的竞争关系,但历来也不算什么朋友,他身为顾家之人,本就该为顾家拉拢有天赋的武人作为供奉,先前既然已经亲眼目睹了李轻尘的厉害之处,刚才一进门又看到他竟连那只断手都已经恢复了,当下更是惊为天人,虽然先前有了龃龉,但不妨碍他补救一二,想要拉拢李轻尘。

    李轻尘微微一抱拳,算作回应,他虽然不可能加入世家成为什么供奉,但也不希望在长安得罪太多人,毕竟那对查出他想知道的真相可不利,相反,与这些人脉资源丰富的世家子弟交好,才是正道理,当下本也想一并离开,却被老王从后面一把抓住了手臂。

    “你留下,还有一些事,得与你商量一二,尘小哥给个薄面。”

    话虽然说得客气,但老王的手上却一点没有客气的意思,李轻尘一下就明白了,他走不成,只好站定,留了下来。

    等到白依依等三人都已经离开之后,老王竟是连着这里的主人玉儿姑娘,包括贺季真二人都一并赶出,眼下屋内除了李轻尘之外,就只剩下老王,黛芙妮娜与裴三人。

    “闲话也不多说了,老子向来都不是喜欢婆婆妈妈的人。”

    老王双手抱胸,站在李轻尘的面前,语气极为郑重地道:“你小子的身份是否跟你先前给出的档案一样干净,老子现在还不敢下结论,但没关系,只要你不是国舅爷府上的人就行。”

    裴一直站在一边,没有说话,虽然从他本心上来说,他并不想太早与一个外人说这种事,但他信任老王的眼光,而从李轻尘一战胜了张藏象的事上也可以证明,在看人一事上,他不如老王。

    “直白地说了,武道会的武魁之位,有自由挑选进入兵部,或是咱们长安司任职的资格,而且官职不会小,换句话说,一旦夺了武魁在手,咱们大洛的那位国

    舅爷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派自己人进驻兵部或者长安司。”老王稍微顿了顿,又笑道,“当然了,咱们长安司他是不会来的,因为咱们长安司向来独立于六部之外,只有一份责任在身,却无太多实权,可他一旦将亲信安排进驻兵部,便可以直接掌握玄甲军的大部分军权,而这,就不是我们愿意看到的了。”

    老王见李轻尘不言,便又道:“咱们长安司厉害都不会掺和到朝廷党争之中,但守卫长安是我们的职责所在,我们得杜绝一切内外生乱的可能性,你明白么?”

    李轻尘忍不住插嘴道:“国舅爷府上,还有高手么?”

    老王白了他一眼,然后颇有些无奈地道:“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就这么说吧,整个长安司,敢说能稳胜他的,也就是咱们的武督大人了,而且可别忘了,咱们长安司的职责是守护长安,守护朝廷,而他只要一天还是国舅爷,长安司就永远不可能对他出手,更何况未来的一切眼下都只是臆测,我们现在做的,无非就是去防止那个最坏的结果发生,老子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就从他敢派人在长安袭击武道会参赛者这件事来看,老子就不可能让他如愿。”

    李轻尘轻轻点头,表示理解,然后道:“那你们需要我做什么?”

    老王道:“很简单,竭尽你的全力,去争那武魁之位,其实不光是我们,其他人也是这么做的,只是就现在看来,无论是那些世家派出的人,还是咱们长安司自己挑的人,都不敢保证能做到这一点。”

    光是一个狂龙,就已经让他们无可奈何了,包括白依依在内,哪怕少女自己从不这么想,但老王看得明白,她不会是狂龙的对手,所以长安司必须另找人手。

    裴在一旁接口道:“原本该是张藏象,不过你赢了他。”

    李轻尘苦笑道:“取巧罢了,真要打,我可不是他的对手。”

    老王摆摆手,半是真心,半是安慰地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武人之间,哪儿有什么取巧的说法,能够利用起比赛中的一切细节,用一个个小的优势最后累积成胜势,这就该你赢,我敢说就算再打一场,只要你愿意,你依然可以赢他。”

    李轻尘闻言,没有继续自谦,只是沉默,因为他并不想掺和进来。

    却不想,老王竟然摆出一副吃定他的流氓样道:“你不是曾说过你想加入长安司么?可以,去夺武魁,不然老子守在这,保证你一辈子都进不来。”

    裴在一旁欲言又止,而黛芙妮娜则是一直都不关心这种问题,她懒得听,懒得想,也懒得走,老王更懒得赶她走。

    李轻尘闻言,眉头一皱,心中有些不悦。

    他来长安的目的,本是为了加入长安司,好查阅针对幽州司那些任务的档案,以及去往武库找两本他需要的绝学秘籍,这件事并不是一定需要夺武魁才能做到,因为一般来说,只要实力与天赋够强,便可以吸引到长安司的目光,毕

    竟镇武司伤亡大,一直都需要新鲜血液,而他也自信能够入他们的法眼,可现在对方要强逼他去夺武魁,交恶国舅爷府,就让他很不高兴了。

    可正在他思考的时候,一个声音一下子落入李轻尘的耳朵,惊得他差点直接跳起来。

    “你是幽州司的人吧。”

    李轻尘猛地抬起头,眼神中惊疑不定地看向了老王,而后者只是笑意盈盈地看着他,然后问道:“怎么,答应了?”

    眼下他已分不清对方到底是在诈他,还是说真的找到了蛛丝马迹,但李轻尘下一刻便已经明白过来了,他当下的反应,就等于已经直接给出了对方心中的问题的答案。

    无怪他如此没经验,不小心,被对方算计到了,而是因为幽州司对他的意义,实在是太重大了,不管是任何一个人提到这件事,他都必然会是这种反应。

    李轻尘深吸了一口气后,沉默了数息,然后道:“可以,但我有个条件。”

    老王豪气干云地一挥手,道:“武库绝学,任你挑选!”

    百年积累,长安武库已经汇聚了天下将近九成的绝学秘籍,上至天品真经,下至黄品法门,无一不包,唯一能与其相媲美的,或许也就只有真武殿的真武密藏了。

    据传那是当代真武殿主以至高之心法,逆推而出天下武学供人研习,而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才让世上的武人皆对其趋之若鹜,几近狂热地加入真武殿。

    长安武库里的珍本秘籍必须以功劳换取,换句话说,去往武库的,必须得是大洛镇武司的正式成员,但真武殿却没这个规矩,真武密藏中,但凡是天品以下的绝学,都任人学习领悟,绝不干涉。

    真武殿这些年势力越来越大,跟这件事有着重大关系,毕竟不愿加入镇武司被朝廷束缚的武人,永远比愿意以自身性命去守护秩序,保护平民百姓的人要多。

    裴沉声道:“这,怕是不合规矩吧。”

    长安武库乃是重中之重,历来从没有一个外人可以随意进出武库挑选秘籍真经的,就连先前那位白依依,扣的也是长安武督的功劳。

    两权相害取其轻,比起不让国舅爷府上的人夺武魁,他觉得长安武库更重要。

    老王道:“从老子的功劳上扣就是,这符合规矩。”

    对方既然都这么说了,裴便没有再阻拦。

    李轻尘不管规矩不规矩,对方要逼他做事,自然得付出一点代价,于是他伸出两根手指,道:“我要两本。”

    老王一听,都不知该气还是该笑,不过既然话是他说的,自然得负责到底,于是道:“你小子还真是不客气,那老子就先跟你透个底,换取天品真经的功劳老子得多干十年才能凑齐,不过倒是可以预先直取,地品神功两本不是问题。”

    李轻尘听罢,嘴角微微一勾,笑眯眯地道:“好说,天品真经一本,玄品法决一本。”

第五十二章 长安司武库

    据传说,天底下能有资格被称之为真经的天品绝学,一共就只有九本。

    九乃数之极,似这种东西,本就不可能存世太多,因为任何事物一旦到了极致,就必为天地所不容,故而这个说法也被很多武人所认可,只是九本天品绝学的名字,却不足为外人道了。

    全本的天品真经,据闻乃是一条可以自指武道巅峰的捷径,为无数武人所梦寐以求的绝世宝物,一旦现世,只怕会引得整座江湖的武人蜂拥而至。

    这里所言的巅峰,乃是九品十八境之上的新境界,等同道家羽化登仙的大真人,故而一本完整的天品绝学甚至足以引得一品武人出手,哪怕只是以它山之石攻玉,也要找来一阅。

    只可惜,这些天品绝学大多都已在漫长的历史中悄无声息地失踪了,或者只余下一小部分存世,据说在长安武库中,藏有五本天品真经,但也并非全都是完整的。

    而天品真经的重要性,就注定它不是每个人想看便能看到的。

    别说是换取整个珍本了,哪怕只是借阅,所需要的代价,都是不可想象的,甚至连老王自己都不清楚真正的代价,他先前不过是随口一言,若想真的借全本来看,别说是十年了,或许他这辈子包括下辈子都得卖给长安司才行。

    一百五十年前,曾有一位功勋卓著,位列凌烟阁开国十二功臣之一的先辈想为后人换取一本完整的天品真经的借阅之权,而被当时有同袍之谊,同时也是大洛镇武司最早的建立者之一的人笑称对方前半辈子都等于半干了,由此可见翻阅一整本天品真经到底需要多达的功绩。

    大洛一百五十余年的历史中,这五本天品真经曾被翻阅过的次数,屈指可数,就连他们长安司的武督大人,都只有随意翻看地品及以下绝学的权利。

    而至于是谁在这漫长的一百五十余年里默默地守护着这个规矩,不让任何人越雷池半步,则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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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名鼎鼎的长安武库,就位于长安司的正后方,周围高墙林立,望台,烽火楼,一应俱全,四周的高墙上,不光有三位上三品的长安司武侯常年在此镇守,更有一支千人众的玄甲军在这里驻扎,随时听候调遣。

    而在围墙底下的正中央,修有一座五层高,形貌全然不似中原之物,完全无棱角,而是浑然一体的圆柱形高塔。

    高塔通体为黑色,具体也看不出是什么材质所铸,而在它的四周,全都是水,深不见底,里面偶可见庞大的黑影游动,却不知是何物,那样子,就仿佛是大洋里的一座孤岛,而连接它与外界的,就只有一条已经默默地矗立了一百五十年的石桥。

    老王对这里其实并不陌生,相反,他远比一般人来的次数要多。

    盖因他所求之境界,需要他翻阅大量的玄品法决与黄品绝技,从这些糟粕中,提炼出一点点兵之真意,然后借此融会贯通于自己一身,开凿出一条独属于自己的路,故而他来这里的次数可不算少,应该说是隔一段时间,便会过来换取绝学秘籍。

    只不过,他并不是很喜欢来这里。

    座呈圆柱形的五层高塔,上面连一扇窗户都不开,远远地看着就好像是一根实心柱子,如果不是底下还开着门,周围又是这幅戒备森严的模样,跟人说是一座普通窑井指不定都有人信。

    而且老王还记得,塔里一直都很阴暗,哪怕是他的目力,都看不太远,就连一身带着兵之真意,锋锐无双的神意也完全被无形之物所压制,在这里连眼睛都不如。

    这就是盛名在外,曾被誉为天下武人圣地的长安武库。

    可这就是这么一座历史悠久,关系重大,所藏之物,已不止是价值连城可以形容的武库高塔里,竟然常年就只有一位身材不算很高大的老人在这里,这么多年了,从没见到过第二个人,也没人见过他离开这里。

    老头儿冷冰冰的,按老王的说法,那真是比小裴都还要吓人一百倍,他站在那,就好像是一具风干的尸体,老王甚至觉得他可能就是一个死人,而这座藏有无数珍贵绝学秘籍的武库,就是他的坟包。

    据说早在长安司成立之初,也就是一百五十年前,他就已经在这里待着了,而且据说在那时候,他就已经是这幅半死不活的样子,从未变过。

    要知道,就连一品武人也不过只有三个甲子的寿数,那他是什么?

