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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傲雪弄秋霜     暗翼之城txt下载     暗翼之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三章 沼泽怪物

    科林的伤对行进速度多少有点影响,他多次提出独自留下,都被赛琳娜婉言拒绝,此举不仅令他十分感动,也令莱恩斯和亚岱尔深表敬佩。

    一行人在森林中昼行夜伏,不仅需要翻过山岭、穿过峡沟、攀过裂谷、越过飞瀑,还得时刻提防塔木塔和野兽的突然袭击,等他们抵达迷幻沼泽边缘时,已比计划时间晚了三天。

    迷幻沼泽是摩科森林中一片地势宽阔平坦又蜿蜒迂回的谷地,大量泥沙和枯腐枝叶被雨水和山洪带到这里,长年累月之后便形成了如今的沼泽地带。

    大家不敢继续冒然深入,便在树林旁安营扎寨,三名摩科人还在营地两侧选中两棵大树,利用树枝树杈搭建起两座简易的瞭望哨。

    完成这些工作后已是夜幕降临,大家担心篝火引来怪物,只得随意吃下几口干粮,缩进各自的帐篷等待天明。

    沼泽的夜晚并不宁静,虫鸣蛙鼓此起彼伏,树枝树叶被风搅动的声音也时常响起。

    赛琳娜翻来覆去睡不着,越是这样的夜晚,孤独的心痛就越发难以散去,她努力想要分散注意力,可就算认真思考捉拿沼泽怪物的方法,也会不经意间回到埋藏的心事上,那个身影总会摒除一切障碍出现在她眼前。

    这种情绪折磨得她心中有如一个空洞,总在渴望一些东西却始终无法填满,她轻轻掀开帐篷的布幕,仰望着茫茫的夜空,清冷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她只觉得脸上偶遇一丝凉意,抬手间才发觉两行泪痕不知何时已如这夜一般清冷。

    夜越来越深,那些鼓噪的蛙虫都已倦怠,四周被一种沉凝的黑暗压迫,就连临近帐篷中的呼吸声也变得若有若无,赛琳娜也感觉昏昏欲睡,她正准备放下布幕,却突然发现两团火球在黑暗中闪现,离她面门已不足一米。

    她吓得失声惊叫,可令她更为骇然的是,她竟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与此同时,她觉得有一股强劲的气流试图钻进她的口鼻,她却无法抬起手臂加以阻止,甚至不能闭上适才张大的嘴巴。

    她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那两团火球在眼前飘忽不定,数分钟之后,鼓胀的帐篷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干瘪下来,抑制她的无形力量忽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两团火球也在眨眼之间被黑暗淹没。

    与此同时,三名摩科人同时惊醒,有人从帐篷中探出头来,发出的声响立即引来了低声询问:“亚岱尔?”

    “是我。”

    “你醒啦?”

    “嗯,刚才做了一个噩梦。”

    “我也做噩梦了。”科林的声音跟着响起。

    “科林,你也醒啦?”

    “是啊,你们怎么都醒啦?”

    莱恩斯没有回答,而是轻声问向赛琳娜的方向:“赛琳娜小姐,你醒了么?”

    赛琳娜正在犹豫是否该与他们分享刚才的经历,却听莱恩斯低语:“她可能还没醒,继续睡吧,别吵着她。”

    赛琳娜心头一暖,又听科林说道:“哪还睡得着呀,刚才那个梦有点吓人。”

    “嘘……”莱恩斯微嘘一声,“那也得小点声。”

    “知道,知道。”

    “你梦见什么啦?”亚岱尔低沉的声音丝毫掩饰不住他的好奇。

    “我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尊可以行走的雕像,但是没有知觉没有思想,只能瞪大眼睛看着一个人拿凿子一点点把我凿成碎沫,我想逃,可是逃不掉,我的血连同碎沫一起落在地上,像是一条血染的溪流。那人似乎还不解恨,又用凿子直接凿向我的脑袋,很快就把我的眼珠挖了出来……我就吓醒了。”

    “啊!我梦见的也是这个!”

    这一下莱恩斯也忍不住了:“你们确定?”

    “这还能有假!”“当然确定啊!”

    莱恩斯的声音变得有些微颤:“我……梦见的也是……这个……”

    就算亚岱尔和科林刻意压住声音,但有种恐惧仍然不受控制地冲口而出。赛琳娜正好借此机会假装惊醒,掀开布幕问道:“啊……你们……怎么啦?”

    莱恩斯招呼另外两人聚到赛琳娜旁边:“我们三个居然做了同样的梦,并且在同一时间被吓醒。”

    “我也做了一个奇怪的梦。”赛琳娜忽然有些恍惚,刚才的经历真的不是梦么?她很快找出十多条理由来证明那肯定不是梦,但如果不是梦,又该如何向三名摩科人讲述?既然已是刚刚惊醒的模样,还不如索性将它当做梦境,“你们都梦见什么啦?”

    科林抢着把梦境描述一遍,赛琳娜的思想飞速转动,她料定那两团火球就是沼泽怪物无疑,也猜到三名摩科人的梦境定是因它而起,虽说她的遭遇有所不同,但很明显是因为她当时并未睡着。

    只是摩科人的梦境意味着什么,那怪物胁迫她时又在干些什么,她想不出一个所以然,她只觉得那怪物身上必有奥秘,想要解开这个谜团,最有效的方法莫过于再一次直面于它。

    然而这是一件极具风险的事,虽说赛琳娜猜想那怪物不会伤人,但万一发生意外,岂不等于把三名摩科人推进火坑?她有徽记能够自保,却不愿摩科人受此牵连,于是说道:“我梦见那只沼泽怪物了,它就在我的帐篷边上,两只火球离我不足一米。”

    科林惊奇不已:“你真的梦见怪物啦?”

    “是的,那情形就跟真的一样。”

    “你快说说。”

    “当时我被一股很强的气流包围,那气流不像寻常的空气,倒像是漂浮在空中的黏液,我想叫但是叫不出来,我想挣扎,可是身体一点也不听使唤。”

    “那它没有伤害你?”

    “那倒没有,也不知为什么,几分钟之后它就跑了。”

    “这可真有点奇怪。”

    “可不是么?”莱恩斯说道,“我们三个做同样的梦已经很怪异了,赛琳娜小姐居然梦见那只怪物,这肯定不是一个巧合。”

    “对,我觉得就是那只怪物在捣鬼。”

    赛琳娜顺杆子上道:“科林,你的意思是说,那怪物真的来过?”

    科林一口咬定,亚岱尔也跟着赞同,莱恩斯想了想:“你们觉得有没有可能是因为这里的特殊环境,让我们产生了幻觉,毕竟,这里的名字叫做迷幻沼泽。”

    “不可能!”科林第一个跳出来否定,“如果是因为环境造成的幻觉,我们现在仍会陷于迷幻之中,不可能在同一时间清醒过来。”

    莱恩斯无力反驳,沉吟道:“难道赛琳娜小姐的梦……”

    “就是真的!”

    “可是,它来干什么?”

    赛琳娜的小小谎言本是出于无心,现在这般圆了过去,她心中的内疚也就随之散去,至于莱恩斯的疑问,也正是她的疑问:“是啊,它来干什么?”

    这下话多嘴快的科林也哑了火,还是亚岱尔想得更多:“莫非,它在试探我们?”

    “有这可能!”科林又兴奋起来,“这里毕竟人迹罕至,它自然会对所有陌生人怀有戒心,如果我们让它感到危险,说不定……”

    赛琳娜等的就是这个机会:“我觉得科林说得有理,所以我有一个想法,明天天一亮,你们几个就先行回去,我一个人对它造成的威胁会小很多……”

    “不行!”莱恩斯十分干脆地打断赛琳娜,“我们说什么也不会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可是……”赛琳娜自知有些不妥,但还是说了出来,“你们的任务已经完成,按照约定,我应该……”

    果然,莱恩斯对此颇有看法:“赛琳娜小姐,虽说我们又契约在先,但是这些天以来,我们早已当你是朋友,而且我们已经许下诺言,你的事就是我们的事,更何况那怪物敌友未分,我们怎么可能把你一个人扔下!”

    “就是!”科林和亚岱尔跟着附和,赛琳娜数番规劝仍无效果,莱恩斯甚至说:“你如果再坚持,就是不把我们当朋友。”赛琳娜心中既感激也无奈,只好说道:“那……我还是那句话,如果遇到什么无法抗衡的意外,你们千万记得保命要紧,千万不要分心管我,我自会有逃脱的法子。”

    莱恩斯对此自然存有疑虑,倒是科林帮着解了围:“我看赛琳娜小姐的身手不在我们之下,我们倘若能够自保,她应当也不会有什么事的。”

    莱恩斯对此不置可否,赛琳娜已刻意转移话题:“接下来该怎么办,你们有什么好点子?”

    “我记得你说过,你的任务是捉拿那只怪物?”

    “没错。”

    “那我们首先得好好研究一下它的习性,才能找出它的弱点。”

    “对啦,有一点千万不要忘了。”科林冷不丁又插进一句,“那怪物能让我们做同样的梦,证明它肯定有一些控制意识的伎俩,我们得着重提防才行。”

    “就你聪明。”亚岱尔怪责一句,却换来科林一串憨笑。

    赛琳娜笑道:“还有什么?”

    “暂时没啦!”科林也不觉尴尬,“等我研究之后再跟你们讲。”

    “那你准备怎么研究?”

    “这个嘛……先观察观察,看看它每天都在干些什么,然后再作打算。”

    “亏得赛琳娜小姐一直夸你,就想出这么一个办法?”

    “有什么不妥么?”

    “这个沼泽蜿蜒数里,分支遍布各处,那怪物必然行踪不定,你想怎么观察?难不成在一个地方,或者几个地方守株待兔?那要花费多少时间,你知道吗?”

    听着科林和亚岱尔争论,赛琳娜不禁哑然:“你们听我说,出发前我在酒馆听说那怪物喜欢呆在火里,我们是不是可以把它引过来?”

    “这是个好办法!”莱恩斯早已习惯科林和亚岱尔的各种争论,他只是不想令赛琳娜感觉不适,所以不等那两人开口,先把话茬抢了过来,“依我看,今天晚上那怪物应当不会再来,我们先安心睡觉,等明天再选择地方架设篝火。”

    这话正合赛琳娜之意,她也力劝大家休息,科林和亚岱尔只好就此作罢。

    次日清晨,沼泽被一片迷雾笼罩,莱恩斯怕出意外,不准任何人随意走动,直到接近中午,那些雾气才慢慢散去。

    莱恩斯安排科林和亚岱尔负责收集柴火,请赛琳娜帮忙在瞭望哨指点方位,他砍来一根直长的树枝,作为探路之用。

    营地离沼泽水畔尚有一段距离,但莱恩斯不敢大意,每走一步都会用树棍朝地面戳戳点点。等他好不容易接近水畔,却发现沼泽中的水又黑又臭,根本无法饮用。

    这一点令大家十分头疼,亚岱尔说道:“我们的存水最多能维系到明天中午,看来我们有必要调整一下任务的优先级啦。”

    “我们最后一次取水的溪流离这里至少有半天路程,如果我们不能在附近找到水源,恐怕只能……”莱恩斯稍有停顿,接着说道,“这样,我们分头去找水源,以一小时为限,不管有没有找到,时间一到就都回来。”

    科林和亚岱尔扭头要走,莱恩斯将他们拦住:“记得带上一根树棍,免得误入沼泽。”随后又对赛琳娜说道:“赛琳娜小姐,还得请你继续放哨,万一发生什么异常,你就放开嗓子喊,在这山谷里我们应当是能听见的。”

    赛琳娜明白莱恩斯的用意,感激之余也颇为担心:“这里不会有塔木塔出没吧?”

    “不会,这里不是它们的活动范围。”

    “黑豹呢?”

    “这个也不用担心,自从兴起饲养黑豹的热潮,这里的黑豹数量锐减,没那么容易遇上的,就算真遇上了,我们完全可以自保,你就放心吧。”

    赛琳娜便不再多说,送走莱恩斯后,她爬上瞭望哨,发现科林和亚岱尔的身影早已没入林中。她微叹着举目眺望,蓝天绿树、山峦丘壑之美竟提不起她的兴致,那层峦叠嶂、那翠影婆娑竟似密织的心事,没有尽头,也理不出头绪。

    她就这么痴痴地呆望远方,目光之中除了偶有摇动的树梢,整个世界似乎变成了一幅静止的油画。她眨了眨困倦的双眼,忽然发现沼泽对面的林间升腾起一团黑雾,她还没来得及发出预警,那团黑雾已经飞速来到她的面前,并将她团团包裹起来,昨夜的一幕再次上演……

第四十四章 公平交易

    赛琳娜暗自焦急,眼神中却没有丝毫畏惧。那怪物似乎能读懂她的心思,一个低郁沉闷的声音在黑雾中悠荡:“如果您把希望寄托在传送徽记上,只怕您是打错算盘啦。”

    赛琳娜心头猛震,仅此一言就足以证明那怪物有洞悉他人思想的能力。

    “别问为什么,属下既然能控制您的身体,想必让您忘记咒语也不是难事。”

    对于这个说法赛琳娜并不怀疑,只是那怪物自称为“属下”着实令她百思不得其解。那怪物捕捉到她的疑问,很快给出一个简洁的答案:“尊敬的兰希莉娅女王,属下听命于古澌汀大人,自然也是您的属下。”

    “兰希莉娅?古澌汀?女王?”赛琳娜一时间反应不过来,满脑子的疑问层出不穷,“兰希莉娅”和“古澌汀”这两个名字听起来明明十分陌生,却隐隐像是早已熟识一般。

    那怪物却不再解释,而是变换一种口吻说道:“属下冒犯您实在是情非得已,属下并没打算伤害您和您的朋友,属下只是想跟您做一个交易。”

    赛琳娜的眼睛瞪得越来越大,若不是苦于无法开口说话,她一定会冲口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谁知那怪物发出两声沙锤般的笑声:“属下确实身份卑微,可您贵为女王,言谈之间总不能过于粗鄙吧。”

    赛琳娜不禁愕然,旋即稳住心神,改用思想同那怪物周旋:“你口口声声称我为女王,但不知我是哪个国度、哪个城邦的女王?”

    “恕属下不能回答,除非……您同意与属下做交易。”

    “你竟敢要挟我?”

    “属下不敢,但是属下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

    “既然是交易,那我有什么好处?”

    “只要您答应属下的请求,属下就如实回答您刚才的问题。”

    “刚才的问题?仅此而已?”

    “您可能不清楚这个问题对您来说意味着什么……”

    “我才不管那些呢,如果你拿这个作为交易的条件,我只能给你两个字:免谈!”

    那怪物沉默半天后说道:“那属下就多解答一个疑问。”

    赛琳娜哈哈大笑:“你真是奇葩啊,想跟我做交易,怎么一点诚意都没有?”

    “您千万不要误会,属下已经拿出了足够的诚意,如果您能答应属下的请求,属下就把那个图案的来历告诉您。”

    赛琳娜心头“咯噔”一下:“什么图案?”

    “您应当比属下更清楚。”那怪物说着,黑雾开始在赛琳娜眼前涌动,很快便勾勒出那个埋藏在赛琳娜心底多年的图案。

    赛琳娜惊道:“你怎么知道?”

    那怪物得意地询问:“现在您还会觉得属下没有诚意吗?”

    “好,你说,你要我做什么?”

    “其实很简单,属下就是想请您向古澌汀大人说几句好话,请他饶恕属下的大不敬之罪,毕竟您是他的女王。”

    “古澌汀?他又是谁?”

    “您真的不知道么?他就是您座下的羽卫呀!”

    “羽卫”这个词一出现,赛琳娜立刻明白过来,她心中那扇神秘的大门似乎被打开一条缝隙,原来凯文的前世就是古澌汀,而她的前世竟是“兰希莉娅女王”,这么一来,很多疑问便顺理成章了。

    那怪物颇觉意外:“原来您真的不知道……唉,大意了……这个就算是属下的一点诚意好啦。”

    赛琳娜真想继续刨根问题,可那怪物已经打断她的念想:“尊敬的女王,您的意思……”

    “好吧,我可以答应你,但是……你得告诉我因为什么得罪了古澌汀,否则,有些话无从说起。”

    “这个……是因为属下背弃了他……”

    “啊?”

    “其实这也不能全怪属下,那是因为……因为属下在山洞里待了数百年,实在憋不住啦,所以才……才逃了出来。”

    “你这可是重罪啊。”

    “属下知道错啦,所以想……”

    “这件事情嘛,你的筹码远远不够啊。”

    “您……您这是坐地起价……”

    “那你就另想办法吧。”

    “别……”那怪物很清楚这事只有赛琳娜能帮上忙,它窥见赛琳娜确实有意拒绝,只得老老实实服软,“只要您答应帮助属下,属下愿意把知道的都说出来。”

    “其实我也不会趁火打劫,毕竟交易就是交易,我只是想多了解一些事情罢了。”

    “属下明白,请尽管问吧。”

    “我很想知道,既然你已经逃了出来,那个古澌汀也不知道你的下落,你为什么还要向他请罪?”

    “那是因为……”那怪物语气中竟带出一缕哀愁,“属下逃出来后原本打算返回家乡,可没想到几百年之后,家乡已是面目全非,不仅同族不见踪影,就连火山也已沉睡,一点熔岩和温度都不曾留下,属下不得已才四处流浪,好不容易找到这里,靠这里存量不多的沼气勉强度日……”

    “等等,火山、熔岩、沼气跟你有什么关系?”

    “您有所不知,属下的生命全靠火焰维系。”

    “哦!”赛琳娜恍然大悟,那怪物尴尬道:“您说的没错,属下在沼泽中游荡,就是为了收集沼气,然后将它们点燃以获取一些能量。”

    “我算是明白了,在古澌汀手下有清福不享,偏要想着逃跑,现在走投无路啦,又想回去,你这不是没事找事么!”

    怪物愧得无地自容:“属下……也没想到……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算啦,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寄人篱下再怎么好也比不上自己家里的自由自在。”

    “多谢女王陛下!”

    “客套话就免啦,不过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些好奇,古澌汀究竟有个什么样的地方才能困住你数百年?”

    “那是一个很大的石洞,洞底有不断流淌的熔岩,所以属下不用为能量犯愁。”

    “在哪?”

    “属下说不清楚,当天逃离山洞时,属下只瞧见绵延不绝的雪山。”

    “塞布隆……”赛琳娜默默念着这个名字,那怪物感觉到她的怨愁,好几次想接下话茬都勉强忍住。赛琳娜兀自感慨良久才叹道:“不说这个啦,我还有一个问题,那三个摩科人的梦,是不是你干的?”

    “是的,属下当时怕他们碰巧醒来,就让他们陷入睡梦当中……”

    “那个梦有什么特别的含义么?”

    “没有,属下只是编造出一个恐怖的场景吓唬他们,等到他们把这种遭遇传播出去,自然会让更多的人不敢擅闯这里。”

    赛琳娜对这个解释基本认同:“可你当时明明准备跟我交涉,为什么突然跑啦?”

    “说来惭愧……属下控制他人意识需要消耗大量能量,当时发现您们时已是后半夜,属下饿得不行,实在难以坚持下去……”

    赛琳娜被这句话逗得大笑不已:“原来竟是这样!哈哈!”

    那怪物跟着傻笑,赛琳娜笑过一阵之后说道:“行,你的事情包在我身上,但我有一个请求,这个不算附加条件,而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那怪物受宠若惊:“女王陛下愿为属下受累,属下自然应当为您排忧解难。”

    赛琳娜叹了一口气:“想必你已发现我心中有一扇大门。”

    那怪物刚一点头,赛琳娜又道:“你能帮我打开它吗?”

    那怪物显得有些局促:“不瞒您说,属下对那扇门颇有兴趣,而且相信那扇门之后一定隐藏着您的前世秘密,只可惜那门上并无机关,属下没有找到其他开启方法,甚至于属下的法术也毫无用处,依属下之见,这扇门必定得有特定的条件才会触发。”

    赛琳娜听完沉默不语,隔了好久才悠悠说道:“幸好这扇门还没有打开,否则,你还有什么筹码可以跟我谈条件?”

    那怪物忙道:“就算属下没有筹码,相信女王陛下看在属下诚恳谦卑的份上,也会帮属下一把的。”

    “没想到你还挺能说呀,对啦,你叫什么名字?”

    那怪物一愣:“属下没有名字,古澌汀大人一直叫属下魅魔。”

    “魅魔?”赛琳娜皱着眉头道,“这个名字实在难听,要不我给你取一个吧。”

    那怪物不便拒绝,便点头答应。赛琳娜想了一会:“就叫蒙多罗斯怎么样?”

    “谢女王陛下赐名。”

    “蒙多罗斯……”赛琳娜念叨两遍,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这名字也不是很好听,算啦,等我想到更好的名字再改吧。”

    那怪物连声道谢,同时撤去制住赛琳娜的法术:“女王陛下,属下已经能量消耗过半,还是烦请您改用口述吧。”

    赛琳娜笑了,却没有点破蒙多罗斯的用意:“我估摸着他们也快折返啦,我们加快点速度如何?”

    “如您所愿。”

    “那好,你现在是否可以告诉我,我的辖地在哪?”

    “圣域。”

    “圣域?”

    “是的,就是圣域。”

    “它在哪?”

    “它存在于这个世界之中,又游离于这个世界之外。”

    “蒙多罗斯,说简单点。”

    “属下明白……准确的说,它是一座漂浮于塞克洛斯大陆上空的城堡,其规模比大陆上任何一座城池都要大上好几倍,但是它被一层结界包裹,所以大陆上没人见过它的真实面目。”

    “你见过吗?”

    “属下没有见过,这些都是听古澌汀大人说起的。”

    “他还说了什么?”

    “大人说圣域的能量和魔力都来源于四颗混沌原石……”

    “混沌原石!”赛琳娜忍不住惊呼出来。

    蒙多罗斯鼓着两个火球很是诧异:“您知道这个混沌原石?”

    “你继续说……”赛琳娜心头一阵狂跳,那扇神秘的大门也被这阵狂跳震得哐啷作响,直到这个时候她才算明白,不管是雷纳多还是希斯曼,他们挖空心思寻找混沌原石,竟然为的是圣域。

    “因为有了混沌原石的神奇魔力,居住在圣域的所有种族都获得了长生不老的能力,而且随着原石的能量激荡,在塞克洛斯大陆上造就出许多奇异的种族……”

    “你是不是也是其中之一?”

    蒙多罗斯笑道:“是的。”

    “但是据我所知,现在的塞克洛斯大陆上并没有多少奇异的种族啊。”

    “属下也觉得奇怪呢,最近这段时间属下去过不少地方,记忆中的那些种族都没有踪影啦。”

    “这事多半与圣域有关。”既然混沌原石散落大陆,那么圣域肯定出了变故,进而影响到那些次生种族,赛琳娜如是推断,却没打算继续深入,“还有什么?”

    “古澌汀大人说圣域之中将有风暴来临,命令属下蛰伏待命,可是这一等就是几百年,属下再也没有见过古澌汀大人,直到出逃的那一天,才知道大人已然转世。”

    “如此说来,在你蛰伏的这段时间,圣域和外界发生的事情,你都不知道?”

    “属下确实一无所知。”

    “那个图案呢,你又是从何得知?”

    “这个嘛……”

    “你放心,只要我见到古澌汀,第一时间就是帮你求情,一定能让你重回山洞。”

    “属下不是那个意思……”蒙多罗斯极力掩饰,赛琳娜对此只是笑笑。蒙多罗斯回避不了,只得往下说道:“您知道石人族吗?”

    “没听说过。”

    “这也难怪,石人族在几百年前一夜消失,世间关于它们的传闻自会越来越少。”

    “一夜消失?莫非你知道它们的去向?”

    “山洞,属下蛰伏的山洞!”

    “啊?”

