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绝命狂蝎
部落的战术不是硬扛,他们将“蝎子”团团围住,希望用此起彼伏的叫喊声分散“蝎子”的注意力,从而达到牵制和消耗的目的。在这种僵持的过程中,如能碰巧给“蝎子”造成一些伤害自是再好不过,如若不能,将“蝎子”耗到自行离去也是不错的结果。
可是随着受伤的族人越来越多,他们这种战术的功效越来越弱,被“蝎子”盯上的目标越来越难以脱身。
凯文虽然暂时不是“蝎子”的主攻目标,但他所处的位置恰好是“蝎子”变换方位时八条粗腿来回踩踏之地,他只有不停翻滚,才能在蝎脚的缝隙中勉强偷生。
几经历险之后,凯文突然觉得整个天空黯淡下来,一大片层层叠叠的黑色鳞甲将光线阻断,原来,他已经翻滚到“蝎子”的腹部下方。
这可是部落拼着性命都想争取的机会,凯文怎么可能白白错失!
他强忍痛楚站起身来,将手中仅存的一柄长矛向上猛刺,矛尖似乎捅破一层厚厚的蛋壳,又扎进结实的“牛皮”之中。凯文生怕这一下对于皮糙肉厚的“蝎子”难有伤害,趁着“蝎子”还未反应过来,用尽全力将长矛撤将回来,随即依着原来的方位再次捅了出去。
这一次虽然没有击中之前的裂口,但是两次的着力点相差无几,外壳上的裂痕两相叠加,顿时裂开一道缝隙,长矛趁势直入,半截矛尖顿时没入厚实的“牛皮”之中。
“蝎子”吃疼,身体猛然扭动,凯文抓着长矛尚未松手,就被强大的力量甩飞出去。
那“蝎子”要么担心腹部的薄弱处再度遭到攻击,要么已是无心恋战,它的双钳一通乱挥,从乱阵之中夹住一名来不及躲闪的部落,又用蝎尾扫起一片沙尘,它便借着沙尘迷眼之机快速遁去。
待到尘埃落定,现场已是满目疮痍,伤者的悲鸣四下传来,稀稀落落的族人抖落身上的尘土从黄沙中爬起。经历此等生死劫难,所有人都面如雪霜一言不发,尚有行动能力的部落开始四处搜寻同伴,有两人赶到凯文身边,将他搀扶起来。
这一仗,部落除了被掳走的族人生死未卜外? 剩余族人毙命者三人,重伤者竟有十余人之多,其中岩狼的伤势最重,他的双腿骨骼几乎尽数碎裂? 肌肉和血脉更是伤得惨不忍睹,有些地方甚至只剩下一些皮肉粘连。族人们在他耳畔不停呼唤,可他早已陷入重度昏迷之中? 仅有一丝气息尚存。
大家手忙脚乱的把重伤者抬回村落,一字排开在先知的住所前坪,凯文也被人搀扶回来? 他的伤势虽远不及那些人严重? 但先知不敢怠慢? 亲自把他迎进房中。
先知的房间呈圆形,内部由数根木桩支撑着顶棚。木桩上、横梁间缠绕垂悬着五颜六色的粗布条? 还有粗细不均的麻绳绑缚其上? 麻绳的下端不是吊着形状各异的陶土罐子,就是挂着奇形怪状的类似饰品般的物件。沿墙一线是一排粗陋的木架? 上面堆积着枯死的植物、动物的骨骼、还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稀奇玩意。
先知将凯文安置在床上,从屋内寻了很多药草骨粉捣出一团半粘稠的药剂? 诚惶诚恐地抹在凯文的伤口上? 直到凯文紧皱的眉头慢慢舒缓? 他才放心的走出房门。
房门外已经乱成一团? 那些伤者的家属全都围了上来,可大家不敢高声喧哗,生怕搅了“真神”的静养,只能用颤巍巍的双手和满脸的泪痕向先知乞求。
先知逐一将伤者的伤势看过,用早已备好的药水暂且稳住他们的伤情,然后根据伤势轻重将这些人分成几类,命族人把他们抬去不同的地方等候医治,唯独把岩狼留了下来。
岩狼的家人在门外苦苦守候,直到夜色渐浓,先知才从屋内出来,可是大家等到的却是最不愿听到的消息:“岩狼伤得太重,我已经把他送归乐土了。”
家人们闻言放声大哭,先知瞪着他们闷哼一声,吓得众人赶紧收声,冲着先知千恩万谢之后方才悲郁离开。
凯文在屋内隐隐听见众人的悲声,心中莫名升起一丝自责,回想起刚才那一战中,他若是一开始就去主攻“蝎子”的腹下,应当有机会及早击中它的弱点,部落的伤亡就不会有这般惨重。他很想出门给众人一些安慰,可是当他费尽心力滚下木床、蹒跚来到门前时,却始终无法打开那扇木门。
“咦,这是怎么回事?”
他晃了晃沉甸甸的脑袋,再一次将手伸向木门,可是就在两者接触的瞬间,他眼睁睁地看见拉手从手掌中穿越而过,没有痛感、没有感知,甚至连微弱的触觉都不曾出现。
他的心不由咯噔一下,下意识把手掌放到眼前,借着屋内的烛光猛然发现不管是手掌还是手臂,都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状态,不仅如此,他身体的其他部分都在微光中若隐若现,甚至连身上的衣物也是如此。
“啊!”他吓得失声大叫,然而进入耳朵的,除了屋外的声音,他的这声呼叫却一丝未闻。他更觉骇然,双手下意识的捂向喉部,没想到这种举动也是徒劳,他竟然连自己的身体也无法触及。
他不由慌了神,各种猜测层出不穷,可就在他转身之际,忽然瞧见木床上躺着一人,而那人分明就是他自己。
“幻觉,一定是幻觉!”凯文竭力让自己镇静下来,之前的一幕幕在脑海中飞速闪过,可他始终想不出为何会出现这种状况。
他快步回到床前,只见床上的“他”双目紧闭一动不动,他想将“他”唤醒,可是他的手掌刚刚触及“他”的脸庞,就有一股强大的吸力从“他”的身体中爆发出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这股力量已经将他吸入“他”的体内。
兴许是这个过程耗费掉太多精力,凯文再度沉沉睡去,等到他被塞满鼻腔的沙尘憋醒,却发现躺在一片黄沙之中,此时的天空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沙尘,一条满是尖刺的粗腿正划破尘埃,朝着他的面门快速袭来。
凯文来不及细想,在本能的驱使下快速翻滚,腰侧传来的钻心疼痛让他忽然清醒:“难道那些回村疗伤的情景都是臆想,都是短暂昏迷中出现的幻觉?难道这场激战并未结束,我只是游离一瞬重回战场了么?”
凯文顿觉冷汗直流,好不容易松懈下来的心不得不重新吊回嗓子眼上。
战团中的一众部落早已各自为阵,唯一能够维系大家的只剩下彼此间的呼声。他们默认着同样的战法,憋足力气冲进黄沙之中,放声嘶吼几声,立刻转身奔逃,直到确认“蝎子”没有尾随上来才重复上述动作。
所以战团中的呼喊声此起彼伏,“蝎子”为了寻找目标,八条粗腿不时的到处移动。倒在蝎脚踩踏范围内的凯文自是苦不堪言,几度翻滚之后,他猛然觉得这一幕太过熟悉,不管是“蝎子”踩踏的节奏和方位,还是他翻滚躲避的幅度以及感知,几乎与“幻觉”中的一模一样。
当“蝎子”的身体遮天蔽日的盖过头顶,他终于相信这一切都是预兆,似乎冥冥之中有种东西在指引他击败劲敌。
他顿时信心大增,毫不迟疑的爬起身来,双手握紧长矛向上猛戳。
然而,当矛尖刚刚触碰到“蝎子”的外壳,立刻传来一声脆响,碎裂的不是意想中的“蛋壳”,而是矛尖扎在坚硬的外壳上断成两截。凯文对此完全没有准备,双手在矛柄上剧烈摩擦,引得手掌之上立刻长满血泡。
“蝎子”意识到腹部遭受攻击,立刻大步朝前快奔,然后掉转头来,将两只巨钳高高举起狠狠砸向凯文。
凯文再无兵器与之抗衡,视线所到之处也看不见可用之物,他唯有转身逃跑以图伺机再战,可他的双翅忽然不听使唤,致使他跃起的身体重重摔进沙土之中。
更令他惊骇的是,周围突然安静下来,不仅部落的呼声戛然而止,就连原本还隐约可见的几个人影也都没了踪影,好像只剩下他一人孤零零的与“蝎子”对抗。
凯文哪里还敢有片刻迟疑,他连滚带爬的蹿了起来,身体的疼痛在这一刻似乎已不复存在,他不顾一切的朝村落方向狂奔,不再念及此举是否会引得“蝎子”进攻村落,他只知道那个方向有哨卡有援军,最重要的是有赖以再战的武器。
“蝎子”的反应丝毫不比凯文迟钝,凯文才跑出几步,它已然紧追上来。凯文急得拼命呼唤翅膀,然而眼看着“蝎子”离他越来越近,他的翅膀始终没能伸展开来。
就在“蝎子”举起巨钳扫向凯文的腰间,就在凯文认定难逃此劫时,一堵透明的空气墙忽然出现在凯文面前,凯文毫无防备的一头撞了上去,整个身体被空气墙反弹回来,从巨钳的钳口中穿越过去,侥幸躲过了“蝎子”的致命一击。
那“蝎子”并不知发生了什么,它的速度丝毫未减,紧随凯文之后撞在空气墙上,只是它没有被反弹回来,而是如同钻进了一道结界,被空气墙整个吞噬进去。
凯文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但是没了“蝎子”的步步紧逼,他倒是十分乐意喘息一阵,怎奈满心希望瞬间就被破灭,那只“蝎子”突然从另外一个方位冲了出来。
“蝎子”也被弄得稀里糊涂,它不仅想不通为什么到手的猎物会丢了踪迹,更想不通自身的位置怎么会有如此大的迁移。它愣在原地四处张望,注意力很快被凯文吸引,那些搞不懂的问题顷刻都被忘却,它只一心想将凯文毙于钳下。
就在“蝎子”重新出现的那一刻,黄沙尚未被它携起,凯文总算看清了它的全貌。
它确实是一只巨大的蝎子,浑身上下全是黝黑的甲壳,除了背部之外,尾鞭、钳肢和粗腿上还布满了锋锐的尖刺。不同的是,它的头部不止一双眼睛,粗略计算下来,数量至少在十只以上,那些眼睛从头部正中沿着身体向两侧均匀分布,每只眼睛都长在突出的犄角上,像是两行蜗牛瞪着眼睛注视前方,也像是房檐下杵在竹竿上的两排灯笼。
凯文被这蝎子的模样震住,他自知无力抗衡,急欲夺路奔逃,可是在刚才被空气墙反弹时,他的右脚脚踝崴得差点脱臼,此时脚踝处肿得如面包一般,能够支撑他站起来已是相当勉强,哪里还能移动半步?
蝎子来的很快,眨眼已到跟前。凯文别无他法,便学着部落的样子嘶声厉吼,可那蝎子完全不为所动,两只巨钳如两头发疯的野牛直冲过来。
凯文见势不妙,只得将浑身力气全部集中在左脚上,借助左脚的弯曲蹬弹,让身体向旁侧跃出。这一跃虽然避过了巨钳的攻击,但是他落地之后,再也无法躲避蝎脚的踩踏,右脚被蝎子踩个正着,顿时皮开肉绽筋骨碎裂。
凯文疼得一声惨叫,当他哆哆嗦嗦拖回右腿,看着那血肉模糊的一团,他的脑中瞬间变成一片空白。
此时蝎子若是再来一钳,凯文必然命丧当场,幸而蝎子的前半身已经没入空气墙中不能退回,它的鞭尾虽然还有攻击能力,但它看不见目标,自然无法发起有效的攻击,加之凯文倒在鞭尾攻击的死角当中,所以蝎子一时半会也拿他没有办法。
不过蝎子很快便找到了解决方案,它快速钻进空气墙中,没过一会,便从另外一个方位重新回到现场。
凯文的双眼几乎被血液充满,他已无力再战更无力再逃,只能用一双血目述说满腔的怨恨。
那蝎子吃了两次暗亏,显然聪明了很多,它不再发足猛冲,而是放慢脚步靠近凯文,略带戏谑的摆弄着巨钳,好像在说:“你跑呀,你倒是跑呀!”
凯文用双臂支撑起身体慢慢后退,他的唯一希望只剩下身后的空气墙,他只希望能借助空气墙的力量再把蝎子吸纳进去。
可是蝎子已然止步不前,它的十余只眼睛在身体两侧左右摇摆,两只巨钳分在凯文左右保持着威慑之势,却始终没有砸落下去。
凯文被蝎子戏弄得怒火中烧,张嘴痛骂道:“来啊!有种把老子杀了!”
话音刚落,蝎子那些晃动的眼睛忽然全部静止下来,粗壮得鞭尾在它身后高高举起,像一柄粗大的长矛“呼”的一声快速刺下,从凯文的胸部透穿而过……
第十五章 生死之间
凯文痛呼一声从噩梦中惊醒,适才被蝎子洞穿胸口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他有些慌乱地查看着胸口的状况,直到确认胸口无虞,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但他很快又惊叫起来,原来右脚的伤竟然真实存在,虽说暂时没有痛感,可那一团血肉模糊简直触目惊心,而且,那些破碎的皮肤肌肉正在慢慢沙化,一点点从他脚上剥离,落入沙土之中。
他惊恐地抱起右足想要阻止什么,然而双手的触碰使得沙化更加严重,他几乎带着哭腔哀求“不要”,可那破碎的右脚掌无可挽回的逐渐消失,到最后只剩下光秃秃的小腿。
凯文几近癫狂,扯着嗓子拼命嚎叫,他无法接受这个现实,更不敢想象缺少一条腿的日子该怎样度过,他多么希望这是另外一场噩梦,可是不管他如何努力,都无法让自己从梦中清醒过来。
不知过了多久,天空中已是繁星点点,凯文不再流泪,脸上的道道泪痕沾染上沙尘,变得有如油彩的妆涂。他目光痴呆地望向黑暗深处,似乎那里有他想要的答案,或者,他更愿意永远消失在黑暗之中。
夜色中的荒原一片寂静,部族村落中虽有隐隐戳戳的火光,却安静得如同一片死城,偶尔响起的虫鸣和若隐若现的水声根本无法让人联想起这个世界还有生机。
凯文依旧像一尊泥塑,一动不动的坐在沙土之中,他早已停止思维,一双眼睛也被黑夜浸染成两处空洞,就连一团火光从远处飞来,他也视同未见。
那团火光落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兀自发出轻微的爆裂声。他微微扭头,目光从火光上一扫而过,又重新投入夜色之中。
没过多久,远处又有几点火光腾空而起,划破黑夜飞向凯文,乱七八糟的落在他附近,把他所在的位置映照得清晰可见。
凯文的注意力这才被聚拢回来:“难道,那些部落过来寻我了?”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他陡然惊觉,“那蝎子呢?它会看见我吗?”
一想到蝎子,凯文就被一种莫名的恐惧支配,曾经的必胜信心早已不知去向,他本能地撑起双臂向后挪移,他要逃离火光,宁愿被黑暗吞噬,也不愿成为蝎子巨钳下的牺牲品。
可是没移多远? 他的背部就感受到一堵坚硬的墙壁。所有的恐惧终于无法阻挡的倾泻而出? 既然这堵空气墙真实存在? 那么? 所有的一切绝不会只是梦境或者幻觉。
他几乎绝望的把身体贴在墙上? 双手颤抖着探索不可能存在的希望? 却不料一支响箭破空而来? 箭尖离他的耳际只差分毫? 与空气墙碰撞出的星火溅在他脸上,竟如蚁虫啃噬一般。
凯文惊得赶紧转身? 怎知又一声锐响迎面而来? 吓得他向一侧扑落,并借势翻滚出去? 还不忘抓起两把沙尘扑灭附近的火光? 然而这些举动并没有让他脱离险境,箭羽接二连三的射在他身旁,直到他完全没入黑暗才稍有停歇。
凯文又急又累,呼哧的喘息声带起地面的沙尘直逼他的口鼻? 他忍不住咳出一声,立刻引得数团火光落在身旁。
他赶紧滚动身体避开火光? 甚至直接从火团上碾压过去,只求尽量隐藏行踪。他也知道这样做绝非长久之计,怎奈他没了右脚,翅膀也失去功用,唯有如此才能暂且自保。
这样做虽然极为狼狈,但好歹有些收效,黑暗中的敌人停下攻击,发出一阵鄙夷的嘲笑:“蝎子都杀不死你,果然有些本事,不过,我偏不相信你是神!”
这声音十分熟悉,但凯文实在想不起在哪听过:“你是谁?”
“我是谁?嚯嚯,你难道听不出我是谁吗?”
“你到底是谁?”
“也好,你反正得死,就让你死个明白。”那人的笑声越来越刺耳,“我是岩狼,怎么样,没想到吧!”
“岩狼?岩狼又是谁?”
岩狼略有一愣,故意把话中的“请”字加重了语调:“呃,就是把你请来的那个人。”
“是你!原来,你一直懂我们的语言……”
“鬼扯,我没必要懂你们的鸟语。”岩狼话虽这么说,但被凯文质疑,他心中也觉奇怪,只是他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也就不再多加理会,“行啦,别扯远啦,我奉劝你最好别再挣扎,把我惹急啦,你只会死得更加难看。”
“你为什么……”凯文很想知道原由,可是话音刚起,数团火光便冲天而起直飞过来。他不得不重施故技,一通翻滚之后隐入黑暗之中。
岩狼恼怒不已:“好,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不择手段了。”
凯文无计可施,只得胡乱抓住一根稻草:“我是部族的神灵,你竟然敢如此亵渎,你就不怕万劫不复吗?”
“神灵?嚯嚯,神灵?唬谁呢,除非你真的杀不死,否则……嚯嚯……”
随着岩狼的怪诞笑声,一片雨点击落沙地的声音密集响起,凯文看不清发生了什么,只觉得有东西在脚边爬动。
凯文心下骇然,挪移闪躲间又见几团火光飞溅身旁,火光映照下,沙地上竟密密麻麻爬满了黑色甲虫。这种甲虫指甲盖一般大小,看上去人畜无害的样子,但它们的数量之众,仍令凯文心惊胆战。
那些甲虫原本只是在地面上四处乱爬,但是火团落下之后,它们受到火光吸引,争先恐后的朝火团爬去,很快就在火团周围堆叠成火山口一般。眼看虫堆越叠越高,终于有多只甲虫失足掉进火中,顷刻间燃成火球。
按理说,小小的甲虫遇火必死,可那些着火的甲虫非但没有烧成焦炭,反而变得格外亢奋,它们带着火焰横冲直撞,没用多少时间就将地面上的甲虫全部引燃,凯文周边数十米的范围很快就被密密麻麻的火团挤占。
很多甲虫顶着火焰从四面八方涌上前来,凯文担心被其所累,慌忙抓起沙石扔向它们,只是那些甲虫的爬行路线丝毫不受干扰,哪怕被沙石砸得人仰马翻,也不会改变初衷,除非被凯文拍死打残,否则它们只会把凯文当成前进路上的障碍。
片刻之后,凯文觉得双手粘乎乎的,放到眼前才发现满手沾满了黄沙和黝黑的黏液,稍微一闻便有一股浓厚的油味直冲脑门,原来甲虫身上满是油脂,难怪见火就着。可是,为什么它们在火焰之中经久不死?
这些念头一闪而过,岩狼的声音又在黑暗中响起:“你不是很会躲吗,现在看你怎么躲!”紧接着,一支箭羽扎在凯文的大腿旁侧,吓得他本能的滚向一旁。
“嚯嚯,你继续躲,但是我的耐心已经用完啦。”岩狼的声音流露着狂妄,“所有人,换箭,准备……放!”
“嗖嗖”的声音顿时响起,十余支羽箭雨点般射来,凯文避之不及,被一支箭穿透肩胛,另外两支射中他的下肢,还有一支狠狠扎进他的后背,疼得他撕心裂肺般惨叫连连。
岩狼笑得更加得意:“怎么样,都这样了,你还不死!”
凯文已经无暇顾及被甲虫引燃的衣物,他勉强抬起头颅,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有种……有种跟我……单挑……”
“你说什么?我听不见!”岩狼已然胜券在握,怎会轻易被凯文激怒,他故意放开嗓门吆喝起来,“全都给我听着,这一轮如果少于五箭命中目标,你们全都给我去陪葬。”
黑暗中嘘声一片,岩狼奚落道:“怎么,连这点信心都没有?”
凯文没想到在生命尽头竟然沦为敌人嬉戏赌弈的工具,满心的悲戚和愤慨如同火山一般爆发出来,他咬碎满口牙齿,将肩胛上的羽箭拔在手中,用尽全力在身前舞动。
这种垂死挣扎在岩狼眼里亦成笑柄:“还愣着干什么,放箭!”
十余支羽箭拖着长长的哨音,突破凯文的脆弱防线,将凯文钉在沙土之上。
凯文的双眼迸着血光,盯着身上仍在颤动的箭尾,满口鲜血不受控制的往外喷涌,憋在胸中的一口气随着鲜血慢慢消散,紧锁的眉头也在逐渐解开,沉重的眼睑终于将最后一点光亮阻挡在外……
凯文觉得这一次应当是死了,他甚至看见自己的身体被火甲虫堆满,正在渐渐化成焦炭,只是他始终想不明白岩狼为什么要杀他,在他看来,从部落的先知到普通族人,所有人对他尊崇膜拜都不像假装的模样,而且,就算部落有心取他性命,在几天前的露营地就可以动手,何须劳师动众把他带回村落,再费尽心机设局陷害。
难道,这一切依然存在梦境之中?可是不管是蝎子、甲虫,还是空气墙、乱羽箭,包括来自身体的伤痛,都是那么真实,又岂能把它们混为梦幻。
但如果不是梦境,如果他真的已经丧命,为什么他的思维依然活跃,依然充满逻辑?
他记得诺迪雅之战后曾去教堂求学,僧侣们说过,一旦身体失去生命,灵魂就会离开躯壳,而魂魄所能带走的只有身前的执念,不可能将所有事情记得清清楚楚。
他自认为迄今为止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未曾忘记,点点滴滴历历在目,如此推测下去只会有一种可能,他确实深陷梦境当中,只是这种梦境太过真实,真实到令人不敢不信。
问题在于,他对于这场梦幻因何而起、又该如何清醒过来完全一无所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去重新感知箭伤的痛楚,感知灼烧的煎熬,他认为只要感知尚存,就有希望把自己痛醒,就像被蝎子扎穿胸口一样,即便这样做的后果,很有可能陷入另外一场噩梦。
几经努力,他终于被钻心的疼痛唤醒,当他好不容易适应强烈的阳光睁开双眼,却发现周围的一切早已恢复平静,没有蝎子,没有甲虫,没有部落族人,也没有散落的羽箭,一切似乎都未曾发生,唯独他的身体存有变化。
肩胛处、大腿上,三处箭伤虽已结痂,但时不时还有鲜红的血渍渗透出来,后背上的伤口即使看不见,伸手触摸时也能传来阵阵刺疼。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凯文心中不由一阵悲凉,被蝎子毁掉右脚,被岩狼射得千疮百孔,这种境遇到何时才是尽头?
