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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傲雪弄秋霜     暗翼之城txt下载     暗翼之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章 临危受命

    震惊之下,凯文差点脱口喊出依莎贝尔的名字,幸好他及时醒悟,第一个字音刚刚发出,便被他强行转化成“唔”字,接着又补上一句不合时宜的“辛苦了”,才把冒失的窘境敷衍过去。

    那队长见凯文表情有些不自然,只道是队中有女兵的缘故,便解释道:“她是我的未婚妻,这次软磨硬泡跟我出来,没想到……唉……”

    未婚妻!凯文只觉得胸口被重捶一下,父亲的那番话语忽然响在耳畔:“那个依莎贝尔,你只见过一面,她现在状况如何,是否已经嫁为人妻,你知道吗……就算你能成为骑士团的一员……你又能用什么保证她会成为你的爱人……”

    凯文心头一股酸楚一阵刺疼,可表面上还得装出一副若无其事恍然大悟的模样:“哦,原来是这样……”

    那队长并不愿在这件事上多做纠缠:“阁下想知道什么事情,就请说吧。”

    “唔……”凯文忙收摄心神,直言相问,“请问队长,您的队伍是不是隶属于教会骑士团?”

    “嗯,有眼光!”

    凯文闻言,赶紧端正姿势,冲着那队长行了一个军礼,闹得那队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凯文解释道:“队长大人,我叫凯文,现任诺迪雅警备团第三中队中队长。”

    “啊!”那队长颇感惊讶,他上上下下将凯文打量一番之后,微微点头,“没想到你也是军人啊。我是汉姆,隶属于教会骑士团第二骑兵团,现任第五骑兵队队长。”

    “属下见过汉姆队长!”凯文再次行礼。

    “快别这样,我们既是同僚,周围又没有外人,就不用客气来客气去啦。”

    凯文却道:“您军阶在我之上,尊敬您是属下的本分。”

    “好啦好啦。”汉姆招呼凯文在身旁坐下,“你的本分已经尽到了,我们还是继续之前的话题吧。”

    凯文见汉姆虽然仍旧和善,但话语中的称呼已有改变,心有感想却也懒得去计较:“汉姆队长,不知您这次深入埃索拉平原,是否也是为了寻访幻城?”

    “嗯……不瞒你说,是,也不全是。”

    “队长的意思是……”

    “我们的任务是寻访一位隐士,据查,这位隐士隐居在靠近拉穆荒漠的边缘,大致方向与传闻中的幻城相差无几,所以就顺便一起了。”

    “属下明白了。”

    “听你的说法,你们几个是为了幻城而来?”

    “是的,我们受警备团赫拉克团长的委托,前去查探幻城的传说是否属实。”

    “赫拉克……”汉姆轻声重复了几遍这个名字,摇头道,“不认识……不过你们团长心可真大,难道他就没听说过平原上危机四伏,居然只派你们几个人出来?”

    “这不能怪团长,他也曾劝我多带点人手,可我觉得人少也是一个优势,至少不会太过显眼。”

    “嗯……”汉姆脸上闪过一丝不悦,在他听来,凯文这句话似乎有些暗讽的意味,不过他很快就恢复正常,“这么说,你们这一路没有遭遇部落的袭击?”

    “没有,也许是因为我们一直寻迹追踪,才会恰巧避过了部落的防线吧。”

    “哦?你们一直在跟踪我们?”

    “队长,您可别误会。”凯文见汉姆眼中透出质疑,急忙解释,“几天前我们在平原上发现大群秃鹫,处于好奇找到了您和部落的战场,我们认出坟前的长剑是教会的武器,心中担忧便沿着马蹄印跟了下来,谁知道越跟越心惊,于是我们快马加鞭,还好在紧要关头及时赶到。”

    汉姆从凯文的神情中没看出作假的痕迹,便说:“原来如此,幸好你们有心,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只可惜我们势单力薄,您的部下也是伤亡惨重,如果此时部落卷土重来,只怕我们仍然难逃厄运啊。”

    “唉……”汉姆长叹一口,“是啊,如果再这样打下去,确实不知道最终结果会是什么样子……”

    “队长,我们是不是应该向友军寻求帮助?”