    “当初,古澌汀大人为组建一支军队,花费多年时间终于成功招募石人族,之后就把它们安置在山洞里,由属下施法让它们沉睡。”

    “他竟然……有一支石头人军队?”

    “是啊,那是一支非常庞大的军队,属下细细数过,那些石头人除了一个被属下拆解,还剩有七千三百一十七个。”

    “我的天哪,那个山洞得有多大?”

    “大到您不敢想象。”

    赛琳娜怎肯相信,蒙多罗斯解释道:“那个山洞由瓦奇人建造,据说花去近百年时间,您若是有机会亲眼目睹,您就不会怀疑属下信口开河了。”

    回想起壮观的塞布隆城,赛琳娜多少有些信了:“说来说去,这些石头人与那个图案又有什么关系?”

    “关键就在这里了……属下在山洞中闲得实在无聊时,就会试着将某个石头人唤回到半梦半醒状态,然后通过它的梦境进行交流。这么多年来,几乎所有的石头人都被属下探查过,在它们之中有一个格外与众不同,属下估计它是石人族的首领,而这个图案就出现在它的梦境之中!”

第四十五章 奇图玄秘

    赛琳娜震惊不已:“它怎么可能知道?”

    “据属下了解,这是古澌汀大人为招募石人族所抛出的诚意。”

    “什么!诚意?你知不知道这个图案困扰我多少年,我一直以为它隐藏着重大秘密,谁知……谁知在他眼里居然只配当作诚意?”

    “女王陛下,您千万不要误会,古澌汀大人祭出的可是圣域的重要机密,您不妨设身处地想一想,倘若这个机密没有足够分量,怎么可能令石人族信服。”

    “道理虽说有点道理,但如果圣域的核心机密只配当作诚意,那么古澌汀又能用怎样的条件招募它们?”

    “那首领说,古澌汀大人同意石人族永居圣域,并承诺为它们正名。”

    “这算是什么条件?难道比圣域的秘密更为重要吗?”

    “请恕属下说句不中听的话,圣域的秘密对谋权者来说是秘密,可在其他人眼里其实无关痛痒。”

    赛琳娜听得此话有些刺耳,但转念想来也觉其中不无道理:“这一点,用不着你说,我只想知道,永居圣域和正名对于石人族来说意味着什么。”

    “据属下所知,居住于圣域,就可以永生不死……”

    赛琳娜不由奇道:“蒙多罗斯,你活多少年啦?”

    蒙多罗斯愣道:“呃……五六百年总是有的啦。”

    “那些石头人呢,估摸着也有几百岁了吧?”

    “只怕与属下相差无几……您问这个是……”

    “我是觉得有些奇怪,你说石头人少说也能活个上千年,永居圣域对于它们来说真有那么大的诱惑力吗?”

    “这么嘛……属下寻思对它们而言,几千年与永生之间仍是存在巨大差异的。”

    赛琳娜对此不置可否:“那正名呢?又有什么意义?”

    “您可能有所不知,石人族跟属下的族群一样,都是由圣域魔力造就的次生种族,在圣域看来,这些次生种族时刻在吸食圣域的能量,是不折不扣的吸血鬼,是不应存在的异类,其地位甚至比不上大陆上的原始生物。”

    “存在即为合理,每个种族都有自己的生存法则,何必在意别人如何看待?”

    “对圣域而言,您这话就站不住啦,属下是有亲身体会的,稍有不慎,次生种族随时可能被圣域消灭……”

    “哦?你有亲身体会?莫不是古澌汀曾经……”

    “女王陛下,往事不用多提,属下已诚心归附古澌汀大人,不管大人如何对待属下,都再正常不过。”

    “哈哈!”赛琳娜轻笑两声,本想数落一番所谓的“诚心归附”,但话到嘴边还是忍下,“如此说来,石人族多半是在诱惑与威逼之中不得不屈服于古澌汀了。”

    “嘿嘿……”蒙多罗斯傻笑着不敢接茬。

    赛琳娜自有认定,也就懒得再多费口舌:“言归正传吧,你倒是说说那个图案究竟隐藏着怎样的机密?”

    “这个……”蒙多罗斯闻言变得结巴起来,“这个,属下当时对这个并不好奇,所以……所以……”

    赛琳娜岂能不知蒙多罗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它无非是想留下一点筹码以防万一,她本想逼它说出实情,怎料蒙多罗斯突然身形游动,向后退出好一段距离:“还请女王陛下多准备点干柴,让篝火烧得更旺一些。”

    趁赛琳娜愣神之机,蒙多罗斯已然一溜烟离去。

    赛琳娜若有所失地滑落地面,靠在树干上不知该想什么,更不知在想什么。

    没隔多久,亚岱尔率先返回营地,另外两人也先后回来。三人当中除了科林找到一条小溪之外,其余人并无收获。

    三人有些显摆地各自讲述所见所闻,赛琳娜却对他们的经历漠不关心。莱恩斯发觉她的异样,很是关心地询问:“赛琳娜小姐,你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赛琳娜思虑片刻还是决定如实相告:“刚才,那只怪物来过。”

    三名摩科人下意识地抽出短剑,将赛琳娜围在核心,紧张得如临大敌。

    “它已经走啦。”赛琳娜淡淡地说了一句。莱恩斯收回短剑,将赛琳娜上下打量一番:“你没事吧?”

    “我没事,它没有伤我。”

    众人错愕:“那它干了什么?”

    “它只是想让我们帮它一个忙。”

    大家不可思议的眼光全都聚焦在赛琳娜脸上,仍是科林嘴快:“它要我们怎么帮?”

    “篝火。”赛琳娜冲尚未成型的篝火堆努努嘴,“它想请我们帮它点燃一大堆篝火。”

    大家似懂非懂,赛琳娜则笑着催促他们赶紧动手,等到大火冲天而起,蒙多罗斯果然如期而至。

    望着在火焰中如痴如醉的怪物,摩科人不知是担忧还是紧张。莱恩斯暗中授意两名伙伴箭不离弓,一旦怪物举止异常就立刻攻击。随后他把呆呆的赛琳娜拉到一边,悄悄询问:“你知道它这是在干什么吗?”

    赛琳娜却道:“看来传闻是真的……”

    莱恩斯又问一遍,赛琳娜才如梦方醒:“它是在……吃饭……对!它就是在吃饭!”

    莱恩斯一愣,随即若有所悟:“你确信它吃饱以后不会撒野?”

    “它说它从不伤害别人。”

    “它说?”莱恩斯情不自禁抬眼望向蒙多罗斯,此时篝火正由旺转衰,虽说事先已准备大量干柴,但在蒙多罗斯的无限抽取下,那些干柴仍在迅速燃尽。

    “万一它野性难驯……”莱恩斯不敢多想,他再三恳请赛琳娜退至林边,随后转回科林和亚岱尔身边,拉开架势与他们二人并肩守护。

    蒙多罗斯对此视而不见,只顾贪婪地吸取火焰的能量,当最后一朵火苗熄灭,它突然发出一阵嘶哑的长啸,吓得摩科人的羽箭脱弦而出。只是那三支箭从黑雾中一穿而过,对蒙多罗斯没有造成丝毫损伤。

    蒙多罗斯也不恼怒,而是一飞冲天,在空中兜转几圈后径直朝赛琳娜飞去。

    莱恩斯叫道:“不好!”赶紧疾步回撤,亚岱尔和科林紧随其后,三人一边跑一边向蒙多罗斯射击,只盼以此延滞它的速度。莱恩斯还高声呼喊:“赛琳娜小姐!快进树林!”

    赛琳娜忍不住暗自心惊,但她并未挪动半步,眼看两者距离只剩几米之遥,蒙多罗斯忽然调转身体,一团黑雾朝着莱恩斯等人席卷过去。

    莱恩斯的一声“快跑!”尚未喊出口,就觉得头重脚轻眼前发黑,随即摔倒在地,另外两名摩科人也在同一时间倒地不起。

    赛琳娜惊呼一声:“别杀他们!”

    话音未落,蒙多罗斯已经来到面前:“女王陛下请放心,他们只是暂时睡着,不会有任何损伤。”

    赛琳娜这才放下心来:“他们……又会做噩梦?又会从梦中惊醒?”

    “不会,他们会睡得很安稳,直到属下将他们唤醒。”

    赛琳娜微微点头:“我们正好可以把之前的话题说完。”

    蒙多罗斯似乎早有准备,不等赛琳娜发问,便已开门见山:“女王陛下,依属下之见,您所知的那个图案并不完整,充其量只能算作一个轮廓。”

    “轮廓?”

    蒙多罗斯也不多作解释,黑雾在它的驱使下将图案重新绘出。

    那图案的线条明显比赛琳娜记忆中的复杂许多,内圆的四个区域中勾画着四种动物的线条,而连接内外圆的四个菱形中也填充着不同纹饰,有的似波浪,有的似条纹,在菱形与菱形之间,隐约有一种流体带动它们围着内圆缓缓转动。

    此外,在大圆之外也不是空无一物,那里有二十四个不同字符沿外圆均匀分布,并与四个菱形反方向旋转,每当其中某个字符与某个菱形重合于一条轴线,字符和菱形都会停顿片刻,然后再继续按照各自的方式转动。

    赛琳娜有点不敢相信双眼:“你确定这图案与我的图案是同一个么?”

    “您和古澌汀大人同属圣域,所知的图案自然相同,不过您的记忆缺失太多,若不是因为这个图案关系重大,只怕连轮廓也难以留下啊。”

    赛琳娜基本认同却若有所思:“你怎么知道我记忆缺失?”

    “这个……恕属下直言,您都不记得自己是谁,这个记忆自然……”

    “既然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你又如何判断?”

    “回禀陛下,属下有这方面的特异能力。古澌汀大人也是因为看中了这点,才将石人族军队交于属下,以免他被人冒充误了大事。”

    “原来是这样……”赛琳娜喃喃自语,对蒙多罗斯以及它所知的秘密越发好奇,“你与那些石头人待在一起那么长时间,想必这个图案代表的意思你早已烂熟于心了吧。”

    “说来惭愧,属下并非觊觎石人族的秘密,与它们闲聊、诱取它们的记忆完全是因为好奇和无聊,所以……所以不是每件事情都能说得清楚……”

    “那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见蒙多罗斯迟迟不愿开口,赛琳娜叹道,“你已见识过我的思忆,我可否做过一件不讲信诺的事情?”

    “这……”蒙多罗斯被看穿心思,一时间尴尬不已。赛琳娜又道:“答应你的条件,除非我没命见到古澌汀,否则一定让你如愿。”

    “属下不是那个意思……”蒙多罗斯不善掩饰,只得照实说来,“是这样的……中间的四只动物是圣域的四大神兽,属下当时没在意它们的名字,只记得其中长满羽毛的鸟状神兽叫做……叫做什么……格瑞芬,对!就是格瑞芬!”

    “格瑞芬?”赛琳娜探手指向其中一只动物,“就是它么?”

    蒙多罗斯连声称是,赛琳娜又问:“这剩下的一只是蝎子,一只是蜘蛛,还有一只是什么,你这线条画得太乱,我实在分辨不出。”

    “那是一只巨大的章鱼!”

    “章鱼?休格厄!”赛琳娜失声叫了出来,这个名字自打从雷纳多口中说出,就深深印在她的脑海之中,加之那一次的海难,更是令她偶尔想起仍然心有余悸。

    蒙多罗斯晃动着两个火球:“休格厄……休格厄……好像不是这个名字……古澌汀大人似乎没有提到过这个名字……”

    “算啦,名字不重要,我问你,四大神兽与圣域有什么关系?”

    “古澌汀大人没说,石人族首领不知,属下自然……”

    “当真?”

    “请女王陛下明鉴,属下已经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啦。”

    赛琳娜一想也是,但凡蒙多罗斯有意隐瞒一些细节,单凭她的质问和猜疑是得不到答案的,还不如表现出足够的信任:“我相信你,既然你不知道就算啦,你接着往下说,那四个菱形代表什么意思?”

    “它们意指四块混沌原石,其中的条纹好像代表不同属性,至于具体代表什么,属下也不清楚……”

    赛琳娜只顾点头再无深究:“外面的字符呢?”

    蒙多罗斯颇感意外,同时也如释重任:“这个属下同样不清楚,那个石头人的脑袋里压根就没有这些东西。”

    “那么,字符和菱形为什么旋转,这里面是不是也有道理?”

    “这一点古澌汀大人有所提及,但大人只说这是圣域的运行机理,至于这机理究竟是什么,属下实在找不到更多信息。”

    赛琳娜“嗯”了一声,想了一会问道:“还有什么我没想到你却知道的东西吗?”

    蒙多罗斯翻来覆去思虑良久:“回禀陛下,属下知道的已经全都说了。”

    “那好,你即刻启程返回雪岭山洞,如果古澌汀兴师问罪,你就说是奉我之命重新接管石人族。”

    “这样能行么……”

    “有什么不行,难道你担心古澌汀会不尊我的号令么?”

    蒙多罗斯连声道歉:“属下不敢,属下这就动身。”

    “等一等。”蒙多罗斯闻声止步,只听赛琳娜说道,“他们几个还会睡多久?”

    “属下这就施法让他们苏醒。”

    “不,我要他们再多睡一会,最好在日落之前不会醒来。”

    蒙多罗斯不敢多问,依言施法之后再次告退,赛琳娜看着它的身影消失在山林之间,心中的波澜始终难以平歇,如此海量的信息将她的思绪阻塞,她甚至有些茫然,竟不知适才经历的一切是真实还是梦幻,不过有一点她非常清楚,只有尽快找到凯文,才有可能集二人之力挖出最终的秘密。

    “可是,他会原谅我吗?”赛琳娜心中一阵刺疼,过往的一幕幕再度浮现眼前,甜蜜、痛楚、信任、仇恨,就像一碗倒入各种作料的汤水,纵然有心却仍旧难以下咽。

第四十六章 迷雾初开

    望着诗安疾驰而去的背影,凯文微微叹出一口气。此时天色已经微暗,空中布满厚厚的云层,虽然还没开始下雨,但今夜的星光月色只怕是见不到了。

    凯文不禁皱眉:“这个时候返回营地,只有可能困在半路,说不定还会被大雨淋成落汤鸡,与其这般难受,倒不如偷偷去找灰曜讨点酒喝,再美美睡上一觉,大不了天不亮就出发,总不至于被人发现吧。”

    如是想着,凯文动身飞向部落,没过多久就追上仍在赶路的诗安。他心中有种莫名的冲动,很想再次落在马上将她搂住,可他深知前方就是部落哨塔,贸然现身只会让她和自己陷入被动,于是只能强压住心中的渴望,在高空跟着她穿桥过寨。

    眼见转过前方的岔路口就到长老的住处,诗安的马头却跑向另外一方。凯文心中微奇,一路跟去才发现马儿最终停在先知门前。

    看着诗安把马背上的东西搬进屋内,凯文直问:“她为什么骗我?”细想之下,他宁愿相信诗安受先知胁迫,也不愿接受诗安背地里与先知为伍。

    诗安在先知屋内一直待到夜色阑珊才离开回家。凯文停在空中胡思乱想,始终找不出合理的解释,而灰曜房中不知聚集着什么人,饮酒之声正盛,他不得不把心中疑虑暂且搁置,转身去寻卡尔等人的住所。

    时隔多日,先知的看守队伍并未松懈,十余人分布在房屋周边,固定哨和流动哨两相呼应,火把照得四周几无死角,甚至屋顶上也有火把悬挂。

    凯文暗骂:“这家伙的戒心真重。”骂完之后也稍觉心安,如此严密的监视完全可以证明卡尔兄妹和菲尼暂无大碍。

    再次回到灰曜住处时,屋内的酒局尚未完结,凯文实在百无聊奈,鬼使神差下竟来到诗安屋外。此时夜已渐深,四下里早无族人走动,而诗安正在屋内做饭,汤羹菜肴的香味透过门窗缝隙,引得饥肠辘辘的凯文口水直流。

    他透过门缝朝里张望,又将耳朵贴上细细分辨,直到确认屋内并无旁人才抬手轻敲几下。

    “父亲,是您回来了么?”屋内传来诗安的询问,随即房门打开,诗安的身影出现在影影绰绰的火光之中。

    当看清门外之人竟是凯文,诗安禁不住惊叫出来,如不是凯文早有准备,及时捂住她的嘴巴,只怕这一声叫喊足以惊动附近族人。

    诗安惊魂稍定频频点头,凯文这才松开手掌。诗安一把将凯文拉进屋内,带关房门后低声急问:“您怎么会在这里?”

    “先给我弄点吃的,我快饿死啦。”

    诗安略显慌乱地取来食物,凯文狼吞虎咽般塞进肚里,又灌进一碗水酒,这才打着饱嗝问道:“云石长老呢?”

    “我回来就没见着他……”诗安说着,话音渐渐低沉下去。

    凯文有心试探却终是不忍,支吾半天之后挤出一句:“我先走啦,免得被长老碰上。

    诗安望着凯文的背影微微抬手,嘴巴张开却没能发出声音,直到房门悠悠关上,她才恍惚地转身回到桌边,望着桌上的食物呆呆出神。

    凯文确实不知该如何是好,甚至有点害怕触及事情的真相。他找到一处无人的角落努力思索,等到灰曜房中的聚会结束,他才勉强将其中的关联梳理清楚。

    当灰曜见到愁眉不展的凯文也是大出意外,进屋之后第一句就问:“你怎么回来啦?”

    凯文拎过一只酒罐,自斟自饮一碗后才道:“我有些事想问问你。”

    灰曜见凯文神情严肃,忙压住酒性席地与他对面坐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凯文缓缓摇头:“你对荒村的事知道多少?”

    灰曜被问得一头雾水,但他还是如实简单说了,凯文听后直皱眉头:“你知道的跟我差不多,不知道云石长老是否有可能知道得更多。”

    灰曜更是不明就里:“到底发生什么啦,怎么会跟云石长老扯上关系?”

    “你先别急着提问,你就说酋长与云石长老的关系究竟如何?”

    “酋长救过长老的命,长老一直以来对酋长都是死心塌地的。”

    “你呢?自从你变成酋长,有没有感觉到长老有什么变化?”

    “没有啊!”灰曜鼓起大眼,“你到底想说什么呀,别绕圈子啦!”

    凯文端起酒碗却没有凑近嘴边:“我听人说,云石长老似乎对荒村很感兴趣。”

    “听人说?”灰曜好似松了一口气,一种冷笑的意味爬满他的脸庞,“多半是听先知手下那帮家伙说的吧。”凯文不置可否,抬起酒碗抿了一口。灰曜继续冷笑着说:“明明自己对荒村念念不忘,却要强加于他人,看来先知是故意把这些事说给你听,然后借你的手解决他的难题。”

    “他能有什么难题?”

    “这个我哪知道。”

    “那你怎么知道他对荒村觊觎已久呢?”

    “这个他瞒得住别人,可瞒不住我,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偷偷去那里一趟,回来之后基本都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不过他的举动似乎对部族并无危害,我也就懒得跟他计较。”

    “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是问我,还是酋长?”

    “当然是酋长。”

    灰曜憨笑起来:“就是因为酋长早就知道,所以我才会知道的呀。”

    “你!”凯文恨不得将碗中的酒泼向灰曜,但灰曜满不在乎地端起酒碗与他刚刚起势的碗碰在一起,令他的举动顿时变成敬酒一般。

    凯文苦笑着把酒喝干:“他去那里干什么?”

    “这我可就不知道啦。”

    “云石长老呢?他也对荒村感兴趣?”

    “根本不可能嘛,他每天从早到晚跟着我,他有什么想法,有什么举动,我还会不知道么。”

    “他就没偷偷派人背着你做些什么吗?”

    灰曜一听这话立时瞪起眼睛:“我说岩狼,你绕着圈子到底想说什么,痛快点!我告诉你,现在整个部族,除了你,我最信得过的人就只有两位长老,我相信他们不会背着我干什么事的。”

    凯文忙给两只空碗满上水酒,借敬酒赔罪:“既然你敢如此断言,那我还能不信吗!来,敬你一碗,当是赔礼道歉啦。”

    “算啦,你肯定是有事才会这么说。”灰曜喝完酒把碗扔在桌上,“说吧,怎么回事。”

    “你不觉得先知去荒村很奇怪吗?”

    “是很奇怪,但都这么多年以来也没发生什么,兴许他真的只是对荒村的奇案感兴趣而已。”

    “感兴趣,就必然是知道些什么,或者,能从那里得到些什么,你有没有想过会是什么呢?”

    “我都说了,不知道啊。”

    “告诉你一件事情,我曾在荒村露宿一晚,先知得知后,说我险些丧命,还特地给我配了解药,如果他不是为了故意恐吓,就证明这里面有问题。”

    “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哪有机会跟你说这些。”

    灰曜点头称是,随即沉思半晌才说:“这么说来,那荒村确实有些古怪,而且,先知一定知道其中缘由,否则,他不可能知道该怎样配制解药。”

    “还是你聪明!说道点子上啦!”凯文竖起大拇指夸赞:“我也一直怀疑这点,但始终拿不定主意,经你这么一说,肯定没错啦!嚯嚯!”

    灰曜赶紧嘘道:“小声点,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回来了吗?”

    凯文嬉笑着收低声音:“你能猜到是什么古怪吗?”

    “难道是……”灰曜的神情忽然有些扭曲,“难道是……虱蝎!”

    凯文狠狠地点了点头,当发现诗安把荒村的沙土搬进先知的住所,他就冒出这种预感,联想起诗安离开荒村时的装扮,若不是为了防止虱蝎趁隙而入,又何需保护得那般严实,再加上先知的所作所为,无不指向同一个答案,那就是虱蝎!

    “原来……”灰曜的声音忍不住颤抖起来,“原来他去荒村,就是为了获取虱蝎,然后用来制服对他不利的人……”

    “只怕远不止如此啊……”

    “你还知道什么,快说!”灰曜激动得一把抓住凯文的手腕,生怕一松手就会错失真相一般。

    “你有没有觉得还有一件事情非常蹊跷?”

    “什么事?”

    “祭祀!”

    “这有什么奇怪的?”灰曜下意识地搓着下巴,沉吟道,“部落祭祀普拉托达尔由来已久,这事也不是先知首创的呀。”

    “那么祭品呢?我记得爷爷曾跟我说过,以前的祭品只有牛羊,从来不会用人活祭……幸好爷爷去世得早,否则恐怕也逃不过这一关。”

    “这个……用人当祭品确实是先知的意思……可这也是为了向神灵表示虔诚,是给部族祈求福祉啊……这有什么不对吗?”

    “你信?”

    “部族中人有谁不信呢?所有人都觉得这是至高无上的荣耀!”

    “兄弟啊,你怎么不动脑筋想一想,我们部族数百年历史,在先知之前,可曾有神灵对部族不满,可曾有几近灭族的天灾**降临?为什么到了先知,就非得用人当祭品?”

    “似乎有些道理……可你是怎么想到这些的?”

    “嚯嚯,说实话,在我进入真神的身体之前,我也认为先知的言行就是神的旨意,可自从接管这个身体,我似乎学会很多新的东西,对这些事情自然有了怀疑。”

    “你小子是得了便宜,比我强!”

    “你也不差嘛,好歹也是一族之长。”

    “拉倒吧,在族人面前我还不是得比你矮半截。”

    “嚯嚯,我们是兄弟,你跟我计较这些干什么?”凯文笑着给灰曜满上水酒,“大不了没人在的时候,你说了算还不行吗。”

    灰曜满意地一饮而尽:“不过话说回来,我还是想不出其中哪里有蹊跷。”

    “我也只是想到其中一点,但我相信先知的真实目的绝不会这么简单。”

    “你想到什么啦?”

    “你看啊,现在部族当中老者越来越少,是不是意味着知道先知过往或者秘密的人也在逐渐减少……”

    “啊……”灰曜惊得瞠目结舌,手指冲着凯文点了数下才道,“你是想说,先知利用祭祀作为幌子,实际上是在借刀杀人?”