    九品十八境再往上?

    这一点,老王不敢多想。

    再次见面,老人依旧穿着一身不知道穿了多少年,可依旧干干净净的黑衣,就好像入殓之后的尸体,只不过他是站在柜台的后面罢了,低着头,眼皮子耷拉着,面无表情,在他的面前,堆着一大堆账本,都是谁曾经来过这里,拿走了什么绝学秘籍,如此而已。

    很无趣,但老王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来这里,他都感觉自己是孙子,对面那位才是真正的大爷,好像老鼠见了猫一样,又害怕,又不得不表现得乖乖的。

    四周都是黑漆漆的,只能靠着桌上烛台的一点光,隐隐约约地看见那一排排盘旋其上的架子上的绝学秘籍。

    老王站在这,罕见得有些拘谨,他缩着脑袋,就好像是一个穿着破烂,正拿着好不容易要来的两枚铜钱,趴在柜台上找老板买糖葫芦的孩子,小心翼翼地道:“袁老,我想借一本天品真经。”

    老王敢保证,这是他来这里这么多次,头一次看见老人主动抬起头,看向了他,只是他那张老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可老王总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都被对方给看了个通透,甚至就连他现在到底在想什么,对方都已经了如指掌。

    他赶紧补充了一句道:“我知道我的功劳暂时不够,不过我也可以先问问价钱不是?这,合规矩吧。”

    袁老只是看着他,不说话,老王顿时缩得更厉害了,很难想象,他一个大男人竟然能缩成这幅可怜模样,他明明比老人要高,却只得矮着身子,仰视着他,然后试探性地说出了那本天品真经的名字。

    “只到四品的残本,再待四十年即可。”

    袁老的话言简意赅,自己也感觉自己是不是太过紧张的老王想笑一笑缓和一下气氛,但又笑不出来,他只得再度小声问道:“袁老,记那小子账上可以么?

    他反正肯定会加入咱们长安司,既然算他自己提前借的,就让他来还好了。”

    老人低下头的同时,罕见地说了第二句话。

    “把他带来。”

    老王微微一怔,有些好奇地问道:“袁老是起了爱才之心么?”

    老人不答,只是一挥手,背后沉重的大门便直接分开,外界光线照进来的同时,老王已经毫无反抗之力地飞了出去,不过人在空中,他还记起来喊出了一句道:“袁老,我还要一本《天殇拳》!”

    下一刻,一个普普通通的木盒跟着一起飞出,直接落在了老王的胸口处,而后者则被送到了石桥的另一头,那股无法阻挡,也根本找不到源头的沛然巨力这终于消失不见。

    老王伸手抓住了对方送来,放有玄品法决《天殇拳》的木盒,无奈地摇了摇头后,半句话都不敢多说,只得灰溜溜地离开了。

    -------

    这一边,李轻尘在向老王说出了自己的要求后,便直接离开了,毕竟他是没有资格直接去往武库挑选翻阅的,这些出格的事,自然只能让老王代劳,而他先行离去了。

    回到客栈的时候,门外竟已经等候了许多人,而且看那样子,都是各世家的人,并且不再是家仆的模样,个个无论是穿着打扮,还是谈吐气质,都上升了一个大台阶。

    这也正常,李轻尘的对手张藏象未必有多少人认识,哪怕他排在悬镜司人榜之上,但不懂行的,永远不会觉得所谓的排名有多厉害,不过到底亲眼见识到了那一场比赛,哪怕只是事后听闻,所有人也都对这位几近拥有“不死之身”的少年很感兴趣。

    就算缺了一只手,都不是寻常的五品可以媲美,更何况现在一看,对方竟然连断手都接上了,心中震撼之余,更觉得此人一定得好生拉拢,指不定二十年不到就是一位上三品武人了,到时候家族中可算是又多了一位顶尖战力,势力便又可以迅速扩张。

    况且不止是他,这客栈听说还住着一位冷面少年,实力更是不俗,三场下来,皆是以摧枯拉朽的姿态赢了对手,而且今天赢的,还是裴家那位混世魔王的亲弟弟,这也是值得拉拢的对象。

    哪怕他们曾听说对方与国舅爷府的人起了龃龉,更有消息灵通的,知道国舅爷一位义子就死在这间客栈的后院,可哪怕是冒着得罪国舅爷府的风险,只要拉拢到他们这些天赋异禀的年轻武人,那也是值得的。

    退一步说,一位朝廷新贵罢了,还远不值得他们这些传承有序的世家豪阀之众畏惧或担忧。

第五十三章 买卖与仁义

    好不容易才摆脱了底下这帮人热情的纠缠,顺利地进到了客栈里面,转身合上门上楼之后,李轻尘这才发现在自己门口竟然还有人在安安静静地等着。

    不是别人,正是当日曾在雨花河为自己领路去桂花坊的那小厮,他一见正主来了,便赶紧恭恭敬敬地弯腰施礼,头都差点低到了地面,然后才小声开口道:“我家主子特意遣小人前来邀请公子,今夜亥时,主子在桂花坊恭候公子大驾,叨扰之处,还望公子见谅。”

    言罢,他依旧保持着弯腰及地的模样,一动也不动。

    李轻尘看他那样子也辛苦,便道:“我知道了,你且回去复命吧,在下今夜一定准时赴约。”

    终于得到了自己需要的允诺,那小厮这才暗暗地松了口气,却依旧不站直,而是面朝着李轻尘,一边道谢,一边往后倒退着离开。

    李轻尘站在廊道处,暗道若是那乾三笑先前信了自己,这次只怕是赚了一大笔吧,毕竟外面的人或许还不懂那张藏象的厉害,但那些消息灵通的世家子弟们不可能不明白。

    一边是幽州来的无名小卒,一边是没落世家的人榜高手,想也知道这赔率该有多高,这次狠狠地赚一笔那帮富家子的钱,想必其中的滋味很是不错。

    只可惜,自己一开始就没想过要跟乾三笑做什么正经交易,答应对方合作,也只是虚与委蛇罢了,说到底,不过是需要乾三笑的情报帮助,他对乾三笑的许诺,可从未想过要实现的,不过嘛,见一见也未尝不可,毕竟下一场他依旧需要对方的帮助。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这可是兵家老祖的肺腑之言,而过往的历史也无数次地证明了情报的重要性,他李轻尘做事,向来喜欢尽可能地杜绝掉意外。

    ------

    入夜,亥时。

    李轻尘准时来到了被外界誉为销金窟的雨花河畔,轻车熟路地走到了桂花坊,自有那小厮热情接待,只不过他这次却是刻意地打扮了一番,遮掩了模样,不然以他现在在长安的名气,许是有不少人会认识的。

    乾坤入袖,锦衣夜行,李轻尘一向都不喜欢被太多人关注的感觉,因为幽州司伤亡之所以那么大,就是因为他们抛头露面的次数太多,泄露过的关于自身的情况太多,敌在明我在暗,刻意针对之下,谁都只能饮恨。

    入得了这处明明坐落于人间风月场,但环境却显得无比雅致的桂花坊,抬步上了二楼之后,李轻尘发现乾三笑与那位桂花坊明面上的主人虞蟾姑娘已在等候了,桌上的冷碟热菜,摆了不少。

    依然戴着那张黑白二色的鬼脸面具,穿着一套罩住了全身的宽大黑袍的乾三笑立马站起身,音色混混沌沌,却又无比清晰的声音从那张面具下传出。

    “恭贺李兄,又进一步呀!”

    李轻尘闻言,露出了一缕恰到好处的笑容,既不显得生分,却也没显得太过热情。

    “全仰仗阁下相助,不然单

    凭在下一人,是绝无可能胜他的。”

    乾三笑只在乎输赢,对怎么输,怎么赢的,却是一副混不在意的样子,当下立马岔开了这个话题,转而招呼道:“来,李兄,请坐,虽然寒酸了些,但也算是一场庆功宴了,在下的心意,还望李兄万莫嫌弃。”

    话音刚落,旁边那位一直蒙着面纱,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风情万种桃花眼的虞蟾姑娘迈着优雅的小步,走上前,俯身为李轻尘倒上了一杯香气扑鼻的桂花酿,只不过她身上的香味,却是更加惹人想入非非。

    李轻尘一听,却是故意用略微有些疑惑的语气问道:“咦?在下还未完成当日与阁下定下的目标,又怎可说是庆功宴呢?”

    二楼的气氛顿时一僵,那位虞蟾姑娘托着酒杯站在一旁不发一言,半晌,乾三笑才用有些沉重的语气说道:“在下不愿与李兄说那些假客套,实话实讲,李兄怕是,不能再赢下去了。”

    李轻尘低着头,一边把玩着自己第一次来,便十分喜欢的小酒杯,一边不紧不慢地问道:“为什么?”

    乾三笑许是早就已经准备好了说词,立即为其解释道:“第一,李兄今天的表现,实在是太过惊人,一战赢下张藏象之后,李兄的赔率,已经一路高涨到了极限,下一场除非是那位狂龙亲自上阵,不然大部分人,都不可能去压李兄输,第二,再走下去,李兄会得罪的人,就太多了,而且在下清楚,李兄想要加入长安司,在最近这些日子里,李兄与他们往来十分频繁,想来就算李兄输了,他们也不会放过李兄这块良才美玉,既然再走下去已经不能得到更多的利益,那李兄又何必坚持再赢下去呢,下一场,由在下坐庄,李兄只要承诺输掉演武,在下愿奉上五万金以做补偿!”

    此话一出,场面一时之间已经完全凝滞了。

    五万金?

    想想朝廷一年的税收才多少,有这个钱,已经足够他买下一座城了,当然,不会是长安就是了,但就算进了前十,得到的实际利益,也不会比这个多多少。

    却不想,李轻尘放下酒杯后,抬起眉头,面无表情地看了那张鬼脸面具一眼,道:“不是会得罪的人多,是有人不想让我再赢下去了吧。”

    乾三笑在沉默了三息之后,道:“老实说,在商言商,在下本不需要给李兄说这些,不过在下与李兄做买卖一直都很高兴,眼下买卖做不成了,可仁义依旧在,在下多嘴提醒李兄一句,长安水深,莫要淌水过河,会淹死人的。”

    李轻尘没说话。

    按照他原本的打算,其实只要能够搭上长安司的线,就够了,他本也不是什么喜欢抛头露面的人,可现在老王却给他出了个大难题,况且他要的好处,人家已经在准备了,总不能这时候再推脱吧。

    一本天品真经,需要什么代价,他自己都不敢去想,那原本是幽州司准备举全司之力为他换取的宝物,单靠他自己,得用多少年?