    “这两天我已经先后派出三支小队赶往卡拉达斯要塞,如果顺利的话,他们应当快要抵达了。”

    “那三支队伍是去求援的么?”

    “是啊。”

    “我一直以为是分散敌人兵力的计策,原来……”

    “有什么不妥么?”

    “汉姆队长,根据我们对沿途印迹的推测,您所派出的小队都有部落追杀,说不定他们已经英勇殉职了。”

    汉姆沉默不语,眼神中流露着一种令人心疼的哀伤,凯文不忍,劝道:“队长,要不,我们撤兵吧,或者,后撤一段距离再去搬求救兵,我相信部落只是阻止我们靠近幻城,假若我们后撤,他们应当不会穷追不舍的。”

    “不行,骑士团怎么能在部落面前示弱。”

    “属下不是那个意思……”

    “你我虽然同是军人,但你可能无法理解,荣耀对于骑士团来说,比生命还珍贵,所以就算我们血染黄沙,也不能在部落面前露出半点胆怯,更加不能退后半步。”

    “可是……”

    “没有可是!”汉姆瞪大眼睛盯着凯文,“你也不用劝我了,我这次出来立了军令状,不完成任务誓不回头。”

    “可是汉姆队长,如果没有援军,您就真的忍心看着手下一个个倒下吗?”

    “不!他们都是我最信赖的兄弟,看着他们牺牲,我比谁都痛苦,但是,我们必须为荣誉而战。”

    凯文心头一热:“汉姆队长,属下愿加入您的队伍,与您并肩作战。”

    汉姆却摇头道:“你没有这个义务,虽然我有权征用你的小队,但……你们已经救过我们一次,我不想再拖累你们。”

    “队长,我们的任务与您有相同的部分,所以归入您的麾下也在情理之中。”

    汉姆沉吟片刻,忽然说道:“那好,凯文队长,我现在正式征用你的小队。”

    这个转变来得有些突然,凯文一愣,随即回应:“属下遵命!”

    “根据目前的情况,我决定取消你们之前的任务,由此引发的一切后果,我会向你们团长进行解释。”

    “属下明白,请队长下达新的任务。”

    “我命令你的小队明天清晨便护送依莎贝尔返回玛修斯城。”

    “啊?”凯文心头一颤,他能明白汉姆的用意,不仅是为了保证依莎贝尔的安全,也是为了让他的小队不再牵扯到战事之中,虽说他也很想带依莎贝尔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但是汉姆这种舍生取义的胸襟着实令他汗颜,一句话忍不住脱口而出,“这怎么行!我们怎能临阵脱逃!”

    “这是命令!”汉姆低吼一声,语气立刻又低缓下来,“她本来不会陷入这种危险之中,可是因为我的一念之差……我希望你能理解我的心情,就算是帮我一个忙,如果我能有幸生还,一定重谢。”

    “队长您……属下一定竭尽全力完成任务,可是,如果换做属下是那位姑娘,一定不会在这个时候离开。”

    “我知道,所以,你有一个晚上的时间考虑,不管用什么办法,明天清晨一定得带她离开。”

    凯文不得已接下任务,心中却在盘算该如何劝服汉姆撤兵。

    此时天色已晚,菲尼等人正在篝火旁准备晚餐,艾米丽见凯文回来,焦虑地迎上前去:“凯文哥哥,我的戒指不听使唤了。”

    “怎么回事?”凯文满脑子都是问题,如此随口一问略显敷衍,并且脚步也未曾停下,艾米丽感受得到,嘟着嘴巴跟在他身后,连喊几声才把他唤醒过来。

    “你的戒指出什么事了?”凯文歉意地陪着笑脸,拉着艾米丽坐在篝火旁,“我在想事情,你别见怪啊。”

    艾米丽立时忘了刚才的不快,伸手抓起一根枯木,催动戒指中的魔力,一团冰晶从掌心沿着枯木延伸,只是冰晶攀援到一定距离就不再继续,不管艾米丽如何努力,始终无法将这根枯木完全冻结。

    “凯文哥哥,你瞧,我现在连一根木头都冻不住啦。”

    “怎么会这样?”