    凯文神秘地眯缝起双眼:“我觉得有这可能。”

    “不对,不对。”灰曜怎么想怎么觉得有问题,“我觉得你这个说法不对,你想啊,先知在部族的地位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一举一动都是部族关注的焦点,他的事情一旦传出,定会人尽皆知,所以仅对老人下手只怕远远不够。”

    “是啊……”凯文默然,灰曜一席话足以推翻他之前的设想,可他总觉得这里面有隐情,灵光闪现之间,他忽然想到一个细节,“你说得没错,先知所做的大事自然瞒不过去,但是小事呢,或者一些容易被人淡忘的事情呢?”

    “问题是,就算有这种事情,也没必要杀人灭口啊,比如一些吃喝拉撒喜怒哀乐的事,被人知道又有何妨。”

    “我说的肯定不是这些。”

    “那还能有什么,除了衣食住行,再往上就都是大事了。”

    “也不尽然……”凯文想了想,“比如,他的身世,是否娶过妻,是否生过子,你知道吗?”

    灰曜摇头:“先知比我们年长二十多岁,这些事情我怎么可能知道。”

    “那在你和酋长的记忆中,有没有人听人说起?”

    “还真没有……”

    “所以我说,有些事情在当时可能会引起轰动,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就会不再有人议论,再往后,如果没有人提起,这些事就会淡出人们的记忆。”

    “也是。”灰曜若有所思般闭上眼睛,忽而睁圆问道,“如果你的猜测属实,那么先知想掩盖的一定是一件很久以前的事。”

    “没错!”

    “你知道?”

    “我不知道……但我想知道。”

    “可是,现在除了两位长老年龄与先知相仿,其他的都不在了。”

    “那就把他们找来。”

    “现在?”

    “对,就现在!”

    灰曜点头刚要起身,凯文忽然把他喊住:“等等,先别惊动云石长老,你派人偷偷把风鹰长老请来,千万不能让任何人发现。”

第四十七章 尘封旧事

    风鹰长老如约而至,在得知酋长和真神的用意之后,他不禁锁起眉头:“这……该从哪里说起呢?”

    灰曜道:“我们跟先知年岁相差太多,而且我们也没对他的事上过心,所以从前的事都可以说来听听,特别是在我继任酋长之前的。”

    风鹰长老这才说道:“先知这个人吧,从小就跟我们不同,记得那时候我们都很贪玩,唯独他整天跟在巫医身后,心甘情愿给巫医当跑腿。我们都笑话他,没想到几年之后巫医竟收他当了门徒,再后来巫医暴毙,他就成了部族的巫医……”

    凯文忍不住打断道:“暴毙?”

    “是的,听说是在试制一种药水时中了毒。”

    “啊?是你亲眼所见吗?”

    “没有,我们那时胆子小,碰上这种事情躲都来不及,哪里还敢去凑热闹。”

    “那,总有人说起当时的场景吧。”

    “传闻说巫医的死状很惨,不仅眼睛爆出七窍流血,就连衣服也被撕破,胸部和脖子上全是指甲抓出的血痕,有的痕迹甚至切入皮肉……”

    凯文心中一颤:“先知呢,他在场么?巫医的死会不会跟他有关系?”

    “应该没有吧,反正大家都这么认为。因为他在出事前两天就去了荒漠,说是为巫医找寻一味药材,他出去了很多天,直到巫医死后第三天才回来,这一点与他同去的族人可以作证。再说了,巫医对他很好,他没理由对巫医下手啊。”

    凯文喃喃自语:“没有杀人的动机,又有不在场的证据,但巫医的死十有**是他所为,问题是,他为什么要谋害巫医呢?难道只是为了取而代之?如果是,他又是采取怎样的手段?寻常毒药肯定骗不过巫医的眼睛,除非……”想到这里,凯文忍不住冷颤连连,“你知道巫医试制的是什么药吗?”

    “这个谁也不知道,就连先知也没能查明其中缘由。”

    “哼!他自然查不出来!”凯文这般笃定,巫医当时配的药多半是为解虱蝎之毒,可惜他对虱蝎一无所知,才会丧命于虱蝎之口,至于他胡乱喝下的药剂在外人看来便像试药中毒而死。

    想到这些,凯文不禁唏嘘:“那后来呢?”

    “后来先知顺理成章地成为巫医,他的医术、见识和手段得到部族上下的一致认可,老酋长更是敬他如贵宾,于是他的身份地位一再攀升,最终被族人尊为先知。”

    说到这里,灰曜的叹气声打断了风鹰长老的话语:“老酋长死后,先知有意插手部族的各种事情,当时我血气方刚又是接管部族初期,自然不愿先知越权,因此与先知的隔阂越来越深,若不是两位长老全力帮我,只怕我这个位置早已不保啦。”

    风鹰长老谦恭地笑道:“我们也是看不惯先知的做派,才会尽力阻挠,但是请真神明察,只要是先知所管的事情,我们从来没有故意对抗。”

    灰曜点头,凯文顺势而道:“这一点我深信不疑。”

    风鹰长老慌忙施礼,被凯文一把扶住:“长老不必多礼,你还知道些什么?”

    “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了。”

    其实凯文只想打探出与灵魂摄取和虱蝎有关的细节,可风鹰长老说的总与这些牵扯不上,他又不便给出明确引导,只能东一锄头西一棒子的瞎问。风鹰长老倒也耐心,有问必有答,就算不知道的也会把相关事情讲述一番。

    怎奈这里面始终没有凯文想要的答案,眼见信息中的含金量越来越低,凯文心中难免焦虑,他已经打算结束这场对话,就在一个可有可无的问题之后:“先知一直单身么?”

    灰曜也跟着问道:“是啊,怎么没听说过他有家眷。”

    “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啦,若不是您问起,只怕没人还会记得这些。”风鹰长老略作停顿,继续说道,“我记得先知曾经娶过一个女子,还生有一个女儿。”

    “哦?”凯文的好奇又被唤起,灰曜也睁大眼睛道:“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算起来应当是先知接任巫医之后没多久吧。”

    “然后呢?”

    “那女子生育时难产而死,先知因为无力施救而自责,之后再也没有娶妻。”

    “他的女儿呢?”

    “唉……”风鹰长老忍不住叹气,“那小姑娘五岁多的时候掉进河里,捞上来时已经救不回来了,先知因此备受打击,从那以后脾气更加孤僻。”

    “原来他竟有这等心酸的遭遇。”凯文感慨万千,不禁想起同样命途多舛的哈里,然而两人有着明显区别,先知内敛而阴诡,为人处世时时算计,哈里却完全不同,虽然也是惨遭命运践踏,但他终从阴霾中走出,成为坦荡磊落之人。

    灰曜见凯文心事重重不再言语,冲他使眼色也是毫无反应,便悄声让风鹰长老先行离开,直等到凯文唏嘘微叹才开口问道:“有头绪了吗?”

    “没有。”凯文默默端起酒碗,望着碗中的水酒又发起呆来。

    灰曜抬碗与凯文碰在一起,也不管凯文作何反应,只管把碗中之酒倒进腹中,又抹了一把嘴角的残酒:“再过几个小时天就要亮了,我看你还是抓紧时间休息一下吧。”

    凯文不置可否,灰曜又道:“依我看,云石长老那边今天就算了吧,毕竟这么晚把他请来,诗安那里总是回避不掉的。”

    凯文点头,忽而抬眼问道:“为什么要避开诗安?”

    “这……”灰曜干笑两声,“我知道你喜欢诗安,但有些事情你也许还不清楚……”

    凯文惊道:“诗安能有什么事?”

    “这个嘛……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啦,快点说啊。”

    “呃……是这样的,其实这是云石长老的意思,他说诗安跟先知走得近,让我有什么事尽量回避着她。”

    对于这一点,凯文心里自是有数,但没想到云石长老竟会提出这种示警:“什么时候的事?”

    “他隔段时间就会提那么一两次,从开始到现在算来也有几年了吧。”

    凯文皱眉暗想:“看来这事并非因我而起,但他为何不予阻止,反倒如此戒备?”这个疑问得到的回答是:“云石长老用过很多法子,但诗安总是不跟先知划清界限,还时不时帮先知做这做那。”

    凯文心中疑惑更甚:“那先知对诗安如何?”

    “嗯……先知对诗安倒是不错,从来没有因为与长老不睦而为难她。”

    “这倒是奇怪了。”

    “可不是嘛,就算他思女心切,也不至于跟对头的女儿如此亲近。”

    “其中的缘由你有没有问过长老。”

    “没有……”

    “唉,看来今天是找不出答案了。”凯文仰面倒下,用手臂枕着后脑,无力地说道,“我真得睡一会啦,云石长老那里就拜托你尽快问个清楚,记得到时间叫我起来。”

    灰曜担心睡着误事,索性走出屋外,坐在门前熬到天明。

    两天之后,凯文再次深夜造访。灰曜告诉他,先知对诗安并非一直如此,回想起来应该是从诗安病重之后才有改变。

    “病重!”凯文心头猛然一沉,“什么病?”

    “长老说当时诗安高烧不退,整个人虚弱得奄奄一息,长老实在没有办法才向先知求救,兴许是这个缘故,诗安病好之后就与先知关系变了……”

    凯文惊得一把抓住灰曜的胳膊:“先知救了诗安?”

    “是呀,怎么啦……”灰曜话没说完,突然看见凯文惊恐的眼色,似乎明白了什么,一声惊呼冲口而出,“啊!你是说……先知和诗安……”

    凯文一屁股坐在地上,眼睛呆滞地望着地面,良久才缓缓摇头:“不,这不可能,不可能……”

    灰曜能体会到凯文此时的复杂心情,他陪着坐下,轻轻劝道:“你先不用着急,这毕竟只是一种假设。”

    凯文无助地抬起头:“万一她真是先知的女儿,我该怎么办……”

    “不会的,诗安那么温柔体贴,善解人意,怎么可能是先知的女儿呢。”

    凯文无语,满脑子都是与诗安相处的片段,他不愿相信诗安的身体里是先知女儿的灵魂,但这种可能性确实存在,只是还差一个证明而已。

    凯文抹去心头的泪水,强作镇定地问道:“先知的女儿叫什么名字?”

    “这个没问……”

    “你呀……”凯文恨不得直戳灰曜的脑瓜子,“算啦,下次有机会再问吧,现在我们得好好想一想,看有什么办法证明诗安的身份。”

    灰曜显得有些迟疑:“有这必要么?”

    “当然有啊。”

    “我觉得吧,你喜欢诗安,诗安也喜欢你,这不就行了吗,何必在乎她的身世。”

    “可是,如果她从一开始就是在欺骗我利用我,你还会这么认为么?”

    “这个嘛……”灰曜结巴两句,“我这不是为你着想嘛,这么好个姑娘应该不会……”

    “还有,如果她真是先知的女儿,说不定她知道如何解虱蝎之毒。”

    “是啊!”灰曜露出兴奋的神情,“只要消灭虱蝎,我们就不用再怕先知了。”

    “所以,赶紧想想办法吧。”

    “我能有什么办法……”灰曜搓着下巴想了半天,“这一时半会的,也想不出来啊。”

    凯文好几次想利用诗安做诱饵,可他觉得这样一来与先知的阴险又有什么区别,更何况,他无法说服自己对诗安下此狠心。想来想去,他的脑袋仍旧如空洞一般一筹莫展。

    两人沉思良久之后,凯文叹气道:“好在普拉托达尔至今还没出现,否则留给我们的时间只怕不多了。唉……今天先这样吧,还是老规矩,记得天亮时叫醒我。”

    灰曜嘟囔一句:“又要我熬夜……”

    凯文笑道:“谁要你是我兄弟,我不折磨你还能折磨谁。”

    灰曜鼓着腮帮起身要走,凯文忽又问道:“引渠的事进行得还顺利么?”

    灰曜扭头贼笑:“你是想打听那几个伙伴的近况吧。”

    “如果不是还有用武之地,我根本不会在乎他们的死活。”

    “我也不会在乎你说这话究竟是真是假。”灰曜大大咧咧地转回身:“说实话,他们几个倒是人畜无害的样子,这些日子跟族人们相处得也很融洽,若不是先知对他们上紧,我还真是无所谓的。”

    “行啦,这事不用多说,我只想知道引渠的情况。”

    灰曜脸上的神色变得很快:“进度还算可以,到目前为止已经挖掘两百多米,照这样下去,顶多半年就能完工。”

    “先知对引渠的关注度可有变化?”

    “我觉得跟起初差不多,毕竟他的眼线到处都有,引渠上的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凯文略有犹豫,他有些不忍再这般劳师动众,但一想到可以借此分散先知的注意力,他又觉得再继续一段时间也不是坏事。

    灰曜只道凯文仍在忧心符坠的事情,便凑近他的耳朵轻声说道:“符坠的复制品已经做好,我把他藏在一个只有我知道的地方,你要不要看看?”

    凯文反应极快,点头之间就像是下意识的举动,方才点了两下又快速摇起头来:“不要,这东西最好只有你一个人知道……对啦,那工匠呢?你不会……”

    “我可不是心狠手辣之人。”虽然灰曜对凯文有足够的信任,但他的戒心至始至终都没有完全放下,凯文的每一个细微动作和神情都是他推断的依据,他又怎知凯文根本不是岩狼,更加不会知道凯文在他面前表现出的一切都披着刻意的外套。

    “不管怎么着,这事千万不能走漏风声,否则……”

    “你就放心好了,我已安排他离开部落,不会有人知道他的去向。”

    “那就好……”凯文仍觉不够踏实,却终是忍住没有再问,他所犹豫的,是该不该把幻城的遭遇告诉说出来,该不该把寻得另一把符坠的事情告诉灰曜,而他所担忧的,是诗安有没有把他偷回部落的事情告诉先知……

第四十八章 孤影萍踪

    比起前往警备团或者凯文家中打探消息,赛琳娜更加愿意踏上贝玛特人的领地。那家旅店的老板从来不会让人失望,他把凯文等人大闹赌场、果敢救人的传闻说得犹如亲历,可惜他不知道众人去向,否则还能从赛琳娜身上赚取更多金币。

    赛琳娜又在城中转了半天,酒肆赌场市集四处寻访,就连朵拉祖孙的旧宅也没放过,怎奈打听到的消息与旅店老板大同小异,她不得不折返诺迪雅,在离凯文家不远处寻到一间小旅店暂且落脚。

    次日清晨,她早早缩在街角,如同密探一般盯住凯文家大门不放。等到日出东山,有家仆开始进进出出,可凯文的影子并未得见。又到日上三竿,才见凯文的父亲迈出大门,独自一人朝街巷的另一边踱去。

    赛琳娜不敢想象再见卡斯特时的场景,更担心卡斯特承受不住刺激,于是打消上前询问的念头,耐着性子继续守株待兔。

    时间过得十分漫长,好几次睡意来袭都被她强压下去。眼看日头已快爬上头顶,她实在按捺不住心头渴望,蹑手蹑脚移近大门,侧着耳朵倾听院内的声音。

    院内显得比较安静,偶尔有脚步声和说话声响起,却始终听不见凯文的声音。

    “莫非他在警备团?”一想到警备团,赛琳娜不由皱起眉头,那个地方可由不得外人随意窥探,而且,不管她是否愿意,都无法避免同赫拉克照面。想来想去,她终于拿定主意,如果日落之前仍见不到凯文,就夜探警备团。

    就在这时,身后响起一个稚嫩的声音:“咦,姐姐,你找谁?”

    赛琳娜转身回头,看见街上站着一个小女孩,套着一件朴素的粗布外衣,扎着丸子头,红扑扑的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神采。她将手中的一串小鱼略微藏于身后,盯着赛琳娜看了良久,试探着问道:“你是……姐姐?”

    赛琳娜也认出这个小女孩,急忙快走几步到她身边,把她牵到一旁轻声问道:“朵拉,你怎么在这里?”

    朵拉得意地拎起那串小鱼:“我来给爷爷送鱼。”

    “爷爷?”

    朵拉捂着嘴巴直笑:“就是凯文叔叔的父亲呀。”

    赛琳娜更加糊涂:“朵拉乖,你认识凯文叔叔?”

    “当然啦,是叔叔救了我和奶奶,还有布莱登叔叔和尤利叔叔。”

    赛琳娜这才猜出原委:“奶奶还好么?”

    “好呀!姐姐,你等我一下,我带你去见奶奶。”不等赛琳娜回应,朵拉已经跑向凯文家大门,冲着门板一通拍打,很快引得家仆开门迎客。

    家仆与朵拉已是熟络,两人在门前说笑几句,朵拉把鱼串塞进家仆手中,随后一路小跑回到赛琳娜身边:“姐姐,跟我走吧。”

    两人有说有笑地在街巷中一路穿行,朵拉对事情经过知道得并不多,所以赛琳娜问来问去得到的信息很是有限。

    十多分钟以后,朵拉在一幢稍显陈旧的石砖房子前停下脚步:“姐姐,我们到啦。”随后雀跃着奔进屋内,还一路欢呼,“奶奶,尤利叔叔,快来看是谁来啦!”

    赛琳娜暗自后悔没在路上询问布莱登和尤利的行踪,她并不是害怕面对他们,只是不愿为此事多做辩解,她想转身离开,可是尤利已经来到门前,并且一眼将她认出:“你……赛琳娜小姐……怎么是你?”

    赛琳娜自嘲地干笑一声,迎向尤利满是疑惑和略有敌意的眼神:“我是来找人的,没曾想遇上朵拉,就顺路过来看看奶奶。”

    “奶奶很好,多谢您惦记。”

    赛琳娜听得出尤利语气中的变化,又见他没有让客入门的意思,便微微欠身道:“朵拉和奶奶有你们照顾,我也可以放心啦。”说完刚要转身,奶奶的声音从尤利身后传来:“尤利啊,怎么不让人家进屋。”

    尤利支吾两声不便解释,朵拉已扶着奶奶来到门前:“奶奶快看,布莱登叔叔的女朋友来啦。”

    赛琳娜愕然,奶奶却已喜上眉梢:“真的是你呀,快,快进屋。”

    赛琳娜瞟了一下瞪着双眼的尤利,抬步来到奶奶面前:“奶奶,好久不见,您气色好多啦。”

    “可不是嘛,自从来到这里,吃的穿的住的都不用犯愁,这可真的多亏了你和那位好心的凯文先生啊。”

    “举手之劳,您不用客气。”

    奶奶抓起赛琳娜的双手:“来,进屋喝杯水。虽然布莱登不在家,但你是他的女朋友,这里自然就是你的家。”

    赛琳娜有心辩解,可朵拉不给她机会:“姐姐,你跟我们住在一起吧,布莱登叔叔明天就会回来啦。”

    赛琳娜随口问道:“他去哪了?”

    朵拉答道:“叔叔出海啦。”至于其中的来龙去脉,她只能磨着尤利回答。尤利碍于奶奶的面子不敢夹带情绪:“凯文先生的父亲给我们介绍了一个活计,我和布莱登轮着跟船出海打渔,留下的人负责照顾奶奶和朵拉。”

    赛琳娜没想到凯文一家会待人如此,心中温暖的同时更觉愧疚。朵拉尚不会察言观色,只顾着兴奋地插话进来:“尤利叔叔比布莱登叔叔厉害,刚才送给爷爷的鱼,都是尤利叔叔钓的。”

    赛琳娜轻轻摸着朵拉的头顶:“朵拉长大啦,知道以礼待人了。”

    朵拉笑得更加灿烂,奶奶却在一旁微微叹气:“真不知道我们是修了哪辈子的福,能碰上这么多好心人,我那苦命的儿子如果在天有灵,也可以安息啦。”

    尤利闻言又冲赛琳娜瞪起眼睛,赛琳娜难以接茬,只得问道:“奶奶,您知道凯文在哪里么?”

    奶奶略微有些好奇:“你认识凯文先生?”

    赛琳娜轻轻点头,朵拉则拍手蹦跳起来:“我知道啦,姐姐刚才在凯文叔叔门前,就是为了找他。”

    尤利也呆愣一下:“你和凯文先生……认识?”

    赛琳娜苦笑道:“我跟他认识很久啦。”

    “你找的人是他?”

    “嗯,你是不是知道他的去向?”

    尤利无语,内心有种说不清的挣扎。奶奶觉察到两人的尴尬,忙出言打破僵局:“太好啦,两位好人居然是旧相识,这真是太好啦!”

    赛琳娜在这种氛围中觉得浑身不自在,她赶紧言归正传:“奶奶,我有急事找凯文,您能告诉我他在什么地方么?”

    奶奶抬眼望向尤利:“尤利啊,你都知道些啥,快点告诉人家,可别耽误正事啦。”

    尤利委屈得有苦说不出:“我不知道啊,我只听布莱登说过一句,说凯文先生改道去了埃索拉平原。”

    “埃索拉平原,他去那里干什么?”

    “这个我真的不知道……”

    “好吧,那他是一个人?”

    “同行的还有三个,其中有两个外族人。”

    赛琳娜立刻猜到这三人是谁,自然不用再向尤利求证:“你还知道什么?”

    尤利摇头,赛琳娜便不再多问,探手取出钱袋塞进奶奶手里:“奶奶,我没时间留下来陪您,我得尽快找到凯文,这些钱您留着给朵拉买些好衣服。”

    “你不等布莱登回来吗?”奶奶捧着钱袋微微颤抖,眼神中满是不舍。

    “奶奶,这件事情十分紧急,我只能下次再来看您啦。”

    奶奶和朵拉一起挽留,可赛琳娜去意已决,两人只得把她送至门口。朵拉抱在赛琳娜腰间问道:“姐姐,你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等把事情办完就回来,好不好?”

    “好!拉钩!”朵拉伸出小指同赛琳娜钩在一起,“你说话可要算数哟,免得布莱登叔叔一天到晚都在想你。”

    赛琳娜心头一动,侧脸发现尤利的神色颇有些不太自然,她知道朵拉一定是童言无忌,可这么说自是因为平日里的耳濡目染,这令她更加无所适从,只得冲尤利抛下一句:“请转告布莱登,他所在意的事情,我迟早会给他一个交代。”说完便匆匆离开。

    她本想即刻动身追寻凯文,可她担心执行任务时间过长会惹恼希斯曼,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先返回城堡。

    希斯曼果然极为不满:“让你去抓个怪物,竟然用掉十多天时间,难不成你在外面游山玩水,或者,你是在故意拖延时间想敷衍本座!”

    赛琳娜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属下不敢!属下日夜兼程,不敢有丝毫怠慢,只是因为目的地太远,还得翻山越岭……”

    “够啦!本座不想听你解释!怪物呢?你给本座捉的怪物呢?”

    “回禀殿下,那只怪物在属下抵达之前已经逃遁。”

    “废话!你认为本座会相信你的满口胡言!”

    “请殿下明鉴,那只怪物确实已经离开迷幻沼泽。”

    “证据呢?你如果拿不出证据,让本座怎么相信!”

    赛琳娜只得将过程中的见闻和遭遇逐一道来,希斯曼听完仍不买账:“哼,说这么多,充其量只能证明你到过那里,但你凭什么证明那只怪物已经不在?”

    “怪物离开之后自然不会再有新的传闻,否则就可以证明属下撒谎,倘若当真如此,属下甘愿接受任何处罚。”

    “很好!但是本座交给你的任务并未完成,你说该怎么办?”

    “殿下,属下已经打听到那只怪物的去向,还请殿下多给属下一点时间,属下一定将功补过,把那怪物抓回来。”

    “听你这么一说,好像你很有把握嘛,那你说它在哪?”

    “属下并不知道它的准确位置,但根据目击者描述,它是朝着东南方向飞走的,那个方向不是埃索拉平原就是拉穆荒漠,以属下推测,它应该是冲着幻城去的。”

    “幻城?”希斯曼不止一次听雷纳多提起过幻城,只不过雷纳多三番五次求她不要插手,她才没有动过念头,如今被赛琳娜提起,她忽然有点心动,“你也知道幻城?”