他真想大叫几声发泄一番,可是浑身的疼痛令他无法提聚气力,他想寻找空气墙做个支撑,可他还没有挪动位置,地面突然震动起来,地面上的沙尘随着震动升腾弥散,很快便将所有视线全部遮掩。
他刚刚坐起的身体也被掀翻在地,伤口牵动的痛楚令他苦不堪言,他又无法在沙尘中痛呼缓解,只能闷哼着趴在地上,以衣物护住口鼻勉强呼吸。
震动中传来巨大的声响,貌似天崩地裂一般,奈何凯文什么也看不见,直等到震动停歇,沙尘消散,他才发现四周已被怪异的岩石团团围住。
那些岩石一片青黑,还带有金属般的光泽,全部都是比一人环抱还粗的石柱,它们头尖尾粗数量庞大,杂乱无序得堆叠着,从地面一直升到近十米的高空,将凯文孤零零的困在井底。
石柱的尖端大都微微下探,指向圈中的凯文,好似数不清的在弦弩矢,随时都能将他毙于当场。
一个声音不知从哪里传来:“你的命真够硬啊,这样都不死!”
“岩狼!”凯文竭力呼道,“怎么又是你!你到底要干什么?”
“嚯嚯,我就是要你死!”岩狼倒是直言不讳,“我就不信杀不了你!”
凯文脑子转得飞快:“你已经两次失手,难道你还不相信我是神灵?”
“我信你个头,别在我面前装神弄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害怕什么,我们走着瞧!”
“等等……”凯文还欲争取,可是一声声低嚎声从头顶传来。凯文抬头望去,只见岩石顶端出现了很多野兽的身影,当这些身影沿着层层叠叠的石柱跳落下来,凯文猛然心惊,那些野兽竟是曾经几度交手的僵尸怪兽!
第十六章 九死一生
赛琳娜的名字从凯文脑中一闪而过,随即他就意识到能召唤这种怪兽的远不止赛琳娜一人,只是他还来不及思考是何人将它们召唤至此,那些怪兽已经嚎叫着围攻上来。
凯文苦于手无寸铁,又无法起身奔逃,只能挥动手臂狠狠砸向率先扑来的怪兽。那怪兽在空中无法躲避,硬生生挨了凯文一击,被砸得怪嚎一声摔落一旁。
其余怪兽丝毫没有受到震慑,从四面八方攻向凯文。
怪兽数量少说也有十余只,凯文的双手怎能抵御,加之凯文对这种怪兽了解至深,心中早已被恐惧支配,如果不是求生的本能驱使他拼死相抗,他已同任人宰割的鱼肉无异。
仅仅几番相搏,凯文就被怪兽扑倒在地,任凭他疯狂地扭动身体、舞动四肢,始终摆脱不了从不同角度撕咬而来的血盆大口,他的双腿和手臂很快血肉模糊,前胸后背也被怪兽的尖牙利爪伤得道道血痕。
眼见一口寒齿当头咬来,凯文绝望地抬动右臂迎将上去。那怪兽一口咬住他的手掌,数十颗尖锐的牙齿就如数十把锋利的庖刀,将他手掌上的肌体尽数扎穿,随着怪兽脑袋的甩动,这只手掌被连皮带肉撕裂,只剩下白森森的骨头。
凯文彻底癫狂了,他用尽全力嘶吼挣扎,可那些怪兽并没有半点怜悯之心,其中一只瞅准机会扑向他的咽喉,顿时将他的喉管咬成两截。
随着鲜血的喷涌,凯文慢慢停止挣扎,那刺目的阳光在他眼中逐渐黯淡下去,天空和云彩都被染成血色,刺耳的嚎叫好似梦幻般渐渐远去……
“你居然还没死!”
恍惚游离之间,凯文听见一个人在恼怒的赌咒,那声音像是岩狼,又有些含糊不清,他想睁开眼睛,双眼却像被什么东西粘住,他费尽力气抬起右臂搓揉,没想到引来的竟是阵阵刺疼。
他清楚记得被怪兽咬破喉咙的一刻,算起来,他已经连续三次死而复生,这般际遇如果不是梦境还能是什么?可如果真是梦境,为何迟迟不能醒来?
岩狼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你到底是什么人?你究竟会不会死!”
凯文惨然苦笑,干涸在眼睑上的血渍终于被他撑开,入眼处奇异的岩石和僵尸怪兽都已不在,黄沙尘土之中除了他再也没有其他活物。
“这是梦!是幻觉!”凯文努力安慰自己,可当他看见皮肉全无的右手掌? 看见只剩血丝附着的阴森白骨? 他仍然被吓得怪叫出来。
他的这般反应引得岩狼极为不屑:“你也不过如此。”
凯文分辨出声音的方向,却看不到岩狼的身影,他只能勉强提神聚气? 冲着那个方向一字一顿地说道:“我? 是部落的神灵? 你竟敢三番五次图谋不轨,你当真不怕神灵降罪吗!”
“嚯嚯……”岩狼一阵蔑笑,“都死到临头了还敢冒充真神,等我把你挫骨扬灰,看你还拿什么招摇撞骗!”
“混蛋!”凯文破口大骂? “有种你出来!”
“想让我出来?门都没有!我倒想看看你能被气死么?”
“你……”
“你什么你? 我劝你最好痛快点死掉,免得我亲自动手。”
“混蛋!”凯文被咽得有气无处发泄,只能回敬一句? “我劝你最好亲自动手,否则,就算你费尽心机也是徒劳。”
“嚯嚯? 口气不小,那我们走着瞧。”
岩狼说完,地面再度震动起来,被沙尘憋得几乎窒息的凯文暗暗叫苦,他虽不知岩狼又会使些什么手段,但他能猜得到最后的结局。
“哼,走着瞧就走着瞧!”凯文倔劲一起,心中反而平静许多。待到沙尘散去,他发现四周的地面震裂出几米宽的口子,这道裂口首尾相接,圈出一个直径不足两米的类圆将他困在中间。
根据之前的经验,凯文猜想裂口中会有东西出现,若不是怪兽或者僵尸,就会是其他足以取他性命的狂暴猛兽。可是过了好几分钟,四周依旧寂静得令人不安,凯文不禁疑窦丛生,难道这就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短暂安宁?
时间在凯文的无尽猜疑中慢慢流逝,几分钟在他看来竟如数年一般漫长,到最后他终于忍不住匐倒在地,用尚且完好的左臂支撑身体爬向裂口边缘,当他探头下望时,一阵冷汗不受控制的从他背上直冒出来。
只见这道裂口足有十多米深,底部密密麻麻插着明晃晃的尖刀,一片刀尖跳动着寒光,像是无数瘆人的利齿在等待食物送货上门。
他还发现自己所趴的地方就像一个倒置的圆锥,尖端插在刀丛当中,尾端支撑着他的身体,而且,由于他爬到了尾端边缘,整个圆锥正在慢慢倾斜。他瞧见圆锥尖端有石块崩裂,刺耳的声音逼着他缩回身子,朝尾端的中心部位翻滚过去。
可是圆锥的平衡已被打破,凯文的滚动并不能遏制倾斜,反倒让圆锥朝另外一个方向摆动。凯文缺失了一手一足,根本无法站起来平衡圆锥的摆动,只能凭借身体的感知不断滚动位置,可他的努力纯属枉然,圆锥晃动的幅度越来越大,一直大到他根本来不及调整方位。
圆锥的尖端也承受不住来回的晃动,越来越多的石块从尖端崩碎,整个圆锥终于无可挽回的轰然倾倒。
凯文很清楚掉落下去的后果,可他已然无力回天,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顾一切的伸出双手扣住圆锥边缘,企望着借助石块免遭尖刀的屠戮,可他忘了右手早已没了肌肉,用力之下,那根根指骨根本无法支撑,瞬间就节节脱落,甚至连整个手掌都被撕脱,只剩下两截骇人的腕骨从血肉模糊中直戳出来。
剧烈的疼痛令凯文浑身爆裂,他张嘴狂呼,可是他的呼声尚未完结,一股鲜血便从他的喉头涌出,团团血沫立刻将他的声音淹没。他竭尽全力抬起头颅,盯着那些穿透自己身体的利刃,双眼之中的无助和不信终究随着散去的神采慢慢淡去。
随着凯文身亡,尖刀碎石逐渐消失,阵阵疾风在黄沙尘土间掠过,携起片片迷霭将凯文的身体慢慢掩埋。
等到劲风过后,一条身影走近凯文,伸出脚踢了踢凯文的身体,嘴角旁露出一丝邪恶的笑容:“嚯嚯,你不是自诩为神吗,到头来还不是得死在我手中。”
此人正是岩狼,为了杀死凯文,他也算是煞费苦心,如今总算心愿达成,一种得意掺杂着满足催生出一连串怪诞的长笑。
然而,就在他得意忘形之时,掩盖在凯文脸上的尘土忽然被一股气流卷动,“噗”的一声腾起一团灰雾。
岩狼惊得倒退两步,只见凯文微微抽搐一下,随着一声干涸深邃的呼吸,凯文的身体竟然再度有了生机。
“你!”岩狼满脸不信,“你还没有死!”
凯文却充耳不闻,背对岩狼艰难的坐起身来。
“看来非得我亲自出手不可啦!”岩狼又退后几步,“也好,正好让你见识一下我的真正实力!”说着,岩狼摊开双臂仰面长啸,一团面包圈般的烟尘以他和凯文为中心迅速向四周扩散,烟尘的浓度、高度和覆盖面随着半径的增加而不断增长。
与此同时,一套黝黑的兽皮战甲出现在岩狼身上,一柄粗笨的大刀从天而降,正好落入他扬起的手中,而他的两只游隼也在烟尘内圈巡弋两周后落在他的肩头。他将大刀环手抱进怀中,冷笑着站在原地,一直等到烟尘散尽,震耳欲聋的呼喊声突然响起。
“岩狼!岩狼!”无数人以同样的节奏呼喊着岩狼的名字,那声音足以把游走在幻梦之间的凯文带回到现场。
凯文艰难地抬起双眼,却被刺目的阳光照射得无法睁开,等他好不容易适应过来,才发现四周已是看台密布,数不清的部落族人正在看台上有节律地挥动手臂,高呼着岩狼的名字。那些部落见凯文有了动作,顿时爆发出一阵嘘声,呼喊声也从岩狼的名字变成了“杀了他!杀了他!”
这次醒来之后,凯文明显觉得脑海之中有些混沌,几次被杀的经历不再那么清晰,以至于始终未能想起最后一次死于何种缘由。
他晃动着脑袋,直到看见右手腕处的白骨,才猛然想起发生了什么,也才注意到身后久候多时的岩狼:“你终于……现身啦!”
岩狼轻蔑地嗤笑一声:“你的命够硬,竟然能坚持到我亲自动手,也不枉我冲你磕的那几个头啦。”
凯文只觉得体内气血翻腾,浑身上下几乎使不上力气,他自知岩狼一旦动手,自己绝无生还的可能,无奈之下只得拖延时间寻求生机:“岩狼,你我并无冤仇,你为什么要杀我?”
“嚯嚯,有没有冤仇不是你说了算,至于为什么要杀你,你最好还是不要知道,否则我敢肯定你会死不瞑目。”
“你们的先知尚且敬我,难道你就不怕被先知责罚吗?”
“先知?嚯嚯!先知!”岩狼笑得浑身肌肉乱抖,“只怕先知比我更想让你……”岩狼说到这里忽然止住,一个“死”字活生生的被卡在嘴唇边上,但即便如此,凯文已经听出了其中的意味。
“你假借先知之名,只怕会罪加一等死无全尸……”
“住口!”岩狼也怕言多必失,将怀中大刀挥出,刀尖直指凯文,“我没时间跟你磨嘴皮子,受死吧!”
看台上的部落再次爆发出阵阵欢呼,岩狼沉浸于这种“荣耀”当中,肩头微耸,身形已然随着大刀冲了出去。
凯文情急之下就地翻滚,刚从岩狼的大刀笼罩下脱身出来,却又听见一道疾风迎面而来,他来不及躲避,面颊之上已经传来刀割般的刺疼。
他只道是岩狼使用了暗器,不曾想一声啸叫由远及近袭掠而来,他这才想起游隼的存在,可他已无暇顾及,岩狼的大刀正从他身后兜头劈来。
凯文唯恐躲避不过,双手不由自主的撑向地面,那只仅存腕骨的右手顿时传来一声脆响,腕骨碎成几块剥落下来,疼得他眼前一黑晕厥过去。他的翻滚也因此停顿,岩狼的大刀在他背上砍出一道幽深的口子。
看台上传来一片惋惜声,似乎岩狼没能将凯文斩为两段甚为可惜。岩狼却不以为然,他收回大刀原地转了一圈,向看台上的众人炫耀着自己的战果,然后走到凯文身边,一脚将凯文踢翻过来,随后扬起大刀,借助身体下蹲的势头,将刀尖狠狠扎进凯文的腹部。
“嚯嚯,你还能不死吗?”岩狼单膝跪在凯文面前,满脸都是鄙夷嘲笑的神色,他的右手握在刀柄之上,左手卡住凯文的下巴,将凯文的脸扭转过来,恶狠狠地冷笑道:“我差一点,只差那么一点就要相信你是真神了,可是你怎么就死了呢,嚯嚯!”
凯文早已气若游丝,他的感知正在离他远去,不仅眼睛看不见任何东西,观众的呼声和岩狼的嘲讽也变得若有若无,甚至连浑身的疼痛也感受不到,唯一残存的,只剩下刺骨透心的寒冷。
岩狼仍不解气,甩手扔开凯文的脑袋,伏下身子贴在凯文耳边说道:“就算你有九条命,就算你是真神,也得死在我的手上,嚯……”
岩狼的笑声刚起,突然觉得喉头一阵刺疼,垂眼看处,只见凯文右臂上的白骨插进了自己的咽喉之中。
岩狼跌坐于地,双手捂住脖子,鲜血从他得指缝中激射而出,他艰难地挤出几个字:“这……不……可能……”随即仰面栽倒,抽搐几下后便一命呜呼。
看台上一片哗然,有数不清的部落跳入场中冲向凯文,可是一阵风暴袭来,漫天黄沙不仅将部落众人吹得人仰马翻,看台上的砖石棚木也被吹得土崩瓦解,待到风暴过后,看台和部落尽数消失,刺眼的阳光也慢慢隐去……
第十七章 记忆战争
等到凯文再度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石床之上,身上盖着一裘毛皮,微弱的油灯将屋内的立柱、横梁,还有各种家具摆设投射得如同张牙舞爪的怪物。他艰难地转动双眼,竟想不起这是什么地方。 他试图坐起身来,可浑身上下除了酸疼就再也使不出一点力气,并且他的脑袋胀疼得很,思维也如同一团乱麻,那种感觉就像记忆图书馆即将爆炸一般。 他不得不费尽心力蹒跚至图书馆大门前,推门看去,却见图书馆内的记忆碎片乱成一锅稀粥,目光所到之处全是飞旋追逐的碎片。 他不禁皱起眉头,低声嘟囔道:“又在搞什么鬼?这般折腾还让不让人活啊!” 面对碎片的乱局他总是无能为力,他的经验告诉他干预和驱逐只会更加添乱,唯有呆在一旁耐心等待,等它们闹够了消停了才是正解。 其实他完全可以转身离开,这种热闹对他来说已不稀奇,只不过呆在图书馆中他的头痛才会略有缓解,似乎那些碎片的胡闹就是为了引他前来一般。 他就这样无奈地坐在门前的阶梯上,双手撑着下巴,目光呆滞地望着那些碎片傻傻出神。这种“观战”着实无聊得很,除了看得眼花缭乱和头晕脑胀之外便再无其他乐趣。 观看一段时间过后,凯文忽然觉得今天的混乱与往常不同,非但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反倒越演越烈,数不清的记忆碎片组合成无数条丝绦般的带状流,在书架上空和间隙中快速穿梭,并时不时与其他带状流发生冲撞,撞得碎片如雪花一般四处飞散。 那些撞散的碎片并没有就此罢休,它们又会随机组合成新的带状流,然后继续与其他带状流周旋碰撞。 “今天这是怎么啦?”凯文好奇地站起身,迈步走下阶梯。如果换作平时,只要他的双脚离开阶梯,就会有碎片涌上前来,嬉闹也好纠缠也罢,总之不会像今天这般对他不理不睬,不仅如此,就算真有碎片从他身旁飞过,也不会就此放慢节奏。 凯文越发觉得新奇,他选了一个碎片密度较大的区域走了过去。碎片们似乎一直在期待这一刻,它们让出一条通道放凯文进入,待凯文走入圈中,它们又将通道封闭成原状。 到这时凯文才看出一些端倪,碎片们似乎分化成两个派系,被撞散的碎片很快会飞回各自的阵营,重新集结成带状流发起进攻。 “这个倒是有趣。”凯文正为如何打发无聊时光而发愁,现在正好可以倚在书架上慢慢欣赏这难得一见的奇观。 碎片们继续相互碰撞着,就像无数条水龙在空中对冲,四散的碎片如绽放的花海蔚为壮观。渐渐的,其中一方开始显出颓势,重组的频率和攻击的强度逐渐低迷,又过一阵,终于有些碎片悬停不动,随即就被另一方的碎片以几倍的数量分割包围。 随着越来越多的碎片放弃抵抗,获胜的碎片开始驱赶失败方朝一个位置集中。凯文饶有兴致地跟上前去,只见战败的碎片越积越多,数量竟然占了所有碎片的五分之一以上,它们被获胜一方团团围住,像是被一张巨网扣住的鱼群,唯一的区别在于,它们只是静静的聚在一起,全然没了之前的躁动,就连凯文走到它们近前,它们也不躲不闪,就如任人宰割的鱼肉一般。 凯文探手伸向其中一张碎片,那碎片略加闪躲后便任由凯文抓入手中。碎片上依稀有着黄沙荒漠的景色,凯文觉得有些似曾相识,却始终想不出在何处见过。 他捏着碎片左思右想,未曾料到数百张碎片从群落中飞出,在他手旁左右排开。 凯文万分惊讶,按照之前的经验,应当是找到记忆碎片的索引才能牵扯出记忆链,为何今天随意拿了一张便牵扯出这么多?他尤未可信地取来排在队首的碎片,果然发现那张碎片正是这条记忆链的索引。 “太好啦!”凯文兴奋地将记忆链放入书架,一段清晰的记忆便出现在他脑海当中。 这是一段在荒原上猎捕野牛的记忆,炙热的荒漠和健硕的牛群历历在目,一群部落手持弓箭长矛正在追捕一只受伤落单的母牛……现场的声音十分杂乱,但是凯文依然清楚的听见有人冲他喊道:“岩狼!快!” “岩狼?我的记忆中怎么会有岩狼?”凯文一愣,赶紧又把这段记忆重新回放一遍,虽然他难以相信,但事实证明这段记忆确实归属于岩狼! “怎么会这样?”凯文又从碎片群中抽出一片,很快就有成百上千的碎片聚拢过来,而这段记忆仍然与岩狼有关。 难道…… 一个超级大胆的想法闪现出来,难道说碎片之间的“战争”是因为有岩狼的记忆入侵?可是,他的记忆又会从何而来呢? 为了尽快找出答案,凯文一刻不停地将岩狼的记忆碎片归入书架,随着剩余的碎片越来越少,他越来越觉得浑身的血液趋于凝固,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和恐惧袭遍他的全身。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知道,原来岩狼早已身死,岩狼的灵魂被部落先知注入他的体内。 为了抢占凯文的身体,岩狼设计出诸如蝎子、怪兽、竞技场等多种场景,妄图将凯文的灵魂彻底溟灭,可是凯文三番五次的死而复生令他十分恼火,甚至还有些失去理智,以至于忽略了凯文越来越弱的能力。 如果岩狼在最后一场较量中还能保有足够的耐心,只怕任凭凯文的灵魂如何强大,也终将灰飞烟灭,只可惜他的急功近利致使他露出破绽,被凯文一击得中彻底翻盘。 岩狼可不比凯文,他这一死便是再无复生的能力,他的记忆化成碎片涌入凯文的记忆图书馆中。这也许是他最后的机会,可他依然想不到凯文拥有的记忆碎片远在他的数倍之上,而且活跃度和战力同样是他无可比拟的,双方对垒下来,最后一丝属于他的意识终于湮灭,他留下的记忆碎片被凯文纳入书架之后,最终成为了凯文的一部分。 如果仅仅因为与岩狼的争斗,还不足以令凯文害怕,真正令他不安的是部落当中竟然隐藏着一名擅长灵魂操控的高人,其手段有多厉害,是否还有其他超出想象的技能,或者,整个部落中还有多少隐藏的高手,这一切都不得而知,更有甚者,这名灵魂操控高手就是那名曾经在他面前毕恭毕敬的部落先知! 凯文一屁股坐到地上唏嘘不已,半晌之后突然想起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他一咕噜爬起身来,冲进仍在围观的碎片群中,很快便从四下逃散的碎片中抓到一片,可他所预想的事情并未发生,不仅记忆链毫无重组的迹象,就连那张碎片也疯狂的挣扎,最终挣脱逃离。 “算你们厉害,等哪天老子降服了你们,看你们还敢不敢放肆!”凯文环指一圈,冲着碎片们厉声赌咒,却不料耳畔传来一个声音:“怎么样啦?”凯文一惊,本能的睁开眼睛,正好与先知的目光对上。 先知的眼神如鹰隼般犀利,看得凯文心头一颤,眼神不自觉的游离起来。就在这游离的瞬间,他猛然想起先知已经不是第一次提出这种问题,一种似乎是习惯又似乎很生疏的话从他嘴里滑出:“还……还不行……” “笨货!”先知觉得凯文的表情并无伪装,眼神中的戒备顿时少了许多,“算啦,你先休息,明天再说。” 看着先知离开,凯文的心突然猛烈跳动起来,一种后怕的心情油然而生:“刚才如果露出破绽,先知会怎样对付我?”他竟有些庆幸能听懂先知的语言,更加庆幸在那一刻没有说出早已习惯的母语。 他为此找了一个很好的解释,既然岩狼的记忆已经归为己用,那么岩狼所会的语言和技能自然也能转嫁过来。 对于这种猜测,凯文深信不疑,因为他竟然想起了该如何调教游隼,该用一种什么样的哨音与游隼交流,他甚至不自觉的撅动嘴唇,按照那种感觉轻轻吹了一声。 猜透了这一层,凯文的后怕情绪渐渐淡去,他见屋内没有人影便想起身逃离,可是他依然使不出一点力气,努力之下只会引发阵阵酸疼,他不得不放弃这个念头,沉下心思重新整理岩狼的记忆。 他知道这次侥幸过关不等于明天还能蒙蔽先知的眼睛,所以他必须在先知再次出现前掌握岩狼的一切,每一个动作、每一次谈吐,乃至于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不能存在差池,而且,他还得想方设法摸清先知的目的,还有卡尔兄妹和菲尼的处境。 一想到队友们,凯文心中就是一阵揪疼,他暗自祈祷着大家平安无事,也在说服自己不用过于担心,他猜测先知应当还不会加害于他们,毕竟留着他们还能在关键时候投鼠忌器。只可惜岩狼的记忆中并没有关于他们的信息,而且,凯文也找不出任何线索可以证明从事发到现在究竟过去了多长时间。 纵观岩狼的记忆,凯文觉得岩狼不仅是一名经验老到的寻路者,同时还是一位在部落中颇有女人缘的花花公子,很多妙龄少女和风韵妇人都是他的涉猎对象,他的记忆中自然少不了那些男欢女爱的事情。 凯文每每看到这些内容,总觉得耳根子发烫,可他又充满好奇的忍不住一窥究竟,那些男女之事便在这种情形下灌输到他的脑海之中。有了这些“知识”,再回想起与赛琳娜在一起的点点滴滴,那种感觉忽然变得更加令人陶醉。 整晚的时间很快过去,通宵达旦的孜孜以求让凯文自觉收获颇丰,岩狼的生活习惯、人脉关系、喜好厌恶全都可以信手拈来,当然,一些凯文不喜欢甚至厌恶的东西也融在一起,好在凯文自信能将这些摒弃,否则他很有可能过不了自己心中的那道坎。 此时天空已经泛白,凯文也累得昏昏入睡,安静中忽然传来开门声,随后一阵轻轻的脚步声来到床前。 凯文只道是先知前来探查,索性假装熟睡不理不睬,谁知来人轻轻在床边蹲下,一双略带凉意的手探向他的腰间,一阵隐疼随即从伤口处传来,他本能地吸入一口凉气,佯装的睡态只得顺势变成被惊扰醒来的模样。 只见一位姑娘蹲在旁边,纤纤手臂正轻轻揭开伤口上的粗布。 这姑娘年纪与凯文相仿,脸庞清丽五官秀美,乌黑的头发高高盘在头顶,上身衣服穿得有些粗陋,若不是一串兽牙项链点缀生辉,只怕她的美貌就此被平庸的服饰埋没。 凯文不知道她是谁,可岩狼对她再熟悉不过,她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做诗安,寓意为河流边葱郁的青草,她是部落云石长老的亲生女儿,她的美貌和家族地位让她变成部落中炙手可热的宠儿,无数青年男子为了博取她的青睐几乎想尽了一切办法,可她从来没有对任何人动过心思。 岩狼对她也是垂涎三尺,曾经使出浑身解数接近她、讨好她,只是她对岩狼的油腔滑调甚是反感,只要看见岩狼的身影就会远远避开。 按理说,凭着诗安的身份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她能亲手替凯文换药,除了因为凯文顶着真神的光环,是否还会有别的用意? 在看清诗安的一瞬,凯文的脑海里已经转过无数念头,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件事情绝不简单,莫非先知打算…… 诗安见凯文突然睁开眼睛,反被惊得浑身一颤,一双手臂快速收回身侧,嘴唇微颤着还未发出声音,凯文已经轻声发问:“怎么……是你?” 诗安身子抖得更加厉害,她从凯文的问话中只体会到一层意思,那就是真神居然认识她,能有如此殊荣她又怎能不激动,而且激动到语无伦次:“我……我……先知……啊……” 凯文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忽然想起岩狼见到诗安时断然不会这般斯文,那笑意便在脸上慢慢转变成岩狼才能表现出来的好色模样,一只手也尽力抬起摸向诗安的脸庞。 诗安吓得身子略有闪避,但她很快便冷静下来,任由凯文的手掌抚在自己脸上。 这一下倒是出乎凯文的意料,他原本想着只要诗安躲避,就算演完了这一出,可是诗安的表现令他骑虎难下,再加上从掌心中传来的柔软感觉,促使他按照岩狼的惯性思维,装出一副大病初愈抬手无力的模样,手臂猛然下坠,手掌直接朝着诗安的胸部拂去。 诗安大惊失色,可她仍旧没有躲避,而是挺直腰身闭上眼睛,等着凯文的手掌落下。 凯文只觉这样下去难以收场,可岩狼会这么做,他又怎能不继续假装?眼看那只手掌就要落在诗安胸前,忽然一股无形的力量托住他的腕部,将他的手臂甩回床边,紧接着先知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真神,您总算醒啦!”