    眼下既然

    能够提前得到这本天品绝学,一切代价都是值得的,因为就算查出了真相,找到了幕后黑手,不也需要足够的实力,才能跟他们“讲道理”么?

    更何况,只要成功地加入了长安司,麻烦是什么,天塌下来,总有高个子顶着,老王看着就不矮。

    “在下与阁下之间的三场交易,也很满意,如果没阁下的情报,在下也赢不了张藏象,这件事在下必须得承认,所以在下也不骗阁下了,下一场,我要赢,而且不光是下一场,下下场,我还是要赢,阁下愿意在我身上下注,得了多少利,都是阁下的事,可阁下的要求,请恕在下不能执行。”

    乾三笑道:“当初在下曾与李兄约定过,在关键时刻,李兄得为在下输一场,李兄可还记得?”

    李轻尘毫不犹豫地反驳道:“可你也保证过,一定会让我进武道会前十!”

    至此,乾三笑便没有再多言了。

    仁义之事,已经做够了,商人终究还是得恪守商人的道,于是乾三笑只得一拱手,然后往外送客。

    “既然如此,李兄,请回吧。”

    李轻尘站起身,亦是郑重地一抱拳,然后转身大踏步地离去了。

    -------

    待得李轻尘已经下楼离开了桂花坊,一直站在一旁默默地听着,没有插嘴的虞蟾姑娘这才走上前,正欲宽慰一二,却不想,乾三笑举起那只戴着鹿皮手套的手,拦下了对方。

    “这件事,我心中有数,商之道,买卖而已,简单,但也纯粹,私人感情,不该夹杂其中,这件事我已做到仁至义尽,无愧于心,是否能继续走下去,且看他自己的造化了,之后关于他的买卖,也全都收手,不然被那些人记恨上,这长安,也就待不下去了。”

    虞蟾走上前,从背后抱住了乾三笑,将脸轻轻地贴在了对方的背上,呢喃道:“钱,真的就那么重要么?”

    她不懂,难道钱,真能买到一切么?

    她不愿认同这一点,因为最起码她的真心,钱就买不去。

    乾三笑在虞蟾的怀里慢慢地转过身,反过来伸手搂住了对方,小声道:“钱不重要,人才是最重要的,可钱却是打通人脉关系最关键的东西,每个人的心中,对于万事万物,其实都有一个价格,我只是希望,将来有一天,可以用钱,买来在天底下自由自在生活的权利而已。”

    她抬起头,一对桃花眼,水波流转,数不尽的风情。

    她没有去问自己价值多少,只是道:“坊内小天地,坊外大天地,哪儿有什么真自由,蟾儿觉着,只要此时此刻,能够快乐,那便足够了。”

    大着胆子说完了这番话后,她又有些担心地问道:“没有做他们要求的事,会不会。。。。。。”

    乾三笑赶紧伸出了一根手指,拦下了对方接下来要说的话,这一刻,声音却不再是那么混混沌沌,模模糊糊,听不清男女。

    “放心,有我在。”

第五十四章 无形的对手

    玉轮高悬,尘世的繁华与喧嚣,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离得很远了。

    终于走出了这座暗中藏了不知多少悲欢离合的销金窟,李轻尘忍不住仰起头,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头顶这轮在今天大得略微有些奇怪的月亮,心道等下得走快一些了,因为马上就要到长安宵禁的时候,他可不想被城中巡防的守军给逮到。

    历经数次扩建之后,规模之大,已是前无古人的长安城内,宽敞的街道上竟也没见到其他人。

    倒也对,都已经这个时候了,该回家的,兴许都已经入睡,而不愿回家的,也早就到了自己想去的解闷地儿,这时候走在街上的人,的确不会太多。

    李轻尘并没有多想,只是他才刚在平坦的大路上走出没几步,下一刻,突然心生警兆,那完全是本能的,对于致命威胁的下意识感知,所以他立马就偏过了头,甚至想要朝着旁边躲开,但整条肩膀还是在瞬间就被一柄利器给卸下了大半,只剩下一点点皮肉还连接着。

    整条手臂从肩部被人给完全切开所产生的剧烈的疼痛,立马开始烧灼着他的神经,疼得让人几欲发狂。

    这很正常,因为经常受伤并不会让人的神经麻木掉,相反,对于武人们而言,在战斗中,感觉越是敏锐的,才会越占优,身体对于外界的反应,必须是瞬息间的。

    选择麻木掉自己的痛觉,无异于是走在去找阎王爷的路上了。

    他也一样,不是不痛,只是比较能忍罢了。

    虽然瞬间身受重伤,但他依然面不改色,并且瞬间就朝着旁边横移了出去,而在这一刹的时间里,他的腰间又带起了一条血线,显然,敌人又得手了。

    还好,他躲闪得极快,故而这一道腰上的伤并不深,他伸出左手,想要按住断掉的右臂,以此让血肉筋骨等连接到一起,愈合得更快,可袭击他的人,显然无比清楚他的能力,故而对方立马又展开了更为可怖的攻势,就是为了让他无暇去顾忌已经存在的伤,想要靠着一点点伤势的累积,压垮他!

    最让人惊讶的是,这竟然是一个看不见的敌人。

    李轻尘没有看到任何敌人所留下的踪迹,可他的心,依然没有乱,老辛曾说过,世间绝学,千奇百怪,更别说天赐武命这种东西那就更没道理了,所以天底下,永远不会缺难缠的对手,每当到了这种时候,一定不能乱,因为一旦心乱了,就等于一只脚已经踏进阴间了。

    看不见,其实不算什么,虽然他还不是上三品的武人,无法靠着凝练的神意去寻找并且锁定自己的对手,可他也依然有着自己的办法,那就是直觉!

    直觉,对于寻常人来说,只不过是时灵时不灵的一种参考罢了,但对于他们这些武人而言,那就是最可靠的利器,因为武人修行,并非只是提升了五感,上三品武人所具备的神意,用更通俗的说法来讲,就是佛教所言第六感的实相化,而第六感并非是上三品的武人们

    所独有,相反,就连普通人,也偶尔会产生对于未来的一些感知,至于经受了刻苦训练的武人,对于这一点感知得就更加敏锐了。

    世间诸般法门,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能疑法,否则万法皆空,李轻尘愿意相信自己的直觉一定会奏效,况且,他并不是只能靠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那不是他的性子,在这种时候,他的脑中,在不停地计算着对方下一刻攻过来的方位!

    前一刻刚刚攻击了这一边,那下一刻对方能够去攻击哪一边呢?

    最起码,是有一个范围的,虽然这个范围不算小,但在与对方过了几招之后,对方的出招习惯如何,他都在算计着,在不停地缩小着那个范围,希望最后能找到一个必然的方向!

    天下能常胜者,莫不是算无遗策之人!

    “右边!”

    浑身浴血,已看不出人形的李轻尘猛地抬腿横扫,虽然前方什么也瞧不见,但他却明显地感觉触碰到了人体,而对方许是因为太过自信的原因,竟真的一下被他所打中。

    月光之下,只能看见他自己一人在不停地闪转腾挪,然后对着四周的空气出招,同时身上还不停地会冒出一点点血迹,以及出现伤口,这一幕甚为诡异,可更诡异的是,这里的动静,没有惊动巡防的城卫军。

    一腿横扫打中了对方之后,寻着提前算计好的落点,李轻尘猛地冲上去,一拳朝着地面狠狠砸出,只可惜沙土飞扬,地面出现了一个小坑,他却没有如愿以偿地碰到人。

    对方的速度很快!

    一拳落空之后,此刻浑身上下皆是破绽的李轻尘靠着经验赶紧倒退,下一瞬,他左右交错拦在面前的手臂上,便已经出现了两道深深的刀痕,几可见骨!

    李轻尘一边毫无规律地四处逃窜躲避着对方的攻势,一边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用嘲弄的语气道:“你也应该是五品入境的修为吧,甚至可能只是杀力强一些的六品大成罢了,那咱们就耗着好了,反正我这人其他本事没有,就是耐打。”

    一语毕,四周传来的攻势明显变得更加剧烈了。

    李轻尘嘴角微微一扬,他的目的成功地达到了,说这句话,无非就是为了让知道他恢复力极强的对方心中着急,在面对这种无影无形的敌人时,只有当对方着急了,他才能从中找到对方更多的破绽!

    无形的敌人,无形的刀,哪怕浑身血花四溅,经受着仿佛凌迟一样的巨大痛苦,可李轻尘依旧仿若未闻,此时此刻,他好似生出了两个脑子,一个在不停地计算着敌人可能攻来的方位,而另外一个,则在指挥着身体不停地四处躲闪,既感受到疼痛,却又不让疼痛干扰到自己的计算!

    看不见,就等于无敌了么?

    李轻尘不这么想,因为对方在自己说出了那番嘲弄的话之后,明显开始着急了,而越是着急,对方的攻势,就越是有迹可循,因为在这种时候,对方的本能已经

    取代了脑子,当这个无形的敌人不再思考,只是在疯狂地倾泻着自己的愤怒时,他就抓住了对方。

    一直都在靠着天赐武命的能力默默地恢复着身体的伤势,然后进行防御和躲闪的李轻尘突然放开了手脚,踏步,往前,一手揽出,磅礴的真气就仿如毒龙探首,往前狠狠一卷。

    既然看不见,他索性就闭上了眼睛,完全靠着自己的本能驱动着身体,往前一揽,一卷,再一击炮拳打出,这一次,对方甚至将血都喷到了他的身上。

    成功了!

    只可惜还不等他高兴片刻,李轻尘膝盖突然一软,直接无力地跪了下去。

    他瞬间反应了过来,这是又有高手来了,而且其速度,甚至要比先前那人还要快!

    得躲!

    他赶紧朝着旁边就地一滚,只是被人割断腿部经脉都还未来得及完全愈合,他禁不住龇牙咧嘴地发出了痛苦的哼唧声,身子一下完全僵住了,四肢百骸都充斥着诡异的力量,让他一动也不能动。

    该死!

    李轻尘心中不停地怒吼着,想要再次站起来。

    他不能死!

    最起码,不能现在死!

    整个幽州司,那么大一帮人,将自己从一个无人收留的弃婴养育长大,不计回报地培养自己,将一切以性命换来的经验与绝学倾囊相授,把自己当亲儿子一样看待的人们,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难道自己不该努力为他们发出声音吗?

    不管是谁,是朝廷也好,还是什么也罢,他不管,他一定要查明真相!

    老辛,猴子,老六,马面,韦陀,兔爷,崔先生。。。。。。

    他们不该就这么寂寞地死去,成为功劳簿上一个个黑色的名字,甚至连存在过的证明都被销毁,过往的一切,不再存在,完全成为了一个个笑话。

    现在,作为他们的儿子,他决不能也这样无声无息地死去,他想活下来,他李轻尘没什么理想,但也正因为如此,他就要替他们完成他们已经无法再去亲自实现的梦!

    猴子!

    长安的烟花地儿,老子已经替你看了,也没什么了不起的,那虞蟾姑娘也算半个花魁了吧,哼,都不敢以真面目见人,肯定没咱们幽州的姑娘好看,你不用来了。

    老辛!