    “雷纳多殿下曾命属下调查,但……但属下无能……”

    “你刻意这么说,难道还想再探幻城,然后到雷纳多面前邀功?你千万不要忘啦,你现在效命的是本座,不是雷纳多!”

    “属下明白,属下绝不敢三心二意!”

    “哼!幻城的事,用不着你管,既然那怪物去了幻城,那就让雷纳多的人一并处理好了。”

    “可是……”

    “可是什么?难道本座说得不够明白?”

    “属下不敢,只是属下若不能完成任务……”

    “怕受责罚是么?哼,就算你去幻城把怪物抓来,也是失手在先,本座怎么责罚你都不为过。”

    “属下明白,属下愿受责罚,可是……”

    “你到底想说什么?有屁快放!”

    “属下打听到凯文也在幻城,所以这件事情肯定没有那么简单,属下以为应当……”

    “住口!你想去见相好就不能找一个更好的借口?”希斯曼怒喝一声,可随即意识到这其中确实有问题,毕竟凯文身份特殊,他所关注的很有可能真与圣域有关,“难怪雷纳多不让本座插手,哼,原来是想吃独食!”

    想到这里,希斯曼从药箱中取出一枚药丸,在手指间慢慢搓动:“按说你终归还是雷纳多的手下,本座不便在你身上用手段,但是万一你借机与凯文那小子私奔,或者作出一点其他事情,本座也不好向雷纳多交代……”

    赛琳娜明知那是毒药,也知希斯曼欲擒故纵的伎俩,她想不出拒绝的理由,唯有表现出一副顺从的模样,将药丸接过一口吞下,甚至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这一下确实令希斯曼大出意料:“没想到你胆子挺大。”

    赛琳娜急忙叩首:“属下尽心为殿下办事,属下相信殿下一定不会亏待属下。”

    希斯曼眯缝着眼睛看了许久,悠悠说道:“本座姑且信了你,这药丸会在十五天后发作,你只要能探明幻城、捉回怪物,或者把凯文带到本座面前,本座都会给你解药。”

    赛琳娜磕头鸣谢,不料希斯曼又说:“这次的任务恐有难度,本座也不想被雷纳多看笑话,这样吧,就让莫洛克随你同去,一切行动听他指挥便是。”

    赛琳娜纵使不愿,也只能俯首听命。

    望着赛琳娜消失于门外的背影,一丝得意的满足在希斯曼嘴角一闪而没。

第四十九章 不期而遇

    “她是真心对我!她是在欺骗我!她是真心对我!她只是在利用我!”凯文纠缠于矛盾之中,诗安的身份似乎变成一个最大障碍,他恨不得立刻知晓真相,可他又不愿因为冒然举动而伤害到她,以至于浑浑噩噩一天下来,他仍旧没想出称心如意的法子。

    这一次轮到昆西带队轮换,凯文拉着他聊了许久,却没试探出丝毫异常之处。他再次用夜探乌米亚司的借口索来虱蝎解药,细闻之下也没觉察出不同,反倒使他越发怀疑所疑之事是否站得住脚跟。

    次日清晨,营地众人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惊醒。一名族人直接冲到凯文帐外翻身落马,口中大喊:“真神,不好啦!”

    凯文见那人浑身尘土满脸倦意不由疑问:“怎么回事?”

    那人道:“昨天傍晚斥候来报,之前那支队伍在回撤途中遇到另外一队人马,他们现在已经合兵一处,一起朝普拉托达尔方向而来。沃哈玛队长虽已率队前去与他们周旋,但是对方人数超过四百,队长担心难以阻挡,所以派人回部族求援,还命我尽快向您汇报。”

    凯文又气又恼还有些放心不下:“另外一队人马是什么来历?”

    “斥候说那队人的装束大不相同,而且杂乱不齐,倒有点像是某个部族的勇士。”

    “怎么可能?”以汉姆的心高气傲,凯文觉得他不可能与散兵游勇为伍,除非那些人有些来头,或者存在一定的利用价值。

    可不管凯文怎么想,也料不到那队人马竟是扎卡手下的贝玛特人。

    自从赛琳娜被希斯曼抢走以后,雷纳多总觉得手底下没一个好使唤的人,以至于不知道该派何人继续探寻幻城。郁闷过好一段时间,他索性找到扎卡,硬把这个任务塞给贝玛特人。

    扎卡很不情愿,可架不住雷纳多的威逼利诱,又有军师弗森在一旁劝说,只是谁人领军又让他头疼不已,到后来还是弗森挺身而出解了他的难题。

    雷纳多终归还是对贝玛特人放心不下,暗地派遣普里兰德全程监视。普里兰德远远跟在队伍后面,保持着数里的距离,时不时捕获飞鸟以观察队伍的动向。

    贝玛特人刚刚穿越草甸踏入荒原便遇上汉姆的队伍,汉姆对贝玛特人无甚了解,却对一百多号人的队伍怀有戒心,于是命队伍一字排开,摆出防御阵型拦住贝玛特人的去路。

    弗森赶忙下令众人原地静候不得动武,随后独自策马上前喊道:“对面可是教会的军队?”

    汉姆见状,从阵后绕到弗森面前:“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旧都市扎卡首领的部下,还未请教阁下……”

    “教会骑士团第二骑兵团第五骑兵队队长汉姆。”

    弗森急忙滚身落马,冲着汉姆恭敬行礼:“属下弗森见过汉姆队长。”

    汉姆对弗森自称属下颇感诧异,弗森解释道:“自从诺迪雅之战后,扎卡首领深感对不起诺迪雅的守军和百姓,同时也折服于赫拉克团长的大义,所以甘心情愿归附警备团,虽说尚未得到教会首肯,但首领严令我们遵从警备团的所有规定,见到您……自然得有下属的样子。”

    汉姆并不想追究这套说辞的真伪,既然贝玛特人没有恶意,他也不愿多做纠缠,只不过出于习惯,他还是问道:“你们这是去哪?”

    “回禀队长,属下奉命寻找几个人的下落。”

    “什么人?”

    “三男一女,其中还有两名异族人。”

    汉姆好奇心顿起:“凯文?”

    “对,就是他!队长认识这个人?”

    “路上遇见过。”汉姆在马背上微微俯下身子,“你们,为什么找他?”

    “您有所不知,这个凯文和他的同伙身负命案,不仅扎卡首领要抓他,就连赫拉克团长也要拿他归案。”

    “哦?”汉姆特意回头望向依莎贝尔,有种幸灾乐祸的神情溢于言表。

    依莎贝尔听不清二人对话,却看得清汉姆的表情,于是策马上前问道:“怎么回事?”

    汉姆故意压低声音说:“这个人说凯文杀了人,畏罪潜逃。”

    “什么!”依莎贝尔瞪大眼睛盯着弗森。

    弗森偷眼看着面前两人的神情,心中暗自盘算,口中却没丝毫怠慢:“属下不敢有半句假话。”

    依莎贝尔忍不住低声咒骂一句,一股被人欺骗的愤怒油然而生,她恨恨地问道:“他杀了什么人,说来听听。”

    弗森忙道:“他们这伙人数日前流窜到旧都市,在赌场输钱之后不服输,不仅砸了赌场,伤了看场的管事,还四处打家劫舍,我们的人好不容易将他们堵住,可他们拒不投降,双方对阵下来,我们竟然有三人死在他们手中……”

    “哼!没想到他竟是这种人!”

    “还不止这些呢,他们掳走了一名老奶奶和一个小姑娘,应当是想拿她们当人质,真不敢想象她们现在是否还活着。”

    依莎贝尔惊道:“我们跟他碰面时,并没有看见一老一小啊!”

    弗森黯然低叹:“难道,她们已经遭遇不测啦……”

    “混蛋!”依莎贝尔气得咬牙切齿义愤填膺,汉姆却在一旁暗自得意,弗森的这番话恰好替他出了一口积压已久的恶气:“幸好我们没有同部落硬拼啊!”

    依莎贝尔侧首白了汉姆一眼,又向弗森问道:“你确定他是凯文?”

    “属下确定,因为属下的人亲耳听见他们之间如此称呼。属下还知道其中一名外族人叫做卡尔。”

    此话如同实锤,依莎贝尔对凯文的一丝愧疚顿时荡然无存,她几乎有些庆幸地说道:“这个时候,估计他已经死了,就算没死,也逃不出部落的掌控。”

    弗森愁眉不展:“扎卡首领命令属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这……”

    “去部落吧,一定能找到他。”

    “属下明白。”弗森行礼之后却站在原地不动,脸上游走着为难的神色。汉姆奇道:“还有事么?”

    “呃……属下听说部落凶残,我们这些人战力不足,如果真与部落遭遇,只怕……”

    “莫非你想求助于我们?”

    弗森堆起满脸尬笑,没有正面回答却又连连点头。

    汉姆嗤笑一声,心中忍不住做些盘算。之前同意退兵,他是想借部落之手杀掉凯文,可是看不到凯文的尸体,他同样安心不下,万一凯文逃出虎口,他又该以什么理由杀人灭口?他深知依莎贝尔的脾气,万一哪天被她知晓凯文是死于他手,只怕解除婚约都只是最轻的后果。

    可如今情势陡变,弗森的一番话足以令依莎贝尔心态发生转变,这一点汉姆看在眼里喜在心里,有了这个借口,就算当着依莎贝尔的面取走凯文性命,估计她也不会为之恼怒,甚至不会出手阻拦。更何况,弗森有百余名手下,如能收归己用也算是如虎添翼,拿他们打前阵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想到这里,汉姆正色道:“你知道凯文是什么人吗?”

    弗森毫不犹豫地回答:“属下不知。”

    “他是诺迪雅警备团第三中队中队长。”

    “啊?他竟然是教会的兵,那他怎么能……”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汉姆故意加重语气,“教会有那么多士兵,谁又能保证不出现一两个败类呢。”

    “是,队长说的是。”弗森极尽讨好之能事,依莎贝尔虽有厌恶,但对凯文的反差在前,似乎觉得汉姆和弗森说的都有一些道理。

    汉姆又说:“既然他是警备团的兵,我就不能袖手旁观,这样吧,你的人从现在起由我统一指挥,等找到凯文按律处置之后再交还给你,你看行不行?”

    “属下遵命!”弗森叩首行礼,随后快步回到队前大声喝令:“从现在起,所有人听从汉姆队长的指挥,不得违抗命令,不得擅作主张,不得懈怠溜号,否则定斩不饶!你们听到没有!”

    队伍中响起稀稀拉拉的回应,汉姆听得直皱眉头。依莎贝尔靠近前问道:“这帮人靠不靠谱啊?”

    汉姆从这话中已然探出依莎贝尔的心思,不禁暗自高兴:“他们看上去毫无组织纪律,但他们身体强壮,对付那些土著部落应当没有问题。”

    “你……还是准备……”

    “你看啊,我们退兵已有几日,此刻如果东进,还需要几天才能深入部落势力范围,算起来,应当已经避开部落的祭祀日,没有了神灵的庇佑,我们完全有能力灭掉那些蛮人。”

    依莎贝尔轻“唔”一声没有多言,汉姆又道:“如果凯文没死,我们也好为贝玛特人讨个公道。”

    “好吧,我们走……”

    这一经过全被普里兰德看在眼里,他虽听不见弗森同汉姆等人的对话,也猜不透两支队伍为何会合兵一处,但他有种隐隐的预感,总觉得弗森此举另有所图。

    他还有一点没有料到,就在他专心致志旁窥之时,他的一举一动也被另外一名通灵师看得清清楚楚。那人正是希斯曼的手下莫洛克,他轻蔑地笑道:“没想到雷纳多殿下竟会窘迫到调派贝玛特人,真是太寒酸啦。”

    赛琳娜敷衍苦笑,莫洛克满不在乎地一扬马鞭:“我们快点走吧,普里兰德大师也在前面。”

    赛琳娜闻言顿时心情大好,她的唯一担忧在于普里兰德是否依然臣服于凯文,当三人见面之时,普里兰德投射而来的眼神便将这番顾虑打消。

    赛琳娜总想找个机会与普里兰德私下聊聊,可不知莫洛克是出于有心还是无意,时刻与普里兰德形影不离,逼得她只能耐心等待机会。

    眼看太阳西沉,汉姆的军队开始安营扎寨,赛琳娜三人也找到一个避风的土堆各自架起帐篷。可莫洛克仍旧没给机会,反而把赛琳娜喊到跟前:“这次出来本不打算喝酒,没想到竟会遇上普里兰德大师。大师在此没酒可不行,你赶紧去前面的营地弄点酒食,但千万不能被他们发现我们的踪迹,否则一切后果由你承担。”

    普里兰德满眼歉意,试图加以阻止,然而莫洛克一心让赛琳娜难堪,根本不听劝说。

    赛琳娜虽然恼怒,不过转念一想,若是能偷来酒水将莫洛克灌醉,也不失为一个办法,所以她“欣然”领命:“请两位大师稍候,属下这就去办。”

    等摸到营地外围时已是暮色渐浓,她仗着“暗夜之瞳”的优势游走于暗影之中。士兵们正三五成群地围着篝火吃饭喝酒,一只只盛酒的皮囊都扔在他们脚边。

    对于远征的士兵来说,酒本就是稀缺之物,酒囊一般都会随身携带,若想偷取,除非等他们醉倒或者睡着。可赛琳娜没有这个时间,她深知回去晚了必会遭到数落,说不定还会引来更多的无端刁难,为今之计只能制造一场混乱,才有可能浑水摸鱼,点燃几处帐篷自然是最简单有效的法子。

    这个主意刚刚拿定,往昔旅店中的那场火灾闹剧不经意浮上心头,一缕伤感竟挥之不去。

    “凯文,你在哪?”

    有些思念就如星星之火,总会在机缘巧合之下借势燎原。随着帐篷火起,当摇曳的火光冲破黑暗,似乎总有一些希望和渴求在明暗幻灭之中无法遏制的生长。

    “起火啦!”“快救火!”

    营地中顿时炸了锅,赛琳娜也及时幡醒,赶紧隐身于黑暗角落,绕着弯子摸到一处篝火旁,抓起几个散落的酒囊转身就跑。

    一两里之后,她停下脚步回头张望,营地那边已然看不见火光也听不见喧哗,更没有追兵的马蹄声,看来一场小小的风波早已平息,况且少上几袋酒也不会引起太大怀疑,这番计谋算得上是大功告成。

    她得意地把酒囊甩上肩头,踏着稳健的步伐返回驻地,心中不断盘算该如何灌醉莫洛克,又该如何摆脱他的纠缠。她觉得普里兰德也许会有办法,毕竟他是雷纳多手下最厉害的通灵师……

    突然,一阵疾风从头顶上方掠过,她还没有来得及作出反应,一条黑影已从天而降,落在她的前头,随即一声闷喝传来:“站住!什么人!”

    赛琳娜看得真切,竟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冲口喊道:“凯文!”

第五十章 再释仇怨

    凯文着实吃惊不小:“赛琳娜……怎么是你!”

    二十分钟之前,他还在空中思索该如何应对,谁知营地无端起火,不仅将他的思路搅乱,还令营地防卫更加森严。他正窝火,突然发现一条黑影从营地一角逃脱,他认定是那个闯祸开溜的逃兵,便悄悄跟随上去,只待找个机会好好教训一番,可没想到那人竟是赛琳娜。

    赛琳娜惊喜万分,双脚不由自主地向凯文靠近,可迎来的却是一柄冰冷的长剑:“站着别动!把混沌原石交出来!”

    赛琳娜犹如落进冰窖,满心的欢喜顿时化成无边的悲戚,眼前的凯文竟比陌生人还要冷酷:“凯文,你听我解释……”

    “少废话,如果不交出原石,你今天休想活着离开这里!”

    “你想杀我?”

    虽然天色暗沉,凯文仍旧看见一道异样的目光从赛琳娜眼中闪过,他的剑尖不禁有所迟疑,他急忙放出狠话加以掩饰:“别以为我不敢!”

    “那你动手吧。”赛琳娜微微扬起头颅,把脖颈完全暴露在剑芒之下。

    此情此景何其相似,凯文如果真能下得了手,就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被逼得无计可施。正当他进退两难之时,忽然一声脆响,手中长剑传来一阵激荡,他下意识地用力握住剑柄,剑尖却终归控制不住地偏向一边,与此同时,赛琳娜身形一纵便隐入黑暗。

    虽说有点点星光微照,但凯文的眼力仍旧难以从黑暗中快速分辨出赛琳娜的方位,他深知赛琳娜行动敏捷,又有“暗夜之瞳”相助,倘若真的交手,他的胜算远远不够。心念动处,他已振翅腾起,悬浮在离地面三米多高的半空细细搜寻。

    赛琳娜早已听说凯文会飞,亲眼所见还是头一遭,惊喜之余忍不住轻声喊道:“凯文,你知道我是谁吗?”

    声音一出,凯文立刻锁定她的方位,可当他俯冲下来时,赛琳娜已经移形换位,气得他直道:“我不管你是谁,不交出原石,我跟你没完!”

    赛琳娜并没有急着回答,等话音响起时,已在凯文身后数米之外:“我见到了那只从石头人洞窟逃走的怪物,它说了很多关于你我还有圣域的事,要不要听一听?”

    凯文循声寻人,却被赛琳娜告知不要再枉费心机。

    几番寻觅、定位、突进下来,凯文终是一无所获,他索性落回地面,用剑环指一圈:“我不管它说了什么,你今天必须交出混沌原石。”

    赛琳娜发出一串轻笑:“等我说完,如果你还坚持,我便跟你打一场,若是我败了,任凭你处置。”

    “好!一言为定!我给你这个机会,你倒是说说你究竟是什么人!”凯文收剑入鞘,一屁股坐到地上,也不管赛琳娜究竟在哪个方位。

    “按照蒙多罗斯的说法,我是……”

    “等一等,蒙多罗斯是谁?”

    “就是那只逃走的魅魔呀。”

    “哦……原来它叫蒙多罗斯。”

    “不,这是我刚给它取的名字。”赛琳娜抿嘴浅笑,“它说古澌汀,就是你,从来只会把它叫做魅魔,我觉得这个称呼实在不能当做名字,就如同不能把所有石人族都称为石头人一样。”

    “好吧……”凯文对此并无兴趣,他只想尽快结束这场对话,“你继续说。”

    “蒙多罗斯说我是圣域的女王,兰希莉娅!”

    “胡扯!”

    “先别急着下定论。你还记得我从前那些神奇的事情么?”

    “记得。”

    “那你能否给我一个解释,或者告诉我,那些事情能不能跟圣域扯上关系。”

    “这个……”凯文语塞,平心而论,赛琳娜所经历的事情正如他一般,既然他能是圣域的羽卫,赛琳娜又为何不能是圣域的女王?可他依然不愿轻易接受,“就凭那个蒙多罗斯的一面之词,我为什么相信!”

    “你不要忘啦,它可是你的属下,它活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数百年,它知道的事情远比我们知道得多,至少,现在是这样。”

    “看来你对它很是熟悉啊。”

    “当然,我们聊了很久,它的来历,它的使命,它为什么逃离,又为什么想回去,我都知道。”

    “它想回去?回哪去?”

    “自然是石人族的山洞。”

    凯文愕然,赛琳娜便把其中原因简单说了,末了还不忘补充一句:“我已经替你免了它的过错,并且答应它返回山洞,所以……”

    凯文没有作出任何表态,只是皱着眉头飞速权衡分辨各种信息。

    赛琳娜见他沉默,又道:“还有一点,你知道为什么是它守着石人族么?因为它有一种超常的能力,不管我们如何转世,它都能一眼看透,这样那些石头人就不会被其他人冒名调用啦。”

    凯文有过亲身经历,所以对这个说辞没有怀疑,进而对赛琳娜的身份或多或少有些信了,最主要的是,他开始有了好奇,有了继续深挖的念头:“好吧,我暂且信你。”

    赛琳娜笑了:“你确定?”

    “嗯。”

    “那你还不参拜你的女王陛下?”

    “你!”

    “行啦。”赛琳娜笑得很是畅快,“不参拜就不参拜吧,毕竟我的记忆还未恢复,我也不敢确定自己究竟是不是所谓的兰希莉娅。不过话说回来,如果我是,你还会如此强烈的索要原石么?”

    “这……”

    “是不是犹豫啦?那是因为你知道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虽说失去原石对你和你的父亲打击很大,但如果用一颗石头就能敲开所有的大门,我觉得值得,毕竟很多事情不能只看一时的得失。”

    听完这番话,凯文的心结倏然解开,他甚至开始怀疑对赛琳娜的满腔仇恨究竟是作茧自缚还是骑虎难下。塞布隆一役的经历无不说明,涉及圣域的秘密实在太多,太令人匪夷所思,绝不是一颗混沌原石就能概全,也许真如赛琳娜所言,只有舍才会有得。

    “唉……”他忍不住长叹一声,“希望你这次没有骗我……”

    赛琳娜绕到凯文身前,在一米开外站定:“其实,我从来不曾骗你,就算在我取走原石前的一刻,我也没有骗你一丝一毫,至于当时……”

    “算啦,别说啦。”凯文不愿再提当日的情形,因为他害怕由此再起恨意。

    赛琳娜听出话中的酸楚和无奈,便停下不言,两人沉默片刻之后,赛琳娜也微微叹息:“我该回去啦,还有一些事情另找机会再跟你慢慢说吧。”

    “你要去哪?”

    赛琳娜把手中的酒囊扬了扬:“我是出来偷酒的,回去晚了只怕会被莫洛克刁难。”

    “莫洛克!他在哪?”凯文一听这个名字,顿时义愤填膺,右手一把按在剑柄之上,瞬间站起身来。

    赛琳娜这才想起凯文与莫洛克之间的仇怨,急忙劝阻:“你现在还不能杀他,他若死了,我也活不成。”

    “为什么?”

    “希斯曼怕我不够忠心,特意派他监视我,还逼我吃下毒药……”

    “你……吃了毒药?”

    “是,所以……”

    “毒妇!”凯文咬牙切齿地赌咒,“我总有一天要让她不得好死!”

    “我的想法跟你一样,但现在还不是时候。”赛琳娜放下酒囊慢慢上前两步,见凯文并未阻止也没退避,才轻轻探出一只手臂牵向凯文。她明显感觉到凯文手臂上传来一下颤抖,甚至还有少许退缩,但这些迹象很快消失,两只手终归合在一起。

    “凯文,我知道你还恨我,我不求你立刻原谅我,但我希望你能跟我一起面对未知,等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如果你还恨我,还想杀我,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话没说完,一股拉力忽然从手上传来,赛琳娜毫无防备,身体向前倒入凯文怀中,她本能地想挣脱,却被凯文牢牢抱住。

    “放开我……”赛琳娜双臂挡在两人之间,嘴里喃喃,额头却深深扎进凯文的胸膛之中。

    良久,凯文干涩地说道:“我会的,我会的……”

    赛琳娜用力推开凯文,偷偷抹去眼角的泪痕:“我真的该走了……”

    “你……其实不用这么急的,我可以……带你飞回去,很快的……”

    赛琳娜眼前一亮,凯文又问:“莫洛克离这里还有多远?”

    “不算很远,两三里左右。”

    “那还有时间,你再多说一点吧。”

    赛琳娜不忍拒绝,便把那副图案的事细细道来,当讲到四只神兽的模样时,凯文禁不住惊道:“乌米亚司一定就是其中那只蝎子!难怪我打不过它……”

    “乌米亚司?”

    “对,乌米亚司!部落的图腾,幻城的守护兽!一只很大很大的蝎子!”

    “这么说的话真有这种可能,只是蒙多罗斯没有记住所有神兽的名字,它只记得其中一只叫作格瑞芬。”

    “啊!”凯文惊呼一声,“原来格瑞芬也是神兽之一?”