第十八章 欲拒还迎
诗安见先知进来,慌忙让出位置跪伏下去。 凯文记得先知有过交代,有外人在场时他是真神,没有外人在场时他才是岩狼,是而他只是略微撑起上半身以示迎接,眼神之中却与岩狼无二。 先知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对诗安道:“你继续换药吧。” 诗安按捺不住心头的狂跳,含糊应诺一句,手指微颤的把药换完,匆匆忙忙退出屋去。 先知望着诗安的背影,有心无意地叹息一声:“唉,多好的一个姑娘啊。” 待到房门关上,凯文急忙从床上翻滚下地,跪爬几步一把将先知的双脚抱住:“先知恕罪,岩狼一时糊涂,没能控制住这条胳膊,我这就把它砍下来。” 先知白了凯文一眼:“我要你的胳膊有什么用,只要你乖乖听话,我非但不会治你的罪,还会竭力促成你与诗安的好事。” “啊!”凯文闻言大喜,脑门鸡啄米似的往地面砸磕,“先知圣明!岩狼万死不辞!” “行啦,废话少说,现在情况究竟如何?” “回先知,从昨天晚上到现在还没有出现异相,我想他这回应当死透啦。” “此事万万不可大意,你先详细说来听听。” 凯文便将角斗场中的一幕偷梁换柱地说了一遍,说到精彩之处还不忘添油加醋一番,不料故事还未说完,先知已经出言斥责:“笨货,不是再三告诫你不要露面吗!” 凯文吓得浑身哆嗦:“先知饶命,岩狼看他已经虚弱到无力再战,这才想着给他致命一击,免得他总是死而复生。” “哼!”先知的一双鹰眼在凯文脸上扫来扫去,直看得凯文无处躲藏,“这次算你命大,但你违抗命令必须受罚,看在你身体虚弱的份上,这个暂且记下,你好自为之。” “多谢先知开恩!” 先知懒得搭理,只管说道:“依目前的情况来看,很有可能还会反复两次,你如果再敢露面与他相斗,一个字:死!” “岩狼遵命!”凯文表面上战战兢兢,心中却在暗笑,“你倒是机警得很啊,殊不知你的那个笨货手下,早已魂飞魄散了。” 先知确实谨慎,虽说从凯文的表情看不出什么异样,但他心里始终保有疑心,以至于当他起身走向门口时忽然站定:“不管你现在是谁,也不管你现在拥有多少能耐,我想你应当听说过虱蝎这种东西,只要你懂事,不但之前答应你的事情一定能兑现,而且,还能保证你平安无事。” 岩狼的记忆告诉凯文,虱蝎是部族传闻中的一种恐怖物种,很少有人见过它们的模样,但人们对它们的描述出奇一致,说它们体型微小,肉眼难以察觉,常年蛰伏于黄沙之中,倘若有机会钻入动物体内,它们就会沿着血管爬进心脏,然后在心脏中安居繁殖,并以血液和心脏为食,直到动物悲惨死后,它们才会散入黄沙等待下一个目标。 至于它们通过何种方式进入动物身体,传闻中并无详细描绘,但传闻之真足令部落族人谈虎色变。 “先知这般警告,莫非他手中有虱蝎?莫非他有操控虱蝎的能力?莫非,他已趁我昏迷将虱蝎遣入我的体内?”凯文吓得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下,他急爬几步追上先知,颤声哀求,“岩狼的命是先知给的,岩狼这一辈子都不会背叛先知。” “哼!明白就好!”先知说完,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 凯文浑身冰凉地瘫坐地上,他本以为靠着伪装岩狼就能蒙混过关,谁料先知不仅老谋深算而且手段毒辣,逼得他不得不重新权衡利弊,重新做好应对复杂变化的心理准备,他甚至觉得诗安的出现也是先知的特意安排,如果当时他没有表现出色性难改的模样,只怕早已被先知识破。 “先知这般处心积虑,难道只是为了通过岩狼控制我?他究竟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凯文暂时想不明白其中的玄妙,他只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必须以岩狼的身份演下去,否则,不仅是他,就连卡尔兄妹和菲尼也会遭受灭顶之灾。 正如凯文所担心的,当部落与蝎子的战事一起,卡尔便带着艾米丽和菲尼退向无人的角落,可他们的举动很快被人察觉,随后就被一群部落簇拥着回到先知面前。 先知确实打算把卡尔等人留作后手,可他又不想被族人看破端倪,所以命人把他们领到一间石屋中盛情款待。随后凯文负伤回来,先知便借机告诉族人,真神受伤的事情不能让外人知道,以免惊扰真神疗伤。这个理由既是他的真实目的,又抛给族人一个合理的交代。部落众人向来对他敬畏有加,这般交代下来,倒也没人产生怀疑。 卡尔三人每天好吃好喝,就是不能离开石屋。这间石屋被十几名部落团团把守,只要屋内稍微有点动静,立马就会有人进屋查看。 这种场合换做是谁都能明白其中的意思,怎奈卡尔等人不知道凯文的处境,是而一直没敢轻举妄动,但这不等于他们没做任何筹谋,至少,艾米丽不止一次的尝试激发戒指中的寒冰之力,可是没有一次成功。 没有洛利维雅之戒的帮助,三个人的心中更加没有底数,他们商量来商量去,最终决定先这么耗着,一直等到凯文有了消息再做决断。 午饭时分,诗安端着一碗肉羹走进屋内。她的装束没有改变,但是她的脸颊略带绯红,倒是比清晨时多了几分清秀与羞怯。 “怎么又是她?”凯文心中鼓点不停,“莫非先知还要试探,或者……”凯文不敢细想,他可不愿真的被先知成全,但他又不得不继续扮演岩狼,好在有了早上的那一出,他不必再装出一副色急的模样。 诗安见凯文从床上爬起,窘迫得愣在原地不敢上前。 凯文“嚯嚯”一笑:“怎么又是你?” “我……先知……” “是不是先知说,只有你才有资格服侍我?”凯文本是开个玩笑,不料诗安竟点了点头,凯文一时间不知该怎么接下文,沉吟片刻之后只得说道:“今天中午吃什么?” 一说到手中的食物,诗安脸上顿时溢出了神采,说话也流利了许多:“这个是……响尾蛇熬的……熬的肉羹,是我……是我特意……特意……” “响尾蛇肉啊?”凯文的馋虫直钻,“快拿过来我尝尝。” 诗安兴奋的将肉羹递给凯文,不经意间四手相碰,羞得她赶紧收回双手垂头不语,她又怎知这是凯文故意为之,更加不会知道凯文这么做究竟是出于内心的想法还是岩狼的做派。 凯文从未想过蛇肉经炖煮之后会是这般美味,鲜美之中还带有一丝甘甜,连喝几口之后禁不住连连称赞:“嗯,好吃!” 诗安怯生生地说:“那……我……晚上还……还做给你……你……” “谢啦!”凯文三口两口把蛇羹喝完,在把空碗递还时又有意无意地摸了一把诗安的手,羞得诗安不知道究竟该不该躲避。 凯文看着诗安垂首的模样,心中竟升起丝丝异样,他轻咳一声力求让自己从这种错觉中警醒过来:“你……是叫诗安吧?” “嗯。”诗安轻轻点头,心中却似七八头小鹿乱撞一般。 如果按照岩狼的性格,诗安这般百依百顺正是求之不得,可凯文总觉此事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都大大的不妥,所以他淡然道:“晚上,你还是不要来了吧。” “啊?”诗安抬起一双大眼,疑惑之中微微带着些许润湿,脸上的笑容和羞涩也随之不见,“是我做得……做得不好吃么……” “这个嘛……”凯文忽然有些于心不忍,“你做的东西很好吃,可是……可是你贵为长老之女,不应该做这些服侍人的粗活。” “我……我……愿意……”诗安的声音越来越低,说到“愿意”两个字时,几乎难以听闻。 凯文心中暗道“糟糕”,以岩狼的经验和他自己的直觉,诗安这般神情定是对他有了好感,虽然他尚且不能确定这种好感是因为他的“真神”身份,还是因为他的外貌与部落族人迥异,或者只是一种伪装出来的假象,但是从他心里而言,并没有对诗安有所心动,然而他现在的处境十分微妙,若是再有回绝,自会与岩狼的做派相违,也就难以瞒过先知的眼睛。 “这可怎么办?”凯文暗暗叫苦,可是表情上却不能表露出半点异样,嘴里也油腔滑调地说道:“我是怕你累着,所以……” 诗安委屈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兴奋:“我……不累!” “那……”凯文把心一横,决定先过了先知这关再说,“那晚上的蛇羹能不能多加点盐?” 诗安欣喜万分,言语间也渐无阻塞:“先知说啦……盐放多啦会对伤口不利。” “我已经快没事了。”凯文故意扭动一下腰身,顿时疼得直叫唤,一个问题随口问出,“奇怪,都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还没好?” 诗安一阵紧张,随即又被凯文的表情逗乐:“才两天而已,哪能那么快就好啦。” “原来浑浑噩噩之中竟然过去了两天。”凯文暗自心惊,他本想询问卡尔等人的下落,可最终还是强忍下来。 望着诗安清澈无暇的双眼,他忽然产生一丝错觉,总觉得诗安不可能是先知安插的棋子,可理智时刻都在提醒他如今孤身陷于敌营,除了自己不能相信任何一个人,可他又是多么希望在这种境地中有一人相助,而诗安似乎就是眼下最好的选择。 诗安见凯文眼神游移表情多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急忙解释:“先知说啦,以您的体质再过两天就能行动自如啦……” 凯文点头:“嗯,你扶我起来,我想到屋外透透气。” 诗安意图阻止,怎奈凯文已经双手撑着膝盖用力起身,诗安只得赶紧搀住他的胳膊。谁料一阵痛楚瞬间袭遍凯文全身,他的肌肉在抽搐中失去掌控,身体猛然向前栽倒,诗安把持不住,惊叫一声随同凯文一起摔倒在地。 这动静引得屋外的几名守卫闯进屋来,几个人七手八脚的把凯文扶回床上,诗安则独自爬起来怯生生地站到一边。 这一次凯文并非故意摔倒,所以在倒地时他的双手本能抱向诗安,并与诗安一起滚落地面,虽说这一过程很短,可他的臂膀之间仍然留有诗安的温暖,鼻息之间总有一缕清香久久不曾散去。 诗安更是满脸通红,好在守卫并没有多说什么,他们将凯文安顿好后,一齐跪在床前膜拜一番便退出屋去,只留下凯文和诗安两人默不作声不敢对视。 “这样可不行。”凯文提醒自己,换做岩狼在这种情形下,肯定不会就此作罢,所以他按照那种记忆,“呃”了一声打破尴尬:“你……没摔疼吧。” 诗安使劲摇着头,凯文看不到她的表情,无法猜测她此时的心情,只得继续说道:“你过来,让我看看。” 诗安的脑袋摇得更加厉害,双脚还微微向后退了半步。 凯文嚯嚯笑着:“我刚才摔得伤口很疼,你不过来看看?” 诗安如梦初醒,慌忙隐藏起羞涩,低头蹲到凯文身旁。凯文见她前臂有一块微红的印迹,亦是出于自责亦是出于伪装,竟伸手轻轻触碰上去,还用一种近乎温柔的声音问道:“疼不疼?” 诗安被触碰得双手微微颤抖,她没有躲避,却借着处理伤口将凯文的动作化解,而后轻声说道:“伤口有些出血,我得去找先知取点药来。”说完,不等凯文回应,已经快速小跑出去。 凯文苦涩地摇了摇头,心中暗想:“万一她与先知并无瓜葛,我这么做是不是有些过分?唉,看来只有等到事情水落石出之后,再找机会向她赔礼道歉了。” 他只道这些事情总能说得清楚,却料不到诗安跑出木屋之后并没有立刻去找先知,而是蜷缩在一个无人的角落偷偷抽泣。她的心中五味杂陈,兴奋之中夹杂着羞怯和喜悦,还有一些失望和憧憬,她甚至说不清为什么眼泪会控制不住,她只知道在凯文面前,她始终无法抑制内心的悸动。
第十九章 狡兔搏鹰
接下来的两天,凯文差点患上精神分裂症,既要在先知面前伪装岩狼,又要在诗安面前扮演真神,只是这个“真神”不能依随本性,他必须时刻提防先知的偷窥和监视,所以面对诗安时他不得不同时饰演两个角色,不仅要让先知看出他骨子里的岩狼,还不能让诗安产生似曾相识的感觉。 好在诗安一般不会轻易抬头,就算偶尔四目相对也会很快避开。如此一来,凯文至少不必担心表情上出现纰漏,但是如何在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中彰显真神身份、体现正人君子所为,同时附带上对诗安的轻薄与贪婪,确实让他大伤脑筋。 另外一个颇为严重的问题,就是每次面对诗安的温柔顺从,凯文都会产生一种莫名其妙的冲动和缠绵缱绻的幻想,体现在动作和言语中便是一种内敛的轻佻和含蓄的挑逗,然而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诗安都不会回避,甚至表现出一种甘愿承受的样子。 凯文对此十分苦恼,可他无法回避,正如他所料,先知很多时间都静静呆在屋外,表面上是忧心真神的安危,实际上却是从点滴表象中推测岩狼是否大功告成。 到了第三天,先知特意支开屋外的看守,端坐于跪伏的凯文面前,故意发问:“你现在到底是谁?” “伟大的先知,我是您忠实的奴仆岩狼啊。” “如何证明?” “这……”凯文搜肠刮肚想出一句,“只要先知下令,我立刻死在您的面前。” “废话!如果需要用死证明,你又何需活着?” “是岩狼没用,还请先知息怒!” “哼!简直笨到无可救药!先抬起头来!” 望着先知犀利的眼神,凯文心中阵阵发毛,他不是害怕伪装得不够到位,而是先知眼中确实有一种令人胆寒的东西,似乎正在洞悉他的一切。 先知倒是对凯文的畏缩游移并不意外,片刻过后他递过一颗花生大小的药丸:“把这个吃了,虱蝎在五日之内便不会发作。” 凯文如蒙大恩般捣头叩谢,随后一仰脖把药丸吞进肚内。 先知见凯文不仅没有丝毫犹豫,反而有种满心欢喜如释重负的神色,对岩狼的战果更是多了一分信任:“很好,你跟我走一趟。” 凯文忙唯唯诺诺起身跟随。先知走到门口忽然站定:“对啦,虱蝎的解药向来都是临时配置,万一哪天我忘了……” 凯文赶紧发誓:“岩狼绝无二心,愿以死效忠先知!” 先知冷哼一声迈脚出门,待到凯文跟着出来,他立马换了一幅表情,躬身站在凯文身侧。凯文自是知道其中深意,便轻声问道:“伟大的先知,我该往哪走?” 先知嘴角抽动两下,生硬地挤出两个字:“上山。” 凯文想起山顶上有一处平地,那个地方虽然算不上禁地,但在部族中早已形成不成文的规定:没有先知和酋长的首肯,普通族人不允许踏入半步。 如此看来,先知所谓的“上山”应当就是去往那个地方,只是凯文猜不透先知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即便他能肯定此行的最终目的无非就是为了证明他是否真的已经死啦。 此时已是上午时分,狩猎和耕种的族人都已出门,沿途只有一些老人和小孩,这些人看到凯文出现,全都兴奋地跪拜于道路两旁,口中直呼:“伟大的真神!” 依照常理,凯文应当去搀扶其中一位老者,不料先知的轻咳声立刻在他身后响起,他有些迟疑地收回架势,冲着路旁的众人尴尬傻笑,随后只管迈步向前,再也不去理会众人的举止。 等到好不容易穿过村落来到山脚,又见四名身强体壮的族人跪在路旁相迎。凯文照例对他们不理不睬,只顾埋头前进,未曾想先知在身后说道:“伟大的真神,请您上轿。” 凯文这才注意到路旁摆放着两架简易的椅子轿,他正好感觉胸闷气短,腰间也在隐隐作疼,便抬脚坐上其中一架。 先知一直等到凯文落座稳当,才缩进另一架轿子中,四名精壮轿夫随即分成两组,将椅子轿架于肩上,快步如飞的朝山顶登去。 这座山并不算高,与环抱诺迪雅的大山相比,此处顶多只能算上一个土丘,但是这里特点鲜明,没有大树没有灌木,能见到的绿色只有稀稀拉拉的野草,大块的岩石和碎散的石砾被浅浅的黄沙掩埋,陡生出一股凄凉萧瑟。 山道很陡,而且并无人工雕凿的石阶,四名轿夫完全凭借勇力抬着凯文和先知在乱石中穿行,虽说轿子时有起伏,却感觉不到颠簸。凯文对此颇感钦佩,甚至时不时向他们投去佩服的目光。 山顶上的平地同记忆中一样,除了一座石雕的祭台便只有几块零星的岩石,但是这里视野极好,不仅部落村寨尽收眼底,就连北面的连绵黄沙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原来这山竟是黄沙的屏障。”凯文兀自感叹天工之神奇,先知已挥手命轿夫们退至半山,待到四下无人先知才开口道:“把你的鸟儿唤来,如果它们不肯落在你身上,后果如何你应当清楚。” 凯文一愣,如果只是为了这事,何须如此大费周章?不过很快他就想通其中的缘由,只有在这种没人的地方,先知才能不受干扰的执行计划。 “怎么?”先知见凯文迟迟没有动作,鼻腔中哼出极不耐烦的气息。 “岩狼遵命!”凯文赶忙收摄心神,装模作样地走到平地边缘,可是放眼望去,天空中除了漂浮的云朵和间或升腾的炊烟,哪里有什么鸟雀的影子,谁又知道那两只游隼去了什么地方。 凯文愁眉紧锁,却又担心先知耐心不足,只得循着岩狼的记忆吹出一声锐利悠长的口哨。哨音在山谷和村落间渐渐淡去,可是满心期盼的影子并未就此出现。 他又接连吹出第二声、第三声,他甚至想永无止境地吹下去,可是先知的枯爪已经扣在他的脖颈之间,吓得他双腿一软瘫跪于地,伏转身体使劲磕头:“先知饶命!先知饶命!” “没用的笨货,抢了这人的身体,还真把自己当真神了吗!” “岩狼不敢!先知饶命!” “还在装吗?”先知冷冷地斥道,“你根本不是岩狼!” 凯文大惊,暗自回想到底有什么地方出现了纰漏,然而想来想去除了无法召唤游隼之外并无其他征兆,所以他壮着胆子辩解:“伟大的先知,我真的是岩狼啊,请先知明察,那两只鸟儿不听使唤,很有可能是我太久没有照料,它们不知野到哪里去了,还请先知再给点时间,岩狼一定给您一个证明。” “哼!”先知慢慢收回枯爪,“多给你十五分钟,如果你再失手,就只能让你烟消云散啦。” “谢先知大恩。”凯文尽可能表现出一副手忙脚乱的样子,跌跌撞撞地爬起,冲着天空接连不断地吹哨,以至于吹得头晕眼花气量不足。 先知则冷眼旁观,心中默默计算着时间,眼看十五分钟已经过去,他探手扣住凯文的后颈,冷言一句:“看来,我只能换人啦。” 凯文很想撕去伪装放手一搏,可是先知话音刚落,强劲的力道立刻从五根手指透射出来,他只觉着脖子上一阵巨疼,再多反抗念头在这一刻也化为乌有。 凯文反手去掰先知的魔爪,甚至想到张开翅膀将先知震飞,可那股强劲的爪力早已穿透他的神经中枢,致使他的身体机能正在逐渐失去控制,只需再过一会,他的感觉也会完全消失。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空中忽然传来两声尖啸,紧接着两个黑点由远而近快速飞来。凯文拼尽最后一点力气指向那个方位,喉咙中也发出几声鼓颤,只求将最后的希望传达给先知。 先知沉哼一声,突然撤去所有力气,凯文顿时如稀泥一般瘫倒下去,等到他好不容易缓过神来,那两个黑点已经飞到头顶上空,环绕着山顶平地盘旋翻飞。 “算你命大,但是规矩没变,让它们落在你的手臂上,否则,哼!” 凯文惊骇已极,逃跑的念头再度冒出,可他知道一旦暴露身份,卡尔兄妹和菲尼的性命定然难保,同时他也担忧以现在的体力不一定能飞出多远,只怕到头来还是逃不出先知的掌控,所以,他决定冒险再做一次尝试,一面发出哨音与游隼呼应,一面努力站立起来,伸出手臂向游隼频频示意。 那游隼颇有灵性,其中一只忽然收拢翅膀,如箭矢般俯冲下来,在离凯文尚有几米距离时重新张开翅膀,同时双脚前探,利用快速扇动的翅膀减缓速度并调整方位。 眼看那只游隼就要降落,可它像是受到了惊吓,身形忽然一变,翅膀挥动间已然贴着凯文的手臂一掠而过,强有力的翅尖划过凯文的脸庞,留下一道浅红的印记。 “唉!”凯文禁不住顿足叹息,尔后向先知试探,“这……这样算不算……” “不算!” 凯文不敢强辩,于是再次吹送哨音,那两只游隼好几次做出下降的准备,结果都是半途而废。凯文感觉其中必有缘由,便匆匆忙忙钻进图书馆,快速把岩狼驯养游隼的记忆翻阅一遍,其中有两处细节引起了他的注意。 岩狼曾经对人炫耀这对游隼,说它们的眼睛十分厉害,不仅可以在高空中看清地面的野兔小蛇,就连人类的外貌也能辨识得清清楚楚,而且,游隼不同于猎鹰,它们的爪子更适宜落在岩石和平地上,这也就是为什么驯养游隼要用隼台,而驯养猎鹰使用鹰架的缘由。 有了这些提醒,凯文自觉重拾信心,他撕下一片衣物将脸部包裹起来,只留出眼睛和嘴巴,然后摊开手掌平肩托举。随着他的哨音起伏,两只游隼经过几次试探之后,终于有一只落在他的手掌上,然后顺着他的臂膀一直踱到肩头。 凯文兴奋得冲着先知嚯嚯直笑,先知脸上却是毫无波澜:“让它们走。”说完,他径直走向祭台,找了一处合适的石头坐下。 凯文紧随其后拜伏在地:“谢先知不杀之恩!” “少废话,我问你,他为何能飞?” “先知有所不知,那是因为他有一双翅膀。” “翅膀?为什么看不见?” “这个……岩狼还不清楚……” “这么重要的问题,你竟然告诉我不清楚?” “先知息怒,岩狼这就让您瞧瞧。”凯文张开翅膀,指引先知伸手探查。先知细品之后禁不住感叹:“这世上太多事情太过玄奇啦。” 凯文认为先知的疑心已去大半,逃跑的念头也就彻底打消,他正筹谋着该如何套出卡尔等人的下落,先知又提出新的问题:“他是冲着普拉托达尔来的吗?” “是的。” “哼!果然都是些心怀不轨的家伙!” 这个所谓的普拉托达尔就是传闻中的幻城,凯文对此心知肚明,便顺着先知的话往下接:“不仅是他,就连那队被我们截杀的军队也是如此。” “这个不用你啰嗦。”先知并不承情,“你只管告诉我,他对普拉托达尔到底知道多少?” “嗯……”凯文佯装思索,“他好像只听说过传闻,其他的一无所知。” “很好!那另外三人是什么身份?” 凯文闻言暗喜,忙夸大其词答道:“那两位长有尖耳朵的是摩科族的精灵,他们是摩科族德里克国王的亲眷,另外一人叫菲尼,是教会骑士团的一名团长,他们三人身上各有绝技,而且都是真神的挚友……” 先知忽然“嗯”了一声,凯文慌忙改口:“不是真神,真神现在已经您的忠实奴仆。” 【书友福利】看书即可得现金or点币,还有iPhoch等你抽!关注vx公众号【】可领! 先知满意的微微点头:“看来这三人有点来头啊。” 凯文害怕言多有失,只能嗯啊附和,心中却惟愿先知能因此权衡利弊,放过三人一条生路。 先知确实皱起眉头,起身慢慢踱了几步,突然说道:“再过些日子便是普拉托达尔的祭祀之日,这三个人既然尊贵,正好可以用来当做祭品。”
第二十章 初现神奇
凯文闻言大惊,幸而在与先知对视的一刹那,发现先知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觉察的阴狠,他猛然醒悟地绽放出欣喜的表情:“先知睿智!用这些人祭祀一定能感动神灵,普拉托达尔的大门一定会向您敞开!”