    尘小子知道你这一辈子都想跻身上三品,但没关系,你做不到的事,儿子来做,尘小子这辈子不但要修出神意,还要修出神相,做那传说中的一品武人!

    韦陀!

    虽然尘小子从小就讨厌你,也很想亲自再告诉你,你被人算计了,你不该那样做的,但没办法,你还是尘小子的韦陀老爹,那些寺庙,尘小子以后要帮你建上一百座!

    李轻尘咬着牙,在心中不停地呐喊着。

    站起来!

    站起来!

    站起来!

    快站起来啊!

第五十五章 剑气破圆光

    唯有一轮皎洁的圆月正悬于天,四下冷冷清清的街道上,于那空无一人之处,竟突然响起了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

    “你很耐打?那等老子把你的脑袋给整个割下来,看你小子到时候还能不能再说这话!”

    这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与对方先前所用的招式互相对应,使得李轻尘一下子便想起了他到底是谁,没错,此人正是国舅爷府上的那位灵猴。

    自那天夜里在客栈与李轻尘互相换伤之后,这位生性极度自负的灵猴,便已在心中暗暗地记上了他,只是之后他一直被勒令不得轻易离开国舅爷府,更不得单独去找李轻尘的麻烦,故而只能耐着性子,好生休歇了一段时机。

    摩拳擦掌,在今日总算是得到了授意,要将此人彻底杀死,他自然是迫不及待地主动请缨,而且也被负责主持这件事的幽蛇杨巳点头应允,毕竟他清楚,在这十二位义子之中,正有三人有着绝佳的配合。

    长得一只朝天鼻,又加上一副尖嘴猴腮的模样,夜里看着就跟恶鬼似的灵猴终于忍不住显出了身形,看着脚下已无法动弹的李轻尘,他抬起一脚便踹在他的脸上,之后又死命地碾着对方的头,要将对方整个踩进土里。

    他刚才自信不会被对方所抓到踪迹,结果却被李轻尘给打中了一脚一拳,不但丢了脸,还受了一点轻伤,心中正是不忿,现在得势,自然要好好地折磨一番对方才行。

    李轻尘的脸在对方的脚下已经被踩得变形,他却丝毫不管,而是完全将心神沉浸于身体之中,努力地催动着自身的真气,想要清除掉那种让他浑身麻痹不能动弹的诡异力量。

    灵猴一边加大脚上的力道,一边快意地大吼道:“起来呀!快站起来呀!你不是很能打么?快起来呀!”

    他一边喊着,一边掏出了先前让李轻尘饱受苦头的两柄趁手宝刀,却并不急着立马杀死李轻尘,而是先蹲下来,然后连朝着他的肚子捅了几刀,最后一刀捅进去,不急着拔出来,而是贴在李轻尘的耳边,笑嘻嘻地道:“起不来?那是当然了,这可是我大哥的绝技!”

    话音一落,旁边竟又有一个不过寻常人膝盖高的侏儒现出了身形,他穿着一身灰不溜秋的袍子,生得一对贼兮兮的小眼睛,转动不停,嘴角还留有两缕小胡子,看起来年岁应当也不小了,双手拢袖,正好整以暇地看着这边,只是不说话。

    灵猴将手中的刀轻轻一转,原本还在使劲的李轻尘忍不住闷哼一声,嘴角都溢出了鲜血。

    “哈哈哈,原来你小子也就这么回事呀!还以为你多厉害呢!”

    眼看灵猴似乎还想好生地折磨一番对方,天地之间,突然回荡起了一个有些急切的声音,催促道:“老九,赶紧杀了他!”

    灵猴一下子抽出了上面已经沾满了鲜血和内脏碎块的宝刀,轻轻一抖,甩掉了上面的秽*

    物,随即有些不耐烦地道:“知道了,知道了!”

    那侏儒在一旁突然笑道:“世人都说猴急猴急,你这小猴子,倒是一点都不急。”

    灵猴回头看了那侏儒一眼,嬉笑道:“大哥在这,难道这小子还能跑了不成?小弟也只是心中恼恨这小子不识抬举,行事太过可恶,想好生地玩玩他罢了,既然大哥发话了,那小弟这便取他性命!”

    说罢,他便手握那两柄造型十分奇异,竟是两边皆开刃,叠放在一起,就好似蝴蝶翅膀一样的尖刀,轻轻地按在了李轻尘的脖子上。

    “打赢了那傻大个张藏象就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最后不还是落到了你猴大爷的手里?哼,别想了,小子,长安司那边不会有人来救你的,至于跟你住一个客栈的那小子,今晚也自有人招待,你呀,就给我乖乖地去死吧!”

    说罢,灵猴便打算慢慢地割下这小子的头,让他好生体会一番只能眼睁睁地自己慢慢滑落深渊,想要挣扎,却又无可奈何的那种可怕和绝望。

    灵猴很是自信,因为身为今夜被派来伏杀这小子的三个人之一,他自己都觉得他们这个组合实在是太过难缠,换做是他,也只有等死的份。

    首先是天赐武命被称之为“蜃楼”,又兼修与那月兔妹妹同出一门的圆光术,可以创造出幻境的蜃羊,再加上他这个以速度和爆发力闻名的灵猴,还有他们的老大哥,神出鬼没,最擅偷袭下毒的毒鼠,这三个人,两个五品入境,一个五品大成,三人合力围杀,可以说国舅爷府那边对他李轻尘是极为重视了。

    这三人,一人擅长幻术,一人可以主攻,一人伺机偷袭,配合得简直天衣无缝,毫无短板,一般的五品武人在这三人的配合之下,只怕完全没有还手之力,李轻尘猝不及防之下,也着了他们的道。

    不过哪怕对方的刀子都已经架在了脖子上,李轻尘也还未放弃,虽然身受重伤,内脏都破裂了小半,可他依旧强忍疼痛,将浑身的真气不断鼓胀,做着最后的挣扎。

    灵猴看出来了,却还是不急,因为他十分信任身后的两位兄弟,有他们在,这小子绝对翻不了什么天,况且对方越是挣扎,他就越是兴奋,何不让这小子多挣扎一会儿呢?

    可正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背后冷不丁突然响起了一声惊骇的呼喊,他听得出来,那是主持幻境的蜃羊的声音。

    “是谁!”

    一声喊出之后,原本只见头顶一轮明月,不见周围房屋的街道突然一变,头顶的明月依旧,却不再那么显眼和明亮,而周围被隐藏的房屋也露出了全貌,在这一刻,他们才仿佛又回到了人间。

    李轻尘只是草草一看,便发现他现在其实离着平康坊已经很远了,只是不知何时着了对方的道,路上一直未曾发觉,直到走到这僻静处,对方才终于动手。

    蜃羊的幻术被破

    ,下一刻,便有一道铿锵有力的声音响起。

    “朗朗天上存明月,却有鼠辈遮青天。平生所爱唯一事,酒酣之处剑气生。”

    众人循着声音看去,却不知何时,边上竟多了一位看着至多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郎。

    两道剑眉锋芒毕露,一对星目神光璀璨,一头白发如雪,被黑色发冠束于头顶,一席武服黑衣,如夜色一般漆黑,他立于屋檐之上,咧嘴一笑,却忍不住打了个响亮的酒嗝,再看他左手上那一个已经拔开了塞子的酒葫芦,便知道这小子定是已经喝了不少。

    不等蜃羊等三人多问,他右手持剑,只是轻轻一挥,便有一道无形剑气飞射而出,在刚才,正是他袭击了一直躲在暗处施展圆光术的蜃羊,只是此人平生最不喜偷袭,不愿以这卑鄙的方式重伤对方,故而只是逼走了蜃羊,破了对方的圆光术,便不再追杀,当下又是一剑,剑气凌厉,惹得底下那獐头鼠目的侏儒惊呼着跳开。

    本还在准备慢慢割去李轻尘头颅的灵猴还未反应过来,底下那人突然弹起,一下子撞在了他的头上,灵猴手上加力,下意识地以双刀斩向李轻尘,却不想后者竟以肉掌接住,以手掌的骨头将刀刃死死夹住,然后又是狠狠一撞,这两下的力道极大,灵猴猝不及防之下,被撞得那是七晕八素,连手上的刀都松手丢了去。

    李轻尘在成功地卸下了他的兵器之后,随手一丢,然后上去摁着灵猴的头,朝着地上死命一砸,尘土飞扬,远处的蜃羊眼看不好,一恰手决,便又有雾气横生,但转瞬间,就被那一道道无形的剑气搅碎,他猛地扭头看向了那边摇摇晃晃,好似随时都要掉下屋檐的少年,那是惊怒交加,心生退意。

    他并未是纯粹的武人,其所修的,乃是圆光之术,借月施法,便可迷人心智,创造出种种幻境。

    比如刚才,其实不是灵猴隐去了自己的身形,而是李轻尘的视觉已经被蒙蔽了,他眼中所见的世界,并非是真实的世界,而是蜃羊为他创造而出的幻境。

    如此奇法,再配合他的天赐武命“蜃楼”,彼此配合,相得益彰,寻常人一旦中了术,若非他主动解除,只怕一辈子都要被困在里面,而且他虽是施术者,但本身也隐没在幻境之中,一般人从外面也看不出什么端倪,故而可以瞒过夜里巡防的城卫军。

    此术一旦展开,虽然还是在同一个世界,但双方所见,完全不同,所以对方就算是从旁边走过,都发现不了,可今天不知怎地,竟连续被这少年破去他两次法术,从他下山以来,这还真是头一遭,当下他这感觉那真是见了鬼了。

    要知道,就连月兔的圆光术,也是学自于他,没理由被这少年郎轻松找到他本尊所在,然后破去法术,难不成他是什么上三品的高手,靠着神意将自己给锁定了?

第五十六章 三尺不得入

    明媚的月光下,街道上的局势却是忽然变得混乱至极。

    突然出现,不知其来历的神秘少年一人单独立于旁边的屋檐上,先前三次出手,两次是破了蜃羊的幻术,一次是逼得毒鼠撤去了自己的天赐武命,使得原本浑身麻痹不能动弹的李轻尘成功挣脱了束缚。

    可他又偏偏不下死手,亦不主动追击,那样子仿佛就只是一个独立的局外人,可他偏生每次出手都落在灵猴等三人的要害处,害得他们苦心构建起来的大好局势顷刻间便完全崩溃。

    而这边的李轻尘虽然被灵猴等人合力重伤,可他的实力本就远强于灵猴,先前在客栈换伤只是故意示弱,而在战胜张藏象之后,他的实力更上一层楼,刚才一下脱离了掣肘,立马抓住机会卸了对方手上的双刀,之后场面就变成一边倒了。

    生得一副侏儒模样的毒鼠,站在一旁也只有躲闪剑气的份,他虽有五品大成的实力,但并不擅长正面搏杀,杀力有限,甚至还不如一般五品入境的天才,眼下面对这些无影无形,偏生锋利得让他无比畏惧的剑气,只能躲闪,无力反击。

    至于远处的蜃羊倒是有心想要帮忙,可他也不是擅长正面搏杀的类型,而圆光法术一出手便会被那些剑气给搅碎,惹得他只能在一旁惊怒交加的喝问道:“你究竟是何人?为何要阻我等行事?”