    赛琳娜也吃惊不小:“你知道格瑞芬?”

    “知道,它是精灵族的图腾,它的图案在塞布隆城中随处可见。”

    “看来蒙多罗斯说的话可信度很大呀。”

    “且听且信吧。”

    “怎么?后悔啦?”

    “哪有……”凯文主动牵住赛琳娜的手,“我巴不得你是我的女王。”

    赛琳娜忽闪着眼睛:“这话不像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哟。”

    凯文憨笑一声,急忙把岩狼的做派压服下去,转而言及正事:“呃……对啦,除了格瑞芬和乌米亚司,另外两只神兽呢,可有线索?”

    “这个我已经可以确定,其中一只叫休格厄,另外一只就是塔木塔。”

    “那些骨魔蜘蛛竟然是神兽?”

    “才不是呢,它们只是神兽孵化出的幼崽,真正的神兽也被叫作塔木塔,据说一直被镇压的落穹神庙的下方。”

    落穹神庙凯文是听说过的,此时再闻不禁叹然:“你知道得真多。”

    “道听途说而已。”

    “也是蒙多罗斯说的?”

    “不是,这些是精灵族的传说,相信整个精灵族都知道……难道卡尔和艾米丽没有跟你说起过?”说到此处,赛琳娜忽然问道,“他们兄妹两人现在在哪?是不是还有菲尼跟你同行?”

    “这你也知道?”

    “我见过朵拉和她奶奶了。”

    凯文心头浮过一缕醋意,他很想询问其中缘由,更想探知布莱登与赛琳娜的关系,但他最终还是忍住:“原来是这样……卡尔兄妹和菲尼现在暂时没事,都在部落村寨,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也没什么……只是暂时无法离开罢了。”凯文不愿赛琳娜参和进来,也不想被她深挖出其他事情,于是随便敷衍一句又把话题转移到神兽之上,“休格厄又是怎么回事?”

    “它是海中的一只怪兽,我亲眼见到它卷起鲨鱼砸沉一艘大船。”

    凯文越发震惊,他没料到诺迪雅一别之后,赛琳娜竟然走遍了天南海北,还经历了如此多的奇遇和磨难,钦佩之余心中涌起一缕柔情,一只大手情不自禁将赛琳娜的手掌握得更紧。

    赛琳娜轻轻唤疼,凯文这才恍然若醒赶紧松开。赛琳娜揉着手微责:“你用这么大力干什么?”

    凯文傻笑,赛琳娜又道:“送我回去吧,再不回去就晚啦。”

    “好。”凯文应声一把揽住赛琳娜的腰肢,惊得赛琳娜朝他胸口一通乱锤:“你要干嘛!”

    凯文坏笑着不予理睬,振翅间已经腾空而起,赛琳娜这才理会凯文的用意,但她还是坚持要求凯文返回地面,因为酒囊没有带上。

    如此一番,当凯文再度将她抱进怀里,她已没了抵触,相反还有几分自然的用双手将凯文环住。

    几分钟之后,凯文落回地面,赛琳娜整理完散碎的头发垂首道:“我先走了,明天晚上如果有机会,我再约你详谈。”

    凯文挠着后脑:“怎么约?到时候我不一定能找到你们的踪迹呀。”

    “不用担心,有普里兰德大师在,应该会有办法的。”

    “他也在?”

    “嗯,他正在跟莫洛克待在一起,等我的酒呢。”

    “太好了!”凯文正愁无法退兵,普里兰德的出现就像一根救命的稻草,“我想让汉姆退兵,你让大师帮我想想办法……当然……如果大师还受控……”

    “据我的观察,大师应当跟之前没有什么变化。”

    “那就好,你一定要小心行事,照顾好自己。”

    赛琳娜笑得很舒心:“我会的,放心,先走啦!”

    凯文默默点头,望着赛琳娜消失的背影,他忽然有些怅然若失,站在原地久久不愿离去。

第五十一章 大师对决

    赛琳娜好不容易逮着一个机会,普里兰德听后面色沉凝:“雷纳多命令属下,只要贝玛特人不违令行事,就不得干预他们的行动……赛琳娜大人,这事能否容属下仔细想想?”

    “可以,但是没有太多时间给你,两天之后双方就会短兵相接,在此之前,你一定要想出行之有效的方法。”

    “属下明白,属下定会竭力而为,只是……只是莫洛克……”

    赛琳娜直皱眉头:“他如果还这样一直跟你形影不离,确实不好办呀……对啦,你能不能像控制艾伯特一样控制住他?”

    “这……属下没有十足的把握,但属下愿意一试,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总得有个由头才行啊。”

    “这个不难,我来想办法。”

    两人正说着,莫洛克从远处一路小跑回来,嘴里不停说着:“这回总算舒服啦,看来光吃干粮肚子还是受不了啊。”

    普里兰德笑着与其搭话,赛琳娜则装出一副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跟在两人身后,对他们荤素交织的谈话不闻不问。

    眼看日近黄昏,前方队伍已经安营扎寨,莫洛克瞟了一眼赛琳娜,嘴角微抽两下:“赛琳娜,你去打点野味来,晚上我跟大师再喝几杯。”

    赛琳娜答应一声转身便走,并在太阳消失之前赶回营地。莫洛克看着两只兔子蔑笑道:“身手不错嘛,居然没有空手回来。”

    赛琳娜赶紧抱拳:“多谢大师夸赞。”

    “那还愣着干嘛,赶紧处理了。”

    赛琳娜故意笑容满面:“大师请稍等,属下做的烤兔肉准保让您满意。”

    莫洛克微觉意外却更为得意,他拉着普里兰德坐在篝火旁,一边看着赛琳娜烹烤,一边天南海北的闲聊,当他们聊到哪个驭兽师能力更强时,赛琳娜乘机插上一句:“属下听说莫洛克大师是希斯曼殿下最得力的通灵师,不知您与普里兰德大师谁更厉害一些?”

    普里兰德慌忙摆手,满脸都是尴尬:“可别乱说,我怎能与莫洛克大师相提并论。”

    “大师谦虚啦,谦虚啦啊。”莫洛克大大咧咧地拎起酒囊,冲着普里兰德举了举,而后一仰脖灌下几口,又满意地抹去嘴角的残酒,咧嘴笑道,“你的名头还是挺大的,我相信一般人绝不敢在你面前托大。”

    这话里的意思明白人都能听懂,常人若是听了小则难堪无语,大则冷场收工,可赛琳娜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普里兰德大师,你要不要跟莫洛克大师切磋切磋?”

    “那怎么行!”普里兰德表情之中极尽谦恭,眼见莫洛克满是受用的神色,话风陡然一转,冒出这么一句,“我这下手没轻没重的,又无章法可言,万一冒犯大师,那岂不是……”

    莫洛克脸色微变:“大师,你看这话说的,难不成切磋几招还能出什么大事?”

    “我这不是以防万一么……”

    “我怎么觉得你不是在谦虚呀,你是不是瞧不起我,不屑与我动手?”

    “怎么可能……”

    “那就别废话了,我们点到即止,谁输了罚酒!”

    “好……好吧……”

    自从遇上普里兰德,莫洛克就在盘算该如何挫败雷纳多的计划,正如希斯曼所愿,不能让雷纳多在这次行动中获得一丁点好处,而降服普里兰德也许正是一举两得的绝妙法子,更不用说这条路子已经被赛琳娜铺垫好了。

    他对自身的实力毫不怀疑,但他怀疑赛琳娜另有企图,所以他很严肃地说道:“赛琳娜,在我与大师切磋的时候,你最好在周围提防着点,万一出现什么干扰,我们的魔法场随时可能崩溃,轻则三十米之内的人畜会被法术震伤,重则所有人立时毙命,切记!”

    赛琳娜领命退开,回瞥之间只见两名通灵师已在篝火旁站定,各自抬起右臂,用掌心对准对方的额头。

    “大师,还请手下留情啊。”

    普里兰德的连番示弱,令莫洛克更加信心满满:“用不着担心,尽管动手吧。”话音未落,紫色的雾气已在他掌心形成。普里兰德被逼无奈,只得催动法术激出紫光。两道光束几乎同时射入对方额心。

    一时间,周围的景物迅速分崩离析,就连深邃的夜色也支离破碎成粉末散去,只留下泛着微光笼罩迷雾的混沌虚空。

    普里兰德不知对手路数,是而不敢冒然进攻,脚步也是在拨动雾霭看清四周之后方才挪移。他的谨慎引来莫洛克的一阵嘲讽:“普里兰德大师,你这般小心翼翼,倒不失大师的风范呀。”

    普里兰德不做回应,而是顺着声音的方向逼近几步。

    莫洛克哈哈大笑,一股劲风将两人之间的迷雾吹散,四条环臂于胸前的人影显露出来,离普里兰德仅有数米之遥。

    普里兰德略有迟疑,随即复制出七个身影一字排开,与四名莫洛克形成对峙之势。

    莫洛克又笑道:“怎么着?以多欺少么?”

    “幻影不过是迷惑对方的手段,复制得越多越耗法力,大师又不是不知道。”

    “没错,我的确非常清楚,但是有些事情,你就不见得清楚啦。”

    “大师的意思是……”

    “多说无益,等一会你自然会知道。”

    “好!”普里兰德暗中分辨着对方的真身位置,又见莫洛克并无多做分身的打算,索性也收回四条影子,“那就多有得罪啦!”

    莫洛克瞧着普里兰德招数老套,嘴角不由露出一丝轻蔑,他的身影忽然四散分开,各自锁定一个目标,有的直取对手面门,有的攻向对手双腿,有的袭击侧面有的滋扰身后,顷刻之间便让普里兰德胆战心惊难以招架。

    通灵师能变幻出来的幻影数量根据法力不同而各有差异,但通常情况下,所有的幻影都会跟随真身做出同样的动作,像莫洛克这般四个身影各自为阵的,普里兰德确实头一回遇见。

    普里兰德记得这种分身法术曾在一本古籍当中有过记载,他之所以没有产生修习的念头,完全是因为那古籍说得十分清楚,分身的数量越多,对施法者的要求越高,而且不管修炼成功与否,这种法术都会反噬修炼者,轻则精神分裂,重则可能完全丧失自我。现如今,莫洛克竟然能够让三个分身各行其是,他又如何不震惊不恐骇!

    转念之间,四名莫洛克的招数已至,被分身攻击下盘的正是普里兰德本人,他下意识地腾身跃起,不料莫洛克的笑声紧接而至:“我说大师,这才一招你就暴露无遗,如此下去,只怕你坚持不了多久啊。”

    话音未落,四名莫洛克的攻击又至,普里兰德架住这招的同时,另外三条分身均被二次击中。那些分身本是靠法术维持,承受攻击就意味着消耗法力,既然对手的攻击各异,那些分身的存在只会白白浪费法力,倒不如集中力量与对方周旋。

    可当普里兰德收回分身,便陷入被四面围攻的困境之中。

    他侧头避过左侧挥来的拳头,右臂格挡住右侧的攻势,正欲抬脚逼退正面进攻的对手,谁知背后被猛然一脚踹中,踢得他踉跄几步差点摔倒。而四条人影毫无阻滞地继续围攻上来,他不得不赶紧释放一个分身,然后用法术将真身与分身互换,紧接着又急速收回分身,制造出一种瞬间移动的假象。

    但这瞒不住莫洛克的眼睛:“想不到啊,大师竟然会迁跃之术!”

    “很多事情,你不见得都知道。”普里兰德终于有个喘息的机会回怼一句,但莫洛克并未发怒:“迁跃之术最是耗费法力,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坚持多久。”

    “那你就等着瞧吧。”

    普里兰德再度放出二十余个分身,虽说他不能操控分身的动作,但放置分身的位置、改变分身的队形还是得心应手的,这些分身不断向四名莫洛克发动冲击,普里兰德便在这些分身之间迁跃,但凡有贴近对方的机会,他便迁跃过去砸上一拳踢上一脚。

    这种战法看上去很是怪异,众多分身对着空气挥拳弄腿,还有分身甘愿承受攻击而不顾,不禁令莫洛克啼笑皆非:“大师,你这是什么打法?承受三份伤害换来一份反击,值得吗?”

    “值不值得,你不是比我清楚么?”

    “哈哈!嘴硬!很好!”别看场面上莫洛克占据优势,可他心中也在暗暗着急,因为他的分身法术所消耗的法力远在普通分身术之上,加上他对普里兰德的底数没有十足把握,万一僵持下去将对他极为不利,所以他需要速战速决。

    于是莫洛克再度分身,以一变五,战团之中顿时增加十六条身影。

    普里兰德看得清楚,这二十条身影明显分作四组,每组的动作尽皆相同,如此足以证明,莫洛克最多只能幻化出三重独立行动的分身。只是猜中这点对普里兰德并无助益,他所承受的打击顿时翻上几倍,法力消耗更是如开闸放水一般。

    普里兰德叫苦不迭,这种战法已经无异于竭泽而渔,就看谁会最先油尽灯枯。他几度试图变阵,可他的能力已难以左右战局,对方的攻势更是让他无暇他顾,他唯有咬紧牙关拼死相抗,以至于有些分身被打散之后再也无力重新塑形。

    又过数分钟,普里兰德的分身越来越少,迁跃的频次也因法力不足而被迫减少,再这样下去,战胜对手几乎无望,反倒很有可能被莫洛克制住或是蛊惑,其后果当真不堪设想。普里兰德暗叫不妙,却见其中一名莫洛克猛然扑身倒地,同组的分身也瞬时消散,与此同时,另外三组分身的行动速度忽而卡顿阻滞,凌厉迅捷的攻势竟变成老者一般迟缓。

    普里兰德不明就里却知机不可失,他将分手尽数收回,只身冲入对方人群当中左突右闯,一肚子压抑的怨气全都撒在拳脚之上。那些莫洛克的分身已无力闪躲和抗衡,很快就被打得七零八落,到最后只剩下四条身影倒在地上。

    “怎么还有四个?”普里兰德将他们逐一验过,实在看不出哪个才是真的莫洛克,他便随意拎起其中一名的脖领子,顺手甩出两记耳光,“喂,醒醒!”

    那莫洛克勉强睁开眼睛,立刻遭到一声质问:“服了吗!”那莫洛克望着普里兰德扬起的拳头,眼神中满是绝望和无助:“我……我……认输……”

    “从现在开始,你必须服从我的命令,明白吗?”

    那莫洛克尚未做出回应,双眼已经无力的闭上,脑袋也随之耷垂下去,普里兰德使劲摇晃一番也没能奏效。

    其余几名莫洛克同样昏迷不醒,普里兰德别无他法,只得撤去法术,当周围的景致恢复成原样,他瞧见莫洛克如醉汉一般摇晃两下,扑通一声摔倒在地。而在他身后,赛琳娜正半抱着法杖瞪目惊诧。

    普里兰德顿时明白其中缘由,赶忙红着脸抱拳致谢:“请大人原谅,属下能力不济,劳烦大人出手相助。”

    “大师,你没事吧?”赛琳娜把法杖塞进普里兰德手中,“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把他打晕。”

    “大人放心,属下没事。”普里兰德深喘两口,“只是……不知道莫洛克醒来会怎样,属下还没有完成控制他的法术……”

    “不怕,反正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就先把他绑着,等醒来之后再见机行事。”

    “属下遵命。”普里兰德找来绳索将莫洛克双手反绑,又把他靠在土堆之上。

    数十分钟之后,莫洛克终于慢慢苏醒,他龇牙咧嘴地直哼头疼,想抬手抚摸后脑的痛处,却又发现双手无法动弹,情急之下怒吼道:“谁!谁敢暗算我!”

    赛琳娜与普里兰德面面相觑,正不知该如何搭话,只听莫洛克又喝一声:“普里兰德!普里兰德!你在哪里,给我滚出来!”

    透过火光,普里兰德能清楚地看见莫洛克,可莫洛克对他竟视而不见。他正纳闷,忽听莫洛克低声下气:“大师恕罪,属下甘愿……”话没说完,莫洛克再次扯着嗓子嚷道,“普里兰德,跟我斗?太自不量力啦!哈哈!”

    赛琳娜只担心被告恶状,便低声请求:“大师,你看这该怎么办?”

    普里兰德来到莫洛克身旁唤道:“大师,莫洛克大师。”

    谁料莫洛克对此充耳不闻,一双空洞的眼睛四处游扫,突然诡异地笑道:“想困住我?没门!”说着,一串含糊的咒语冲口而出,普里兰德正欲张口奚落,一团蓝光已将莫洛克包裹起来,不等普里兰德出手阻止,那团蓝光已然爆裂成点点晶星。

    赛琳娜急得跑到近前:“大师,我们不是摘掉他的徽记了么?”

    普里兰德掏出徽记看了一阵,惊呼:“糟糕,我们被骗了,这枚徽记是假的,真的徽记一定被他藏在衣内。”

    赛琳娜抓过徽记,随即狠狠将它砸向地面:“可恶!这个狡诈的混蛋!”

    “大人……恕属下疏忽……”

    “大师不用自责,现在情况有变,我必须立刻回去。”

    “属下愿随大人同去。”

    “不行,你得留下来完成凯文所托之事。”

    “可是大人……”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倒是你,只能靠自己啦。”说着,赛琳娜取出一只小瓶塞到普里兰德手中,“这里面还有少许暗夜之瞳,你应该用得上。”

    普里兰德心有所感,一揖深深拜俯下去,却见一团光焰闪过,赛琳娜已不见踪迹。

第五十二章 唇枪舌剑

    普里兰德冥思苦想大半夜终于想到一个法子,他从火堆中选取一根碳棒,随手从布袍上撕下一块布片,并在上面写道:“天黑前挟制对方首领,逼其退兵!”至于该落谁的笔款,他犹豫半天还是写上“雷纳多”的名字。

    接下来的难题也颇费周折,荒原上动物本就不多,夜行的动物更是稀少,加上普里兰德对蛇虫之类颇觉厌弃,抓到趁手的动物自是愈发困难。眼看星辰之光慢慢淡去,他总算俘获一只野兔。也不知是兴奋过度还是心存紧张,绑扎布片时他竟有些慌乱,直到野兔撒腿奔向汉姆的营地,他才慢慢调匀呼吸。

    汉姆自恃隶属教会正统,并不把弗森等人放在眼里,不过他对这些人始终不敢大意轻心,所以尽管两支队伍各自为营,他仍授意巡逻队不可放松对贝玛特人的监视。

    此时已是黎明时分,微弱的曙光唤醒了晨露、唤醒了轻风,却唤不醒酣睡的贝玛特人。

    野兔在营帐间穿梭,普里兰德的精力全都专注于辨识谁是弗森,谁料一条毒蛇悄然靠近。它似乎感受到法术的威胁,毫不迟疑地向普里兰德发起攻击,两颗毒牙冷酷无情地扎入他的大腿,疼得他失声痛呼,控制野兔的法术顿时瓦解。

    普里兰德定睛观瞧,只见布袍上留着两个小孔,少许鲜血将小孔周围染红,而一条粗壮的黑蛇正快速遁去。

    他暗道糟糕,用最快的速度撕开布袍,只见两个血洞的四周已开始泛黑,整条腿如同爬满蚂蚁一般麻痒难耐,如此同时,脑袋昏沉和呼吸困难接踵而至,他自知中毒难解,只得长叹一声:“凯文大人,请恕属下无能!”随后念动咒语,在意识尚未完全丧失前撤回城堡。

    那只野兔如梦初醒,慌乱之下在帐篷内四处冲撞,很快便把帐内的贝玛特人惊醒。那人不知帐中进了什么东西,吓得光着上身蹿到外面,一顿大呼小叫不仅把周围人惊醒,也把巡逻队招惹过来。

    巡逻队领队冲那人喝道:“在这里瞎吵什么!”

    那人指着帐篷连声解释:“帐篷里有东西……有东西!”

    恰逢野兔找到出口从帐篷里冲出,有巡逻队员眼疾脚快,飞起一脚正好踢在野兔肚子上,将它踢飞老远。

    等有人寻回野兔时,它已断了气息,但它身上的布片令领队十分好奇,他只是瞟了一眼便脸色大变,好在四周光线并不敞亮,他的表情没有引起旁人注意。

    他匆匆将布片塞进衣服,轻咳一声道:“没事啦,大家继续睡觉,我们走。”

    一队人很快绕到汉姆帐前,汉姆见过布片之后勃然大怒,立刻命令手下将贝玛特人尽数拿下,弗森身为头领,被反绑双手推到汉姆面前。

    展示过字据之后,汉姆斥问:“雷纳多是谁?你们到底有什么企图?”

    弗森脑中飞转,汉姆的质问足以表明他不认识雷纳多,因此布片的真实性有可信之处,只是雷纳多突然下此命令究竟为何,是为不愿旁人掺和幻城之事,还是……

    细想之下,弗森突觉背后发凉,他并不清楚通灵师的存在,是而对雷纳多传递布片的方法以及对事态的掌控深感惊恐,如果一举一动都在雷纳多的监视之下,那岂不等于白打了算盘?

    还有一点不明之处,在弗森看来,雷纳多属于那种独断专行手腕狠辣之人,可密令中为什么不直接授意斩杀对方头领,而是逼其退兵,莫非雷纳多与教会有关,或者,只是单纯的不愿招惹教会?

    弗森越想越惶惶不安,表面上却丝毫不显慌乱:“汉姆队长,属下不认识什么雷纳多,更加没有其他企图,属下早已向队长说明此行只为凯文,如果队长仅凭这么一张来路不明的破布就强加罪过,那属下实在冤枉。”

    “不承认是吗!”汉姆大怒,正待上前猛踹两脚,却被一旁的依莎贝尔拉住:“你先不要冲动,让我来问问。”

    汉姆冷哼一声让到旁边,依莎贝尔冲弗森问道:“这布片上的碳粉印迹清晰,用手擦拭还能染黑手指,依你看,这字迹是否刚写不久?”

    弗森点头,依莎贝尔又道:“布片是在你的营中发现,你认为谁更值得怀疑?”

    “表面上是跟我们关系更大,但也不能证明与你们毫无瓜葛。”

    “你还想倒打一耙!”汉姆跳起来大骂,依莎贝尔再次劝他冷静,随后继续道:“我给你一个机会把事情说清楚,但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你说服不了我,队长如何处置你们,我不会再有阻拦。”

    弗森不卑不亢地回应:“先不说布片从何而来,单说汉姆队长手下有三百余人,比属下的三倍还多,何况队长是属下上司,队长如果下令撤退,属下没有不从之理,就算属下不听号令,以三百之众灭一百余人岂不如囊中取物,所以属下认为,布片上既然提到挟制和逼其退兵,就不可能与队长或他的上司有关。”

    这番话令汉姆和依莎贝尔颇觉意外,依莎贝尔道:“你不为自己解释,反倒为队长开脱,莫非你已知道罪不可恕,想用这种方式减轻责罚?”

    “哼!别以为说几句好话,我就会放过你!”

    “请容属下把话说完,属下之所以首先撇清队长与此事的关系,是因为属下觉得疑点太大,倘若队长不能置身事外,只怕难以明辨其中蹊跷。”

    汉姆只道弗森是在奉承,恼怒之情竟有些许消弭:“那好,有些什么疑点,你倒是说来听听。”

    “首先,那布片上的字句就可疑得很,不管谁看了都会觉得其中心怀叵测。”

    “难道不是吗?”

    “是倒是……可是队长,不能由此认定就是属下在图谋不轨啊。”

    “这个问题不是你说了算!退一万步讲,即便不是你,但如果是你的手下,你一样脱不了关系。”

    “问题就在于,也不能由此认定是属下的手下所为。”

    “废话,跟你没有关系,跟你的手下也没有关系,那你倒是说说,这布片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不正是属下的疑点所在么……”

    “我看你就是在故意绕弯子,你如果不把企图说清楚,只怕你见不到初升的太阳!”