“一派谗言!”凯文的迟疑瞬间即逝,先知竟然没能察觉,他被凯文说得满脸鄙夷,眉宇间却隐隐透着一丝得意,“普拉托达尔的大门从来没有打开过,凭你这么一说就能开啦?”
“岩狼虽然蠢笨,但我知道您对普拉托达尔的敬畏之心,相信神灵也能感知,我猜他们只不过……只不过是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这句话说得恰如其分,先知听得很是舒坦:“说你是笨货,你还真是笨到极致,祭祀不过是为了安抚乌米亚司,真要打开普拉托达尔的大门,只怕还得另想办法啊。”
“先知教训得是。”凯文口中恭维不断,心中却焦虑得无可复加。
先知口里的乌米亚司就是那只巨大的蝎子。数百年前普拉托达尔从天而降,在埃索拉荒原上留下一座残缺不全却又金碧辉煌的城池,乌米亚司就是在那个时候砸落地面,在普拉托达尔的必经之路上砸出一个巨坑。
在那之后,普拉托达尔不知何故失去了踪迹,就算步入那片区域也感受不到它的存在,只有在某种特定的情况下它才会露出真容。乌米亚司则不然,它一直盘踞在巨坑之中,俨然就是普拉托达尔的守护者。
部落祖先无法演算普拉托达尔的出现规律,但他们从乌米亚司身上找到一些线索,但凡临近幻城出现,乌米亚司就会变得活跃和暴躁,活动范围也会随之增大,偶尔也会逼近部落村庄大肆搅扰一番。
数百年来,部落与乌米亚司交战无数,却从未有过胜绩,乌米亚司的狂暴凶猛渐入人心,部落先人便将它视作图腾,除了表示对它的敬畏,也是希望族人能像它一样勇猛善战,至于对它的献祭,只是希望填饱它的肚子,以免村落遭殃。
凯文真想趁着四下无人制服先知,可是他对先知的实力有所忌惮,而且刚才展示翅膀时引发全身痛楚,所以他暗忖现在出手还不是时候,反正离祭祀之日还有一些时日,正好利用这段时间调养生息,待到体能恢复之后也好多些胜算。
先知倒是对凯文的谄媚非常满意:“少说这些没用的,接下来,你的任务就是打开普拉托达尔的大门。”
“啊?”
先知瞪起眼睛:“你是不想要这个身体,还是不想要诗安?”
“不是,都不是,我只是……只是觉得我没这个本事……”
“你认为你有资格讨价还价吗?如果不行,立刻换人!”
“先知息怒,岩狼愿意拼上这条命去完成任务,可是我对普拉托达尔所知实在有限,真不知道该从哪里入手,所以……”
“嗯……这倒不假。”先知沉吟片刻,“你就从酋长开始吧。”
“酋长?”
“据我所知,普拉托达尔的大门在数百年前曾经开启过,但这其中的秘密只有酋长才有可能知道。”
“岩狼明白,我就以真神的身份接近酋长,肯定能让他说出秘密。”
“你这笨货!酋长他……”先知欲言又止,“咳,从现在起,不管是你的身份还是任务,只要走漏一点风声,等着你的就只有一个字:死!”
“岩狼遵命!”
“走吧。”先知转身朝山道走去,凯文躬身跟随其后,不料先知突然转身:“既然要以真神的身份行事,那些真神的朋友们就先留着吧。”
“啊?”凯文内心狂喜,脸上却写满惊愕,“不拿他们献祭,万一乌米亚司再来,岂不是……”
先知收回阴毒的眼神轻哼一声:“什么事能比普拉托达尔更重要?”
凯文唯唯诺诺,先知又说:“那三个人的体内早已种下虱蝎,你尽管使唤他们,相信他们也逃不出我的手心。”
凯文心头一颤,口中却直呼先知睿明。
待到回到住所,诗安早已等候多时。今天的中饭除了蛇羹,还有一道煎炸的鱼排,凯文心境大好,将食物一扫而空,还不忘在诗安脸上轻轻掐上一把。
诗安似乎已经习惯凯文的毛手毛脚,微微闪避之后红着脸问:“先知带您上山了?”
“是呀,你怎么知道?”
“一路上族人都在谈论您呢,但是您的伤口还没有痊愈,怎么能做剧烈运动呢。”
“没事,我是坐轿子上去的。”
“哦。”
“怎么,担心我啦?”凯文再次抬起手来,这一次却被诗安躲开:“先知命我照顾您,这万一有什么闪失,先知一定会责怪我的。”
“我这不是没事嘛。”凯文冲着诗安嬉皮笑脸,诗安却一本正经地发出指令:“快趴下吧,我给您换药。”
凯文依言而行,就在面庞埋进草枕之时,一种痛恨和厌恶的感觉忽然升起。按理说,到目前为止,先知对他的信任程度已经大大提升,偷听偷窥的频率自会降低,他已用不着再假装岩狼的做派,至少也可以适当收敛一些,可为什么还会情不自禁地对诗安如此这般?
诗安哪知凯文所想,她认真地处理着伤口,忽然感慨一声:“您这伤口恢复得真快,只可惜会留下一道疤痕。”
凯文收起心思微微抬头:“男人身上有几条伤疤很正常啊。”
“才不是呢,您这道伤疤就格外刺眼。”
“伤疤嘛,我身上到处都是,看多了就不会有感觉啦。”凯文说着翻身爬起,撸起袖子把胳膊伸到诗安面前,“瞧,这里就有好几处。”
诗安探眼望去,随即抬头疑惑道:“没有啊。”
凯文也已发现异常,他在胳膊上左捏捏右掐掐,满嘴都是难以置信的口气:“怎么可能?这里明明有的啊!”
诗安抿嘴笑道:“您是不是又在拿我开玩笑?”
“没有。”凯文跳下床来,一把将上衣脱掉,惊得诗安轻呼一声转身就逃,却被凯文一把拽住:“快帮我四下看看。”
“放开我呀。”诗安羞得满脸通红,扭着身体不敢正视一眼。
“怕什么,我又不欺负你……”凯文话没说完,拉着诗安的手忽然松开,一双眼睛直勾勾地垂向胸前,“这里的伤疤怎么也不见啦?”
诗安这才好奇的转回身,凯文在胸口比划道:“这里,就在这里,本来有一道这么长的伤疤,怎么会不见了呢?”
诗安却没留意所谓的疤痕,满眼之中全是凯文健硕的肌肉,羞怯的眼神想要回避,却又忍不住流连其中。
凯文满心惊疑,哪里顾得上诗安的反常:“这几天你们都对我做了什么,怎么我身上的疤痕全都没有啦?”
诗安恍然醒来:“噢……没有啊,我……只是定时给您换药,先知……先知也没……”
“这就奇怪啦,难道是先知的药?”
诗安忽然笑了:“您一本正经开玩笑的样子真有趣。”
“啊?”凯文愣了一下,“我可没有开玩笑,我说的都是真的。”
诗安笑得更加灿烂,凯文皱起眉头不知如何解释,正在这时,门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一声清脆的呼唤伴随着房门开启的声音一起冲进屋内:“凯文哥哥!”
凯文闻听大喜,赶忙迎上前去与三人拥抱在一起。也许是久别重逢,也许是更为复杂的心情,凯文的声音竟有些哽咽:“你们,怎么来了?”
艾米丽从人团中挣脱出来,略带嫌弃地说道:“咦,凯文哥哥,你怎么光着膀子?”随即她又发现站在一旁局促不安的诗安,“凯文哥哥,她是谁呀,你们在……”
凯文赶忙解释:“别乱想,她是长老的女儿,正在帮我换药呢。”
“你受伤啦?”几个人同时发出疑问,凯文扭转身体把伤口展示出来:“看见没,这是在跟蝎子交战时留下的伤口,差点要了我的小命,若不是诗安这段时间精心照顾,只怕你们真的见不到我啦。”
“她叫诗安么?这名字真好听!”艾米丽踱到诗安面前,将诗安上上下下打量一番,不禁赞道,“凯文哥哥,她长得很美啊。”
诗安听不懂大家在说什么,但从各人的表情举止也能猜到一二,尤其在艾米丽的打量之下更觉尴尬,她找准一个空档溜到凯文旁边,轻声道:“我去给你们准备晚饭吧。”
凯文正是求之不得:“嗯嗯,辛苦你啦。”
诗安冲众人抿嘴一笑转身离去,卡尔望着诗安的背影朝凯文肩头锤了一拳:“你小子艳福不浅啊。”
凯文急道:“胡说八道。”
菲尼跟着取笑,随后问道:“你会说他们的语言?怎么可能?”
“这算什么,你们看,我身上的疤痕全都不见了。”凯文说着,在大家面前摊开双臂慢慢旋转身体,大家看完无不惊叹。
“凯文哥哥,怎么会这样?”
“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反正醒来之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凯文这话说得一语双关,可大家无法领会其中深意,只顾着猜测各种可能。
凯文不置可否地随口应和,直到大家尽兴之后才续上之前的问题:“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是那些守卫带的路。”
“这些天他们没有为难你们吧?”
“我们好着呢,除了不能随意走动,不知道你的状况,其他都挺好。”
凯文决定暂时隐瞒真相,便随口编出一个理由:“这件事情部落先知向我解释过了,他说看我伤势过重,担心你们知道后添乱,所以才会限制你们的行动。”
“这人也真是。”艾米丽嘟囔一句,“看在他治好你的份上,这事就算啦。”
凯文不觉苦笑:“先知昨天还提了一个请求,希望我们能帮着解开普拉托达尔之谜。”
“普拉托达尔是什么?”
“就是幻城呀,你们觉得如何?”
卡尔道:“这个可以啊,一举两得!只是,他们会不会把我们当骑士团一样对待?”
“这个倒不用担心,你们可别忘啦,我现在是真神的身份,而你们是真神的伙伴,他们敬畏我们唯恐不及,哪里还敢有弑杀之心。”
“那他们会不会只是利用我们?”
“难说,但只要能解开幻城之谜,就算是相互利用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卡尔略微沉吟:“那好,我没意见,艾米丽、菲尼,你们呢?”
“我同意!”“我也同意!”
“还有一点得特别注意,就算他们现在对我们客气有加,但双方立场不同,局势随时都有可能转变,所以我们时刻都得保持警惕,千万别忘了我们深陷敌营。”
“这个我们明白。”
“那我们该从哪里开始?”艾米丽看上去比谁都急,凯文便把从先知那里获得的信息和岩狼的相关记忆大致说了一遍。艾米丽变得十分担忧:“且不说蝎子那关能不能过,你们觉得从酋长口中挖出秘密的把握有多大?”
卡尔道:“此事确实有难度,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菲尼接口说道:“凯文不是真神么,单凭这一点,想必酋长也不会对他有什么隐瞒。”
凯文却道:“这才是我最担心的,万一这个酋长不卖真神的账,只怕事情就不会有那么简单了。”
“不怕,有我们在,总能想出对付他的办法。”
“行,就这么定啦,我先去找先知,请他安排我们去见酋长,你们在这里等我。”凯文说完直奔门口,在与守卫进行简单的交涉之后,由一名守卫领着来到先知的住所。
先知似乎早已料到凯文的造访:“那几个朋友都见着啦?”
“回禀先知,见着啦。”
“情况如何?”
“那些人并没有觉察出异常,他们只当我还是原来那个我。”
“很好,这事不需我多说,想必你们已经达成一致意见了吧。”
“那些人已经被我说服,接下来的任务就是要撬开酋长的嘴巴。”
“很好,看来好戏已经开演,只要你老老实实的演下去,我总不会亏待你。”
凯文急忙叩头致谢,先知不慌不忙地补充:“酋长那边我已经派人去了,他很快就会知道真神已经康复,登门拜访只是时间上的问题,接下来就看你的表现了。”
第二十一章 一无所获
在岩狼的记忆中,酋长是一个身材健硕勇猛无双之人,初见之下果不其然,他不仅比凯文高出半个脑袋,体型也要大上一圈,若不是由于重伤之下散了精气神,只怕凯文在他面前也会产生压迫感。
这一次酋长并非独自前来,随他同行的还有两位部族的长老,其中一位是诗安的父亲云石长老,另外一位则是风鹰长老。
凯文对这两位长老很是熟识,他们的相貌与岩狼的记忆几无二致,云石长老面容和善,略有皱纹的脸上总是挂着微笑,风鹰长老则冷峻许多,削瘦的颧骨高高凸起,干瘪的嘴角偶尔会抽搐一下,加上他那双眯缝的眼睛,很容易让人误解他在藐视一切。
对于凯文的语言能力,酋长和两位长老均已有耳闻,只是刚一见面就能被凯文唤出名字,仍旧令他们深感意外。
几人见礼寒暄之后,凯文请大家进屋落座,卡尔兄妹和菲尼听不懂部落的语言,只得坐在一旁研读各人的神色。
酋长面带谦卑又感慨之极地说道:“我们部族地处偏僻,真神还能不嫌亲临,真是我们部族的荣幸,我们本该热情恭迎,谁知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让真神为我们做出这么大的牺牲,我们……唉……真是无地自容啊。”
“酋长言重啦。”凯文微微颔首道,“是我过于轻敌,才会被乌米亚司伤到。”
酋长微叹:“我们与乌米亚司苦战数百年,从来没有一丁点胜算,真神此战虽然受伤,但真神的神勇,让我们看到了战胜它的希望。”
凯文只是苦笑:“看来,要打开普拉托达尔的大门,必须想办法制服这只该死的蝎子才行啊。”
酋长和两位长老闻言,惊讶得相互对视。风鹰长老在酋长的默许下问道:“真神这次前来莫不是为了普拉托达尔?”
“正是。”
“那……不知真神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我本想这两天去拜访各位的,既然你们来啦,我就借机请教一下。”
酋长忙道:“真神尽管问,我们一定如实相告。”
“我想知道你们有没有发现乌米亚司的致命弱点?”
“这个……”酋长面露尴尬,还是风鹰长老及时出面解围:“说来惭愧,我们除了勉强自保,根本没机会找出乌米亚司的破绽。”
“那你们伤过它吗?”
“也……没有……它的甲壳太硬了,我们的长矛弓箭根本奈何不了它。”
“上一战,我在它的腹下戳穿了它的皮肉,不知道你们是否有过类似经历,是否可以推测腹部就是它的薄弱之处?”
酋长沉声回应:“那些被乌米亚司卷入腹下的族人非死即伤,真神的神勇无人能及啊。”
凯文心知这是酋长的恭维,可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这可难办了。”他皱着眉头把情况告知卡尔兄妹和菲尼,艾米丽托着双腮冥思苦想,像是在提建议更像是在自言自语:“要是挖一个很大的坑,让它掉进去会怎么样呢?”
凯文把这个想法跟酋长和长老们一提,云石长老便有了话说:“真神有所不知,我们曾经这么做过,可是乌米亚司的反应太过惊人,虽然它掉进坑中,但是不等我们采取下一步行动,它已经成功逃了出来。”
“是不是坑的深度不够?”
“足有三四个人那么深啊,可这深度对于它来说简直不算什么。”
“那依你们的经验,多深才能困得住它?”
“问题不在于能够困住乌米亚司,而是地坑挖到那个深度,下面全是坚硬的岩石,实在无法继续往下挖啦。”
“哦,你们没有在地坑中布上尖刺木桩?”
“不瞒真神,我们这里最缺的就是树木,为数不多的木材都被做成了弓箭、长矛和盾牌,所以……”
“明白啦,你们手头还有其他重型武器吗?”
酋长缓缓摇头,风鹰长老在一旁抽动着嘴角:“要说重型武器,只有几架投石车了,但是那玩意对付不了乌米亚司。”
“那……有没有什么极为锋利的兵器?”
酋长仍旧摇头,风鹰长老欲言又止,凯文看得真切:“长老有话尽管讲。”
风鹰长老犹豫片刻才道:“据说,用乌米亚司的甲壳能打造出神兵利器,但是……但是……”
凯文心中一动,关于逆鳞的说辞一闪而过:“但是什么?”
酋长汗颜道:“但是我们打不过乌米亚司,自然取不到它的甲壳。”
凯文颇为失望,如是转述后,艾米丽兴奋了一秒:“凯文哥哥,如果有逆鳞,你能打赢那只蝎子么?”
“单纯从力量、体型以及速度而言,我觉得蝎子并不比雪怪强大多少,只要有逆鳞,我保证打得它服服帖帖的。”
“那我们去找逆鳞呗。”
“去哪找?鬼知道希斯曼把它藏在哪里。”
“那就去找希斯曼,还有雷纳多,正好把赛琳娜姐姐找回来。”
卡尔扯了扯艾米丽的衣袖:“凯文伤还没好,怎么去找?再说啦,我们也没有任何线索,去哪里找呀?”
“不是还有禁忌之地么?”就算菲尼不说,大家也知道那里是仅存的线索,但菲尼这么一说,明显就是在护着艾米丽,自然引得凯文会心一笑还有卡尔的白眼冷对。
若不是有外人在场,凯文又会拿卡尔玩笑几句:“如果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也只能等我体力有所恢复,再去那里探个究竟了。”
说到这里,凯文转而问向酋长:“我听先知说起普拉托达尔曾经开过大门,这里面的细节不知酋长是否清楚?”
酋长飞快与长老交换过眼色,颇为平淡地说道:“先知怎么会对这种事情感兴趣?”
“先知说过些日子就是祭祀之日,我便顺口问了一些关于普拉托达尔的事情。”
酋长轻轻“哦”了一声:“普拉托达尔是部族的神域,各种传闻莫衷一是,虽说见过它的人不在少数,但是谁也没有亲眼看见大门开启,先知所说的,恐怕也是一种传闻吧。”
“有这可能。”凯文对这个解释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关于普拉托达尔的事情,酋长和两位长老还能多讲一些吗?”
云石长老和风鹰长老默默摇头,酋长担心凯文难堪,便道:“真神身体刚刚康复,不宜过度操劳,我们今天已经叨扰很长时间了,要不另外找个时间再细说这件事情吧?”