    剑眉星目,英俊非凡的黑衣少年闻言,只将自己手腕翻转,倒持长剑,场中那一道道凌厉的剑气顿消,他仰头饮下一口酒后,潇洒地一抹嘴,笑着道:“路见不平事,自当拔剑相助,在下只是一个看不惯以多欺少的普通剑客罢了。”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蜃羊听完,忍不住咬牙切齿地骂道:“臭小子装神弄鬼。”

    说罢,他便又想故技重施,再度施展圆光幻术迷惑对方,却不想,那少年提着酒葫芦,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笑着道:“老兄,你就别白费功夫了,我这双眼睛呀,什么都能看穿,你的幻术,对我无用。”

    蜃羊闻言,禁不住大吃一惊,想他自学艺成功下山之后,在江湖上纵横来去,同境之中,罕有敌手,就算是遇上了打不过,但以幻术遮掩,也可以轻松逃掉,若不是有这份本事,他也不至于能被国舅爷收为义子,怎地今天是遇上了命中克星了不成?

    正在这时,那原本正在仰头饮酒的少年突然一个翻身飘下,而在同一时间,竟有一道犀利的黑影瞬间击碎了他刚刚所站之地,碎砖烂瓦,落了一地,互相碰撞,顿时发出了清脆的“噼啪”声。

    “杀!”

    陡然来袭的黑影瞬间便与早就震怒不已,只是苦于一人不敢独自上前的毒鼠一同攻向人还在空中,无从着力的黑衣少年,至于蜃羊,则赶紧施展法术,去救援已经毫无反抗之力的灵猴。

    就在刚才,李轻尘是真真切切的已经起了杀心,泥人尚有三分火气,他又不是菩萨心

    肠,岂能任人如此欺凌?

    想他自小长大的幽州,本就是整个大洛王朝最乱的一块疆域,在他们幽州,那真是人命如草芥,一言不合,即可杀人,而他们幽州司的人,对敌的时候也从来没有手软过,他先前的隐忍算计,不过是想着初来长安,实力不济,人生地不熟的情况下,所必须做的事罢了,但这帮人居然这样在长安设局伏杀自己,又岂有绕了他们的道理?

    可正在他单手拎着已经完全失去反抗之力,甚至连一身护体真气都被打烂的灵猴,准备用对方刚才所言之法,直接扭下他整颗脑袋时,眼角余光突然瞥见旁边竟不知何时,来了一只口中布满了尖牙利齿的狰狞兽头,大口地咬了过来,他不知对方来头,不敢硬挡,赶紧朝着旁边闪身一避,可就在他退走的路径上,眨眼间便出现了数十把锋锐的飞刀,朝着他一起杀来,李轻尘无奈之下,只得先松开了拎着灵猴的手,一个灵活的翻身,落在了后方。

    可就在他落地的下一瞬,竟又有一个看不清眉眼,但外形与那些扶桑刺客确有几分相似的瘦长黑影手持长刀,朝着他头顶瞬间劈下。

    李轻尘刚才无力动弹的时候,被那灵猴用刀子将肚子里的内脏都搅碎了小半,像这种可怕的伤势,一时半会儿的还真不是单靠那天赐武命就可以迅速伤愈的,他只得赶紧先闪开来,不曾想那黑影落到一半之后,却是突然消失了,许是清楚这一刀落不下去,也就收了力道。

    难道又是那种奇怪的隐身之能么?

    李轻尘赶紧屏息凝神,双眼之中满是戒备地左右四顾,仔细地观察着再度变得空荡荡的街道,想要通过感受到对方的杀意的存在,进而提前躲避。

    “咻!”

    就在这一瞬间,竟又有一柄长刀出现,朝他斩去,李轻尘赶紧朝着旁边跳走躲闪,同时暗道侥幸,虽然自己没能提前察觉到对方的意图,但对方似乎速度不足,故而他依然是躲了过去。

    可还没等他高兴太久,就在他落地之处,原本平整的地面上竟突然出现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里面深不见底,李轻尘还当是陷阱,下意识地惊呼一声,赶紧强行提气,朝着另外一个方向逃开,可这一下却是牵动了原本的伤势,刚一落地,便忍不住喷出了一大口鲜血。

    接下来,十八般兵刃接连上阵,偶尔还有突然出现的可怕兽头或是机关陷阱,连续这么十几次下来,虽然李轻尘次次都成功地反应过来躲开了,但也感觉有些力有未逮,因为很多时候对方来的那是一环扣一环,他单靠肉身地力量,躲闪不及,就必须强行调动体内的真气,如此便会害得原本的伤势进一步加重,没几次之后,便感觉有些不妙了。

    可正在这时,从外面突然传进来了一个清朗的声音,正是刚才那位仗义出手的同龄剑客。

    “老兄,你中幻术了!”

    就这一句话,让李轻尘陡然惊醒

    ,他本就是聪明人,当下一瞬间就明白了过来,首先是哪儿来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自然全都是幻术而已,只是他精神太过集中,没有思考到这一层罢了。

    也难怪,为何自己明明已经很专注了,却一直都感受不到对方的杀意和存在,要知道他会的,可以藏住自己气息和心念的方法,可是跟整个幽州司最擅长收敛气息的猴子学的,再辅以韦陀教的龟息术,站在哪里就跟死物一样不会引人注意,但出手那一刹那,还是免不了露出破绽,这是必然的。

    而对方既然这么擅长隐藏自己的念头和杀气,那为何每次出手,又都要在自己看得到的地方,让自己只需要稍微努力一下就能闪开,因为这一切都是假的!

    对方根本就没打算跟自己硬拼,就是想消耗自己的体力罢了,再加上自己本就受了伤,现在原本最擅长持久战的自己,反而不能够长久地跟对方拖下去了。

    一念至此,李轻尘却又有些无可奈何,毕竟他转头四顾,却根本就不清楚自己在哪儿,该怎么办,这幻术太过可怕,自己就算明知道是幻术,却也拿他没办法。

    好在下一刻,外面的那位少年郎便又传音指点道:“是你的眼睛蒙蔽了你,快闭上眼睛,回想刚才真实的场景即可,这样以他的能耐就影响不到你了!”

    再看外面,同时面对二人的夹攻,这少年竟有些闲庭信步的意思,不光如此,他还能分心指点被幻术困住的李轻尘如何脱困。

    当然了,因为在其他人的眼中,李轻尘就是不断地在一个小圈子里跳来滚去,然后自己牵动了伤势,就会吐出血来,显得颇为滑稽,但是只要不去看,靠记忆行动,身体便不会被幻术所影响。

    这边新来的偷袭黑衣少年的这人,亦是国舅爷府上十二位义子之一,排行第七,被称为疯马杨午,因为他的天赐武命十分奇特,乃是受伤越重,便越是厉害,故而他与人比试之时,往往不惧生死,完全一副不怕受伤的样子,好似得了失心疯一般,故以此为名。

    他与毒鼠二人合力,仍然是一人在前主攻,一人在旁边副攻,伺机偷袭,一旦毒鼠能用天赐武命命中那少年,场面便又会不一样了,他很有信心疯马可以给他争取足够的时间,可就在下一刻,在他们二人的面前,却是突然出现了一道若隐若现的墙壁,将他们牢牢地拦在了外面,不得寸入。

    数不清有多少道宛如白练一般的剑气在这方寸之地来回纵横,循环往复,这一道道若隐若现,偶尔露出一点真容的凌厉剑气,眼下就跟鱼群一样围绕着黑衣少年来回环绕,牢牢地守住了这三尺之地,让外人仅仅只是看着,便望而生畏。

    那黑衣少年见对面二人面有难色,忍不住咧嘴一笑,那笑容之灿烂,竟比世俗女子的笑容更加夺目。

    “我这三尺剑围,一直无人能破,两位要不一起试试?”

第五十七章 武侯定风波

    术,技也,所谓术,其实就是使用自身力量的一种方法。

    术之道,千变万化,涵盖寰宇,无一不包,无一不含。

    所谓穷数达变,因形移易者,谓之化,谓之幻,幻术者,可以假乱真,于虚实之间自由转换,让人在不经意间落入幻术者编制的种种幻境中而不自知,以达到他们种种不为人知的目的。

    而蜃羊所施幻术的厉害之处,便在于他可以通过圆光之术蒙蔽人的感官,再配合他独特的天赐武命,便可创造出一片虚幻之境,让人在不知不觉间中招,并且无法走出。

    只要武学修为未达传说中的上三品,那武人用来观察世界的,永远是靠自己的五感,而一旦五感被人所蒙蔽,人就会自然地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好比是普通人走在一处广袤的,毫无标识的森林里,常常会迷路,甚至走上几个月也还在原地打转,凡夫俗子借“鬼打墙”之名来形容这种可怕的现象,其实就是他们在无意识间绕了一个大圈罢了,可以说是落入了自然产生的幻境之中,只是武人更擅长控制自己的身体,他们前进的步伐永远是直线,故而少有迷路一说。

    不过幻术也终究只是幻术罢了,以蜃羊的境界,还远未到颠倒乾坤,化虚为实的地步,所以他的幻术,只要闭眼不看,闭耳不听,便可保无虞了。

    李轻尘听了外面那救星的话,赶紧闭上眼,开始在脑中回想刚才所见的真实街道,让记忆去取代自身的感知,立于原地不动,那四周频繁出现的幻象,于他而言,便毫无意义了。

    更重要的是,灵猴刚才已经被他给打残,而蜃羊又不长于近战,就算他封闭了五感,对方却也根本连上来偷袭都不敢,毕竟蜃羊刚才可是亲眼看到了,对方在完全不清楚已经深陷幻境的情况下,竟然依旧准确地抓住了灵猴身形两次,换做是自己,只怕早已被重伤了,他现在一个人,以幻术困住对方就已是极限了,哪里还敢上前。

    另外一边,那不知其来历的黑衣少年身周三尺之内,皆有一道道宛如游鱼一般的剑气环绕,并不喜欢正面对敌的毒鼠眼看不妙,其实已经心生退意了,但疯马不愧是疯马,在这种时候,他竟然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

    但现实是残酷的,因为前方不是一道不会还手的墙壁,而是一道布满了尖刃的撞车,疯马在冲上去的一瞬间,身体便感觉被千刀万剐,护体真气,都被那一道道剑气切开,而且让他头一次产生畏惧感的是,对方的三尺剑围,竟然连稍微塌陷下去的迹象都没有。

    “吼!”

    他心有不甘,实在是不愿就这样退走,只能怒吼着为自己打气,同时一拳又一拳,速度极快地砸出,皮肉纷飞间,就好似正在被凌迟一般,真气溃散,血肉分离,几息之间,手上便可见到骨头了。

    那一手持酒葫芦,一手持剑的黑衣少年站在三尺剑围的正中央,面色有些不忍,便劝道:“何必如此?你我可有何深仇大恨么,竟让你甘愿陪上武道前程?”