    “队长……属下冤枉……属下确实有所企图,但属下早已向队长说明,无非就是想借助队长之力,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还请队长和夫人明鉴。”

    弗森突然冒出一句“队长和夫人”说得依莎贝尔面上一烫,汉姆亦是暗自哑然:“就算我信你,可你能保证你的那群手下没有私心。”

    “属下不能……可是,这帮人在旧都市土生土长,很少与外界沟通,这次好不容易跟属下出来见见世面,他们又能有什么过多的想法呢?”

    “幻城!难道不能是幻城?”

    弗森一直对幻城避而不谈,如今终于无法再躲:“队长,夫人,幻城这种事你们也信么?”

    “为什么不信?”

    “依属下愚见,那都是市井当中的传闻,实在没有可信之处。”

    “难道,你不是为幻城而来?”

    弗森没有闪躲汉姆质疑的眼神:“属下若是觊觎幻城,那天遇上队长时就会避开,何必跟队长合兵一处?”

    这是弗森早已埋下的伏笔,就等着遇上这种状况时用以开脱,汉姆果然不觉其中有诈:“道理是有一点,可你的手下呢,你能担保?”

    “实不相瞒,幻城的传说在旧都市传闻早已有些时日,来来往往的探秘队伍也见过不少,但至今没听说任何一个贝玛特人对此有所行动,原因其实很简单,徒劳无功者、有去无回者太多,贝玛特人对此自然兴趣淡然,充其量只能算得上一个谈资。”

    汉姆微微点头:“那好,幻城的事不再追究,继续说布片,你还有什么疑问?”

    “雷纳多,为什么落款会是一个陌生的名字?队长有没有想过,这么一个你我都不认识的人,出现在密令之中有何意义?如果有人存心栽赃陷害,他应当署名贝玛特人的扎卡首领,或者其他有点名号的人才对呀。”

    “你是想说有人故意栽赃?”

    “属下不全是这个意思……”

    依莎贝尔正色道:“照你刚才的说法,如果是你的手下想害你,一定会落款扎卡,既然这个署名不是扎卡,那么,你便认定陷害你的人在我们当中?”

    “属下不敢妄断……”

    “可你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依莎贝尔怒火乍现,弗森正在考虑该如何缓解,依莎贝尔又道,“我告诉你,这些士兵全都是卡达拉斯要塞的精英,他们同你们贝玛特人素无往来,有什么理由陷害你们!”

    “夫人息怒,属下并未确定是否有人构陷,属下提出疑问,是因为属下觉得这应当是场误会。”

    “误会?哪来的误会?”

    “这就得说说另外一个疑点了。”

    “快说!”

    “属下听闻布片是绑在一只野兔身上,不知此事……”

    “没错。”

    “那么,一只野兔,它怎能知道该把布片送给谁呢?”

    依莎贝尔答道:“如果不是因为这一点存在蹊跷,你哪有机会辩白。”

    弗森赶忙叩首:“多谢夫人开恩。”

    “少说废话,我劝你最好赶紧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属下斗胆推想此事,还请队长和夫人准许。”

    “说吧。”

    “以属下之见,在这荒原之上应当还有几支零散队伍,他们可能是赏金猎人,也可能是寻宝之人,人数上应当不会很多,自然会远远避开我们,尽量不与我们发生摩擦。但他们之间就难说了,彼此的提防和制约是肯定有的,出于利益纠葛的联盟或暗斗也属自然。属下猜测这块布片正是他们之间的密信,而雷纳多应是其中一支队伍的头领,他把布片隐藏于野兔身上,又把野兔夹杂在物品当中,为的就是通知另外一支队伍中的暗线。谁知野兔半路逃脱,一路觅食逃亡才误闯属下的营地,这才引发这场误会……”

    弗森点到即止,汉姆和依莎贝尔微微点头,两人对视一眼之后,汉姆叹道:“如此说来,真有可能是我错怪你啦。”

    “队长英明神武,所有隐秘都逃不过队长的眼睛。”

    汉姆颇觉受用,脸上的杀气渐渐消失。此时有士兵进来回禀,说是查验过所有贝玛特人的衣物和布品,没有发现缺损部分,也没有发现同等布料,而且,几乎所有人都说没听过雷纳多这个名字。

    弗森暗自舒了一口气,不料汉姆突然发问:“我还有一点想不明白,如果只有你认识雷纳多,也只有你心存叵测,而且,你早已做好应对各种情况的准备,那么,你所说的这一切还成立吗?”

    依莎贝尔也跟着造势:“对!我刚才还在想,为什么你能对答如流,而且还能给出一个令人信服的理由,原来你是有备在先啊!”

    弗森吓得浑身哆嗦:“属下不敢啊!属下确实不认识雷纳多,也没有事先做任何准备,更加没有任何企图,还请队长和夫人明察!”

    “别在这里油腔滑调!”依莎贝尔斥道,“你老实说,雷纳多是不是你的同伙?”

    “不是!不是!”弗森几乎带着哭腔哀求,“属下所说句句属实,如有半句假话,属下愿意领受十倍责罚。”

    “哼!谅你也不敢!”依莎贝尔扔下这句话便不再多言,汉姆跟着说:“这件事在没有新的证据以前,我不能恢复你的自由,至于你的手下,我会先放了,并且会重新编组,由我的人全权监管,如果被我发现你撒谎,他们当中就不会有人活着离开这片荒原!”

    “属下明白,属下愿听从队长安排!”

    弗森如此服软,是不把汉姆的威胁放在心上,因为他知道汉姆绝不可能知道真相,他所担忧的依然是雷纳多,担忧最后一次保命的机会也许就会葬送在雷纳多手里。

第五十三章 暗箭伤人

    突然失去赛琳娜和普里兰德的踪迹,凯文心里慌得没了底,他既担心两人遇上突发危险,又担心再度踏入一个新的阴谋,而汉姆的队伍始终不曾停下脚步,按照现有的速度,次日午后便会逼近部落防线。

    遭遇前的最后一个夜晚对于凯文来说珍贵无比,可他越是想保全双方越是无计可施,以至于一个晚上的折腾毫无结果,他只得命令沃哈玛率队后撤数里,在离幻城只剩小半天路程的位置拉开最后防线。

    正午过后,有斥候报说汉姆的队伍离防线只剩一小时马程,另一路斥候也带来消息,酋长和先知亲率的队伍正在急速驰援,下午时分应当可以赶到。

    凯文听闻喜忧参半,喜的是只要能坚持到援军赶到,就有可能依靠人数优势让汉姆知难而退,忧的是,先知很有可能看破他的心思,若是露出破绽,受其牵连者可能就不只有卡尔兄妹和菲尼了,另一方面,如果当真占了绝对优势,先知是否会同意放过对方?

    凯文的担忧不无道理,正是由于这些担忧他才会无暇细想先知出马的缘由。

    虽说凯文受虱蝎所制,但先知对岩狼始终怀有疑虑,若干天前听闻岩狼没费一兵一卒就退了敌人大军,他就一直怀疑其中有诈,如今那支队伍去而复返,人数还多出百余号,他越发觉得岩狼与之暗中有染,甚至有可能已经达成某种协议,所以他不敢迟疑,立刻命令灰曜带队出征。

    而凯文只想再做一次努力,赶在先知到达前与汉姆见上一面,只要能劝他撤军,哪怕据实以告也在所不惜。

    汉姆在两军阵前望见凯文,满心的失望和诧异几乎难以抑制。他请依莎贝尔督阵,随后独自策骑上前,与单枪匹马的凯文迎头而立:“凯文,你竟然还活着!”

    凯文哪知汉姆心思,张口便问:“汉姆队长,您怎么又回来啦?”

    汉姆冷声道:“是不是很失望?”

    “队长,这里状况凶险,部族的援兵马上就到,您还是赶紧带人撤走吧。”

    “哈哈!听你的语气,是真不想我们出现在这里呀。”

    凯文好心点头,却引来汉姆一阵嗤讽:“如此看来,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什么是真的?”

    “哼!亏我当你是正直勇敢的战士,亏我将重任托付给你,谁知你竟是一个心狠手辣的狡诈之徒。”

    “队长,您在说什么?”凯文听得莫名其妙,“怎么回事啊?”

    “怎么回事?都是你做的好事!”

    凯文越发云山雾罩,几番追问之下并未得到结果,只换来汉姆一句:“实话告诉你,我这次来,就是要抓你回去。”

    “抓我?为什么要抓我?队长,属下可没做任何背叛警备团,背叛教会的事啊!”

    “没有?你以为凭一句话我就相信?”

    凯文这才意识到汉姆来者不善,尤其是咄咄逼人的眼神中不见丝毫回旋余地,他不禁傲气激荡:“汉姆队长,我是什么罪名?你又有什么证据?”

    “少在这里跟我啰嗦,等返回要塞,自然有人治你的罪,现在,我劝你立刻下马就擒。”

    “你如果不说,我完全有理由认为你在栽赃陷害!”

    “岂有此理!你竟敢以下犯上!”

    “为上不端,有何不可犯!”

    “你!”汉姆气得咬牙切齿,“你要人证是吧,贝玛特人的头领弗森就在我身后,你要罪名是吧,他状告你在旧都市为非作歹,伤了几条人命!”

    “胡说八道!”

    “哼,不管其中有没有冤屈,跟我回去自有定论。”

    “你让弗森上来,我跟他对质。”

    “你认为我会给你机会接近证人么?”

    “那你凭什么信他不信我?”

    “这不是信与不信的问题,只要有人报案,我就有责任拿你归案。”

    凯文知道这句话并非虚言,换作是他也会这般处置,所以对汉姆的反感略有收敛:“好吧,等我把这里的事情处理完,就去要塞接受调查,但在此之前,还请队长速速撤兵。”

    “荒唐,一个戴罪之人还有什么资格谈条件。”

    “部落援军近千人,等他们一到就迟啦!”

    “笑话,难道我会怕他们不成。”

    “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双方一旦交战,你的手下还能全身而退吗?”

    “哼!你以为那帮乌合之众能够拦得住我!”

    凯文忍不住奚落道:“部落有多大能耐,想必队长比我更清楚!”

    汉姆听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你少在这里故意拖延时间,我最后问你一次,你跟我走还是不走?”

    “我也最后说一次,我现在不能走!”

    “你有种!”汉姆狠狠扔出几个字,双腿猛然一夹,坐骑前冲的同时已抽剑在手,不容分说的朝着凯文劈头砍下。

    两边阵营顿时哗然,喊杀声喧嚣尘上。

    凯文没想到对方如此决绝,抽剑相迎已是晚了半拍,他只得脱出一侧马镫,身体猛然后仰,并借助后仰之势向上踢脚,脚尖直取汉姆前臂,这一串动作看似狼狈,可这一脚若是踢中,轻则可以化解汉姆的攻势,重则说不定令汉姆臂骨受损。

    汉姆自是不会冒险,手臂走势刻意回避,剑锋也就失去准头,从凯文身侧掠过,只在马匹身上割出一道血口。

    那马匹吃疼撒腿乱跑,凯文好不容易将它制住,转头却见部落众人正在踏步向前,而汉姆那边也在严阵以待,一场混战一触即发。他赶紧拉转马头飞奔阵前,大声疾呼:“所有人退后!所有人退后!”

    沃哈玛和几名队长不敢违令,急忙扼住前逼的步伐,率领众人后撤五十余米。

    汉姆一击不中,还险些吃了暗亏,只觉脸上有些挂不住,尤其看见凯文非但不怒反倒制止部落进攻,越发觉得此时此刻更应表现出骑士的大度,所以他立马阵前,头也不回地高声喊道:“没有我的号令,谁也不准乱来!”

    凯文换了一匹战马重新回到阵前,抽出长剑架于马鞍之上:“汉姆队长,今天我们单独较量一下如何?我输了,立刻缴械投降任凭处置,如果你输了,就请你离开这里,再也不准回来!”

    “好!”汉姆正愁没有机会手刃凯文,这个提议正中他的下怀,“刀剑无眼,万一伤了你的性命怎么说?”

    “生死有命,不用多说!”

    “好!看剑!”汉姆挥剑直取,凯文则驻马静待,眼见汉姆的长剑劈空而来,他这才横剑相格。汉姆臂力很大,加上马匹的速度相助,这一剑砍得凯文双臂发麻虎口生疼。凯文轻喝一声,振剑顶开汉姆的兵器,趁着两马交错之际,剑锋后转直奔汉姆后腰而去。

    汉姆来不及撤剑,只得身体前伏催马速行,虽说这一剑有惊无险,但他还是出了一身冷汗。待他掉转马头,见凯文泰然自若地立于原处,心中不由纳闷:“马战的精髓除去兵器长短不论,就在于马匹的速度和机动,他这般本末倒置莫非是故意轻视于我?”

    这个想法一出,汉姆更是恼羞成怒,就连战马也能感受到他的愤恨,四蹄翻腾之间,一人一马以最快的速度杀向凯文。这一回合,他迟迟未曾出招,眼看离凯文只剩咫尺,手中长剑才如灵蛇出洞一般直捣凯文中腹。

    马战之中刺击的招数最难格挡,很多时候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用对刺打击对方信念,就看谁能置生死于度外,谁能坚持到肠穿肚烂的最后一刻。

    然而凯文并没有用到这招,眼看对方剑尖已到腰侧,他忽然从马背上腾空跃起,避过攻击的同时,手中长剑横扫出去,吓得汉姆赶紧缩肩低头,只听得一声脆响,长剑砍在头盔之上,当即把头盔砍落在地。

    凯文听见依莎贝尔的惊呼,心中忍不住默念一句:“放心,我不会要他的命。”

    两军阵中也是惋惜、惊叹、喝彩声响成一片。

    凯文有意隐瞒翅膀一事,所以腾跃的高度仅以躲避攻击为限,并且落下时故意显得极为狼狈,一只脚甚至被马背搁障,身体歪斜着摔落地面。

    如此一来,不管是要塞士兵还是贝玛特人,都认为凯文这招已是拼尽全力,只有部落众人深感奇怪,有些人不免窃窃私语,但大多数人还是认为,既然真神如此这般,就一定有他的道理,在真神没有发号施令之前,只管看着不需多言。

    汉姆纵马冲出十余米才惊魂未定地拉住马头,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头顶,一股凉意从后脊一直渗到头皮,刚才那剑若是往下一些,他的脑袋只怕已被削成两半。但他并不服输,尤其是看到凯文已经落马,更是令他信心暴增。

    凯文刚刚站稳,汉姆又冲杀过来,而跃空反击的招数不便再用,他只能看准马势剑路朝一侧翻滚,让汉姆的进攻无处着力。

    几番冲杀下来,凯文看似难堪,汉姆也占不到半点便宜。汉姆认定凯文的体能消耗更大,倘若此时改为步战应能稳操胜算,所以他故作姿态高喊:“在没有定罪之前,你我好歹算是同袍,我总不能以大欺小倚强凌弱,这匹马,我也不要啦!”

    也不管凯文作何反应,汉姆翻身下马,并在马臀上重重拍上一剑,任那马儿撒腿跑开。

    凯文暗道:“你这脸皮也真够厚的。”双手抱剑于胸侧,快跑几步迎上汉姆举剑便砍。

    汉姆抬剑相迎,两剑接触之时,他的手腕轮转,剑身跟着斗转星移,竟将凯文的力道化解,随后他的单臂侧扬,意图让凯文长剑脱手。好在当初练剑时瑞金斯曾经教过,遇上对手卸力,除了因势利导之外,还可借对手之力反卸其力。

    汉姆想不到凯文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手中长剑差点被凯文卸去,他急忙退出与凯文的胶着,改用斜劈之势抢先强攻。

    凯文奋力架住这一剑,见汉姆有意往下拉动剑锋,忙单脚迈进身体前逼,将长剑推向汉姆。

    汉姆趁两人贴近的机会,恨恨喷出一句:“你小子等着瞧!”说罢,他双臂猛振,将凯文远远推开,随即舞起剑花快速紧逼。

    这一次汉姆放弃靠力量速战速决的念头,他的剑势变得轻巧灵活,只要凯文有招相迎,他一定会中途变招,攻击路数不再局限于劈砍刺挑,只要能够伤人,不管哪个方位不论哪个角度,他都尽量见缝插针。

    凯文果然应接不暇,纵然他的身法灵活,又有翅膀暗中相助,但汉姆攻势凌厉,他苦于防守就意味着毫无取胜的可能,无奈之下,他只有出奇招以破此局。

    眼见汉姆剑招刚过,一脚又飞踹过来,凯文本可避开这脚,但他闷哼一声硬生生将它接住,并假装被踢飞的模样向后飞出一段距离。

    汉姆怎肯错过这等大好机会,他大踏步追上凯文举剑就砍,谁料凯文就地翻滚忽然失去踪影,等他回过神来,一弧寒光已然削向他的双足,吓得他赶紧跳起,却终是因此丢了先机。

    凯文趁势反攻,一通猛烈的劈砍过后,竟把汉姆逼退数米。

    汉姆心中焦急,脚下稍一迟缓,手中长剑被凯文重重砸上,强烈的震动令他无法把持,长剑嗡响着脱手落地,凯文紧近一步,立时把兵刃架在他的脖颈之上。

    “认输吗?”

    “绝不!”汉姆恶狠狠地吐出一口唾沫,凯文恶心得怒火上冲:“那就别怪我啦!”

    凯文正欲给出一点颜色,依莎贝尔的惊呼声忽然响起:“别伤他!”紧接着,一声轻啸破空而来,一支羽箭射中他的臂膀。

    凯文疼得难以自控,汉姆趁势夺下他的长剑,反手砍入他的左侧肩窝。

    这一变故实在太快,就算依莎贝尔有意阻止,汉姆的杀意也无法改变。

    汉姆一招得手,看着满眼血红的凯文禁不住得意大笑:“你不是很厉害么,怎么样,还不是栽在我手里!”

    凯文双手握着剑身,努力减轻着肩颈处的伤害,鲜血顺着他的双手流落地面,他咬牙切齿地回击:“你根本不配跟我一战!”

    “哈哈!那又能怎样!”汉姆抽回长剑,把浑身虚脱的凯文踢翻在地,然后一脚踩在他受伤的肩头,挺起剑尖冲着围攻上来的部族怒吼:“谁敢上前,我立刻杀了他!”

    先前见部落众人对凯文惟命是从,汉姆心中早有底数,果然部落投鼠忌器,虽然听不懂汉姆说什么,但知道他会干什么,蜂拥的攻势瞬间停滞,大家都把目光投向沃哈玛,可沃哈玛此时也拿不定主意。

    汉姆又是一阵大笑,剑尖抵住凯文要害冷冷威胁:“让这群野蛮人快滚,滚得越远越好!”

    凯文喘着粗气冷笑不止,气得汉姆举剑欲刺,谁料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汉姆队长,属下斗胆向您索要凯文,否则……”

    汉姆转头看去,却见依莎贝尔正被一人挟持,而那人正是弗森!

第五十四章 三军之战

    为了避免贝玛特人骚乱,汉姆并未捆绑弗森,只是派了几名士兵贴身看守,可他怎知弗森不甘就范,一直在想法设法翻盘脱身。

    按理,以弗森的城府绝不会冒然行事,但凯文的事听得多了,自然知道凯文这人非同小可,如果能把凯文交给上司,说不定可以成为保命的另一筹码,所以他才会趁众人全神贯注之机夺剑杀人,并一举将依莎贝尔制于剑下。

    贝玛特人见首领发难,立刻与要塞士卒兵戎相见,怎奈人数相差悬殊,又有汉姆的化整为零在先,几番小规模的冲突之后,他们被要塞士兵分割包围对峙不下,如果不是因为依莎贝尔危为人质,只怕一场混战早已杀得血流成河。

    沃哈玛见对方内讧,赶紧命令几名队长传令,只要真神脱离危险,立刻发起强攻。

    汉姆则气得哇哇大叫:“弗森,放开她!”

    弗森却道:“汉姆队长,属下只想带凯文回去交差,如果队长愿意把他交给属下,属下保证马上带人离开,您的夫人也会毫发无伤的交还给您。”

    “混蛋!竟敢跟我谈条件!立刻放人,否则,我先杀凯文,再把你们杀得一个不留!”

    汉姆的不为所动令弗森颇觉意外,转念之间他便拿定主意,轻声在依莎贝尔耳畔说道:“请夫人见谅,凯文并没有杀人,属下捏造事实完全是由于另外一些无法透露的原因,现在属下必须保他的性命,还请夫人配合。”

    依莎贝尔浑身一震,忽然有些后悔刚才射出的一箭,她犹豫着点了点头,跟着弗森慢慢后退。

    这回汉姆急啦:“弗森,你给我站住,你再敢后退一步,我立刻杀了他!”

    “您要杀就杀吧,虽说属下回去之后免不了受罚,但罪犯凯文伏诛,这任务好歹也算完成啦,扎卡首领不至于不留一点情面,但是夫人就不一样了,她这般美丽动人,如果跟属下去到旧都市,被那些粗鄙之人记挂上,只怕……”

    “住口!”汉姆咆哮如雷,“你这个阴险小人,有种跟我单挑!”

    “队长谬赞啦,谁都知道您英勇神武,属下一介市井之徒怎敢跟您相提并论。您还是把凯文交给属下吧,以免大家伤了和气。”

    汉姆一把将凯文拽起,却听凯文低声说道:“队长,先把依莎贝尔救下再说……我愿赌服输,任凭处置。”

    汉姆一愣,旋即道:“不要耍花招,我现在谁也不信!”

    凯文还想再劝,却听沃哈玛高声问询:“真神,您怎么样啦?”他这才想起汉姆等人听不懂部落语言,忙回应一声:“你们先别动,等我号令……”谁料换来汉姆一记喝断:“闭嘴!你多说一句,我就多砍你一剑!”

    刚才那剑已经伤及凯文筋骨,疼得他几乎晕厥,他数次想振翅挣脱挟制,可双翅总是不听使唤,此情此景纵使他满身傲骨也不得不屈从。

    阵列那边弗森并未停下,零散的贝玛特人趁机向他聚拢,百余人很快形成一个战团,将弗森和依莎贝尔围在当中。

    汉姆陷入三难境地,既担心依莎贝尔受伤,又担心部落乘机偷袭,还担心贝玛特人反咬一口,他思虑再三之后决定先解决其中最容易的两个问题:“弗森!换人!”

    汉姆的话音刚落,要塞士兵和贝玛特人中突然爆发出阵阵惊呼,还有不少人在那指指点点。紧接着,部落阵中也出现骚动,汉姆扭头望去,只见一座金碧辉煌气势恢宏的城池出现在不远处。

    “幻城!”“幻城出现啦!”

    部落众人全都翻身下马,朝着幻城顶礼膜拜,要塞士兵和贝玛特人似乎也深受感染,喧闹声逐渐平息,惊叹、痴狂、崇敬、向往甚至贪婪的目光全都聚焦在幻城之上,一时间竟忘了现场的对峙。

    汉姆同样心意难平,可他更认为这是天赐良机,他把胁迫凯文的长剑高高举起,冲着要塞士兵振臂高呼:“勇士们!进攻!”

    凯文大惊,如果要塞士兵此时发起进攻,部落必然手忙脚乱,情急之下他用力顶向汉姆,趁着汉姆脚下失稳之机挣脱出来,快速朝部落阵营方向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大喊:“上马!准备迎战!”

    汉姆大骂着追了数步,听得身后马蹄声响起,便转身迎向要塞士兵,抢下头前的战马,上马继续追赶。

    凯文已经拼尽全力,但汉姆依然快速赶上。沃哈玛眼见汉姆长剑高举,随时可能斩杀凯文,而凯文丝毫没有飞身的迹象,急得他朝汉姆接连射出几箭,阻滞汉姆行动的同时快马奔至凯文身前,探手将凯文拉上马背。

    汉姆错过良机气得大喊:“杀凯文者,重重有赏!”