凯文听出话外之音:“也好,明日我登门拜访,到时候还请酋长多多赐教。”
酋长急忙客套回敬,几人又说了几句客套话,酋长等人起身告辞,就在他们出门之时,恰巧碰上前来送饭的诗安。
诗安见到云石长老,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她支吾着让到一旁,垂着脑袋不敢与父亲对视。云石长老的脚步也为之一滞,但他很快调整过来,只是朝诗安瞪了一眼便随着酋长扬长而去。
这个细节并未引起凯文的注意,就连诗安的魂不守舍也被当成调侃的谈资,直到次日清晨换成另外一名姑娘前来送饭,他才隐隐意识到这其中有些蹊跷。
早饭过后,凯文在守卫的带领下直奔酋长的住所。酋长早已把闲杂人等全都打发走,就连护送凯文的守卫也被劝离一段距离,屋内就只剩下他与凯文两人。
酋长正欲单膝跪拜,却被凯文拦住:“这里就只有你和我,酋长不必如此多礼。”
酋长执拗不过,只得邀请凯文席地而坐,并奉上一碗水酒,随后开门见山地说道:“关于普拉托达尔的很多事情,一直是历任酋长耳口相传的秘密,别说长老们不清楚,就连先知也只是知道一些皮毛,所以昨天多有不便,还请真神原谅。”
“原来是这样,昨天是我鲁莽了,酋长莫怪。”
“真神千万别这么说。”酋长说着又要起身行礼,凯文赶紧一把将他拽住:“好啦好啦,我们都别客套了,说正事吧。”
酋长连声称是,却迟迟不见开口。凯文奇道:“是不是还有什么不便之处?”
“这个……”酋长尴尬得用手直搓下巴。
凯文只道酋长还在犹豫,便劝道:“虽说这是你们部族的秘密,但是觊觎者越来越多,如果到最后被外人率先打开大门,岂不是……”
“真神说的是。”酋长一味点头,就是始终不入正题。
凯文想了多种可能,也劝说自己不可操之过急:“酋长如果仍有顾虑,这事我们以后再说也是可以的。”
酋长一愣,见凯文已有起身的意思,终于憋出一个问题:“不知真神与先知关系如何?”
凯文立时醒悟,对于这种猜测他想多几分把握,于是故意回答:“先知救了我的性命,我自然对他十分感激。”
“噢。”酋长稍有沉吟,很快换做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其实,这些所谓的秘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是经过这么多年,传递秘密已经成为酋长更替的习俗,保守秘密也成为历届酋长的责任,既然真神是为这些秘密而来,我也没有理由再作隐瞒。”
说完,酋长把普拉托达尔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其中的细节描述得非常详尽,倘若换做旁人一定会心满意足,但是凯文对此早已了然于心,而且这些内容根本不能用“秘密”二字来形容,它们是部落人尽皆知的东西,哪怕三四岁的小孩也能说出一二。
听完之后,凯文产生一种强烈的感觉:酋长依然有所防备,不是防着他就是防着先知,但他并没有说破,只是表示感谢后悻悻离开。一路上他都在嘀咕:“哼,你们尽管糊弄,等哪天我把巴库带来,看你们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回到住所时,卡尔等人早已等候多时,艾米丽最是耐不住性子,一见凯文进门便跳起来迎上去:“凯文哥哥,酋长说了什么?”
凯文搂着她的肩膀来到卡尔和菲尼面前,先把酋长说的内容大致复述一遍,接着道:“依我看,酋长与先知之间有些问题。”
此话一出,立刻引起大家的浓厚兴趣,就连菲尼也频频点头:“我昨天还在纳闷,怎么说着说着他们的脸色就有些奇怪,原来是因为这个。”
艾米丽生怕想法被人抢了去,一把捂住卡尔的嘴巴,兴冲冲地说:“那个诗安姐姐不是长老的女儿么,凯文哥哥,你为什么不去问问她?”
凯文耸着肩膀道:“今天早上诗安就没来,看来她已经被替换了,而且,新来的那个姑娘是个哑巴。”
“怎么会这样?”
“我哪知道。”
“只有一个可能。”艾米丽摆出一副明察秋毫的样子,“诗安的父亲跟酋长是一伙的,所以不愿意诗安变成先知的棋子。”
“废话!”卡尔忍不住在艾米丽头上轻轻敲了一下,“那个长老能跟酋长一起过来,自然是一伙的。”
“那可不一定。”艾米丽踮起脚一点不肯示弱,“如果一起来就是一伙的,他们之间说话为什么还会有避讳?”
“那你究竟想说他们是一伙的,还是想说不是一伙的?”
“他们是一伙的呀,但不是你那个理由!”艾米丽嘟着嘴直跺脚,“菲尼,你说是不是?”
菲尼忙道:“我敢肯定那个长老事先并不知道诗安在照顾凯文,也敢肯定他跟先知不是一伙的,否则,诗安今天不会不来。”
“就是,连菲尼都能看出来,哥哥真是笨死了。”
卡尔和凯文顿时哑然,一时间菲尼似乎变成了蠢笨的代名词,卡尔故意刁难道:“这只能证明长老与先知立场不同,却不能证明长老跟酋长是一伙啊。”
“哎呀,你真是笨到家啦。就算酋长跟长老各有所图,但他们有共同的对手,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他们自然会站在一个阵营啦。”
“哈哈,你赢啦。”卡尔赞道,“想不到你也变得这么厉害了。”
艾米丽得意地扬起头,凯文跟着赞美两句,转而说道:“可惜现在还不清楚酋长与先知的矛盾有多深,更不知道他们各自的算盘,如果他们都不提供有效的配合,只怕我们会无限期的在这里耗下去。”
“凯文哥哥,这有什么好担心的,我们去找巴库,只要有它在,什么问题都不是问题了。”
凯文这一回笑得很舒心,什么幻城的秘密,什么虱蝎的解药,只要巴库来了,一切都会迎刃而解,唯独有些惋惜和遗憾的就只有诗安了,凯文忽然间有些惦念,却不知她现在到底怎样了。
第二十二章 真情假意
对于凯文的努力,以及那些所谓的“凯文的秘密”,先知并不买账:“看来,是时候让你尝尝虱蝎攻心的滋味了。”
凯文“吓”得连声求饶,临时想出一个应对之法:“先知饶命,岩狼虽然没有套出酋长的话,但是我已经想出别的办法啦。”
“说来听听。”
“我打算向云石长老提亲……”
先知眼睛一瞪,立刻将凯文的话打断:“你想干什么!任务没有完成以前,你休想再见诗安。”
“先知息怒,请允许岩狼把话说完。”
先知闷哼着不置可否,凯文偷望一眼,壮着胆子继续说道:“我是想通过这桩婚事拉拢云石长老,再想办法假借酋长之手除掉风鹰长老,如此一来,酋长的左膀右臂就算折了,他在部族中的地位必然岌岌可危,我们趁机推选一位靠得住的人接任酋长,根据部落的传统,酋长一定会把所有秘密全都告诉新酋长,到那时,还怕得不到普拉托达尔的秘密吗。”
“哦?这是你想出来的法子?”
“先知睿明,岩狼可没有这个能耐,这都是那三个人想出来的。”
“哼!他们这是在故意拖延时间,难道你没有看出来?”
“这……岩狼觉得……觉得还行……”
“笨货!”先知抬脚将凯文踹倒在地,“联姻、杀人、嫁祸、夺权,你想没想过这需要多少时间?三个月?半年?还是一年?”
“这……”凯文爬起来重新跪在先知面前,额头触着地面不敢抬头。
“我的耐心是有限的,我最多再给你五天时间,如果撬不开酋长的嘴,你就等死吧。”
望着先知离去的背影,凯文恨得咬牙切齿:“你这个歹毒狡诈的家伙,总有一天我会让你自食其果。”
随即他又一筹莫展,五天之内想出逃离部落的计划不是不可能,可是大家体内的虱蝎怎么办,除非能挟制先知,逼他说出灭除虱蝎的方法,然而他清晰记得调戏诗安时手臂被先知隔空钳制的情景,倘若先知的法术深藏不露,冒然翻脸只怕后果更加不堪。
至于巴库,就算即刻启程去找,五天之内肯定无法赶回,而且他担心离开之后卡尔等人会遭遇不测,所以想来想去,攻破酋长仍是眼下最好的选择。
然而问题就在于如何找到酋长的软肋,可惜岩狼素来与酋长并无太多接触,对酋长的了解仅限于民众对首领的仰望,这些记忆对凯文而言几乎毫无助益。
凯文急着与卡尔等人商量,从中午直到傍晚,各种提议被否定了无数,用艾米丽的话来说就是:“我的脑袋已经被挖空啦!”
眼看太阳已经西沉,哑女送来了晚餐,几个人都没有多大胃口,匆匆用完之后便各自散去。
凯文倒在床上,双眼望着顶棚发呆。随着夕阳渐渐隐去,屋内越来越暗,那些错综复杂的椽梁只剩下淡淡的影子,就像始终无法捉摸的希望,也像一张若隐若现的大网。
村落的夜晚一如既往的四处漆黑,唯独凯文的屋子周围被火把环绕。凯文早已没了偷溜出去的念头,只是今天屋内实在憋闷得难受,他如逃离牢笼般冲出大门,立刻就被守卫拦住。他本想找借口糊弄一番,却被告知无论如何都不能离开屋子半步。
就在这时,数支火把在黑暗中出现并慢慢靠近,待那些人走到近前,凯文一眼便认出人群中的酋长。
监视凯文的守卫虽是先知的亲信,但他们在酋长面前也不敢过于放肆,很快就被酋长的手下吆喝到一边喝酒吃肉,酋长则径直走进屋内,一屁股坐在地上沉默不语。
凯文取来两碗水酒,与酋长对饮之后顺势坐在一旁,他见酋长眉头紧锁,索性也不说话,就这样静静的陪着。
过了很久,酋长终于冒出一句:“请问真神与先知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再次被提起,凯文几乎认定酋长与先知之间存有隔阂,他为了进一步求证,刻意含糊地回答:“我与先知认识时间不长,若不是因为他救了我的命,只怕也不会有多少往来。”
“那诗安是怎么回事?”
“我还在纳闷呢,为什么这两天没有见着她。”
“真神当真不知道其中的缘由?”
“我只知道自打苏醒过来就是诗安照顾着我,我觉得她做事细致周到,又没犯什么错,你们为什么要把她换走呢?”
“可是,云石长老并不知道这件事情,诗安也从未跟长老说过,她只说帮着族人照顾伤员,没想到她竟然被先知安排照顾真神。”
“这有什么不妥吗?”
“呃……”酋长被凯文问得语塞,支吾半天才说道,“不是不能安排她来,可是先知事先不向我和长老说明,这其中用意难免令人生疑。”
话说到这个份上,凯文的猜测已然得到证实,他顺势抛出最有分量的一句话:“难道,你们是不愿诗安成为先知的棋子?”
酋长惊疑地与凯文对视几秒,继而低垂双眼重新陷入沉默,他的一只右手很自然地扣住下巴,并在下巴上来回磨蹭。
凯文昨天见过这个动作,当时他并未在意,如今酋长不经意的再次做出这种举止,一个非常熟悉的身影在凯文眼前闪现,满腹的疑问便冲口而出:“酋长,你认识一个叫灰曜的人么?”
酋长闻言浑身一颤:“当……当然认识,真神也知道这个人?”
“我听诗安提起过他,说他是部族的勇士,可惜一直无缘相见。”
“怎么又是她?”酋长嘟囔一句,随即说道,“难道诗安没有告诉您,灰曜已经魂归乐土了吗?”
“啊?你是说,他已经死啦?”
“是的,至少先知是这么对外宣布的。”
“唉……”凯文微微叹息,心中却产生一个疯狂的念头,他特意移近酋长,盯着酋长的表情一刻也不放松。酋长被看得难以掩饰内心的狂跳,却又故作镇定地询问:“真神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人,莫非……”
“也没什么,只是灰曜在焦虑时也会像你这样摸下巴,所以我差点误以为你就是他了。”
酋长险些惊呼出来,一个外来者对一名不起眼的族人竟然如此熟悉,这确实是他始料未及的:“真神,您……”
凯文见酋长疑心已起,便摆起腔调“嚯嚯”笑了两声。
酋长吓得一骨碌爬起身来,蹬蹬退后两步,指着凯文几乎说不出话:“你……你……”
凯文笑得格外淡定:“单凭一个动作,我确实无法得出结论,但是你对这个笑声的反应如此强烈,至少让我有了七八层的把握,如果没有猜错,你应当不是酋长。”
“胡说!我不是酋长还能是谁!”
“是否胡说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先知有摄魂植魄的本事,而且没有人比我更熟悉灰曜!”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嚯嚯,我是真神,这点事情怎么可能瞒得了我!”
“不!你不是真神!”酋长冲回凯文面前,将凯文从上到下打量了很久,不住地摇头:“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冲你这么说,你已经承认你不是酋长,而是灰曜啦?”
“不……”
“你觉得这种否认还有什么意义?”
“不!你没有证据!”
“你要证据?好,我就坦白告诉你。自从灰曜回村报信之后便再无消息,他的身体强壮如牛,又没有负伤,怎么可能莫名其妙的死掉,除非得罪了先知,而此时恰好酋长重伤虚弱,正是植入灵魂的最好时机。可先知有所不知,灰曜表面上亲近先知,内心却一直存有不同看法,只是苦于没有能力和机会对抗而已,所以灰曜绝不会把酋长的秘密轻易说出来,也不会在弄清我与先知的关系前说出任何有价值的内容。”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你……你到底是谁……”
“嚯嚯,到现在你还猜不到我是谁吗?”
“岩狼!你是岩狼?”
“正是!”
“我不信……”
“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在长老的酒中撒尿么?”
这件事情一直是灰曜和岩狼两人的秘密,听凯文这般说起,灰曜哪里还有不信的道理,他激动得一把按住凯文的双肩:“真的是你!可你怎么……”
“唉,说来话长。”凯文劝抚灰曜坐下,然后把事情经过颠倒黑白地讲述一遍,灰曜听完潸然泪下:“我的好兄弟啊,没想到你的命运也这么凄惨。”
“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我现在这个样子比起岩狼强过何止百倍,你也一样啊,当酋长有什么不好,现在整个部族都是你的。”
“可是……可是还有先知……他只给我三天时间……”
凯文陡然明白灰曜深夜造访的原因:“现在我们已经知道彼此的真实身份,你愿意和我一起联手对抗先知吗?”
灰曜紧张地四处张望一番,压着嗓门道:“说这种话千万要当心,万一被先知听到,你我都是死路一条。”
凯文顺着灰曜的意思放低音量:“那你的意思是?”
“我来就是为了这事,你是我能争取的唯一希望,可我万万没有想到你竟然是岩狼,这真是太好啦,至少我就不用多费口舌拉拢你了。”
“嚯嚯,你的目的是达到了,可你知道我有多惨吗?”
“这话怎么说?”
“昨天刚从你那里离开,先知就过来找我,你说的那些东西族人们谁人不知,先知一口咬定我在敷衍他欺骗他,到最后只给我两天时间,如果我还不能挖出真相,我就……”
“两天?今天已经过完啦,你岂不是只剩下一天时间?”
“是啊,所以就算你今天不来找我,我明天也会去找你,我已经想好了,如果明天不能说服你,我就逃跑,跑得远远的。”
“可是虱蝎呢?”
“就算被虱蝎折磨死,也不能让真神的身体再去祸害其他族人。”
灰曜忍不住赞道:“你真是部族的热血男儿,我也抱着赴死的决心,绝不能让先知得逞。”
凯文苦笑一声:“可是我们俩如果就这样死啦,数百年的秘密断送在我们手上,是不是有点可惜……”
“所以说,死只是最坏的打算,我们得赶紧想办法除掉先知。”
“啊?”凯文故作惊讶,“你想……杀……”
“嘘……”灰曜做了个嘘声的手势,“他不死,我们永无宁日。”
“你忘了虱蝎啦?”
“杀他之前当然要把解药配方拿到手。”
“听你这么说,你一定是有计划了。”
“谈不上计划,现在时间紧迫,我准备先挑一些无关痛痒的事情说说,拖上一段时间,然后再做打算。”
“难道你也找了同样的借口,说酋长的记忆十分混乱,需要时间才能慢慢理顺?”
“哈哈!”灰曜一副畅快的样子低声大笑,“看来我们兄弟真是心照不宣啊。”
“那我呢,我该怎么跟先知交差?”
“这个不用担心,你我既是兄弟,我自然不会扔下你不管,我准备说的东西都会提前告诉你,这样不管先知怎样起疑,我们所说的都会一致。”
灰曜颇为得意,凯文听到这里却沉下面孔一言不发。灰曜觉察出异样,奇怪地问道:“你怎么啦?”
凯文有意不与灰曜对视,冷冷地说道:“我原以为我们兄弟以后可以一个人做酋长,一个人取代先知,原来这都是我的一厢情愿。”
“我的愿望就是这样啊,有什么不对吗?”
“灰曜,你说我们到底是不是兄弟?”
“怎么不是啦,你我同生共死这么多年,怎么就不是兄弟啦!”灰曜被凯文问得摸不着头脑,“你怎么突然这么问?”
“事成之后呢?我们还是兄弟吗?”
“当然啊!”
“可我怎么感觉你想当真正的酋长,而我,也许只是你的一颗棋子。”
“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如果是,我向你赔不是,我发誓,不管事情发展到什么样子,你永远都是我的生死兄弟。”
凯文苦笑着回应:“如果普拉托达尔的秘密只是你一个人的,那我们兄弟之间就永远隔着一层。”
灰曜愣了一会:“我这么做还不是因为担心我们俩的说辞不一致么?”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不了解事情的真相,就无法权衡哪些内容重要,也无法在先知的质疑下自圆其说,如果我仅仅重复你的说辞,相信先知一定会疑心我们串供,而且,这种简单的重复跟棋子又有什么区别?”
“这个嘛……事情的真相我一定会告诉你的,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你放心,普拉托达尔的大门一定会是我们两个人一起打开。”
凯文冷冷地摇头:“我觉得我是等不到那天了。”
“你这么悲观干什么?”
“你以为先知是那么好糊弄的吗,以你一个人的智慧,也许用不了三天就会被先知看穿。”
“这……”
“算了,我横竖还能活一天时间,不管什么秘密,对我来说终归是过眼云烟,我还是好好享受这最后的时光,好好想想该怎么与这个世界告别吧。”
“兄弟……”灰曜欲言又止,看着凯文冷漠的表情,他的心情极为复杂,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他终于下定决心,“我的命反正也只剩两天了,不管你是不是真心帮我,不管你会不会用秘密换取先知的信任,今天我就豁出去啦,你是我的兄弟,普拉托达尔的秘密对你而言就不是秘密!”
第二十二章 真情假意
对于凯文的努力,以及那些所谓的“凯文的秘密”,先知并不买账:“看来,是时候让你尝尝虱蝎攻心的滋味了。”
凯文“吓”得连声求饶,临时想出一个应对之法:“先知饶命,岩狼虽然没有套出酋长的话,但是我已经想出别的办法啦。”
“说来听听。”
“我打算向云石长老提亲……”
先知眼睛一瞪,立刻将凯文的话打断:“你想干什么!任务没有完成以前,你休想再见诗安。”
“先知息怒,请允许岩狼把话说完。”
先知闷哼着不置可否,凯文偷望一眼,壮着胆子继续说道:“我是想通过这桩婚事拉拢云石长老,再想办法假借酋长之手除掉风鹰长老,如此一来,酋长的左膀右臂就算折了,他在部族中的地位必然岌岌可危,我们趁机推选一位靠得住的人接任酋长,根据部落的传统,酋长一定会把所有秘密全都告诉新酋长,到那时,还怕得不到普拉托达尔的秘密吗。”
“哦?这是你想出来的法子?”
“先知睿明,岩狼可没有这个能耐,这都是那三个人想出来的。”
“哼!他们这是在故意拖延时间,难道你没有看出来?”
“这……岩狼觉得……觉得还行……”
“笨货!”先知抬脚将凯文踹倒在地,“联姻、杀人、嫁祸、夺权,你想没想过这需要多少时间?三个月?半年?还是一年?”
“这……”凯文爬起来重新跪在先知面前,额头触着地面不敢抬头。
“我的耐心是有限的,我最多再给你五天时间,如果撬不开酋长的嘴,你就等死吧。”
望着先知离去的背影,凯文恨得咬牙切齿:“你这个歹毒狡诈的家伙,总有一天我会让你自食其果。”
随即他又一筹莫展,五天之内想出逃离部落的计划不是不可能,可是大家体内的虱蝎怎么办,除非能挟制先知,逼他说出灭除虱蝎的方法,然而他清晰记得调戏诗安时手臂被先知隔空钳制的情景,倘若先知的法术深藏不露,冒然翻脸只怕后果更加不堪。
至于巴库,就算即刻启程去找,五天之内肯定无法赶回,而且他担心离开之后卡尔等人会遭遇不测,所以想来想去,攻破酋长仍是眼下最好的选择。
然而问题就在于如何找到酋长的软肋,可惜岩狼素来与酋长并无太多接触,对酋长的了解仅限于民众对首领的仰望,这些记忆对凯文而言几乎毫无助益。
凯文急着与卡尔等人商量,从中午直到傍晚,各种提议被否定了无数,用艾米丽的话来说就是:“我的脑袋已经被挖空啦!”
眼看太阳已经西沉,哑女送来了晚餐,几个人都没有多大胃口,匆匆用完之后便各自散去。
凯文倒在床上,双眼望着顶棚发呆。随着夕阳渐渐隐去,屋内越来越暗,那些错综复杂的椽梁只剩下淡淡的影子,就像始终无法捉摸的希望,也像一张若隐若现的大网。
村落的夜晚一如既往的四处漆黑,唯独凯文的屋子周围被火把环绕。凯文早已没了偷溜出去的念头,只是今天屋内实在憋闷得难受,他如逃离牢笼般冲出大门,立刻就被守卫拦住。他本想找借口糊弄一番,却被告知无论如何都不能离开屋子半步。
就在这时,数支火把在黑暗中出现并慢慢靠近,待那些人走到近前,凯文一眼便认出人群中的酋长。
监视凯文的守卫虽是先知的亲信,但他们在酋长面前也不敢过于放肆,很快就被酋长的手下吆喝到一边喝酒吃肉,酋长则径直走进屋内,一屁股坐在地上沉默不语。
凯文取来两碗水酒,与酋长对饮之后顺势坐在一旁,他见酋长眉头紧锁,索性也不说话,就这样静静的陪着。
过了很久,酋长终于冒出一句:“请问真神与先知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再次被提起,凯文几乎认定酋长与先知之间存有隔阂,他为了进一步求证,刻意含糊地回答:“我与先知认识时间不长,若不是因为他救了我的命,只怕也不会有多少往来。”
“那诗安是怎么回事?”
“我还在纳闷呢,为什么这两天没有见着她。”
“真神当真不知道其中的缘由?”
“我只知道自打苏醒过来就是诗安照顾着我,我觉得她做事细致周到,又没犯什么错,你们为什么要把她换走呢?”
“可是,云石长老并不知道这件事情,诗安也从未跟长老说过,她只说帮着族人照顾伤员,没想到她竟然被先知安排照顾真神。”
“这有什么不妥吗?”
“呃……”酋长被凯文问得语塞,支吾半天才说道,“不是不能安排她来,可是先知事先不向我和长老说明,这其中用意难免令人生疑。”
话说到这个份上,凯文的猜测已然得到证实,他顺势抛出最有分量的一句话:“难道,你们是不愿诗安成为先知的棋子?”
酋长惊疑地与凯文对视几秒,继而低垂双眼重新陷入沉默,他的一只右手很自然地扣住下巴,并在下巴上来回磨蹭。
凯文昨天见过这个动作,当时他并未在意,如今酋长不经意的再次做出这种举止,一个非常熟悉的身影在凯文眼前闪现,满腹的疑问便冲口而出:“酋长,你认识一个叫灰曜的人么?”
酋长闻言浑身一颤:“当……当然认识,真神也知道这个人?”