    疯马已经完全癫狂,双

    眼赤红,不做丝毫回答,只是奋力地往前出拳不停,想要硬生生地开凿出一条路来,那黑衣少年无奈地叹了口气,手腕一翻,手头那柄银色长剑迅速地往前刺出,速度快得完全看不清他的剑势走向,不过下一刻,他便已经自信地回鞘。

    却见对面的疯马身上突然出现了十余道小血泉,然后浑身力道一散,一下子往后仰天倒去,“嘭”地一声砸落在了地上,尤有呼吸声,只是不能再起身了。

    那黑衣少年仰头饮了一口酒,似是对自己这次出手十分满意,朝着疯马道:“无需担心,你回去休养半月便可痊愈,只是切记以后可莫再如此了。”

    那毒鼠刚才一直躲在暗处等待机会,眼看少年在击退了疯马之后,撤去了周围的可怕剑围,趁此机会,突然出手,朝着那黑衣少年伸手凌空一指,没想到那一道道剑气忽然再现,空气中竟有一团黑雾被激发出来,然后瞬间被剑气所搅碎。

    一击不中,他当即怪叫了一声,赶紧朝着旁边闪躲,可衣服却还是被划破了一道大口子,看起来份外狼狈。

    黑衣少年显然是对他这种偷袭的做法很是不齿,但稍微戏耍了他一番之后,却也不再追击,正欲前去拍醒那个还闭着眼睛的小哥,突然间眉头一挑,面色凝重地拔出长剑,飞剑而出,双掌并拢,倾力一击,一道远比长剑本身更大十倍的剑罡在夜空之下飞射而出。

    但随即便看见在那一轮明月下,突然飞出了一个娇俏的人影,一头金色的长发迎风飞扬,一对丹凤眼眼中满是战意,她手持一杆全然不似中原人所用的长矛迎了上去,全身上下竟冒出了一团璀璨的金光,让她在夜里变得份外耀眼,她手持长矛,一下子抽出,一股沛然巨力瞬间砸中了正包裹着长剑的罡气。

    “轰!”

    半空中,突然响起了一道惊动了周围十余座坊市的剧烈炸响,双方的力量直接碰撞,那道庞大的罡气直接炸开,这一下如果全部落在实处,只怕底下的民居都要坍塌不少,不知多少人会遭殃,但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一道道远比那黑衣少年身周更加精粹与坚韧的剑气生出,竟精准地将刚刚战斗的余波全都给拦了下来。

    两道黑影一前一后地落地,哪怕是一直都喜怒不形于色的裴,这时候都忍不住有些恼怒地呵斥道:“黛芙妮娜!”

    差点闯了大祸的金发少女只是倒背着双手,抓着手中的长矛,抬头假装月亮,根本不敢吭声。

    裴看到她这幅滚刀肉的模样,却完全生不出气来,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将刚才从空中收回的长剑丢还给了对方,最后才自报家门道:“长安镇武司办案,武人停手,违令者斩!”

    见到来人只是一击便将他最强的绝招打碎,甚至连手中性命相交的长剑都被缴了去,那黑衣少年的神色原本还有些紧张,当下总算是松了口气,收剑回鞘之后,便站立一旁,安静地等待长安司断案。

    却不料,那长得跟侏儒一样的毒鼠好似早已预先演练好了一般,一下子走了上去,然后“扑通

    ”一声跪倒在地,朝着裴一边磕头,一边喊道:“裴大人啊!救命啊!”

    裴望着面前的矮子,脸色无悲无喜,只是平静地问道:“杨子,你这是何意?”

    那边的蜃羊也早已跟着撤去了幻术,然后背着浑身是血的灵猴走上前,好似被欺负了的小孩子在向大人诉苦一样,嚎嚎大哭道:“裴大人,你们可来的太及时了,只差一点,我们四兄弟就要被这俩小子给杀了呀!”

    黑衣少年把酒葫芦挂在身侧,将长剑抱于胸前,看着面前这一切,却也不恼这帮人恶人先告状,因为他相信长安司对这件事自有决断,更因为他清楚,这一百五十年来,长安司也从没让人失望过。

    性子单纯的黛芙妮娜看到这四人拙劣的表演,忍不住道:“你们少在这里叫屈,这明明就是。。。。。。”

    只是她话未说完,便被裴伸手拦下,然后沉声道:“长安城内严禁武人随意动武,更何况现在已过了宵禁的时候,两罪并罚,你们可知是什么后果?”

    那蜃羊扶着还未醒来的灵猴,苦着脸解释道:“裴大人,您看看吧,我家这两个兄弟,一个被他们打得昏死过去,一个就连身上的血肉都被他们削去了小半,我们若不反抗,只怕早就死了,况且我等今夜出来,是有朝廷要事在身,在京兆府那边也早有报备过了,何过之有呢?”

    裴道:“哦?真是如此么,那好,你四人现在可需要去长安司疗伤?”

    毒鼠心中一突,赶紧一拱手,毕恭毕敬地道:“多谢裴大人的好意,不过我等还得赶着回去复命,就不敢再叨扰长安司了,不过这二人夜里袭击朝廷命官,胆大包天,罪大恶极,还请裴大人速速将他们拿下!”

    宵禁之后随意走动,在长安城内动武并且还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两罪并罚之下,无论如何都是要入狱的,这等于说是直接取消了李轻尘的参赛资格。

    李轻尘睁开眼,神色虽然还有些萎靡,但比刚才已经好了许多,他冷笑道:“我与你们无冤无仇,又是初来乍到这长安城,怎会袭击你们,真是可笑。”

    那毒鼠翻了个白眼,也冷笑道:“呵,我们怎么知道你是哪根筋搭错了,又或是包藏着什么祸心?这些事,到时候典狱司的人自然会审出来!”

    那旁边一直没有做声的黑衣少年听了,心中都禁不住怒火横生,正欲开口为李轻尘作证,却不料,裴淡淡地道:“行了,我知道了,你们四个可以回去了。”

    语气淡漠,而四道远比刚才更为可怕的无形剑气就横在毒鼠等人的脖子上,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心知对方是打定了主意要保李轻尘,实力不济,并且也不占理,本就不算硬骨头的毒鼠和蜃羊二人不敢再泼脏水,赶紧一人带上一个,灰溜溜地离开了。

    场上独留下了黑衣少年和李轻尘,前者忍不住单手握住宝剑,另外一只手指着裴,很是气愤地喝问道:“你真是长安司武侯?这里的情况你当真一点都看不出来?为何让他们离开?”

第五十八章 夜送拳谱来

    面对黑衣少年近乎无礼的质问,长安司武侯裴却只是冷冰冰地回了一句,道:“我需要向你解释么?”

    黑衣少年面有不忿,陡然间上前一步,继续大声质问道:“宵禁之事,乃归京兆府管辖,这却与你无关,我倒也说不得什么,但长安城内不准当街动武的规矩,乃是太祖皇帝陛下定下的,守护这条规矩,更是你们长安镇武司的职责,你既然亲眼目睹了,又怎可放任这帮丧心病狂之徒就这么离开?”

    裴不愿多言,看也不看对方,就只是转过身,默默离去,那黑衣少年见状,脸色一下子变得极为难看,好似往日的信仰一下子崩塌了一般,禁不住痛心疾首地喃喃道:“原以为长安镇武司会是多么特别的存在,原来也是这幅模样,罢了罢了,我之侠道,我自己守护,什么武道会,不参加也罢,什么镇武司,不加入也罢!”

    原本默默跟着裴一起离开的黛芙妮娜突然转过身,似是想说什么,但却被裴持剑拦住,后者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然后便带着愤愤不平的黛芙妮娜一起离开了。

    眼看黑衣少年站在一旁,还要说些什么,李轻尘突然走上前,一把拉住了他的肩膀,笑了笑,语气很是虚弱地道:“多谢小哥的救命之恩,不过在下还想厚颜再请求小哥一事,不知小哥可否送在下回所居之处?”

    黑衣少年转头看向李轻尘,他对这个同龄人的观感倒是极好,当即点头答应道:“理当如此,不然那几人折返回来就不妙了。”

    两人一路往回走,路上再未遇到其他麻烦事,甚至连朝廷巡夜的人都未碰上,一直到回到了客栈之后,李轻尘先走到了无心的门口,伸手轻轻地敲了敲,在等待了几息之后,这才皱着眉,和那黑衣少年一起走回了房间。

    两人围着屋内那张不大的小方几对坐而下,李轻尘这才抱拳自我介绍道:“房间简陋,倒让小哥见笑了,在下李轻尘。”

    黑衣少年亦是同样一抱拳,笑道:“在下沈剑心,渝州人。”

    看他的样子,似乎已经忘却了刚才的不愉快,显然内心坚定,不是一般人可比。

    李轻尘虽然看起来还有些虚弱,但伤势已经靠着体内的真气稳固,只是还需要一定的时间慢慢恢复内伤罢了。

    “沈兄也是来参加大洛武道会的?”

    黑衣少年轻轻点头,然后很感兴趣地道:“是的,其实李兄之名,在下早有耳闻了,只是不知这夜里袭击李兄的,到底是什么人,李兄可有头绪?”

    李轻尘摇了摇头,并未明言,而是道:“只是一些不希望我再赢下去的宵小之徒罢了,今日多亏沈兄仗义出手,不然在下恐要饮恨当场了。”

    “小事而已,我辈武人,路见不平,理当拔剑相助,李兄不必挂怀。”

    黑衣少年说罢,又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颇为感慨地道:“唉,先前之事,却让李兄见笑了,其实在下之所以会离开家乡,来参加这武道会,只是因为自在下习武之初,便极为憧憬我大洛镇武司敢以天下安危为己任,不惜成为

    世间武人公敌也要守护正义的理念,却不想他们的真面目竟是这个样子,看来当初离家,或许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说罢,他自顾自地取下腰间朱红色的酒葫芦,仰头给自己大口地灌了一口酒,神色间满是落寞之色,但随即便又振作了起来,双眼之中,神光灿烂。

    “不过在下却也已经想通了,他们怎么做,是他们的事,我之道,我自己来守护便是!”

    一番话,说得那是掷地有声,侠气激荡,就连李轻尘都不由得对这少年心生佩服,故而他赶紧劝阻道:“沈兄大可不必如此,其实长安司如此行事,也是因为他们有自己的难处。”

    沈剑心顿时有些疑惑地问道:“有何难处不可明言?我大洛镇武司自一百五十年前建立之初,便独立于六部之外,他们做事还要看谁的脸色不成?李兄仁义,却不必为他们解释。”

    李轻尘摇了摇头,道:“道理不是这么说的,你也知道,朝廷针对世间武人一共设立了三个衙门,镇武司有缉拿作乱武人之权,而悬镜司有监察天下武人之权,唯有典狱司,才有关押犯禁的武人之权,你又可知今日那四人是什么来历?”

    沈剑心老老实实地摇头道:“在下的确不知,还望李兄为在下解惑。”

    李轻尘看着对方的眼睛,道:“他们都是当今国舅爷的义子,地位可不一般,况且今日之事,可大可小,就算将他们关进了典狱司,也很快就会被放出来,退一步说,他们本就不是参加武道会的武人,只是弃子罢了,惩罚他们,其实毫无意义,况且在下刚才也曾动手,按照朝廷的规矩,可不会管谁先谁后,若是他们被罚,在下也要入狱,这武道会,也就等作弃权了,故而看似那二位武侯毫无作为,实则是一种保护,刚才那使剑的裴大人,面冷心热,只是不喜解释罢了,还望沈兄理解他们的苦衷。”

    沈剑心面露茫然之色,他亦是初来乍到长安城,对这些完全不了解,顿时有些结巴地道:“竟,竟,竟是这个道理么?”