    凯文听在耳里寒在心里,他至此仍不明白汉姆为何会如此这般,他只道其中定有误会,但是双方人马已经战成一团,纵然他不愿也不可能终止这场战事。双方战马对冲刀剑乱舞喊杀震天,仅仅几分钟时间,就有十数人掉落马下惨死阵前。

    依莎贝尔又恨又急,当汉姆同意换人的那一刻,她还感觉满心甜蜜,可转眼之间,汉姆竟不顾她的生死弃她而去,虽然她能想出很多理由,也能理解汉姆求胜心切,但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苦楚和哀怜。

    弗森见包围的要塞士兵减少许多,大声喊道:“贝玛特人与你们并无恩怨,此举纯属无奈,我现在就将夫人还给你们,我们之间就不要再起战火了。”

    要塞士兵听闻都觉有理,弗森便撤回短剑,冲依莎贝尔抱拳道:“夫人,多有得罪。”

    依莎贝尔这才缓过神来,她的心里纵有想法,也还是记挂着汉姆的安危,生怕贝玛特人从背后发动偷袭,不由急道:“弗森先生,你……”

    弗森微微躬身:“夫人请放心,贝玛特人志不在此,告辞!”说完带领众人绕向两军侧翼,直奔幻城而去。

    乱阵之中汉姆对凯文紧追不舍,沃哈玛担心凯文丧命,忙喊族人过来相助。怎奈部落人数本不占优,很难有人脱身前来,加上汉姆勇猛彪悍,近身相搏的部落大多被他斩于马下。

    凯文心知这样下去部落必败,为今之计只有制服或者劝服汉姆,他瞧见侧方有一匹失去主人的战马,忙命沃哈玛靠过去换乘,而他取过沃哈玛的长刀,端坐于马背之上高声喊道:“汉姆!别打啦!”

    汉姆却不言语,挥起长剑拍马杀到,朝着凯文兜头砍落。

    凯文单手震开长剑,疾呼道:“汉姆,住手!”

    汉姆仍不搭话,又是一剑拦腰扫过,逼得凯文用尽全身力气才将这招化解。凯文自知不敌,拉转马头就走,汉姆怎肯放过,策马随后就追。

    有要塞士兵欲阻挡凯文去路,却被汉姆喝止:“凯文交给我,你们谁也别过来!”

    沃哈玛急得大喊:“保护真神!保护真神!”又有几名部落冒死上前,可惜没过几招就被汉姆砍翻,凯文则抓住这短暂和宝贵的机会从乱军阵中遁出,只是还没来得及喘上一口,汉姆又紧跟而至。

    凯文忍不住破口大骂:“汉姆,你疯了吗!”

    汉姆冷笑着一言不发,长剑带着血光直取凯文。凯文不敢再与他硬拼,只得策马再逃。汉姆哈哈大笑,剑尖指着凯文的背影嘲讽:“你不是很有种吗,怎么比丧家犬还惨!”

    凯文恼怒得真想跟他拼命,可远处传来的沉重脚步声令他格外清醒,他扭头喊道:“汉姆,赶紧带你的人撤,乌米亚司来啦!”

    “哈哈,黔驴技穷了吗,居然什么骗术都敢用!”汉姆听见声音,却分辨不出那是什么,也懒得去分辨,他只想尽快杀掉凯文。凯文没机会解释,他只担心乌米亚司一旦冲进战团,死伤只会更加严重。闪念之间他已作出决定,飞马径直朝着乌米亚司的方向而去。

    汉姆依然穷追不舍,直到他看见硕大的蝎子时才知道凯文并没有骗人。

    凯文本打算用快马吸引乌米亚司,尽可能把它带向远处,他相信汉姆见状一定不会再追,到那时再用符坠脱身不迟。

    依照凯文的经验和判断,马匹跑到离乌米亚司百米左右即可,这个距离足以引起巨蝎注意又能保证自己不至于陷入险境,可那巨蝎的行动似乎比往常迅捷许多,凯文的马尚未靠近,它已经纵身跃起,落身处竟是凯文身侧。随着巨钳扫过,战马的脑袋当即碎裂,它还来不及发出悲鸣,就被远远抛出丢了性命,凯文也随之重重摔落一旁动弹不得。

    汉姆惊得掉头就跑,谁知那巨蝎几步便追了上去,一钳便将他连人带马击飞出去。

    凯文看得真切,却无力相救,只能默祷汉姆能留住性命,但相比起来,他更为仍在乱战的人群焦虑,更替依莎贝尔担忧,可他除了能勉强支撑起脑袋,其余的几乎都难以做到,阵阵巨疼和眩晕袭来,随时都可能令他昏迷不醒,可他强撑着,只盼乌米亚司能改变初衷,放过那边本不该殒命于此的众人。

    兴许是一片真心感动上苍,乌米亚司在途中突然改变方向,把攻击目标锁定为正在迂回而来的贝玛特人。

    贝玛特人怎能料到会遇上这么一个庞然大物,慌乱之中立刻有人掉头逃逸。

    弗森强作镇定,大声下令:“全都给我上!临阵脱逃者,死!”

    此话虽在短时间内起到一些作用,但看着乌米亚司杀到面前,看着同伴如草芥一般被怪兽打成肉饼,就算再严厉的军规也形同虚设,任凭弗森声色俱厉,贝玛特人还是作鸟兽般散去。

    乌米亚司左右截杀,跑得稍慢的二十余人接连丧命。弗森吓得肝胆俱裂,慌不择路的亡命奔逃,他自以为能幸免于难,可当一大片暗影从他头顶掠过,一声惨呼“完啦!”从他心底迸出,随后就被巨蝎拍死于钳下。

    一阵大风吹过,卷起漫天黄沙。凯文躺在地上陷于风沙,眼睛口鼻几乎都被风沙掩没,他本能地抬手相护,却猛然发现肩膀上的伤痛已然消失。他诧异地侧头看去,只见破衫之下的伤口早已结痂,哪怕手触之下也没了痛觉,而且之前的眩晕也已不见。

    这一切显然是幻城的神奇功效,凯文不由欣喜若狂,振翅飞上云霄寻找乌米亚司的下落。

    此时巨蝎刚收拾完贝玛特人,正大步流星地冲向混战之地,而另一个方向,先知的援军已经兵分两路,一路直奔幻城,另一路则在快速驰援。

    凯文暗叫糟糕,幻城那边他已无暇顾及,他只担心这场混战一旦加入乌米亚司和援军,其结果定然无法估量,想要减少双方损失,想要救出依莎贝尔于,唯一的办法只剩下乌米亚司。

    “成功与否在此一举。”凯文取出符坠,飞身落在乌米亚司前头,迎着扑面而来的黄沙,将符坠高高举起,口中断喝:“停下!”

    乌米亚司硬生生刹住脚步,两只巨钳拦在凯文左右咔咔夹动,一条鞭尾在他面前缓缓摇摆,数十只眼睛交替着黑白死死盯着那枚符坠。

    凯文心中也是害怕至极,可他不得不强作镇定,把符坠再向乌米亚司移近些许:“我命令你停下!”

    似乎是出于本能,乌米亚司竟向后退了一步。凯文见状信心大增,鼓起勇气向前迈出一步,果然逼得乌米亚司再次后退。

    至此,凯文不再害怕,一个更加大胆的想法冒将出来,他打着手势喊道:“趴下!趴下!”

    那乌米亚司似乎明白其中意思,几条粗腿一起弯曲,庞大的身躯就此伏卧地面。

    “哈哈,你竟然能听懂我的话!”凯文兴奋得不知该如何表达,旋即他又产生疑惑,“如果你能听懂我的话,就左右晃动三次你的尾巴。”

    大概过了几秒钟,凯文却感觉过了整个世纪,那巨蝎将鞭尾高高扬起,在空中左右摇摆了三次。

    “太好了!”凯文忍不住蹦了起来,直到现在,他才敢仔细打量眼前这个庞然大物,只见它的甲壳深幽而亮泽,肢脚粗壮而稳实,双钳健硕而含威,鞭尾坚韧而冷峻,确有一种令人生畏的威慑力和压迫感。

    这等神物竟会屈从于一枚小小的符坠,凯文对此仍是将信将疑,问题自然流出:“你是不是只听命于这枚符坠?”

    见那巨蝎摇尾,凯文有些犯傻地问道:“如果我没有符坠,你是否会攻击我?”

    巨蝎给出的答案自是肯定,凯文自嘲一笑,这才问及正事:“我要终止前方的乱战,你是否愿意助我?”

    乌米亚司稍有停顿,随后仍是摇起尾巴,同时头部下伏直贴地面。

    凯文大喜,清啸一声飞落巨蝎身上。那巨蝎旋即站立起来,迈开粗腿直奔两军阵前。

第五十五章 狐假虎威

    乌米亚司的威慑力足见一斑,它的出现令混战双方惊骇不已,胆小者哪还顾得上玩命拼杀,吓得丢盔卸甲抱头就跑,就算胆大者也四处躲闪,生怕被巨蝎扫废或踩死。

    凯文站在巨蝎头顶用两种语言不停轮换高呼:“停手!全都给我停手!”

    众人这才发现巨蝎身上的凯文,部落认定乌米亚司已被凯文降服,对凯文的崇敬之情分外高涨,竟不顾身旁是否还有敌人,只管跪伏膜拜。要塞士兵也瞠目结舌,做梦也想不到生平竟会遇到这等际遇。

    凯文见战事已平,赶忙从人群中找到依莎贝尔,冲她喊道:“依莎贝尔,部落援军马上就到,这头巨兽是部落的神物,我控制不了多久,你赶紧带人撤退。”

    连唤几声,依莎贝尔才从恍惚中惊醒,她几乎没有怀疑凯文所言的真伪,下令要塞士兵急撤,可她自己仍然站在原地:“汉姆呢,他在哪?”

    凯文不知汉姆生死,只得如实答道:“队长被这头巨蝎击中,现在……”

    “他没事吧?”依莎贝尔焦急地向前迈进几步,乌米亚司嘶嘶两声把钳子高举起来。凯文急忙喝止,然后说道:“我知道他在哪,但不知道他有没有事,现在情况紧急,你赶紧走,我答应你,只要他还活着,我一定把他带给你。”

    “不行,没见到他,我不走!”

    凯文扭头望向后方,马蹄卷起的尘土已经隐约可见,他用命令的口吻喝道:“你留下也没用,只要汉姆没死,我就能保他性命,你快走!”

    “不!”

    凯文恨不得用乌米亚司威胁一番,可是依莎贝尔的眼神坚定无比,他只能另想他法:“你信不信我?”

    “信,但我不走!”

    “那你留下,其他人全都走!”

    依莎贝尔回首,对身后数名坚守的士兵道:“你们去把大家集结起来,后撤二十里等我和队长。”

    那些士兵面面相觑,依莎贝尔提高声调道:“快走!这是命令!”士兵们这才策马离开。凯文又道:“部落援军马上就到,我只能先把你藏在附近,等把他们打发走再带你去找汉姆,如何?”

    依莎贝尔点头,凯文便冲仍在跪伏的部落众人大喊:“沃哈玛,沃哈玛!”

    沃哈玛听闻赶紧从人群中跑出垂首而立。

    “沃哈玛,你选十个人,带依莎贝尔小姐去远处乱石堆中躲藏,我没来之前,谁也不准暴露一丝痕迹,也不能让依莎贝尔小姐受一点伤害,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沃哈玛惟命是从,依莎贝尔心中忐忑,但还是跟着离开。

    凯文目送一行人远去,随后下令:“你们听着,不许透露半点刚才的事情,明白吗?”

    部落众人竟把此言当做神谕,自然不会有人多出心眼去想其中缘由,但凯文担心昆西和他手下不一定会守口如瓶,所以他想出一个办法把昆西唤到面前:“昆西,你的小队还剩几人?”

    “回禀真神,还剩五人。”

    “能不能动?”

    “没问题,都只受了一些轻伤。”

    “那好,我命你带领你的小队跟上后撤的敌军,我要确信他们不敢再犯。”

    昆西心有所动,但摄于真神的威压不敢胡乱猜想。凯文暗自苦笑,虽说他已想好应对的法子,但有些麻烦事不发生才是最好。

    接着,凯文又发出一道“神谕”,命令众人打扫战场救治伤员,并且,不管伤员属于哪个阵营,只要还有一口气在,都先救下再说。

    众人闻风而动,凯文则静静地看着。这一仗下来,双方阵亡人数加起来已逾百人,其惨烈之状早已不是一袋烈酒能够让人忘怀的了。

    半个小时之后,援军终于火急火燎的赶到,领队之人正是酋长,可是在他身后的不是两位长老,而是拉科塔。

    灰曜一见乌米亚司和站在其上的凯文也是万分震惊,拉科塔和一众援军更是吓得滚鞍落马顶礼膜拜。

    凯文担心乌米亚司失控,只能将它遣至灰曜面前,装模作样地摆谱问道:“酋长,你怎么来啦?”

    灰曜心中暗骂,表面上却毕恭毕敬地下马行礼:“斥候报称有强敌入侵,我担心防线不稳,这才带人前来支援。”

    “嗯……两位长老呢,怎么没见一同前来。”

    灰曜微微抬头,正巧对上凯文关切的目光,瞬时心领神会:“伟大的真神,先知安排两位长老看守村寨,说是怕敌人声东击西攻下我们的大本营。”

    凯文心里有数,嘴里说道:“先知深谋远虑,深谋远虑啊!”

    灰曜连声称是,心中跟凯文一样“老狐狸”骂个不停。

    凯文又问:“先知现在何处?”

    “先知说怕错过幻城,已经带着一队人马赶去,真神的朋友和诗安也在其中。”

    凯文一听便知先知用意,不由恨得牙痒痒:“他难道不怕乌米亚司?”

    “早有斥候探过,说乌米亚司不在巢穴,先知这才……”

    凯文又是几句赌咒,随后才道:“酋长,那就命你的人一起打扫战场,然后由你带队前往幻城。对啦,只要是伤员全都带上,不分敌我。”

    众人虽不清楚凯文意欲何为,但能去幻城足够令众人兴奋,所以不等灰曜下令,他们已经尽数涌向战场。灰曜见四周已无旁人,才伸出手指轻轻勾了勾,等凯文凑拢后轻声问道:“先知那边怎么办?”

    “我打算先去看看,如果有人问起,你就说我得把乌米亚司弄远点,免得它失控伤人。”

    灰曜点头:“你自己小心,我这边处理完就过来帮你。”

    “放心,我现在是乌米亚司骑士,谅他也得惧我几分。”

    直到这时,灰曜才看清凯文胸前的符坠,失声道:“符坠!你怎么有符坠?”

    “这事说来话长,等把这件事情搞定,我再慢慢跟你说。”

    “好吧。”灰曜有些不甘却也知现在不是时候,“你赶紧去吧,千万别让先知占了先机。”

    凯文借机告辞,很快便找到奄奄一息的汉姆。他的半边身子被死马压住,露在外边的一条腿明显变了形,看上去应当是被巨钳扫中,当即便碎了骨头。

    凯文虽恼汉姆不分青红皂白的步步相逼,但看到汉姆这个样子终是心中不忍,他本想带汉姆一同前往幻城,借助幻城之力疗伤,然而转念想到此行难免与先知等人纠缠,弄不好反会害了汉姆的性命。

    想来想去,凯文还是决定带着汉姆找到依莎贝尔,待伤心的依莎贝尔稍有缓和才道:“幻城有疗伤的奇效,趁着它还没有消失,赶紧带着汉姆过去试试吧。”

    依莎贝尔泪眼中闪出希望:“真的吗?”

    “这……有一线希望也是好的……”

    依莎贝尔没有反驳,只是微微点头。

    “那么,沃哈玛,你带人立刻护送他们去幻城后方,等幻城消失之后,再把他们送回他们的营寨,其间不能有半分闪失,明白吗?”

    沃哈玛刚一领命,依莎贝尔忽然问道:“你呢?你要去哪里?”

    “我得把这个大家伙弄远一点,免得它又回来伤人。”

    依莎贝尔很想知道凯文与巨蝎之间发生的事情,但她欲言又止,只是冲凯文淡淡施礼:“这次先谢谢你啦,如果能够再见,我和汉姆一定当面重谢。”

    凯文颇有感触却又说不清楚究竟是何种触动,匆匆告别之后,他才品味出那其实就是一种醋意,一种求而不得的醋意。

    巨蝎脚程很快,没过多久便赶到幻城附近。入口处有部分部落驻留,他们见到乌米亚司自然惊恐失常,待到被凯文安抚,众人同样敬畏得五体投地。

    凯文向众人询问先知的去向,有人答道:“回禀真神,先知已经进入幻城。”

    “还有谁一同前往?”

    “除了诗安和您的三位朋友,还有十余名族人。”

    “他们进去多长时间了?”

    “不到半个小时。”

    凯文对先知始终有些忌惮,因为一直以来都查探不出他的深浅,如今有乌米亚司相助,凯文倒是有了一些底气,怎奈巨蝎踏入废墟没有多远就不再前行,任凭凯文如何下令,它也只会原地转圈。

    凯文奇道:“你为什么不走?”问题刚一出口,凯文忍不住轻笑起来,那巨蝎虽然听得懂话却不会说,这种问题让它如何回答?

    他连忙改换问话的方式:“你是不是不能进入幻城?”

    巨蝎晃动尾巴以示肯定,这下凯文为难啦,没有乌米亚司就等同于没了王牌,接下来究竟是该独闯幻城还是该在外面守株待兔?

    犹豫间,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声。凯文转身相迎,果然是灰曜带着一队人马匆匆赶来。

    见礼之后,灰曜把随从打发到一边,轻声告诉凯文:“我怕你吃亏,所以先带人过来帮忙。”

    “这些人信得过么?”

    “放心,但凡我拿不准的,全都留在后面护送伤员了。”

    “很好。”凯文虽不确信灰曜的真实想法是否如他所说,但有这些人相助,总胜过孤军作战,“你先去把那边的族人打发掉,我们再一起杀进幻城,是时候该跟先知算算账啦!”

    此言正合灰曜心意,他策马奔至那些人面前下令:“前线伤亡惨重,你们立刻前去增援。”

    族人们不敢违抗,很快便消失在视线之外。

    凯文又把灰曜唤道跟前:“先知带着诗安、三个外族人,还有十余名族人正在幻城当中,当真打起来难免伤亡,你有什么好主意?”

    灰曜笑道:“你是想护住诗安呢,还是想护住你那三个朋友?”

    “别闹,说认真的。”

    “单纯从人数而言,我们不吃亏,况且还有乌米亚司……”

    凯文立即打断:“乌米亚司进不去,否则,我早进去跟他们干上啦。”

    “啊……那要是……就只能硬拼啦……可是硬拼的话,他们先入幻城,比我们更了解里面的优劣,等于占了先机啊……”

    “不怕,我对里面熟悉得很,你只需要想办法……”

    “你怎么知道?难道……”

    “我确实已经进去过,否则,你以为我这枚符坠从何而来?”

    “好哇,你瞒得我好苦!”

    “我可不是有意瞒你,这其中意外太多,等收拾完先知,我全都告诉你。”

    灰曜皱起眉头盯住凯文,好一阵子才有所舒缓:“如果是这样,我们可以跟他们打一场游击战,声东击西逐个击破。”

    “你跟我想到一块去啦……”凯文话未落音,部落族人中忽然发生一阵骚动,原来幻城正在悄然隐去。

    “糟糕!”灰曜惊道,“我们赶不上啦!”

    “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凯文灵光一闪,对灰曜道:“别担心,我突然想出一个更好的办法。”

    “什么?”

    “幻城一旦消失,不仅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也出来,但是我们有符坠,想啥时候进出都没问题。”

    “那你的意思是?”

    “你想想啊,当先知发现被困幻城,他会如何?”

    “紧张、焦虑、害怕?”

    “如果他又发现幻城里没有水没有食物,又会如何?”

    “哦,我明白啦,那就叫不攻自破!”

    凯文微笑点头,灰曜兴奋得有些得意忘形:“那我们就在这里守着,守上个一两天,我就不信他还有力气跟我们打。”

    凯文却道:“守是要守的,不过守的人是我,而不是我们。”

    灰曜愕然,凯文又道:“以我的亲身经历,幻城出现时会产生一种神奇的效果,能够治疗伤病,所以我才会想到把伤员全都运送过来。但是现在幻城消失了,他们再来只怕徒劳,最稳妥的办法就是把他们送回部落医治。”

    “这个放心,我这就派人过去传令,让他们改道回去。”

    “至于敌军的伤员,我想先把他们治好再说。”

    “行,我会下令保住他们的性命。”

    “还有,虽说敌军已经撤退,但是谁也无法保证他们不会卷土重来,所以,我们的防线还得重建。”

    “没问题,伤兵回撤,援军驻防,谅那些家伙也不敢乱来。”

    “另外……”

    灰曜终于忍不住打断凯文的话:“你说这说那,就是想把我支开么?”

    凯文故意笑而不答,灰曜微怒:“我好心过来帮你,你却为什么总想避开我?”

    之前凯文确实有些疑虑,总觉得灰曜急急赶来肯定意在幻城,但就在刚才忽然释怀,毕竟部落守护幻城数百年,于情于理都该让他们知道守护的是什么,何况幻城现在一片废墟,除了那本书册,应当再无其他秘密可言。

    所以凯文笑道:“我确实是想把你支开。”

    “你!”灰曜恼得想要抽刀,却听凯文继续说道:“这两天,我肯定会潜入幻城观察他们的动向,而我一旦脱离乌米亚司,它必定会攻击附近的所有生物,你觉得带多少人才能制得住它?”

    “呃……”灰曜顿时无语,凯文趁机劝抚道:“你先去防线驻守,等时机成熟,我一定过去找你,我要让先知看看我们兄弟不是那么好惹的!”

    灰曜这才转怒为喜:“好!我听你的!但你如果骗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第五十六章 关心则乱

    送走灰曜后天色已经渐暗,凯文有心探望依莎贝尔,又担心幻城再度出现而先知乘机逃脱,思来想去只得强压住心中的悸动,耐着性子守在幻城附近。

    在灰曜离开前,凯文特意索要了一些饮水和食物,他从中取出勉强可以果腹的分量塞进肚中,把剩余的部分妥善包好,只等着有机会送给卡尔兄妹和菲尼,以减轻他们在幻城中的煎熬之苦。

    眼看天边最后一抹红霞悄然失去色彩,漫天星斗从黑幕中探出针芒,凯文再也等不下去,从乌米亚司背上腾空飞起,一头扎进幻城之中。

    夜色中的幻城依旧荧光闪烁,凯文却无意驻足欣赏它们的幽美,他只盼望能找到单独行动的卡尔等人,也好提前做个安排,可是巡查几圈以后,除了在广场喷泉边发现一堆篝火外,其他地方并未见到有人活动的迹象。

    凯文选定一个僻静之处落下地面,借着暗影蹑手蹑脚向篝火靠拢,怎奈喷泉四周空旷无物,他所在的位置已是极限,再想靠近已无可能。他只能缩在苗圃暗处引颈观瞧,只见篝火旁围坐着数人,先知与诗安并排而坐,三四名族人则分坐篝火四周。

    凯文不禁心疑:“卡尔他们在哪?其他族人又在哪?难道他们还在城中寻找食物?不对呀,之前并没看见游走的火把,莫非出了变故,或者……”

    所谓关心则乱,凯文忍不住从角落里探出半身,希望能从先知等人的交谈中探究一二,但是他离篝火实在有些遥远,虽然能够隐约听见先知与诗安的对话,却始终听不清具体说些什么。

    凯文不免有些心浮气躁,双脚不自觉地前移两步,恰好一句勉强可闻的话语传入他的耳朵:“……可是我们不能这样对待真神的朋友啊……”凯文本能地支起耳朵,但诗安的音量已经减弱,他情不自禁地又往前挪动一步,就在这一刻他的脚似乎触动到什么,他想收脚已经来不及,咣当一声脆响陡然传来,像是一只瓦罐摔成了碎片。

    凯文急忙后退,可是喝问声已经四处响起,数名族人从黑暗中现出身形,提着大刀围逼而来,篝火旁的族人也迅速操起火把奔向事发地点,顿时将凯文的藏身之处暴露无遗。

    凯文大惊,猛然意识到自己犯下一个极其严重的错误:幻城虽然消失,但在幻城之内能够看清结界之外发生的一切,之前无论是与灰曜的会面,还是与乌米亚司在一起的场景,只要先知看到必会起疑,预先设下陷阱埋下伏兵也就再正常不过了。

    事实确如凯文所猜测的一样,当先知踏入幻城,看到满目苍凉的残破建筑和干枯骸骨,满心的敬畏和向往渐渐被失落和恐慌替代,尤其广场上的遍地尸骨更是令他震惊害怕,似乎空气中弥漫游走的死者冤魂,随时都会向他索魂夺魄一般。但他也深晓这等机会错过难再,若不是诗安苦苦相求,他也不会安排两名族人带着诗安先行离开。

    艾米丽也想虽诗安一同离去,可先知的神情和举止态度明显,卡尔试图说服先知,却苦于语言不通,一番诉求非但没有换来理解,反倒惹得先知失去耐心,下令一众族人胁迫卡尔等人继续前行。

    菲尼心头生疑:“卡尔,你说这个人今天是怎么回事,翻脸比翻书还快?”