“我听诗安提起过他,说他是部族的勇士,可惜一直无缘相见。”
“怎么又是她?”酋长嘟囔一句,随即说道,“难道诗安没有告诉您,灰曜已经魂归乐土了吗?”
“啊?你是说,他已经死啦?”
“是的,至少先知是这么对外宣布的。”
“唉……”凯文微微叹息,心中却产生一个疯狂的念头,他特意移近酋长,盯着酋长的表情一刻也不放松。酋长被看得难以掩饰内心的狂跳,却又故作镇定地询问:“真神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人,莫非……”
“也没什么,只是灰曜在焦虑时也会像你这样摸下巴,所以我差点误以为你就是他了。”
酋长险些惊呼出来,一个外来者对一名不起眼的族人竟然如此熟悉,这确实是他始料未及的:“真神,您……”
凯文见酋长疑心已起,便摆起腔调“嚯嚯”笑了两声。
酋长吓得一骨碌爬起身来,蹬蹬退后两步,指着凯文几乎说不出话:“你……你……”
凯文笑得格外淡定:“单凭一个动作,我确实无法得出结论,但是你对这个笑声的反应如此强烈,至少让我有了七八层的把握,如果没有猜错,你应当不是酋长。”
“胡说!我不是酋长还能是谁!”
“是否胡说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先知有摄魂植魄的本事,而且没有人比我更熟悉灰曜!”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嚯嚯,我是真神,这点事情怎么可能瞒得了我!”
“不!你不是真神!”酋长冲回凯文面前,将凯文从上到下打量了很久,不住地摇头:“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冲你这么说,你已经承认你不是酋长,而是灰曜啦?”
“不……”
“你觉得这种否认还有什么意义?”
“不!你没有证据!”
“你要证据?好,我就坦白告诉你。自从灰曜回村报信之后便再无消息,他的身体强壮如牛,又没有负伤,怎么可能莫名其妙的死掉,除非得罪了先知,而此时恰好酋长重伤虚弱,正是植入灵魂的最好时机。可先知有所不知,灰曜表面上亲近先知,内心却一直存有不同看法,只是苦于没有能力和机会对抗而已,所以灰曜绝不会把酋长的秘密轻易说出来,也不会在弄清我与先知的关系前说出任何有价值的内容。”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你……你到底是谁……”
“嚯嚯,到现在你还猜不到我是谁吗?”
“岩狼!你是岩狼?”
“正是!”
“我不信……”
“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在长老的酒中撒尿么?”
这件事情一直是灰曜和岩狼两人的秘密,听凯文这般说起,灰曜哪里还有不信的道理,他激动得一把按住凯文的双肩:“真的是你!可你怎么……”
“唉,说来话长。”凯文劝抚灰曜坐下,然后把事情经过颠倒黑白地讲述一遍,灰曜听完潸然泪下:“我的好兄弟啊,没想到你的命运也这么凄惨。”
“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我现在这个样子比起岩狼强过何止百倍,你也一样啊,当酋长有什么不好,现在整个部族都是你的。”
“可是……可是还有先知……他只给我三天时间……”
凯文陡然明白灰曜深夜造访的原因:“现在我们已经知道彼此的真实身份,你愿意和我一起联手对抗先知吗?”
灰曜紧张地四处张望一番,压着嗓门道:“说这种话千万要当心,万一被先知听到,你我都是死路一条。”
凯文顺着灰曜的意思放低音量:“那你的意思是?”
“我来就是为了这事,你是我能争取的唯一希望,可我万万没有想到你竟然是岩狼,这真是太好啦,至少我就不用多费口舌拉拢你了。”
“嚯嚯,你的目的是达到了,可你知道我有多惨吗?”
“这话怎么说?”
“昨天刚从你那里离开,先知就过来找我,你说的那些东西族人们谁人不知,先知一口咬定我在敷衍他欺骗他,到最后只给我两天时间,如果我还不能挖出真相,我就……”
“两天?今天已经过完啦,你岂不是只剩下一天时间?”
“是啊,所以就算你今天不来找我,我明天也会去找你,我已经想好了,如果明天不能说服你,我就逃跑,跑得远远的。”
“可是虱蝎呢?”
“就算被虱蝎折磨死,也不能让真神的身体再去祸害其他族人。”
灰曜忍不住赞道:“你真是部族的热血男儿,我也抱着赴死的决心,绝不能让先知得逞。”
凯文苦笑一声:“可是我们俩如果就这样死啦,数百年的秘密断送在我们手上,是不是有点可惜……”
“所以说,死只是最坏的打算,我们得赶紧想办法除掉先知。”
“啊?”凯文故作惊讶,“你想……杀……”
“嘘……”灰曜做了个嘘声的手势,“他不死,我们永无宁日。”
“你忘了虱蝎啦?”
“杀他之前当然要把解药配方拿到手。”
“听你这么说,你一定是有计划了。”
“谈不上计划,现在时间紧迫,我准备先挑一些无关痛痒的事情说说,拖上一段时间,然后再做打算。”
“难道你也找了同样的借口,说酋长的记忆十分混乱,需要时间才能慢慢理顺?”
“哈哈!”灰曜一副畅快的样子低声大笑,“看来我们兄弟真是心照不宣啊。”
“那我呢,我该怎么跟先知交差?”
“这个不用担心,你我既是兄弟,我自然不会扔下你不管,我准备说的东西都会提前告诉你,这样不管先知怎样起疑,我们所说的都会一致。”
灰曜颇为得意,凯文听到这里却沉下面孔一言不发。灰曜觉察出异样,奇怪地问道:“你怎么啦?”
凯文有意不与灰曜对视,冷冷地说道:“我原以为我们兄弟以后可以一个人做酋长,一个人取代先知,原来这都是我的一厢情愿。”
“我的愿望就是这样啊,有什么不对吗?”
“灰曜,你说我们到底是不是兄弟?”
“怎么不是啦,你我同生共死这么多年,怎么就不是兄弟啦!”灰曜被凯文问得摸不着头脑,“你怎么突然这么问?”
“事成之后呢?我们还是兄弟吗?”
“当然啊!”
“可我怎么感觉你想当真正的酋长,而我,也许只是你的一颗棋子。”
“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如果是,我向你赔不是,我发誓,不管事情发展到什么样子,你永远都是我的生死兄弟。”
凯文苦笑着回应:“如果普拉托达尔的秘密只是你一个人的,那我们兄弟之间就永远隔着一层。”
灰曜愣了一会:“我这么做还不是因为担心我们俩的说辞不一致么?”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不了解事情的真相,就无法权衡哪些内容重要,也无法在先知的质疑下自圆其说,如果我仅仅重复你的说辞,相信先知一定会疑心我们串供,而且,这种简单的重复跟棋子又有什么区别?”
“这个嘛……事情的真相我一定会告诉你的,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你放心,普拉托达尔的大门一定会是我们两个人一起打开。”
凯文冷冷地摇头:“我觉得我是等不到那天了。”
“你这么悲观干什么?”
“你以为先知是那么好糊弄的吗,以你一个人的智慧,也许用不了三天就会被先知看穿。”
“这……”
“算了,我横竖还能活一天时间,不管什么秘密,对我来说终归是过眼云烟,我还是好好享受这最后的时光,好好想想该怎么与这个世界告别吧。”
“兄弟……”灰曜欲言又止,看着凯文冷漠的表情,他的心情极为复杂,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他终于下定决心,“我的命反正也只剩两天了,不管你是不是真心帮我,不管你会不会用秘密换取先知的信任,今天我就豁出去啦,你是我的兄弟,普拉托达尔的秘密对你而言就不是秘密!”
第二十三章 幻城坠落
数百年前的一个午后,有族人慌慌张张冲进酋长的屋子:“酋长!您快出去看看,空中出现了奇怪的云层。”
那时的酋长名叫萨古苏玛,统领着一个两百余人的部族,在黄沙边河溪畔过着安宁的生活。族人的惊慌显然打破了萨古苏玛的平和心境,当他来到屋外,蔚蓝的天空一隅已然聚集出浓厚的云团。那云团卷积翻滚,其中夹杂着艳红的光芒,时不时还有闪电掠过,沉闷的轰鸣滚滚而来,似乎有一场暴风雨正要来临。
“快去通知大家,做好暴风袭击的准备。”
族人匆忙离去,萨古苏玛却盯着云团疑虑重重。荒原上的气候总是瞬息万变,风沙暴雨都是家常便饭,可他从未见过这般奇特的景象,他总觉得那一大团突兀在晴空中的云团是在预示着什么。
果然没过多久,一声晴空霹雳传来,那云团飞速落向地面,随着一阵地动山摇,漫天烟雾卷积着尘土砂砾向村落方向袭来。
萨古苏玛被震得差点摔倒,等他爬起来时,尘暴离村落已经不远,他急得大喊:“快找地方躲起来!”可他的声音很快就被山呼海啸的尘暴淹没,迎面而来的沙尘几乎灌满他的嘴巴。
萨古苏玛本能地抱头趴向地面,强大的风浪吹得他的身体向后翻滚,直到被房屋墙脚阻挡才被稳住,无数泥沙碎木劈头盖脸地砸在他身上,若不是有墙角的庇护,只怕他早已骨断筋裂了。
尘暴持续了好几分钟,待到风沙逐渐平息,萨古苏玛急忙从掩埋他的沙尘中爬将出来,胡乱抹去眼旁的沙尘,吐去口中的黄土,环顾四周才发现村落已被摧残得惨不忍睹,就连他的居所也被掀去房顶,只剩下几根立柱东倒西歪的勉强支撑,屋内的摆设更是损坏的损坏,失踪的失踪。
有几个健硕的族人赶来,萨古苏玛扯着干裂的嗓门尽力大喊:“我的伤不碍事,你们快去救大家!”族人们却未曾动身,萨古苏玛急得冲到他们身边,略有怒气地喝道:“还愣着干什么,跟我去救人!”
这一场灾难几乎将村落夷为平地,族人们鲜有未受伤之人,甚至还有数人在尘暴中丧命,不少妇孺老人忍不住心中悲戚,守在自家的残垣断壁前或发呆或哭泣。
萨古苏玛心中不忍,挨家挨户的逐一慰问,待到族人们的情绪有所缓和,他才征集十余人前往云团坠落的地点。
原野上的尘埃正在逐渐散去,一座城池穿透烟雾出现在远方,城池中楼宇林立,屋顶和墙壁反射着阳光,远远看去就是一座金碧辉煌的神殿。
萨古苏玛惊得滚落马背,朝着城池的方向顶礼膜拜,其他人谁也不敢怠慢,直到萨古苏玛示意大家起来,众人才敢抬起脑袋。
随着距离的缩短,城池的轮廓越来越清晰,它修建在一座山丘的平顶之上,只是山丘的底部一反常态,是一种极不规则的倒立锥形,它尖端已经深深扎入大地之中,整个山丘由于负重过大向一侧倾斜,致使山丘的平顶有一大片位置也陷入地下。
显然,那团砸向地面的云雾包裹的便是这座城池,但萨古苏玛没有细想为何会有电闪雷鸣,为何会有浓云翻滚,他只一心想着尽快探个究竟。十余匹快马撒蹄狂奔,只在夜深之时才稍作休整,到了第二天上午,他们终于可以看清城中建筑的模样。
眼看离城池越来越近,一个巨坑出现在部落的必经之路上,坑中伏着一只巨大的怪兽,它通体黝黑中泛着黯红,看外形就是一只大到超乎想象的蝎子。
如此巨大的蝎子不仅让所有人害怕,就连马匹也能感受到强烈的威胁,萨古苏玛的坐骑一声嘶鸣掉头就跑,其余马匹跟着一起逃窜,待到众人好不容易控制住惊马,他们已经逃离巨坑数百米之遥。
萨古苏玛见巨蝎并未尾随,一颗狂跳的心才有所缓和,但他一点也不敢大意,甚至有种莫名的恐慌,巨蝎的出现肯定与城池有关,若城中都是这种庞然大物,若它们野性大发,那对部族来说将是一种致命的威胁。
一时间,对坠落之城的探奇心理转化为保全部族的使命感,萨古苏玛朗声对族人喊道:“你们在这里等着,万一发生什么意外,你们赶紧回去带大家撤离。”
族人们面面相觑,却又不敢违背酋长意图,有两名族人自告奋勇陪同前往,却都被萨古苏玛拒绝。萨古苏玛独自下马奔向大坑,眼看距离只剩下十余米,他放缓脚步,蹑手蹑脚走出几步后索性匍匐在地,借助地面的石块和土堆一点点摸索过去。
当他终于靠近大坑边缘,从掩体后探头观望,却发现那只巨蝎依然趴在原地一动不动。
“它是不是摔死啦?”萨古苏玛既充满希望又满怀疑虑,他趴在土堆后耐心等待细细观察,一直等到半小时之后,他才悄悄爬起身,躲到另外一处稍大的石头后面,然后将一颗石子朝巨蝎扔了过去。
他早已拿定主意,只要巨蝎有动静,他就朝村落的反方向逃跑,免得它一路跟着族人发现村落,可那石子落在巨蝎的甲壳上,只发出一声轻微的脆响,随后又归于一片死寂。
“真死啦?”萨古苏玛的胆子逐渐大起来,他又拾起一块更大的石头砸向巨蝎,正如他所希望的一样,那巨蝎确实如死了一样纹丝不动。
萨古苏玛轻蔑地扬起嘴角,可他仍旧不敢下到坑底靠近巨蝎,他只是拍去手上的尘土,挺直腰杆如同胜利者一般自我炫耀了一番,这才回到族人群中。他本打算继续独自探险,可族人们早已商量出结果,无论是命令还是责难,就是没有一人退却半步。
萨古苏玛被感动和担忧折磨,最终不得已同意大家的请求,众人便绕开巨坑继续朝城池进发,沿途散落的砖瓦和建筑体越来越多,到后来马匹已经无法落足,所有人不得不舍弃坐骑,手脚并用的在废墟中前行。
突然有人喊了一声:“酋长,快来看,这里有一具尸体!”
萨古苏玛闻讯赶去,只见瓦砾堆中侧仰着一人,下半身完全被砖石掩埋,只留出胸口以上的部分露在外面。此人的面颊已经变形,沾满泥尘的鲜血将整个面部敷成泥塑一般,他的衣服早已看不出原貌,只有某些细节尚能推测其衣品有些讲究。
“大家分散,注意警戒,继续向前。”
没走出多远,又有几具尸体先后被发现,他们的服饰看上去如出一辙,其中一具尸体的后背上还插着两支折断的羽箭。“难道这里刚发生过一场战争?”萨古苏玛的猜测很快被证实,越来越多的尸体出现在废墟中,其中死于武器的不在少数。
“酋长,我们还往里面走吗?”站在城池边缘,望着倾斜的地面和岌岌可危的建筑,族人们难免有些惴惴不安。萨古苏玛迟疑片刻,将族人们分成两组,一组人留在原地当接应,另外一组人则跟随他继续深入。
萨古苏玛从小在村落长大,哪里见过这么多恢弘大气的建筑,哪怕它们残缺得满目疮痍,在他看来也是精美绝伦的神灵殿堂。
城中也有不少类似的尸体,萨古苏玛命大家仔细翻查,千万不能错过一个活口,也许是出于探奇,更多的却是希望弄清楚城中是否还有威胁存在。
几个人加速攀行,很快便来到城池的中心地带。这里有一片高大的建筑群落,配以宽阔的广场和园圃,还有喷泉和雕塑,颇显磅礴大气之势。
广场中遍布着更多的尸体,箭矢兵器散落得到处都是。萨古苏玛随手验过几具尸体,吩咐族人继续翻查,然后带着一名手下直奔主建筑的大门。
大门是由厚重的木板做成,其上雕刻着许多精美的图案,还用精钢板条包边抱箍,若不是凌乱的箭羽打破了视觉效果,此门一定会给人庄严肃穆不容侵犯的感觉。
也许是由于地面倾斜,也有可能是人为破坏,紧闭的大门裂开了一道空隙,萨古苏玛招呼手下一起用力,将缝隙撬到足以挤进一个人的宽度,然后一前一后钻了进去。
室内没有火烛,只有从残破的顶棚和墙壁透进的光束,这些光束如同利剑般刺透弥漫浮尘的昏暗,折射出微弱的柔光将室内照的依稀可见。这里应是一个大堂,四周并没有多少陈设,只有一道阶梯正对大门,而在阶梯旁伏卧着一人。
萨古苏玛快步赶至那人跟前,伸手探查间竟发现那人还有鼻息,他赶紧招呼手下把那人抬出建筑,到了室外才发现那人是一名法师打扮的中年男子,因胸口遭受撞击而昏迷不醒。
随后族人们又从建筑中救出两人,都是类似的法师装扮,所受之伤随时都有可能危及性命。萨古苏玛喜忧参半,犹豫很久之后还是决定将三人带回村落疗伤。
大家抬着伤者刚与留守的族人汇合,巨坑方向突然传来震动,随即一团沙尘卷扬而起,一个硕大的黑影从巨坑中爬了出来。
“快躲起来!”
根本不用萨古苏玛下令,族人们早已就地寻找掩体缩身躲避。那只巨蝎显然摔得不轻,尽管爬上坑边,它的双钳依旧撑在地上,像是尚未缓过神来。
萨古苏玛身边的一名族人轻声问道:“酋长,我们是不是趁机赶紧溜?”
萨古苏玛正有此意,众人蹑手蹑脚地向两侧迂回,可是抬着伤员的族人行走多有不便,有一人不小心踩上一块松动的砖石,脚下一滑立时摔倒,一声惊呼不受控制地叫了出来。
族人们赶紧四散躲藏,可那声呼叫已经惊动了巨蝎,它抖了抖身上的尘土,脑门正中一排眼睛逐一支棱起来,两只巨钳高高扬起,那根粗壮的蝎尾也从身后弯向前方。
众人吓得大气都不敢出,那名弄出声响的族人更是瑟瑟发抖,他偷偷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萨古苏玛,内疚和自责伴着无限的恐惧溢于言表。
萨古苏玛没有注意到此人的表情,他完全专注于观察巨蝎的一举一动,只见巨蝎的双钳在空中“咔哒”夹了几下,八条粗腿一起迈动,朝着声音的方位一路寻来。
萨古苏玛脑中飞速运转,片刻之间就已下定决心,可就在他准备冲出去吸引巨蝎时,那名族人已经大喊一声站起身来,随后朝着没有人的一侧一路吼叫一路狂奔。
蝎子的注意力被成功吸引,它略微调整步伐朝那人快速追去。
萨古苏玛心中惋惜,却也深知那人这么做的含义,他冲大家挥动手势,猫腰靠拢最近的伤者,一把将他背上,拼劲全力与巨蝎背道而驰。
巨蝎脚多腿长,每一步都能助它前进数米,相比之下,族人的双脚根本跑不过巨蝎,短短几分钟之后,巨蝎的双钳已然可以凌空砸向疲于奔命的族人。
幸而那族人求生**超强,听得耳后风声咋起,赶紧纵身向前扑去,并借势翻滚几周,总算成功从钳子的边缘逃出生天。可他的举动仍旧让他陷入绝境,在另一只钳子砸落时,他已没有时间站立起来,只能借助拼命的翻滚在钳子间苟延残喘。
这种求生的手段终究不是长久之计,那族人勉强坚持几分钟后就已精疲力竭,他眼睁睁看着钳子迎面砸来,却再也不能躲避,只能徒劳地用双手护住脑袋,嘶声长叫中顿时被巨蝎砸成一滩血肉模糊的烂泥。
其余族人被这声惨叫刺激得更加疯狂,大家拼出吃奶的力气腾跃飞驰,可是就算脚下是一马平川,他们也不是巨蝎的敌手,何况还是在废墟之上?
萨古苏玛时不时回头观望,他知道用不了多久巨蝎就会追到近前,他对身旁的族人喊道:“把这些人带回去,一定要弄清楚这里发生了什么!”
那人却道:“酋长,您快走,我们来断后!”话音落处,他扯着嗓门喊道,“所有人,保护酋长和伤员!”
萨古苏玛阻止未果,那人已经领着族人转身迎向巨蝎,萨古苏玛只能流泪痛呼:“族人会记住你们的!”
然而巨蝎之力岂是几个人类所能阻挡,族人们虽已尽力游斗,却始终不能伤及巨蝎毫厘,仅仅十几分钟,这群族人尽皆丧命。
这十几分钟却是如此宝贵,萨古苏玛和另外两名族人终于从废墟中跑出,可是马群早已跑得不知所踪,身后的巨蝎又在步步逼近,萨古苏玛瞬时崩溃,双腿一软便跪倒在地,背上的伤员随之滚落一旁。
另外两名族人更是吓得魂飞魄散,他们再也顾不上其他,扔下伤员玩命奔逃,可是巨蝎来得更快,眨眼之间两只巨蝎已经横扫而至,他们来不及躲避也来不及叫喊,已如草絮一般被远远抛了出去。
萨古苏玛已然癫狂至麻木,他近乎痴呆地看着巨蝎转身,看着它高高挥起钳子,只在口中喃喃自语:“真神啊,请宽恕我吧……”
第二十四章 无心插柳
巨大的钳子携着沉闷的风声劈头盖脸的砸了下来,萨古苏玛悲戚地闭上双眼,只等着最后一刻降临。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一个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那沉重的风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和一串低缓痛苦的呻吟。
萨古苏玛诧异至极,他不敢相信巨蝎竟会在紧要关头选择放弃,难道是身旁的法师施放了法术?他探手将法师扶坐起来,轻声喊道:“醒醒,快醒醒。”
那法师皱起眉头哼了一声,一缕鲜血从嘴角慢慢流出。萨古苏玛吓得赶紧把他放回地面,举目四望后对法师说:“你等一会,我去找马。”
萨古苏玛刚要起身,衣角却被法师拉住,萨古苏玛以为法师没有听明白,将衣角扯回又说一遍:“我去找马,很快就会回来。”
可那法师的手尽力抬伸着,口里断断续续说出一些奇怪的词汇。
萨古苏玛没听明白,只得俯下身子,凑近法师问道:“你说什么?”
那法师把手搭在萨古苏玛肩头轻拍两下,又抬起指向城池方向说道:“带我回……普拉托达尔……否则……咳咳……”
萨古苏玛没去想法师为何会说部落语言,他只是奇道:“普什么达尔是什么?”
那法师表情很是难受,嘴角又涌出一缕鲜血,他强喘两口之后用力扔出两个字:“回去!”