    若是其他人来讲,他估计听不进去,但是由受害者来讲,他却是立马就明白了,当下便有些羞愧,暗道自己竟然会误会了长安司的人,当即便起身道:“在下口无遮拦,先前竟说了那般过分的话,这,这定要与他们道歉才是。”

    李轻尘摆摆手,道:“夜深了,咱们现在又不能出去,不过倒还真有一件急事,的确得找他们才行。”

    沈剑心下意识地问道:“是何事?”

    话音未落,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李轻尘正要起身,沈剑心却返身去打开了门,却见外面站着一位样貌清秀的少年郎,看到开门的不是熟人,还被吓了一大跳,随即立马摆出了一套粗浅的拳架招式,朝对方喝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在李兄的房间?”

    沈剑心转头喊道:“李兄,是找你的。”

    李轻尘在屋内只是听到声音,便知道来的人是谁了,立即道:“原来是贺兄来了,快些进来吧。”

    贺季真探头往里一看,见到正主就在

    里面,这才放下了戒心,狐疑地看了沈剑心一眼,然后绕过对方,快步走了进来。

    李轻尘站起身,介绍道:“这位贺季真贺兄,乃是长安司之人,这位沈剑心沈兄,刚刚才从贼人手上救下在下的性命。”

    沈剑心转头一看贺季真那模样,面色顿时有些古怪。

    七品武人罢了,连内家高手都算不上,再说直白一点,就是武道路刚刚起了个头罢了,而且这下三品的底子打的也一般,他是何以加入大洛排名第二的长安镇武司?

    难不成李兄也被他们骗了,这长安司其实还是已经腐化堕落了?

    贺季真却是不看旁边这个外人,而是有些猴急地对李轻尘说道:“深夜造访,叨扰之处,烦请李兄见谅,王大哥让我为李兄送来一件你需要的东西,说是李兄看到了,便知道到底是何物。”

    说罢,便伸手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上面布满了奇异花纹的木头盒子,表面一看,似乎藏有什么规律,可仔细一看,却又看不出什么东西来。

    李轻尘伸手接过,也不避嫌,而是直接当着对面二人的面打开了,让沈剑心甚至都来不及说回避的话,下意识地瞟了一眼,忍不住惊讶道:“《天殇拳》拳谱,李兄,这。。。。。。”

    李轻尘笑道:“的确是我让王大哥从武库借来的绝学秘籍。”

    贺季真松了口气,东西没送错就行,而见多识广的沈剑心却道:“《天殇拳》在玄品绝学中也算上品了,但修习的人却不多。”

    贺季真下意识地问道:“这是为什么?难道是因为这本拳谱流传出来的拓本并不多的原因么?”

    沈剑心摇了摇头,道:“非也,虽然自我朝建立长安武库之初,便四处收拢了不知凡几的绝学秘籍,可玄品和黄品的绝学从一开始,就没被禁绝,而是一直放任它们在世间流传,原因也很简单,因为这两种等级的绝学秘籍宛如浩瀚星海一般,不知凡几,靠人力根本就禁不完,再加上哪怕是玄品绝学,可修习之后的武道前景也依然有限,根本不需要大费周章地去禁止流传,像这本《天殇拳》,在一百余年前更是流传得极广,你可知为何?”

    贺季真抓耳挠腮,忍不住道:“我哪儿知道,你能不能一次说完,别问来问去?”

    沈剑心笑了笑,道:“抱歉,那在下便直接说吧,这《天殇拳》虽只是玄品绝学,但开篇的立意极高,天殇,人间大灾殃,此拳,可借天地之力,发挥出数倍,乃至于数十倍于己身的力量伤人,但出拳者,自己也要承受同样的力道,所谓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一百年前学它的,都是作为最后搏命的手段,或是一开始就打定了主意,要跟不共戴天的仇敌同归于尽,故而学这拳的,罕有善。。。。。。”

    话说到最后,沈剑心突然住口,抱拳道:“在下失言了。”

    却没想,贺季真竟毫不客气地拍了拍沈剑心的肩膀,一副老气横秋的语气指点道:“那你就不用担心了,因为李兄最不怕的,就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

第五十九章 无心斗恶虎(上)

    长安城郊,一片漆黑的小树林外,迎着头顶掉下来的月光,正站有三人,分两边对峙着。

    一位是那若是着红装,完全可以艳压长安花魁的白衣少年郎无心,一位是那身穿黑衣,浑身肌肉鼓胀得几乎要将衣服都给撑破的国舅爷义子,恶虎杨寅,旁边另外还有一位生面孔,却是一个身材很是矮小,甚至比总是习惯佝偻着腰走路的无心都要瘦弱一圈,脑袋上顶着一个有些滑稽的狗头面具的少年。

    在客栈约战无心之后,成功将对方引出到了城外的杨寅禁不住笑道:“好小子,还真有胆随老子一起出城,就凭这一点,老子等下就得留你一个全尸才行!”

    城内动手的话,需要顾及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哪怕他背后有国舅爷府,却也不能太过我行我素,不然真当长安镇武司是泥塑的不成,一旦惹急了,他们是不会管对方到底是谁的,这一百五十年来,也不是没有皇亲国戚获罪被杀的,更何况是他。

    然而,眉心生有一颗美人痣的无心却只是淡漠地望着他,并不说话。

    几番接触之后,再加上杨府送来的情报,让杨寅自己也清楚对方不善言辞,更不喜欢说话,于是便自顾自地道:“说句实话,老子还挺欣赏你这小子的,如果有可能,老子是真不想杀你,反正那死胖子恶心得老子有时候都想亲自宰了他,这样罢,你现在跟老子一起回杨府,老子亲自帮你说情,义父大人他大人有大量,一定会原谅你的。”

    正在这时,那边一直默不作声,仿佛只是一位旁观者的狗头少年忍不住小声道:“老大,出门之前,六哥说了,今天一定得。。。。。。”

    只是他话未说完,杨寅便毫不客气地转头呵斥他道:“你是听老六的,还是要听老子的,如果听老子的,那就闭嘴!”

    那狗头少年闻言,顿时无奈地道:“当然是听老大的。”

    他们杨府的这十二位螟蛉义子,全都来自天南地北,四面八方,只是因为国舅爷杨钊蒲才被聚集在了一起,其实互相之间的关系可不算亲密,各自都有着自己的小团体和打算。

    狂龙杨辰,幽蛇杨巳,月兔杨卯,朱稚杨酉等人算是一伙,而且实力最为强大,同时也是最为杨钊蒲所器重,哪怕杨辰其实谁也看不上,并且从未把其他人当做过自己的弟兄,但杨巳的聪明之处就在于他清楚该如何跟对方相处,那就是主动把自己的姿态摆低,作为下属围绕其身边即可。

    另外毒鼠杨子,蜃羊杨未,灵猴杨申,淫猪杨亥这四人算是一伙,臭味相投嘛,自然彼此引为知己,而疯马杨午和金牛杨丑也算是一边,只不过这两个人都属于闷葫芦,虽然实力排在前列,但不争不抢,属于最没存在感的两人,最后一伙,那就是他天狗杨戌和他唯一认下的大哥恶虎杨寅了。

    相比于另外三个小团体见面的时候彼此还能有个笑脸,杨寅跟其他弟兄们的

    关系都极差,作为他身边的唯一跟屁虫,杨戌是最清楚原因的。

    虽然他诨号叫恶虎,但那只是因为其做人一向喜欢直来直去,头脑简单,再加上平日里脾气暴躁了些,行事手段粗糙了些罢了,但认真评价起来,他的人品极好,十二哥死的那天,其他人大多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只要杨钊蒲不说话,其他人才懒得多生事端,是他主动来找无心的麻烦,哪怕他自己都讨厌那头死肥猪,但在杨寅的眼里,这就是理所应当的事。

    他在府上既看不惯杨辰那副狂傲无边,将所有弟兄都看做是废物的模样,又不喜杨巳这种只会背后使手段,甘愿奴颜婢膝的小人行径,就更别说杨亥那一帮子吃喝嫖赌,样样精通的真小人了,稍微观感好一些的,也就是杨午和杨丑二人,奈何这二人平日里就是闷葫芦,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就算要聊,也聊不到一起去,但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性格,才深深地吸引着他杨戌,让他甘为其跟班,替他与其余弟兄周旋。

    世上只有两种人是不会耍心机的,一种是真正的蠢人,因为他们不会,一种是真正的君子,因为他们不屑,杨寅可以说各占一半了,故而杨戌与其十分投缘。

    杀无心,乃是杨巳与他交代好的事,而府上的义子们都清楚,杨巳说出的话,基本上就等同于义父大人杨钊蒲亲自说的话,故而这件事是没有回旋的余地的。

    无心既然已经杀了杨亥,这就是一件不可饶恕的事,哪怕大家其实都不喜欢那死胖子,但那毕竟也是自家人,况且还关乎了他们义父大人的面子,这件事一旦没办好,杨巳自然就有机会报复一向不给他面子的杨寅,故而他很不愿大哥那股子热血一冲上来,脑子又不灵光,就给人抓住了把柄。

    还好,那个看着漂亮,但呆头呆脑的就跟个傻子一样的少年,连话都似乎不会说。

    杨寅稍微等了一会,见无心还是不言,心中暗叹的同时,冷哼一声,道:“不识好歹,那便出手吧。”

    眼看着杨寅朝着自己迅速冲来,无心却是做了一个谁都没想到的动作。

    大敌当前,他竟然一下子趴了下来,就仿佛突然从人变成了一头野兽般,以四肢着地,眼神也一下子从原本的漠然,冷酷,变成了极度的嗜血,充满了暴躁的感觉。

    别说是杨寅了,就连旁边那观战的杨戌都愣了一下,这算是哪门哪派的功夫?

    不过无心可不会等他们想明白,既然要打,他就不会留手,却见他以四肢蹬地,速度快得简直就像一道闪电以般,趁着对方还有些晃神的时候,瞬息间便来到了杨寅的身旁。

    下一刻,他突然仿佛未卜先知一般,无需抬头,便轻易地躲过了杨寅的一记手刀下切,然后就真跟野兽一般,五指如钩,一爪抠在了杨寅的大腿上,顿时留下了数道血痕。

    剧痛之下,杨寅却连表情都没变,

    仿佛被抓下一大块肉的根本就不是他自己的腿,可他的内心其实远没有自己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相反,只是第二招罢了,他便已经提前催动了自己的天赐武命。

    风从虎!

    风之道,无影无形,无色无味。

    春风拂面,可怡人身心,东风吹过,可冻杀万物,御风之能,进可聚合龙卷,裹挟天下,退可作用己身,游刃有余。

    一股股青色的真气就好似游鱼一样从他的身体之中冒出,然后游走他的周身,将他的速度一下子加快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这还只是最简单的让风之力充溢身体罢了,但已经可以大幅度地减轻他自身的重量,让他出招的速度快了数倍不说,拳头上包裹着风之力,更可加强招式的威力,并且上面还带有吸扯的特性,让那些速度比他更快的敌人,都逃不过他的手掌心。

    只此一招,便让毒鼠,灵猴之流万般畏惧,试想你本以速度见长,结果在近身缠斗之时直接被其霸道地扯入拳头笼罩范围之内,那是何等的可怕?