    卡尔也隐隐感觉不妙:“我看他带我们来这里多半没安什么好心,我们得多留点神……”话未说完,就有族人用刀背拍来,瞪眼作势的模样就是在警告他们不准说话。

    一行人继续在废墟中穿行,过了一段时间,一名族人气喘吁吁地追来:“伟大的先知……大事不好啦!”

    先知以为诗安发生意外,问话的语气都变得急不可耐,不料那名族人却道:“我们看见……看见真神和乌米亚司了……”

    先知虽然吃惊,却因没有得到想要的信息而恼怒:“别废话,别绕弯子,有事快说!”

    那族人这才描述道:“我们还没走到普拉托达尔边缘,就远远看见乌米亚司守在那里,还有族人在它附近,但奇怪的是,乌米亚司和族人们相安无事,我们心中纳闷,待到再靠近一些,才看清在乌米亚司头上站着真神。当时诗安小姐十分兴奋,没等我们阻拦,她已经跑了过去,可是……可是诗安小姐像是撞在什么东西上面,突然被反弹回来摔倒在地,我们这才发现有一种看不见的东西拦在我们面前……”

    先知顿觉震骇,这一番话已将他心中最为担心的几件事情全都串在一起,他不假思索地下令将卡尔三人绑上,然后带人匆匆赶往幻城边缘。

    等他赶到时,正巧瞧见灰曜离去,他有些不敢确定地询问:“那人,是不是酋长?”

    诗安答道:“是的。”

    先知更觉事态失控:“你有没有听见他们的谈话?”

    “没有……”诗安摇头,“我听不见他们,他们也听不见我……”

    在先知看来,岩狼能够制服乌米亚司,足以证明符坠已落入他手,而他居然还在大张旗鼓地煽动族人挖掘引渠,其目的再明显不过,而作为酋长的灰曜竟在这个时候与岩狼会面,不得不说他们两人之间存有密谋。

    先知忽然有些懊恼,后悔不该把两个本就要好的灵魂注入两个最为关键的躯壳,若是他们两人真的联手反抗,还真是一件棘手的事情。

    “哼!难道他们真的不怕死!”先知恨恨地想着,探出右臂向前迈步。果然如诗安描述的一样,他很快便感觉到一股黏稠的阻力,任凭他如何用力,也无法穿透那层障碍。

    他仍不甘心,示意诗安和族人退出一些距离,然后双臂齐挥,意图集聚体内的法力在结界上打开缺口,可他很快便发觉异样,他的法术竟然不见踪影,不管他如何尝试如何努力,除了手臂带动的气流,一丝一毫的法术也未曾放出。

    先知不由暗暗心惊,表面上还得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族人们大都处于担惊受怕之中,先知自然成为他们保命的唯一希望,谁还敢对先知的举止产生猜疑?

    待到众人返回广场,先知忽然想通一个问题:岩狼既已拿到符坠,他就有可能随时出入幻城,他在外面与灰曜的一番密谋莫不是想找机会造反?

    一想到这些,先知便觉心如火焚,他假借晚上有异物入侵,命族人们做好防范准备,而私底下警告诗安必须服从指令,在假装的聊天过程中,每隔一段时间就提高嗓门说上一两句,只要带上凯文、灰曜或者那三个外族人即可。

    诗安隐隐觉得先知是在设陷阱对付凯文,可她无力抗争,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必须提高音调的时候刻意加以控制,寄希望于凯文不要听见。

    然而凯文终究还是听见,机关触动的同时,他所仰仗的暗处优势立时瓦解,他恼得直骂自己大意,可眼下除了飞上半空已无他法。

    先知并未看见凯文,但他坚信闯入者就是凯文,所以仰头笑道:“伟大的真神,既然来啦,为何不现身啊?”

    凯文权且当做没有听见,悄然隐身于屋顶上面,又听先知继续说道:“明天早晨,你的朋友们就该吃药了,可是我有一个多年来的毛病,就是只要数到三,我的手就会抖动,这一抖动嘛,手上拿的东西可就抓不住啦。”

    说着,先知从囊中取出一只药瓶,在空中高高展示一周,“一”字顺口而出。

    凯文暗自着急,如果先知真把药瓶摔碎,那么能救卡尔等人的就只剩下建筑中的那些药丸,虽说凯文的命便是这般捡回,但是那些药丸该吃多大剂量,各种丸剂又该如何搭配,已经没有办法进行复制,稍有差池只会让朋友们死得更惨。

    凯文一时拿不定主意,先知的“二”字已经收了尾声,他在情急之下只得大喊:“等一下!”随后飞身落在先知面前。

    四周的族人没想到等来的竟是真神,众人不禁面面相觑不敢妄动。先知闷喝一声:“怎么,难道要我亲自动手!”大家这才一拥而上,卸去凯文的武器再将他团团围住。

    凯文对他们不屑一顾,冲先知傲然伸出单臂道:“把解药给我,我就带你们出去,否则,你们全得死在这里。”

    先知把药瓶收入囊中:“今天就算你拿去这瓶解药又能如何,我如果死在这里,只怕你也没几天好活,还有,你那几个朋友也得陪葬!”

    “他们的死活关我屁事!”

    “嘴硬!哈哈!你既然站在这里,还需要狡辩么?”

    “伟大的先知,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头脑简单了?实话告诉你,只要拿到你手上的解药,我就有资本跟你多耗几天,等到你们弹尽粮绝苟延残喘,想必我的任何要求你都会答应吧。”

    “好一个骗子!”先知冷笑两声,猛然抬手隔空抓向凯文,吓得凯文本能地往后一退,双手已护住胸前的符坠。谁知先知却愣在当场,那条手臂僵硬片刻勉强变成喝令的挥舞:“把他的符坠拿来!”

    族人闻言欲动,凯文抢先旋动身体,用翅膀展力将众人扫倒一片,并借机隐入黑暗。先知怕凯文发难,赶忙夺过一柄单刀横在胸前,顺手把诗安拉到身后。

    这些细节全没逃过凯文的眼睛,联想起艾米丽的法术失效,联想起对诗安身世的猜测,此刻似乎全都豁然开朗:肯定是普拉托达尔的结界抑制了不属于幻城的法术,而诗安,肯定同先知脱不了干系。

    先知已恨得咬牙切齿,怒吼道:“把那几个人带来!”又把药瓶狠狠砸碎,“背叛我,没有人能有好下场!”

    凯文心中一沉,眼看着卡尔等人被带进场中,一时间竟没了主意。

    先知探手把五花大绑的艾米丽拉到身前,刀锋架着她的脖子:“符坠给我,至少可以保他们现在不死,否则,这个小姑娘就是第一个死在你面前的人。”

    艾米丽尚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变故,但先知的架势她是看得懂的,吓得她失声惊叫:“你要干什么!哥哥救我!菲尼救我!”

    卡尔和菲尼拼命挣扎,最终却被族人砸晕。

    凯文看得真切,不得已站到先知面前,扯下符坠大喊:“放开他们,把解药配方说出来,等我们安全离开,这枚符坠就给你!”

    艾米丽一见凯文倒是镇定许多,她刚要呼喊,却被先知遏止,只听先知一通怪笑:“装啊!继续装啊!你怎么不装啦?岩狼!好一个岩狼,你根本就不是岩狼!”

    这一回轮到诗安莫名惊诧:“岩狼不是早就死了么?真神怎么……”

    “别多嘴!”先知喝道,诗安吓得抿着嘴一脸委屈,其他有同样疑问的族人更是不敢表露出半点异状。

    “是不是岩狼重要吗?你一心想得到的无非就是这枚符坠,无非就是这座死城,现在符坠就在我手里,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你自然会如愿。”

    “废话!我只数三下,交出符坠,否则我的手照样会抖!”

    凯文急得抓耳挠腮,情急之下也顾不得再去辨别真伪,一句话冲口而出:“诗安,你就甘心看着你父亲与真神为敌,甘心看着他堕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吗!”

    此言一出,无论诗安、先知还是那群族人,无不为之一震,先知更是气急败坏地破口骂道:“胡说八道!”

    这答案几乎验证凯文的猜想,于是又道:“诗安,枉我对你一往情深,但你的父亲再这般错下去,我也只能忍痛割爱啦。”

    诗安闻言一把抓住先知的胳膊,先知侧头低声骂道:“没出息的东西,等我拿到符坠,还怕他不乖乖听话?”旋即又抬头吼道:“少来这一套,我已没有耐心与你纠缠,最后问你一句,符坠给还是不给?”

第五十七章 一念之仁

    这一刻,时间似乎静止。

    艾米丽掩饰不住满脸的惊恐,但眼神中流露的仍是信任和希望。先知则面色狰狞,变形的眉眼和嘴角像极一头暴躁的凶狼,他手中的利刃已经割破艾米丽的皮肤,几滴鲜血正将刀刃的锋口染红,还有一滴集聚在刀尖处,似一颗夺目的珍珠晶莹欲滴。

    卡尔和菲尼仍旧蜷身昏倒地上,四下的族人如惊魂未定的猴群,或惶恐张望,或佯装镇定,或虚张声势,或畏足不前,他们的兵器在火光中映着寒气,虽然杂乱无章却也织成一张利齿之网,将卡尔等人禁锢其中。

    凯文心急如焚,双眼中迸发出怒火,他真想飞身撞向先知,可又害怕艾米丽受其所累,这般焦虑和无助犹如毒药一般混入血液,在他体内任意奔流,而他的身体本能地与之抗衡,在血液流经之处,竟有丝丝缕缕的异能产生。

    凯文惊诧于这种神奇的感觉,像是那种无数次想要激发的潜能,又不像那种无法控制的肆意爆裂,它们似有生命,又似能感知凯文的想法,无数股能量瞬间充盈凯文的右臂,随着一声闷喝,它们变成开闸的洪流,势不可挡地攻向先知。

    先知的肩头被直接击中,他的手臂一麻,大刀几乎把持不住。这种法术对于先知而言并不陌生,他本人早已驾轻就熟,只不过因为进入幻城之后的数次失手已令他满心狐疑,如今又见凯文使出,心中更觉骇然不安,一个“你”字刚刚出口,又一股法术破空而来,正好打在他的手背之上,那把大刀终究还是脱手飞出。

    艾米丽趁势挣扎,怎奈力气比不过先知,数度尝试都被先知钳制。凯文连续两招得手,对异能的掌握更多一份把握,第三招随心而发,准确打在先知胸口,顿时将先知打得满口是血,身体撞开诗安重重摔倒在地。

    诗安吓得尖叫一声,旋即用身子挡在凯文与先知中间,双膝跪地双臂平拦,冲着凯文大声喊道:“伟大的真神!求您手下留情!”

    转瞬之间情势突变,一帮族人只道先知触怒神灵,才会遭到真神这等教训,吓得他们扔掉兵器跪伏在地不敢妄动。

    艾米丽急忙拾起一把兵器,挥刀直取先知,不料被凯文从身后拉住:“艾米丽,这个人让我来,你去救卡尔和菲尼。”

    艾米丽轻哼一声侧身闪开。卡尔和菲尼身旁的几名族人瞥见艾米丽靠近,连忙跪着向后退缩,腾出足够的空间任由艾米丽施为。

    凯文迈前两步,冲着一意阻拦的诗安沉言:“诗安,你让开!”

    “不!”诗安面有惧色,身体却丝毫不让,“伟大的真神,求求您放过先知吧。”

    “他蓄意谋害挟制真神,蓄意篡夺酋长之位,蓄意将普拉托达尔据为己有,他这是死有余辜!”

    “可是……可是他是……我的父亲……求您看在我……我……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求您饶他一次吧。”

    虽说早已猜到这点,但是听到诗安亲口承认,凯文心中仍然猛地一沉。

    先知挣扎着撑起上身,喘着粗气吼道:“诗安……不要求他!”

    “不要!”诗安的泪水夺眶而出,“我愿以身顶罪,只求您放过我的父亲!”

    “诗安!你……”先知咳出一口鲜血,吓得诗安跪爬到他的身边,将他的身体一把抱住:“父亲,您不要说话,不要说话……呜呜……”

    先知嘴唇颤动,挤出一句不知是说给诗安还是凯文听的话:“他不会杀我……我死……他们都得死!”

    凯文冷笑一声:“我确实不会杀你,但是你的女儿,我可不敢保证她会平安无事。”

    “你敢……”话音刚起,先知再次剧烈咳喘起来。

    “凭什么不敢?如果你不交出解药,我很难保证我的朋友会做出什么事来。再说,用我们几个人的性命换你女儿的性命,这桩买卖你并不亏。”

    “岩狼!”先知气得浑身哆嗦,身旁的诗安更是哭得如泪人一般。

    “你早已知道我不是岩狼,他在被你杀害那天就已经死了,他所留下的只有一缕残魂和一些足以瞒过你的破碎记忆。”

    “你……好歹毒……”

    “歹毒?这个词用在你身上可能更加恰当,你是处心积虑,而我和灰曜只是为了自保。”

    先知惊得瞪大眼睛,挣扎着坐直身子:“灰曜……你怎么知道?”

    “岩狼跟灰曜早已相认,只有你才会相信他们两人会老老实实的听你摆布。”

    “都是你……都是你!”先知一口气没能提上来,竟然憋得晕死过去。

    诗安紧紧抱着先知的身体,抽泣哀怜已被低声的喃喃替代,可谁也听不清她在念叨什么。凯文见她身影凄凉不由心头一软,微叹之中竟不知是为了她还是为了自己。

    此时卡尔和菲尼已然醒转,他们同艾米丽一道将部落众人的兵器尽数收缴,又将众人赶进一幢建筑,由菲尼负责看守大门,卡尔和艾米丽则返回凯文身边。他俩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除去猜测一二,也不便在此时发问。

    如此沉默片刻,诗安忽然抬起头来:“真神,如果我把虱蝎的解药交出来,您能不能放我们一条生路?”

    “能!”凯文不假思索地冲口答道,随即又后悔得想收回此话,可诗安已经堵住他的退路:“您是真神,说话绝不能不算数!”说着,她扯下那串兽牙项链扔到凯文脚边,“最大的那颗狼牙中藏有解药,一人一颗就能杀灭体内所有虱蝎。”

    凯文将信将疑地拾起项链,很快就察觉狼牙的吊环处有些异样,拔出后才发现狼牙之中竟然是空的,数颗红色的药丸便藏身其中。

    既然项链是诗安的贴身之物,并且她又经常出入荒村,随着携带虱蝎解药自不会假,凯文对此深信不疑,从狼牙中倒出三颗药丸,转身交给卡尔和艾米丽:“你们赶紧把这药吃了。”

    卡尔咽下药丸后去找菲尼,艾米丽忍不住发问:“凯文哥哥,这是什么药?”

    凯文快速答了一句:“等把这里的事了结再慢慢跟你们说。”随后对诗安道,“你们走吧。”

    “可是……我们还能……去哪?”

    诗安的眼泪流个不停,滚烫的泪水滴在先知脸上,竟把他从昏迷中唤醒。凯文见状又重复一遍:“诗安已经献出解药,你们可以走了。”

    “诗安……”先知仰头询问,随即又摇头叹息,“唉,我输啦。”

    诗安轻声劝道:“父亲,没事啦,真神已经答应放过我们……”

    先知闭紧双眼久久没有出声,到最后示意诗安扶着他站立起来,仰天长叹道:“我苦心经营几十年,没想到……竟然败在你手上!”

    凯文淡然回应:“这里本就不属于你,就算你用尽毕生心血也是枉然,如今的情形对你和诗安来说,应该算是最好的结果啦。”

    先知垂首扼腕,不再接过凯文的话茬,而是对诗安道:“我们走吧。”

    “父亲,我们去哪?”

    “哪里有口饭吃我们就去哪……”

    诗安满眼悲切地望向凯文,凯文终是不忍:“你们还是回部落吧,我会向酋长说情,只要你们从此安分守己,今天发生的一切就不会有人再提起。”

    “真的吗……”诗安的兴奋劲刚起,就被先知打压下去:“不,我们不会再回部落,此生是死是活,都是我们父女二人的事情……不劳旁人费心!”

    “父亲……”诗安想劝,可先知已然不听,她只能搀扶这先知慢慢踱向幻城边缘。

    凯文忽然想起一事,急忙将他们二人唤停。

    先知惨然道:“这么快就后悔啦?”

    凯文懒得费这等口舌,只管说道:“现在色天太黑,你又有伤在身,加上结界未消,还有乌米亚司守在外面,我看你们还是等到天亮,我送你们一程。”

    “不用你在这里虚情假意……”先知一激动,胸口的痛楚便袭来,迫使他不得不停下来咳喘止疼。

    诗安劝道:“父亲,真神说得没错,我们就等天亮再走吧。”

    先知扭头怒目,可很快又移开目光。诗安抽泣道:“父亲,都是我不好……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不听您的话啦……”

    先知垂头无语,迈步挪向篝火。

    凯文从诗安的话中听出一些什么,虽然没有相问,心中却难免生出一缕愧疚,更是不知如何面对,尤其当诗安与他擦肩的刹那,他明显看出诗安眼中有种东西,就似一根针芒刺入他的心头。

    他想抬起手臂拦下诗安,可终究还是任由她蹒跚而过,他想做点什么,可想来想去只想起一件事情。他把艾米丽唤到跟前:“你们还有水么?”见艾米丽点头,他便取出备下的食物塞进艾米丽手里,“你把食物分了,记得给他们俩分点。”

    随后,他进到关押族人的屋内,恩威并施地说教一番。那些族人亲眼目睹真神神威,又见先知落败,自然无人再敢造次,所有人都俯首帖耳,甘愿在废墟中度过一晚。

    此时门前的篝火已经点燃,凯文和三个朋友终于再次坐在一起。听完这其中的经过,大家无不唏嘘,卡尔叹道:“原来这里面竟是这般凶险异常,若不是你,只怕我们到死都不知道因何送命。”

    艾米丽却道:“凯文哥哥,那诗安怎么办?”

    “她嘛……”凯文内心百感交集,神色却坦然自若,“我想把她送去卡拉达斯要塞,那里过往客商很多,即便他们语言不通,也不会引起旁人注意。”

    “你倒是想得周到。”

    “先知虽然可恶,诗安却是无辜,再说,她还拿出解药,也算是把恩怨一笔勾销了。”

    “我觉得不是。”艾米丽一脸坏笑地冲卡尔和菲尼使眼色。

    “你在说什么呢?”

    “我呀,就是觉得诗安对你跟对别人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啦,因为我是真神嘛。”

    “才不是呢。”

    “算啦算啦,不跟你说这些,尽是一些无凭无据空穴来风的事情。”

    看着凯文的窘样,卡尔等人全都坏笑起来,凯文跟着一起傻笑,连日来的焦虑艰辛终被这一笑轻轻扫去。

    次日清晨,众人刚刚从结界中穿出,乌米亚司就从巢穴方向直扑过来。不少人吓得放声大叫,唯有凯文从容地取出符坠,飞身落在巨蝎背上,俨然就是一名降龙的骑士。

    众人惊叹之余想法各不相同,只有艾米丽奔至巨蝎面前:“凯文哥哥,你这是施了什么法术?”

    凯文笑道:“你怕不怕?”

    “不怕!”

    “那你站着别动。”说着,凯文指使巨蝎把艾米丽夹上后背,喜得她一个劲地欢呼雀跃。

    诗安在一旁看着,心中各种滋味不住流淌,她多想那个喜悦的女孩是自己,甚至觉得昨天的一切都是一场噩梦。

    等到艾米丽兴奋劲过去,凯文指着与依莎贝尔的大致方位低声嘱咐:“汉姆队长受了重伤,他应该还在那边,你等会带卡尔和菲尼过去看看。”随后他又命令部落众人去找酋长汇合,同时严令他们不得再与外族人发生冲突。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凯文带着诗安和先知直奔部落防线,见着灰曜自是免不了一通解释。灰曜得了解药,又得知并非凯文故意回避,这才欣然接受。

    凯文取出早已备好的金币塞进诗安手中,却不敢多看诗安那双泪眼,甚至连诗安问起“我们还会再见面么?”也不敢回答。

    先知心头恼怒却不能发泄,只能强拉诗安上马离去。

    先知失势,那些曾经效忠于他的族人自然转投灰曜,也就意味着灰曜终于可以独揽部落大权,那种舒心畅快自是无法用言语表达。至于很多疑问,他想问,凯文却不答。其实凯文所想是该不该表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但权衡再三以后还是作罢。

    凯文担心要塞伤兵安全,特意再三嘱咐,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事放心不下,所以借释放乌米亚司之故与灰曜作别,待到巨蝎返回巢穴,才匆匆忙忙飞身去寻依莎贝尔。

    等他发现卡尔等人时,却被告知汉姆和依莎贝尔已经离开,他心中惦记便忍不住多问几句,沃哈玛告诉他,汉姆的伤略有好转,勉强能坐上马背,而依莎贝尔看上去十分憔悴,整夜都不曾睡上一会。

    “她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沃哈玛摇头,凯文暗自神伤又不得不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他命沃哈玛带队返回防线,然后对卡尔道:“这里的事情也差不多啦,我们回家吧。”

    “这就回去?”

    卡尔不解,艾米丽也急着发问:“幻城的秘密还没解开呢,怎么就回去呀?”

    凯文神神秘秘地拿出那本书册,略带炫耀地说道:“所有秘密都在这里。”

    “快给我看看。”艾米丽将书册夺过,卡尔和菲尼急忙凑近,翻看数页之后,艾米丽失望至极,“凯文哥哥,这里面的字你认识?”

    凯文摇头,艾米丽急道:“那你怎么肯定它就是秘密?”

    凯文笑着把经过简单说了,又道:“瓦奇人应当能看懂这些文字,所以我想尽快赶去塞布隆,但是我又不放心你们,所以,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艾米丽这才点头:“凯文哥哥,那我们就等结果出来后再继续冒险!”

    “当然!”凯文刮着艾米丽的鼻子笑道,“冒险的事自然少不了你!”

    几人开怀畅笑,似乎一点也不在意接下来究竟会面对怎样的危险和挑战。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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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翼之城介绍:
圣域分崩离析,原石四下散落。羽卫浴血重生,爱恨生死相随。几百年来,圣域之谜已经沉寂,但是黑暗势力的崛起,让这段历史重新浮出了水面,一时间,烽火燃遍了整个大陆。一个没落贵族家的独子,原本只是为了追求心爱的姑娘,却被卷入这场阴谋之中。更让他意想不到的是,他的身份竟然与圣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暗翼之城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暗翼之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暗翼之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