萨古苏玛这次明白过来,他虽不知法师用意,但他认定城池和法师都非等闲之物,对法师的命令自然不会违抗。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将法师带回城中,又按法师的意图回到那幢建筑。
萨古苏玛心中直犯嘀咕:“你为什么不早点醒来,至少不用背出去又背回来,族人们也不会死于非命。”可他并不敢对法师有所不敬,在法师的指引下,他登上二楼,在回廊中左迂右转后来打开一张房门。
门后是一间凌乱不堪的卧室,床铺以及书柜桌椅全都滑到墙角,书籍、杯盏还有数不清的瓶瓶罐罐挤成一堆,萨古苏玛好不容易从中清理出一条小路,把法师安放在床上。
法师此时已经气若游丝,他挣扎着说出几个字“药……蓝色……”便昏迷过去。
萨古苏玛这才明白法师执意返回的目的,可是屋内已经乱得一团糟,法师给出的信息又太过有限,一通手忙脚乱的翻找之后,萨古苏玛竟然找出一堆跟蓝色有关的东西,蓝色的瓶子、蓝色的药丸、蓝色的药剂,可他不知道哪一样才是对的。
萨古苏玛试图把法师弄醒,可法师的虚弱程度令他十分忧虑,他很担心法师再也无法醒来,更担心用错药会直接取了法师性命。
“这可怎么办啊!”萨古苏玛急得又是搓手又是跺脚,到后来他只得狠下一条心,把所有蓝色瓶子扔到一旁,从蓝色药丸中选出三种略带芬芳的塞进法师嘴里,又挑了一种闻上去没那么刺鼻的蓝色药剂把药丸灌了进去。
做完这些,萨古苏玛已累得瘫坐一旁,可他的视线一刻也没敢离开法师,他一直都在担心用药是否正确,一直都在惴惴地揣测各种后果。
时间在这一刻似乎变得很长很慢,漫长得沉凝固滞,漫长到令人昏昏欲睡。突然间,法师一声怪吼将萨古苏玛震醒,他赶紧凑到法师跟前,却见法师口中喷出大量鲜血,将衣物和床褥全都染红。
萨古苏玛顿时慌了手脚,一双手不知是该抹去法师脸上的血渍,还是该帮他止住嘴角汩汩而出的鲜血。法师一把扣住萨古苏玛的手腕,连声咳喘中把鲜血喷出,随后声嘶力竭地问道:“你……你给我……吃了什么……什么!”
“蓝色的药丸,还有……还有蓝色的药水……”萨古苏玛自知选药错误,话语间除了害怕,更多的已是自责。
“唉……”法师闭目长叹,“蓝色瓶中的红色药丸,蓝色瓶子啊……唉……没想到啊……我达伦达斯竟会死在你的手里……”
萨古苏玛急忙冲向那堆蓝色瓶子,慌乱之中竟将其中数只打碎,等他终于找到那颗救命的药丸,法师却摇头不受:“现在没用了……”
“那……”萨古苏玛实在没了主意,药丸攥在手中不知该当如何。
法师苦笑着微睁双眼:“这不怪你……天意如此……我这老命也该绝了……”
“还有别的办法吗?”
“除非……你会一些……一些续命的法术……”见萨古苏玛摇头,法师又是一声叹息,“你有没有见过……像我这种装束的……活的……”
萨古苏玛一拍大腿:“有!还有两个!”
法师眼中闪过一线希望:“快去找来……”
“你等着!”萨古苏玛转身就走,走到门口却又折回,“他们伤得很厉害,而且……而且在城外,万一蝎子还在那里,就……”
“拿着这个……”法师努力控制着体内的翻涌,对萨古苏玛已是极不耐烦,若不是所有希望全系于此人,若不是他已气力无多,只怕早已破口大骂,而眼下他只能示意萨古苏玛解开他的衣襟,从他脖子上扯下那条挂着符坠的项链,“快去……遇到乌米亚司就……就拿这个出来……”
那符坠有一半手掌大小,由两个三角形正反错位叠加成一个六角星型,通体黝黑,散发着淡淡的寒芒。
萨古苏玛如获至宝般撒腿就跑,至于“乌米亚司”在他看来已经成为那只巨蝎的名字。等他找到另外两名伤者时,其中一人已经陷入深度昏迷。这一回他留了心眼,随身带着几颗红色药丸,并且药丸很快就发挥功用,受伤较轻的一人已经能睁开眼睛。
萨古苏玛便对他说:“我先带你回去,有人等你救命。”
不料那人竟听不懂萨古苏玛的话,好在他暂时无法使用法术也无力抗争,只能任由萨古苏玛背着直奔城中。
等到萨古苏玛把另外一名伤重之人背回房间,达伦达斯已经睡熟,先前那人也靠在床沿闭目养神。萨古苏玛无意打搅他们疗伤,便趁此机会重回城池边缘,将族人们的尸体一具具收拢起来,用碎石为他们垒建出坟包,又将他们遗落的武器和食粮一并带回法师所在的建筑中。
此时天色已经大黑,萨古苏玛点燃火石摸索进房间,见三人各自熟睡,生命体征都比白天更显平稳,于是放心地寻了另外一间屋子,胡乱啃了几口食物、灌下几口水酒便倒头大睡。
兴许是太过劳累,萨古苏玛这一觉睡得特别沉,等他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他刚准备活动一下酸疼的四肢,却惊讶地发现达伦达斯坐在他面前,另外两名法师在两侧用剑抵着他,而他则被五花大绑的扔在地上。
“你们……”萨古苏玛忽然意识到犯了两个错误,不仅在不知对方是敌是友的情况施以援手,还如此大意的对他们不加任何防范。
达伦达斯显然是为首之人,他的底气仍未恢复,但说话已经流畅许多:“说吧,你是什么人,咳咳……受谁指使,到这里来干什么?”
萨古苏玛明知身处险境,对三位法师却仍有敬畏之意,他见达伦达斯面带怒容,心中又满是冤屈,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达伦达斯显得颇不耐烦:“你说不说?”
“我……没有人指使我们。”
“胡说,没人指使,你们……咳咳……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萨古苏玛不敢与法师争辩,唯有低声解释:“我们的村庄离这里不远,前天看见城池从天而降,所以才赶过来看看。”
“什么方位?有多远?”
“就在黄沙的边缘,大概一天左右的路程。”
“骑马还是走路?”
“骑马。”
“嗯。”达伦达斯略有沉吟,“你们的村庄是否受损?”
“房子全都垮啦,很多族人受伤,还有几人送了命。”
“这么说,你们过来是为了寻仇……咳咳……”
“不是……”
“那是为什么?”
“我担心还会发生意外,所以想……也好提前做准备。”
“这有区别吗,你们与那些人一样,都……咳咳……咳咳……”
见达伦达斯咳得厉害,萨古苏玛只好把已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一名法师起身取来一壶清水,达伦达斯喝两口又喘息一阵才继续问道:“外面的人,你们杀了多少?”
“没有没有!”萨古苏玛急忙申辩,“我们到的时候,他们已经死了,我们检查过每一个人,但是除了你们三个,没有一个活下来的。”
“你凭什么证明?”
萨古苏玛哪有什么证明,只能说:“我们跟他们无冤无仇,没理由杀他们啊。”
“为族人报仇呢。”
“这个……就算要报仇,我们也会先弄清楚真相,不会……”
“难道劫持我们三个,就是为了所谓的……咳咳……真相?”
“那不是劫持啊,那是为了救人。”
“救人?我们三个差点全都死在你们手上!”
“当时情况危急,你只说了蓝色便晕死过去,我……”
“不用解释了……咳咳……说说你为什么选那几种药。”
“我也不知道该选哪种,只能挑那些闻起来香的。”
“哦?”达伦达斯盯着萨古苏玛看了半天,脸上的疑云终于消散一些,“好吧,暂且信你所说,最后一个问题,按你所描述的,从村庄到这里必会经过乌米亚司的领地,如果没有人接应,你们怎么可能过得了那一关?”
“我想那蝎子应该是被摔晕了,我们经过时,它在那里一动不动地趴着。”
“行啦。”达伦达斯挺了挺腰杆,与另外两名法师交流一段时间后,又对萨古苏玛说道,“我可以相信你说的话……咳咳……但你还得给我们一个证明。”
“可以!”
萨古苏玛话音未落,一名法师将他拽起来坐着,另一名法师取来一只黑色的瓶子递到萨古苏玛嘴边。萨古苏玛闻见瓶中一股刺鼻的味道,眉头不由拧成一股麻花。
达伦达斯毫不掩饰:“这瓶子里是毒药,服用者三天后就会肠穿肚烂而死,不过你不用担心,解药在我这里,只要你能完成任务……咳咳……不但可以给你解药,还能证明你不是我们的……咳咳……敌人!”
“我喝!”萨古苏玛毫不犹豫地抬起头张开嘴,他的表现倒是令达伦达斯和另外两名法师略感惊诧。端着药瓶的法师扭头看向达伦达斯,直到达伦达斯微微点头才把药剂倒进萨古苏玛嘴里。
萨古苏玛自知解释和拖延都没办法脱身,喝下毒药至少可以迈出谋求信任的第一步,如果后续的任务会对部族不利,大不了一死了之。
沉默几分钟后,法师将萨古苏玛拉起,用剑将绳索割断,剑尖却依然抵在萨古苏玛的要害部位。萨古苏玛揉着酸疼的胳膊说道:“要我怎么证明?”
“外面那些死人当中,领口和袖口有红色内衬的都是我的属下,其他的都是谋逆的……咳咳……谋逆的叛军。我要你在三天之内,把我的人运到门外的广场上,把那些叛军全都扔进……咳咳……扔进乌米亚司的巢穴。”
到了这个时候,萨古苏玛只觉得暗自好笑,这些在他看来如真神般的人物,原来心底里也如凡人一般机关算尽,甚至还不如凡人光明磊落,他已不愿再与他们纠缠下去,只想着尽快证明清白、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至于这个任务的用意何在,他根本不愿去想,这一切似乎早已无关他的痛痒:“好,我这就去!”
“等等。”达伦达斯又把那枚符坠取出,“这个暂且拿着。”
萨古苏玛不再谦卑,他伸手取过符坠挂在脖子上,快步走出门去。
寻找和搬运尸体绝非一件简单的事情,尤其是那些掩埋在废墟中躯骸,花费了萨古苏玛大量的时间和精力,直到第三天傍晚,仍有不少被埋压的尸体不能挖出。他已经累得筋疲力尽,两只手掌伤得血肉模糊,眼看夜幕已然降临,他颓然倒在建筑前的楼梯上暗自哀叹。
此时三名法师从建筑中走出,萨古苏玛只道这就是他的最后时刻,不料达伦达斯淡淡地说道:“虽然你没有完成任务,但你做的一切已经证明你我不是敌人,你可以走了。”说完,递过一只瓶子。
萨古苏玛一把抓过,三口两口便将瓶中的药剂喝完。
达伦达斯又道:“现在可以说声谢谢了,那只符坠你先留着,万一你的部族遇到困难,可以随时过来找我,我答应不管多难的事情,一定帮你一次,就以符坠作为信物。”
萨古苏玛没想到最后竟是这样的结局,心中对达伦达斯的看法顿时烟消云散,他颇为受宠若惊的与法师们告别,并在返程的路上决定隐瞒这段奇遇,只说坠落的城池乃是神域,同去的族人都被留在那里侍奉真神,而他之所以独自返回,是因为真神指派他感化族人,并永世成为神域的子民。
这番说辞自然不会引起怀疑,以至于某天城池突然消失时,萨古苏玛也能自圆其说。在他的刻意宣扬和极力推崇下,祭祀普拉托达尔逐渐变成部落最为重要的活动,随着时间的推移,这项活动便成了部落的传统。
第二十五章 秉烛夜话
“那个符坠呢,还在你手中吗?”凯文兴奋得一把抓住灰曜的双手,满眼期待地看着灰曜,要知道,汉姆队长冒着生命危险为的就是这个东西,而今它似乎就摆在面前唾手可得。
可是灰曜缓缓摇头道:“不在,很久很久以前就不见了。”
“怎么可能?这么重要的东西,难道不应该作为酋长的身份象征世代相传么?”
“根本就没有流传下来。”
“什么?”
“普拉托达尔消失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很平静,但有一天巨蝎来犯,萨古苏玛酋长为了村落的安全,用符坠将巨蝎制退,这原本是部落之福,可谁能想到,那次之后符坠便神秘的失窃了,数百年来再也没人见到过它。”
“肯定是当时在场的人起了歹心。”
“当时酋长也是这么想的,但他问遍了所有族人,也想尽了各种办法,可始终找不到一点有用的线索,所以自古相传下来的,只有萨古苏玛酋长的神奇经历,而没有那枚神奇的符坠,不过,也是从那时开始,历届酋长都有一个重要的使命,就是寻找符坠的下落。”
“都几百年了,还怎么找?”
“是啊,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没有符坠,我们谁也靠近不了普拉托达尔。”
“这可难办了……要么,我们仿造一个?”
“行不通的,曾有先辈作过尝试,尽管外形做得极其相似,但是因为材料不同,在巨蝎面前根本没有一点作用。”
“仿制的不行,真的又找不到,那可怎么办啊……”凯文一声长叹,仰面倒下,一双眼睛似乎想从黑暗中找出答案。
灰曜在一旁搓着下巴一声不吭,两人沉默许久之后,凯文忽然坐起来问道:“酋长的记忆里还有什么秘密吗?”
“没有了。”
“真的没有啦?”
灰曜扬起拳头作势要打:“这么重要的东西都告诉你了,我还有必要隐瞒其他秘密吗?”
“那倒也是,可是……你觉得这个秘密真的那么重要吗?”
“怎么不重要!世人都在传闻普拉托达尔开门的故事,就算有人远远的见过,可谁也不知道那是一座坠落的城池,更加不会知道那里根本就没有城门。”
“这很重要吗?”凯文再次反问,灰曜一愣:“如果不重要,先知为什么会不择手段想要得到?”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莫非……”灰曜紧张地把嗓门压到几乎听不见,“莫非先知想替代酋长?”
“嚯嚯,才不是呢,如果先知想当酋长,完全可以趁着酋长伤重时下手,以先知在部族的地位,没人能抢得过他,就连两位长老也拿他没办法。”
“可是酋长一死,他就得不到世代相传的秘密,没有这个秘密,他的位子始终会坐得不踏实。”
“你傻呀,酋长如果死了,还有谁知道这些秘密?到那时,什么秘密也好,什么传承也罢,他想怎么编就可以怎么编,谁又能提出异议,谁又敢提出怀疑?”
“那你的意思是……”
“依我看,先知想要的,是成为普拉托达尔的主人。”
“啊?”
“别这么大惊小怪的,你刚才也说啦,先知在不择手段地寻求酋长的秘密,可是我有一点没有想通,如果秘密当真就是这样,告诉他又何妨?”
“不行,不行!”
“我认为可行,你想啊,我们现在反正没有办法去往普拉托达尔,如果先知有些邪门歪道,我们何不借助他的力量?”
“你是说,符坠在先知手里?”
“我可没这么说,但是先知专注于此,自然会有他的办法,他是否掌有符坠也很难说,我们只要把秘密说出来,然后尽力表现出顺从的模样,想必总会比现在这个样子更有机会。退一步讲,就算先知对乌米亚司无能为力,我们也没有损失,我相信先知不会把这个秘密对任何人说起。”
“这……”灰曜沉默了,凯文趁火打铁道:“再说了,酋长事实上已经死啦,他的秘密并不是按照传统的方式传承给你,所以你所知道的,根本不需要去保守,我们现在要做的,除了保命,还要帮你成为真正的酋长……”
灰曜望着凯文,脸上的表情极为复杂:“你真的是岩狼么?”
凯文忽然意识到有些话说得超出了岩狼的范畴,忙宽慰道:“嚯嚯,你别忘了,真神的学识和能力现在已经为我所用啦。”
灰曜这才舒缓过来,然后咬牙说道:“那好,就按你的意思办,等到事成之日你我兄弟再拿先知出口恶气。”
“嗯!”凯文郑重点头,两人四手不约而同的紧握在一起。
“那我现在就去找先知,免得让他知道我们夜间相会之后心生疑虑。”
“先别急,还有两个重要的问题我们得事先想清楚。”
“什么问题?”
“符坠。”
“符坠?”
“嗯,那个符坠的功能,绝不能只是抵御蝎子。”
“对!符坠是普拉托达尔的圣物,不仅蝎子见了害怕,就连城中的众人见了也要敬它三分,而且……而且……”
“它是宝藏的钥匙,能开启普拉托达尔城中的秘宝,而且,它还能与普拉托达尔产生共鸣,换个说法就是,它能召唤普拉托达尔现身。”
“啊?这样瞎编能行吗?”
“怎么不行,越是神奇越容易唬住先知,说不定我们还能由此找出符坠的线索。”
“对!对!万一找到符坠,我们就不用担心乌米亚司了。”
凯文轻轻一笑:“看来啊,你还真是做酋长的料子,心里就开始装着族人啦。”
“就算我不是酋长,族人的安危我也是放在心上的好不好!”
“好好好,你以前确实是这样的,相信你以后会是个好酋长。”
“嘿嘿。”灰曜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岔开这个话题,“那另外一个问题呢?”
“普拉托达尔。”
“这个问题我也想过,只是还没完全想清楚,我觉得我们应当把它说得特别一些,否则怎么引起先知的兴趣。”
“没错,财富、权利,想必这些都是大家向往的东西,但仅有这些还不够。”
“我想到的也是这些,还能加上什么?”
“在你讲的故事中,我留心到一个细节,那个叫达伦达斯的吃错药时说了一句什么老命也该绝了,但是依你的描述,他应当是个中年法师……”
“哈!”灰曜拍手唤道,“普拉托达尔本是天上的神域,住在那里的人都可以长生不老!”
“厉害!”凯文伸出大拇指赞道,“不愧是酋长,果然见多识广!”
“行啦,你就别拿我开心了,你可是真神,在你面前我还不是得矮上半截。”
“不会不会,我们是兄弟,同生共死的兄弟!”
“对对!”灰曜舒心地端起水酒一饮而尽,忽而问道,“万一先知得知我们夜会,我们该怎样搪塞?”
“嗯……就说我们……”凯文话音刚起,门外忽然响起三声木棍敲击的声音,灰曜惊得做出一个禁声的手势,低声说:“先知快要来了。”
凯文微微点头,暗自佩服灰曜虑事周全,他刚才本想说“就说我们白天不便畅饮,所以才会约到晚上喝个痛快。”,如今索性端起酒碗朗声道:“尊敬的酋长,来,我敬你一碗!”
灰曜会意:“真神客气了,现在已经没有外人,我们就敞开了喝!”
“好!痛快!”凯文豪气干云,三口两口便将水酒倒进肚中。灰曜也不示弱,两人端着空碗相视而笑,继而相互满上,没说两句客套话,碗中酒又见了底。
三碗过后,凯文只觉得有些酒劲上涌,他心中想着不能总这样客套来客套去的,便借着酒劲半真半假地问道:“尊敬的酋长,这两天怎么没见着诗安呀?”
灰曜冲着凯文一个劲的坏笑,嘴上却说得正经:“她呀,这几天有些咳嗽,云石长老担心传给真神,所以就没让她来啦。”
“她生病啦?”
“小病,没什么的,真神不用挂念。”
凯文自然知道没这么简单,不过听灰曜的语气,诗安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最多只是被云石长老禁足罢了,他由此略觉心安,话语间更多了一些戏谑的成分:“那个哑女又是怎么回事?就算诗安来不了,也不至于用上一名哑女吧,这一天到晚没一句话可说,没病都会憋出病来的。”
“真神有所不知啊,这哑女无论相貌身材在部族当中都是数一数二的,而且身份和年龄也与诗安相差不多,由她来服侍真神才能体现部族对您的尊崇啊。”
“这也……我还真没觉得她有哪点比诗安强。”
“呃……既然真神习惯诗安照顾,等天一亮我就派人去找她,只要她有所好转,立刻就安排她过来。”
“酋长费心啦,来,借这碗酒先行谢过。”凯文心知此事定然能成,不由喜上眉梢。
两人你来我往又喝下几碗,凯文的醉意渐浓,但他心里十分清醒,现在正是表演的最佳时机:“酋长啊,白天跟您打听……打听那个普什么拉什么的,您说人多不方便……不方便,现在就剩我们两个,能说了么?”
“当然,真神想知道的,我绝无保留,只不过……”
“你还在担心什么呀?”
“我不是担心,可能因为喝多了酒,脑袋里有些混乱。”
“没关系的,您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好了。”
“那行。”灰曜敬上一碗,一把抹去嘴角的酒痕,故作神秘地压低音量,“您可能不知道,那些个传闻都是假的。”
“啊?”
“我跟您说啊……”灰曜贴上凯文的耳朵,表面上是在说那些所谓的秘密,而实际上说的却是,“你小子就是色性不改,现在都是什么时候了,还在打诗安的主意……”
“哦,原来是这样啊。”凯文应答得更是驴头不对马嘴,但两人硬是把这一出戏演得惟妙惟肖。说到后来,灰曜抱着脑袋使劲晃了晃:“哎呀,不行啦,我现在头疼得厉害,实在想不起更多的东西了。”
“那就不说了,继续喝酒!”凯文爽快地灌下一碗,两人重新开始有一句没一句的胡说乱说,水酒如水一般一碗碗灌进肚里,喝到最后,两人都不胜酒力,倒地酣睡过去。
等到次日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凯文只觉口干舌燥头疼欲裂,他跌跌撞撞的爬起,找到一杯清水几口灌下,回头间猛然发现酋长已经离开,而先知正端坐于床沿对他怒目而视。
凯文“吓”得跪倒在地,匍匐几步后伏在先知面前不敢抬头:“先知息怒,岩狼喝醉了酒,怠慢了先知,请先知恕罪!”
先知闷哼一声:“跟谁?”
“呃……是酋长……”
“可有打听到什么消息?”
“有!有!”凯文兴奋得抬起头来,眼神刚与先知碰上,又畏惧得低了下去。
“说!”
凯文不敢怠慢,忙从秘密中挑选出一些最基础的拆得七零八落,又颠三倒四毫无头绪地表述出来。先知听得直皱眉头:“这都是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凯文装作绞尽脑汁的模样,忽然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补充上几个“遗漏”的细节,随后略带谄媚地问道:“伟大的先知,岩狼的任务算是完成了吧……”
“滚!”先知抬脚把凯文踹倒,“知道这些有什么用!符坠在哪你知道吗?普拉托达尔的神秘之处又是什么?在没有满意的答案之前,你的任务就永远没有完成,记住,你的时间还剩不到四天!”
“先知!先知!”凯文重新跪倒,抱着先知的双脚,“伟大的先知,岩狼已经攻破了酋长的防线,就请您多给我一些时间,我一定可以把酋长的秘密全都挖出来。”
“哼!没用的笨货!”先知不再理会,双脚一弹便将凯文的双手踢开,随后扬长而去。
凯文望着先知的背影先是浅浅一笑,随即又陷入沉思:“有没有必要编造一条捕风捉影的线索,诱使先知安排我们去寻找符坠,那样就能争取足够的时间与他周旋了。”
但他很快否定掉这种想法,毕竟这样过于冒险,倘若先知其实知晓符坠的下落,胡编乱造之下岂不是弄巧成拙,搞不好激怒了先知,前功尽弃不说,很有可能立时丢掉性命。
第二十六章 不期如幻
先知刚走没多久,哑女端着一钵蛇羹进来,凯文闻着香味已生疑窦,待到浅尝一口后便已确信这是出自诗安之手。他一时忘记面前的女孩是个哑巴,只顾抓着她的胳膊一个劲地询问:“这是不是诗安做的?她在哪里?她是不是也来啦?”
哑女扭动身体无法挣脱,委屈得嘴角一撇泪眼欲滴。凯文意识到不妥,慌忙松开手掌连声安慰。哑女退后半步揉着酸疼的胳膊,嘴里发出一连串“呃啊”的声音,随后指了指蛇羹,又指了指门外。
凯文认定哑女所指必是诗安的所在,他兴奋地冲出房门,可四下里并没有诗安的影子,倒是瞧见艾米丽气喘吁吁的跑来。
“凯文哥哥,菲尼和哥哥在比赛捕鱼,快跟我走。”不容凯文分说,艾米丽拉着他的手就往河边跑,先知的手下也不阻拦,其中一人跑去向先知禀报,其余人则远远跟在两人后头。
河边上已围了不少看热闹的老人和小孩,众人见凯文到来,全都跪地祈拜。凯文招呼大家起来,然后径直走到河边,只见卡尔和菲尼相隔五六米站在齐膝深的水中,两人都光着膀子、高卷裤腿、手举长矛,正聚精会神盯着水中鱼儿的身影。
凯文轻声问艾米丽:“他们怎么想起这么一出了?”