    无怪乾三笑曾评价他的实力稳居十二义子中的前三。

    然而,无心亦不是普通武人,甚至真正拿出了战斗姿态的他,让杨寅都感觉十分棘手,因为他的出招方式,质朴又直接,就好似一头完全依靠本能行动的野兽一样,全然无章法,但招招都攻人要害,招招都是为了杀人。

    从未面对过这样奇怪的敌人,经验不足,自然对战斗的影响极大,哪怕杨寅也是天才武人,适应性极好极快,但一个照面之下,还是受了伤。

    野兽捕猎,完全不需要知道猎物是谁,可人创造的招式,那都是为了对付同类而生,而在面对野兽的时候,自然捉襟见肘。

    当然了,谁也想不到,这样一位俊美得人神共愤的少年,一旦战斗起来,竟是如此的疯狂,想来在武道会的演武场上,他还是留了手的,不然以那两位扶桑武人的实力,只怕一个照面就会被抓开喉咙,也就是那裴家小子,才稍微让他出了一点力,但也只是一个照面,便被其秒杀。

    杨寅心知对方不好对付,当下便全力催动天赐武命,右手之中甚至出现了一个青色的漩涡,一股巨大的吸力产生,他一掌朝着无心按去,而左手亦是蓄势待发,随时准备跟上。

    他清楚,此人的战斗直觉极为可怕,跟森林中嗜血的野兽真的毫无区别,他可以仿佛未卜先知一般地躲开自己的进攻,故而如果不能步步为营,以有心算无心,设下一道道陷阱,他是绝对抓不住此人的。

    然而,就这一下,无心竟然不退反进,任由对方将自己吸了过去,只是还未等有些发蒙的杨寅反应过来,他已将双手扣着杨寅的肩膀,然后一个潇洒的翻转,一脚踢在了杨寅的下巴上,另外一只脚蹬在了对方的胸膛上,同时借着这股力道,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落地。

第六十章 无心斗恶虎(下)

    借着这一蹬腿的力量,双方瞬间分开,无心在落地之后,正欲趁着对方还未清醒过来的时候,再度发起进攻,陡然间旁边却有一根貌似骨头一样的棒子朝着他打了过来。

    正在这时,远处刚挨了两脚的杨寅突然大吼了一声道:“住手!”

    向来对杨寅言听计从的杨戌完全是下意识地停手,但依然被无心直接给一脚踹了出去,他身子在地上连滚几圈,沾满了尘土,看起来份外狼狈,嘴角亦是溢出了一丝鲜血,不过无心倒是未再度追击。

    杨寅发狂般地甩了甩刚被一脚踢得有些发蒙的脑袋,然后伸手扭了扭下巴后,伸手抹去了嘴边的血,接着一把撕开了上半身的衣服,露出了下方倒三角的完美身形,只是在胸口上,却有一个淡淡的脚印,而在无心看不见的背面,还有一头黑白猛虎的纹身,脚踩碑石,仰头咆哮,睥睨天下,霸道至极。

    他看着对面已经重新站好的无心,突然间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

    半晌,杨寅这才止住了笑声,然后道:“你这次是真的让老子兴奋起来了啊,人生难得有你这样的好对手,那就让我们来打个痛快吧,杨戌,听好了,只要你小子还当老子是你大哥,那等下就算老子死了,你都不能插手!”

    杨戌捂着胸口,从地上站起身,很是担忧地道:“可是大哥。。。。。。”

    杨寅猛地一扭头,勃然大怒地喝问道:“你小子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认定老子一定会输?”

    杨戌无奈地张了张口,可最后还是闭上了,毕竟这种时候,他好像说什么都是错。

    他可不敢明说大哥你刚才被人家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啊,不过他已经在心中默默地打定了主意,等下若是大哥真的不敌,哪怕违背他的命令,都要出手相助。

    杨寅见他不说话,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过身面朝无心,然后伸出手,向着那边的杨戌扬起大拇指,自信满满地道:“放心,大哥这次绝不会输!”

    说罢,青色的风再度环绕他的身体,却不似刚才那么分散,而是与真气混合,慢慢地凝聚成了一个虎头人身的模样,仿佛壳子一样地罩在他的身上,他再度前冲,速度比刚才更要快了数倍。

    “嘭!”

    猝不及防之下,身材比他要小了要不止一圈的无心被其撞得倒飞而出,可他之后的反应却看得那边一直在观战的杨戌头皮发麻。

    只见无心在空中只是随便地扭了几下,就好像一只身材柔软的灵猫一样,轻松地卸去了杨寅刚才那一击的力道,在落地之后,以更加恐怖的速度反冲了回去。

    两人碰撞之后对打的身影,就已经不是杨戌所能看得清的了,而且双方的可怕之处在于,他们不光是速度极快,而且一招一式的力道都大得吓人,光是拳脚相交响起的声音,就仿佛一连串爆竹一样可怕。

    而身为当事人的杨寅,更是通过几次接触后发现了一个让他感到骇然的

    事情,那就是这小子体内的真气,实在是庞大得吓人!

    好在他似乎不是很懂得如何运用体内的武人真气,就只是随着进攻野蛮地打出来罢了,不过这样一来,力道十去其六,落在杨寅身上的威力,就只有真实力道的四成而已,这对于杨寅来说,抵御的不算难。

    只不过在拳脚上,他就感觉不轻松了,因为无心的速度实在是太快,战斗本能又实在是太过可怕,自己只要一动,就会被其好像未卜先知一样瞬间躲过去。

    基本上杨寅必须得主动挨上对方十下,才能抓住对方一两次而已,而无心的防御能力则更为可怕,打在他身上的力道,都会被其用一种不可思议的方法给卸去,再加上他真气太过浑厚,自主防御都可以抵御大半的力量了。

    霸道刚猛,灵活多变,滑不溜秋,这三种截然不同的战斗方式,却如此完美地凝聚到了同一个人的身上,哪怕是骄傲如他,都不得不承认,这小子如果是学会了运用真气的方法,只怕接下来的战斗会变成一边倒的结局。

    眼看杨寅被对方所渐渐压制,那边的杨戌都看得心中着急,几次想要出手,却又无奈地退了回去。

    倒不是不敢违背杨寅的命令,而是他觉得自己现在插手只能帮倒忙而已,对方根本就不需要太过理睬他,随便出手,都可以将他打退,到时候反倒是会让大哥分心。

    对于恶虎杨寅这个天赋异禀,在同龄人中少有敌手的人而言,战斗中被敌人所压制的感觉实在是太不好受,尤其还是这种几乎被全方位地压制,更是让他极为憋屈。

    陡然间,杨寅突然伸展四肢,那一道青色的虎影虚像突然炸开,余波将无心暂且逼退,他随之狂吼一声道:“老子以后还要把杨辰那臭小子的臭脸给打烂,怎么能在今天输给你!”

    无心往后一退,杨寅立马前冲跟进,一拳打出,四周虎吟阵阵,他背后的那道黑白纹身仿佛活了过来一般,狂风呼啸间,无心终于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倒飞而出。

    这位俊美得有些妖艳的少年嘴角溢血,可眼神之中反倒是变得更加狂躁,他似乎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伤势加重,顶着落在自己身上的力道,不退反进,一个肘击狠狠地撞在了杨寅的脸上,这头恶虎吃痛,咆哮一声的同时,亦是回敬了一拳。

    双方再度贴身而战,此刻全身上下无一不是杀人的利器。

    头,手,脚,肘,膝。。。。。。

    双方虽不是什么生死仇敌,但这两人皆是一旦动手,便不懂得留手的人,杨寅陡然间加速,一头撞在了无心的脸上,而后者根本就无所谓满脸鲜血,马上回以颜色,一下子反撞在恶虎的胸口处,就仿佛是一头已经发狂的野兽,出手便必须要见血!

    饶是恶虎比无心高了一头,但在这种贴身战斗之中,却完全体现不出这种优势,相反,一向以力见长的他,竟在力量上被无心所压制,但他凭着心中一股不服输的意志,却并不落太多的下风,相反,懂得

    运用天赐武命的他,其实足以填补双方在战斗意识上的差距了。

    “老子不能输!也不会输!”

    杨寅再度爆喝一声,双手平推,风刃如刀,向着前方刮去,无心因为靠得太近,根本来不及躲闪,浑身的衣物瞬间被割得破破烂烂,皮肤上出现了一道道伤口,他却不管,五指如钩,却比风刃形成的钢刀更要锋利,一抓之下,立刻连皮带肉便是一大块伤口。

    双方辗转来回,连旁边的小树林都不幸遭了秧,被打断的,撞断的大树已经多达十颗,战斗越进行下去,爆发出来的声势却愈发惊人,两人似乎都在压榨着自己的极限,绝无退让一分一毫的可能。

    他们都仿佛毫无知觉一样在泼洒着自身的鲜血,那边的杨戌看得目不转睛,心中开始变得愈发焦急,他觉得如果再让这两人这么打下去,大概率会是同归于尽的下场。

    不,如果更中肯一点地说,老大可能会死,但对方则一定可以活下来!

    他也不知是打哪里突然产生的这种念头,可他只是觉得眼前这位长相极为俊美,足以让女人都艳羡的少年,却比老大更像是一头已经无数次游走在生死之间的森林之王。

    他可能输,但他绝不会死,因为一头野兽的生命力,是要远比人更强的,而一头野兽求生的意志,也远比人要来得更加坚定!

    “停手吧,老大!快停手啊!”

    杨戌突然手持性命相交的骨棒,顾不得其他,一下子冲了上去,想要前去阻拦双方,哪怕是豁出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可已经完全陷入了战斗所带来的兴奋之中的双方,又有谁会在意他在旁边说了什么呢?

    杨戌怒吼一声,挥舞着手中的骨棒,一道黑光顿时朝着交战中的双方同时笼罩了过去,不过下一刻,他便口吐鲜血,倒飞而出。

    仅仅只是战斗的余波,便已经可以重伤他了!

    直到此刻,他才终于明白,他与顶尖天才的差距到底有多大,哪怕是同一境界,后者也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战胜前者,但他尤不想放弃,因为他不愿这两人就在这里分一个生死,更准确一点地说,他不愿意自己心中最坏的那个结果实现。

    “咳咳!”

    杨戌吐出一口已经变红的浓痰,捡起地上的骨棒,再度冲了上去,想要拦下还在不停对打的二人。

    黑光闪过,却瞬间支离破碎,他再度倒飞而出。

    “噗哇!”

    这一次,他猛地吐出了一大口黑血,站起身的时候,甚至有些摇晃了,但他的眼神却远比之前更加明亮。

    他站直了身子,高举骨棒,浑身的精气神都凝聚在这一招之中,此为他毕生绝学,号为“天狗食月”,一招既出,不成功,便成仁。

    这一次,他也终于喊出了心中早就想说的话。

    “去他妈的杨巳!”

    ====

    十二义子基本出场完了,能猜全天赐武命不?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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