“早上我们去找你,结果守卫说你喝醉了还没醒,我们几个闲得无聊,就在村里到处转悠,后来看见有人在这里捕鱼,哥哥兴致勃勃的跟着学,结果菲尼说哥哥的技术不行,哥哥不服气,两个人就比起来啦。”
“卡尔怎么可能是菲尼的对手?”
“就是嘛,我也这么说,毕竟菲尼是在海边长大的,可是我越说哥哥就越要比,拦都拦不住。”
凯文暗自好笑,在他看来这其中的原因再简单不过:“也好,至少到目前为止,卡尔怕水的心理障碍算是完全消除了。”
话音刚落,卡尔忽然掷出长矛,人群中发出一阵轻呼,继而又是一阵惋惜,菲尼却不为所动,依然如泥塑般静静立着。
这一幕恰如一枚针芒扎在凯文心底最柔软的部位,那似已淡忘的甜蜜被酸楚冲融成一缕苦涩,在他眼前勾勒出一个身影,又很快随风散去。
艾米丽悄悄问道:“凯文哥哥,你说菲尼会让着哥哥么?”
“我看会。”
“那万一……哥哥会不会生气呀?”
“当然会啦。”
“那可怎么办呀?”
“这个简单……”凯文正准备想个鬼点子捉弄一下卡尔,不远处的哨塔上忽然传来急促的呼喊声。
围观捕鱼的人群顿时炸了锅,大家蜂拥着向桥头跑去,艾米丽惊讶地问道:“凯文哥哥,怎么回事?”
“幻城出现了!”凯文快步迎上返回岸边的卡尔和菲尼,“你们照顾好艾米丽,我先去看看。”
这几日下来,凯文的伤已然将近痊愈,飞在空中虽然仍有一些牵扯的疼痛,但已无大碍。他飞落哨塔顶端放眼望去,只见远处出现一团黑影,正随着荒漠上的气旋悠悠流动,像是水波中的倒影,更像虚无缥缈的幻景。
哨塔上的守卫已经拜伏下去,跑过浮桥的族人也拜成一片。凯文没作多想,冲哨塔内的守卫喊道:“告诉先知,我去去就回。”
凯文的飞行速度比一般鸟儿稍快,只是村落离幻城太远,就算他拼力而为也需要几个小时。可他并不关心这些,他只想尽快飞抵幻城,一睹部落口中的神域究竟是什么模样。
两个小时之后,幻城的轮廓渐渐清晰,传闻中的金碧辉煌已经隐约可见。凯文的心情变得越发激动和紧张,他十分担心幻城在他到达之前消失,所以一直在默默祈祷,一双翅膀也是不知疲倦的使劲挥舞。
某一个瞬间,当翅膀舞动至视线边缘,一抹黑影引起了凯文的注意。他侧头观瞧,猛然发现翅膀的轮廓正在悄悄浮现,羽毛的黑色也从半透明逐渐加深,羽翼在风中梳滑轻颤的模样完全与飞鸟一模一样。
于此同时,一种莫名的感觉不知从何而起,他的心跳随之加快,血脉也随之偾张,他不由疑心顿起:“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异状,难道是因为幻城的原因?莫非它就是他们所说的圣域?应该是吧,就算不是,也一定与圣域脱不了关系!”
想当初探寻幻城只不过出于好奇,没想到竟然由此找到圣域的线索,这不能不说是冥冥之中的注定。
凯文欣喜之中还颇有一丝得意,对幻城的向往之情更甚,然而最不愿碰到的事情往往就会遇上,就在他刚刚能够看清建筑轮廓之时,一阵风沙席卷而过,他的视线被风沙阻隔,飞行速度也大打折扣。
等到风沙过后,幻城似乎被一层油膜笼罩,淡淡的油彩在上边缓慢游走,而幻城的轮廓在油彩中慢慢融化,一点一点从凯文的视线中消失。
“不要啊!”凯文心中乞求,眼看着幻城最终不剩一点痕迹,他只能颓然地停在空中任凭失望将他淹没。所幸此行并不是没有一点收获,当幻城消失殆尽之后,他的羽翼也随之不见,由此他更加确信幻城与圣域密不可分。
返回部落时已是午后,卡尔兄妹和菲尼正在焦急等待,对于大家的疑问,凯文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灌下几口凉水之后,才将见闻和身体的异状一一讲述出来。
与凯文的感受略有不同,大家除了失望,更多的却是兴奋,而且出奇一致的认为幻城就是圣域。艾米丽恨不得刨根问底掌握每一个细节,却被凯文婉言拒绝:“我得赶紧去见先知了,只怕他现在比你们更加心急。”
果然,先知在凯文房中等候多时,就算凯文急匆匆跑进屋中跪在面前也难消他心头的不悦:“是不是伤好了,翅膀硬了,就敢为所欲为啦!”
“伟大的先知,请您息怒,因为普拉托达尔出现得太突然,所以没能事先向您禀告,但是我……”
“行啦,废话少说,你看到了什么?”
“岩狼已经飞得很快了,但是它消失得更快,我只看到了一个大概……”
“详细描述一下。”
“它确实与传说中的一样,金碧辉煌楼台林立……”凯文将见闻详细复述一遍,先知听完默不作声,良久之后才问道:“看到乌米亚司了吗?”
“没有,岩狼还没有飞到那个位置。”
“笨货,哪怕普拉托达尔消失,你也应该过去看个仔细,万一还有什么线索岂不白白浪费!”
“先知睿明,岩狼当时没想那么多,一心只想着赶紧回来向您禀告。”
“哼!你以为这样就能敷衍过去?”
“岩狼不敢,我这就去找酋长,用这件事情套取他的秘密,岩狼一定将功补过。”
“不用啦,我现在对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感兴趣。”
凯文心知灰曜已经坦白,却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这么说,我的任务已经完成啦?”
“你想得倒美,凭你的资质,就算再给你十天也挖不完酋长的秘密,还不如早点给你一个痛快。”
“先知饶命!”凯文吓得面如死灰,额头在地板上磕得砰砰直响。
先知冷面无语,直到凯文的额头磕得通红,才冷冷说道:“看在你忠心的份上,给你指条明路吧。”
凯文大喜:“先知!先知!岩狼至死忠心不二,只要先知一句话,我就算拼上命也会给您一个交代。”
“说得好听,你有多大能耐我还能不知,真应该早点让你魂飞魄散,也不至于到现在这种地步。”
“伟大的先知,就再给岩狼一次机会吧,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笨货!”先知狠狠骂了一句,吓得凯文刚刚抬起的头又缩垂下去,“给你一个新任务,把符坠给我找回来。”
“啊!先知……符坠……这到哪里去找啊?”凯文想起并未向先知说起过符坠失踪的始末,所以话到嘴边赶紧咽了回去。
“怎么?不愿意么?”
“岩狼愿意!只要先知下令,岩狼就是先知射出的箭,绝不回头!只是……符坠没有一点线索,我不知……请先知指点。”
“什么时候学会耍嘴皮子啦?”先知似乎对岩狼的这番话很是受用,说话的语气缓和了一些,“我这里有一条线索,至于怎么做,你大可充分利用真神的身份。”
凯文暗道好险,幸好没有就符坠一事胡编乱造:“岩狼一定竭尽全力。”
“嗯,听说符坠就在河底,不过具体在什么位置,谁也不知道。”
“就在河里?”凯文怎肯相信,灰曜同样无法接受,但先知既然这么说,就一定有他的理由。
灰曜不停地搓着下巴:“怎么会这样?失踪几百年的符坠怎么可能就在河里?”
“是啊,既然知道在河里,先知为什么从来没有派人寻找?”
“除非……”灰曜欲言又止,思索半天之后才道,“我们不妨试着还原一下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依我看,不管当初盗取符坠之人出于什么目的,当萨古苏玛酋长在全族范围内展开搜查时,他一定是害怕和后悔了,于是将符坠扔进河里。”
“有这可能,否则也不会查不出任何结果。只是,从那之后,那人就再也没有去寻找过吗?”
“估计是找过的,也许扔得慌张,没有记住具体位置,也有可能因为河底淤泥太深,这才无法找到,还有可能被水流带去了下游,否则的话,这个秘密也不会流传至今。”
“你是认为符坠应当还在河里乖乖的呆着?”
“应该是吧。”
“那么,先知一直以来没有派人去找的原因,一是怕酋长,二是没有合适的借口。”
“对啦!”灰曜一拍凯文的肩膀,“没想到你小子越来越聪明了。”
“嚯嚯。”凯文干笑两声,“这先知真是太可怕啦。”
“唉……现在你和我都被先知控制,酋长的秘密也被他挖去,他自然可以大张旗鼓地搜寻符坠,而且还不会被任何人怀疑。”
“其实也不用怕,我们手里有张王牌,先知不清楚我们已经知道彼此身份,我们正好将计就计,先把符坠找到,然后再一起对付先知。”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可是……河流那么长,怎么找啊?”
“部族里会水的勇士少说也有百人,把他们全都发动起来,用地毯式的搜索,也许能够找到。”
凯文摇摇头:“就算他们水性再好,潜入深水之中不可能保证搜索遍所有的角落,也难以避免出现错漏的地方。”
“那你的想法是……”
“我暂时想不出什么好办法,等我回去后找真神的朋友商量一下,说不定能触发灵感。”
“也行。”灰曜起身将凯文送至门口,久候门外的那些守卫赶紧凑拢过来。灰曜有些厌烦地扫了他们一眼,随后故意拉高嗓门喊道:“真神请慢走,村里经常有野狗出没,当心别被它们咬了脚跟。”
凯文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句:“晚上到我屋里喝酒,馋死这帮狗崽子。”
“好咧!”身后传来灰曜爽朗的声音,凯文会心一笑,加快脚步直奔卡尔等人的住所。他们三人正闲得无聊,见凯文到来,兴奋劲一下子提了起来。
凯文开门见山地问道:“我要在河里寻找一枚巴掌大小的符坠,它在水里已经呆了数百年,现在的具体位置谁也不清楚,你们有什么办法?”
问题一出,三个人顿时傻眼,艾米丽试探着说出与灰曜类似的想法,却被菲尼否定,艾米丽有些不高兴,冲着菲尼嘟起嘴巴:“就你聪明,你倒是想个法子出来呀。”
菲尼窘得不敢搭腔,只能用傻笑蒙混过关。艾米丽一肚子气没地方发,就在他胳膊上使劲拧了一把便不再理他。
凯文跟着坏笑不已,卡尔却神情严肃的沉默不言,凯文有些好奇:“卡尔,你想到办法啦?”
卡尔抬眼反问:“你能调动多少精壮劳力?”
“这个……据我所知,整个部族人数在五千以上,精壮劳力一千多人应该是有的,我以真神的身份发出号召,再加上酋长和先知的支持,调动八层以上绝对不会有问题。”
“那就好办啦!”
第二十七章 喜忧参半
第二天,开渠寻宝的消息很快传遍了部落的每一个角落,族人们为之欢呼雀跃,人们争先恐后地涌向设在各处的报名点,一天下来,愿意响应真神号召的人数竟然达到三千之众,其中不乏女人和老者,甚至连尚未成年的男孩也不在少数。
当云石长老和风鹰长老拿着结果来见凯文和酋长,凯文不禁感慨:“尊敬的酋长,您的部族真是太给力啦。”
灰曜却皱起眉头:“人数虽然足够,但我们的工具严重短缺啊。”
云石长老附和道:“部族的所有锄头和铁锹加在一起,也不足两百,真神您看……”
“差不多啦,我们可以将族人分成几组,每组三到四百人,挖土、运输、后勤各司其职,两个小时轮换一次。至于那些老人、妇女和儿童,重体力活最好不要他们参与,可以等到引流成功以后,再安排他们筛选泥沙。”
云石和风鹰两位长老一起躬身道:“真神仁慧,真是我们部族的福气啊。”
凯文含笑还礼,灰曜则安排长老们去做开工准备,随后拉着凯文对面坐下,满上两碗水酒后神秘地说道:“我有一个好消息,要不要听?”
“当然要听啦。”
“嗯……你先猜猜。”
“什么事情要搞得这么神秘兮兮的……”凯文口中微责,却忍不住说出一种猜测,“先知给你解药啦?”
“想得美!不是这个。”
“先知不再追问普拉托达尔的事情啦?”
“不追问是不可能的,只不过该说的也说得差不多了,而且引渠开工在即,他多半没兴趣再听我胡说八道了。”
“不是这个?”
“不是,不是,再猜。”
“你……哦!是不是你已经查到符坠的下落?”
“越猜越没边,你动动脑筋行不行,这件事情我怎么可能知道,真要是知道,我还跟着你胡闹干什么。”
“谁知道呢,万一你想捉弄先知呢?”
“滚一边去,我可没那闲心也没那胆子,这个也不对!”
凯文心里隐隐感觉这个消息与诗安有关,可他就是不往这方面说,摆出一副苦丧的脸道:“我猜不到,你快说,别卖关子啦。”
灰曜得意地挺起腰杆,声调却降得更低:“我今天特意找云石长老提起诗安的事情……”
纵然早有心理预期,但一听诗安的名字,凯文仍是惊喜得差点蹦起来:“云石长老是不是同意了?”
“同意什么啊!”灰曜白了凯文一眼,“你听我说完行不行?”
“你说,快说。”
凯文尴尬地坐回原处,满脸的期待全然没有丝毫掺假,自是不会引起灰曜的怀疑:“我对云石长老说,接下来的工程十分艰巨,而你的身体尚未康复,所以想请诗安继续照料你一段时间……”
“长老同意啦?”
“瞧你急成什么样子!”灰曜抽出一条腿踹向凯文,不料动作太快控制失调,一脚把凯文面前的酒碗踢翻,泼洒的酒水将凯文的裤子浸得透湿。
凯文跳起身来连连跺脚:“不想给我酒喝就直说,干嘛浪费?”
灰曜憋着笑意不予回答,凯文趁势坐到他的身旁,一把钳住他的胳膊:“快说快说!”
灰曜拍落凯文的手臂:“急什么急,我说的话,长老肯定是会听的啊!再说啦,如果长老不同意,那还叫好消息么?”
“谁要你不痛快点,还要洒我一身酒。”
“说自然是要说的,但是你得明白,为了你的一己私念,我可是费了不少心思的。”
“我那也不能叫私念好不好,我一直以来都喜欢诗安,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诗安对真神有意,但绝不是你。”
“嚯嚯,我不就是真神,真神不就是我么?”
“你怎么不去美死?如果诗安知道真神其实是岩狼,你看她会怎么样!”
“你这话倒是提醒了我,我的真实身份,你可不能泄露半点啊!”
“我又不是傻瓜,这么重要的秘密如果到处乱说,岂不是跟自己过不去?”
“这还差不多。”凯文在灰曜肩上锤了一拳,“你再说说,云石长老是怎么说的。”
“他说,他并不是不愿意诗安照顾你,而是不愿诗安成为先知的工具,我就说这是我的意思,与先知无关,况且,如果让诗安照顾你,也有利于调节与先知之间的关系。”
“你说话还真是一套一套的,越来越像个酋长啦。”
“废话,我就是酋长。”
“好,好,你是酋长。可话又说回来,酋长与先知之间到底有什么矛盾?”
“也谈不上什么矛盾,只是两人素来貌合神离主张不合,其中还牵扯到两人父辈的恩怨,这些事情说来话长,以后有机会再慢慢说给你听吧。”
“我对这个也没兴趣,不说也罢,我只想知道云石长老接下来是怎么说的?”
“他听我这么说,便同意啦。不过他再三向我暗示,不愿意诗安受委屈,所以你可得老实点,别总是欺负那小姑娘啊。”
“我怎么会欺负她呢,放心啦。”
“鬼才会信你。”灰曜回敬凯文一拳,“你的德性我还不清楚吗?”
“我是真心喜欢她的,自然不会让她受委屈。”
“那样最好,否则就算我撑着酋长的面子,在云石长老那里也不好交代。”
“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可是云石长老这般转变,先知若是知道了,会不会起疑心?”
“不会,这其实也是先知的意思……”
“我说呢,你怎么会突然这么好心,原来是先知的意思!”
“也不全是啊,我是真心希望你能跟诗安在一起的。”
“算啦,这个情我领啦!”凯文往碗里重新加满水酒,“来,先敬你一碗表示感谢,等找到符坠之后,我们再喝个痛快。”话音刚落,他的脸色忽然沉郁下来,双眼盯着手中的空碗呆呆出神。
“你又怎么啦?”
“唉……”凯文长叹一声,却没正面回答灰曜的问题,“关于开凿引渠的事,先知是怎么跟你说的。”
“我正要问你这件事情,先知说你准备去普拉托达尔扎营,是不是真的?”
“没错,但这不是我的意思,是他强迫我守在那里,以免错过下一次机会。”
“原来是这样……可是普拉托达尔出现的时间谁也确定不了,短则数十天,长则可能几个月,你若是守在那里,补给怎么办?虱蝎的解药又怎么办?除非……先知是不是帮你灭除了虱蝎?”
“怎么可能!”凯文恨恨地说道,“昨天晚上我去找先知,本来谈得好好的,开凿引渠的事情他也赞成,可临走前他突然变了卦,不仅给我下了这道命令,还逼我喝下了刺激虱蝎活力的药水。”
“啊!他想干什么?”
“他说,因为我能飞,所以能避开乌米亚司进入普拉托达尔,但也正是因为我能飞,他怕我借驻扎之机打小算盘,所以把虱蝎发作的时间缩短为两天。”
“两天!”灰曜惊得眼睛瞪得老大,“从村落到普拉托达尔都需要一天时间,虱蝎两天就发作,这怎么搞?难道他给了你足够的解药?”
“那还怎么要挟我?”
“他是不是又想出了什么阴毒的办法?”
“当然啦,他会派出三队亲信,一队在普拉托达尔监视我,两队往返于两地之间运送给养和解药,并且三队之间互相轮换,人员也会随时调整。”
“这一招真够狠的,不仅不用担心你脱离控制,也不用担心他的亲信被你策反。”
“谁说不是呢……唉……”
“可是,驻扎在普拉托达尔附近,他就不怕你们被乌米亚司袭击么?”
“他说我们可以在普拉托达尔侧面几公里处扎营,这样就可以远离乌米亚司的巢穴,一旦普拉托达尔出现,也不会耽误时间。”
“这完全是不顾你们的死活嘛。”
凯文喝了一口闷酒,喃喃道:“这先知的心机太重太可怕,我们两人又被他刻意拆散,看来接下来的事情不好应付啊。”
“是啊……”灰曜陷入沉默,右手习惯性的扣住下巴慢慢揉搓。
凯文微微欠身,将灰曜的右手拍开:“我说,你这个习惯真得改一改了,万一被其他人看出来,你这酋长……”
“知道知道。”灰曜勉强挤出一丝憨笑,随后敛起笑容道,“说真的,你如果不在现场,万一找到符坠,我该怎么办?”
“你这么大个酋长,这种事情还需要问我么。”
“少废话,我想听听你的想法,不管是取长补短还是查漏补缺,多一些准备总是好的,免得到时候出现纰漏。”
“要我说可以,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灰曜恼得将碗中的残酒泼向凯文:“就你名堂多,到底说不说!”
凯文没心思跟灰曜斗嘴,只是略微侧身避开部分酒水:“我想请你帮我好好照顾诗安,我这一去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我怕她……”
“你是怕到时候云石长老反悔吧。”
“这种担心也是有的……这件事情对你来说轻而易举,你就答应了吧。”
“好吧,我答应,你可以说啦。”
“我还有一个条件……”
“你有完没完!”灰曜抓起酒碗扔了过去,凯文笑着躲到一旁,有了灰曜的承诺,他顿觉心情轻松许多:“就一个!”
灰曜气得要起身追赶,凯文只得认输:“我说,我说还不行嘛。”
“你就是死性不改,都什么时候了,还跟我没个正经。”
“行啦,从小骂到大,还没骂够呀……又来是不是,再来我真跑啦。”
灰曜又好气又好笑,索性把双手揣在胸前:“跑啊,你跑啊。”
凯文瞅了一眼灰曜的表情,身体冲着大门,双脚却不听使唤地挪回原处:“好啦,说正事,说正事还不行吗!”
“要说你就快说,不想说就赶紧走。”
“嚯嚯,当个酋长脾气越来越大了呀……”见灰曜扬起胳膊,凯文急忙收口,“呃……我是这样想的,我记得你说起过复制品,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工匠能……”
灰曜猛地拍了一下大腿:“哎呀,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招呢,太可惜啦。”
“现在知道也不晚呀。”
“晚啦!”
“啊?”
“我在向先知讲述酋长的记忆时,先知也问了跟你一样的问题,我顺口就如实答了,以先知的谨慎和心机,他一定会对复制品有所防备的。”
“那有什么关系,我们可以先备着,万一发现符坠的人是你的亲信,这事不就成啦。”
“可万一不是呢?”
“那就另寻机会呗,反正有复制品在手,总能找到机会偷梁换柱的。”
“说得轻巧,符坠一旦落入先知手里,只怕……”
“你刚才怎么说来着,你说多一些准备总是好的,可现在为什么前怕狼后怕虎啦?”
“我只不过是在做最坏的打算。”
“你还不是跟我一样,死鸭子嘴巴硬。”
“好吧好吧,这事依你,明天我就把最好的工匠找来。”
“你可千万别走漏风声啊。”
“你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婆婆妈妈了?”
“这可是性命攸关的事啊,我尊敬的酋长!”
“少来这套,我问你,除了这个之外,还有什么?”
“还有真神的那几个伙伴,也得好好照顾。”凯文说话时表情颇为严肃,以至于灰曜误以为这其中定有什么关键之处,直到看到凯文眼中掩饰不住的笑意,他才恍然大悟:“你这家伙,又跟我提条件是吧!”
“这可不是条件啊,留着他们几个日后有大用。”
“什么狗屁大用,你少在我面前耍小聪明,不过这事就算你不说,我也暂时不会动他们。”
“有你这句话就行啦。至于其他的……先知手下有多少亲信,你知道吗?”
“这个就难说啦,表面上他只有一队辅助祭祀的亲随,人数大概五十几个,但是这么多年以来,他是否在暗中发展自己的势力就不得而知啦。”
“你信得过的人有多少?”
“除了两名长老,还有三名队长以及他们的队员,加上我身边的守卫,两百人是有的。”
“那就这样,等引渠挖成以后,你把可信的人安插到筛选的人群中去,一来时刻关注找寻的结果,一来把先知的人一个个找出来,然后死死盯着。”
“嗯……让我想想……”灰曜沉吟半晌,微微摇头道,“这事得慎重,即便要做安排,也得小心翼翼,如果让先知察觉,无异于同他公开宣战。”
“你说得没错,在先知的底牌没有亮出来之前,我们都得谨小慎微,但你我兄弟联手,又拥有酋长和真神的身份,一定能把先知……除!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