    “我就是不知道才问你呀。”

    “难怪之前战斗时,你和卡尔有些招架不住,原来是因为这个。”

    “嗯。”艾米丽狠狠点了一下头,“我本打算把那些部落全给冻上,可是箭射出去一点效果都没有。”

    “这就奇怪了。”凯文抠着后脑道,“是不是这几天太辛苦了才会这样……”

    “我也这么认为,可是她不信。”卡尔插言道,“我要她别着急,今天晚上先好好睡上一觉,明天早上再试试就知道了,可是她就是紧张得不行。”

    “我当然紧张呀,换做是你,难道你不想知道其中的原因啊。”艾米丽没好气地顶了一句,卡尔苦笑一声便不再说话。忙着做事的菲尼朝艾米丽看了几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到最后还是强忍下来。

    凯文暗笑,心想这两个家伙估计已被艾米丽吵得不行,若是换在平时,他一定会趁机火上浇油,可他今天确实没有这个心境:“艾米丽,我觉得卡尔说的有些道理,毕竟几天前在旧都市还是一切正常的。”

    “那……好吧。”艾米丽勉强答应下来。

    卡尔赶忙岔开话题:“凯文,那些人真的是骑士团么?”

    “嗯。”

    “那他们……”

    “他们说是去拉穆边界寻访什么隐士,顺便调查一下幻城。”

    “这么说,传闻都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艾米丽兴致又起,“依我看,那些部落就是幻城的守护者。”

    菲尼好不容易逮着一个说话的机会:“对,否则,他们也不会追着骑士团不放。”

    “是与不是倒不重要,反正部落不会就此罢休,就凭骑士团现在这点人手,只怕再来一次就会全军覆没了。”

    “所以……”凯文略微有些迟疑,“所以,他们把我们几个收编了。”

    “啊?凯文哥哥,他们怎么能收编我们?”

    “我和菲尼是警备团的正式军人,你和卡尔也算半个,而且骑士团的军阶在警备团之上,他们确实有权收编我们。”说话间,凯文已从纠结中挣脱出来,决意如实相告,“但是,这并不是他们的意思,而是我主动提出来的。”

    此话一出,卡尔等人都愣住了,艾米丽愁眉苦脸地说道:“可是凯文哥哥,如果明天我的法术还不能恢复过来,就凭我们四个人的力量,根本帮不上什么呀。”

    “凯文当时并不知情,何况,那些人也算是我们的战友,我们自然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送死。”

    “哥哥,我明白的。”艾米丽仍然忧心忡忡,“我只是担心……”

    “你们不用担心,汉姆队长给我们安排了一个新的任务,要我们将一名女兵护送到玛修斯城。”

    “那他们呢?”

    “我试图劝说他们后撤,可是汉姆队长坚决不同意,看样子是准备舍生取义了。”

    “这已经再明显不过。”卡尔道,“想来,那女兵应当是队伍中唯一的女性,那队长想保全她,却又不愿为了她撤兵,正好把我们派上用场。”

    “正是如此。”凯文点头,“那女兵并不隶属于这支队伍,也没有任务在身,所以队长才会送她离开,否则,我相信队长不会违背原则厚此薄彼的。”

    “这个队长也真是。”艾米丽歪起头若有所思的说道,“既死板倔强的遵守军规,又柔情千转的惜香怜玉,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凯文迟疑片刻,还是说道:“那女兵是汉姆队长的未婚妻。”

    “我说呢,原来是因为这个……”

    “先别管这些了。”卡尔打断了艾米丽即将发出的感慨,转而对凯文说道,“你已经接下这个任务了么?”

    “这是命令!”凯文学着汉姆的口吻说道,“既然已被收编,我能不接受吗?”

    菲尼急道:“其他人呢?我们当真扔下他们不管?”

    “我正为此头疼呢,先不说其他人怎么处理,单说这名女兵,你们认为她会抛下未婚夫独自逃生吗?”

    几人异口同声给出了答案:“当然不会。”

    “可是命令已经下达,你们有什么办法?”

    “这个好办。”卡尔道,“我们可以趁她熟睡时将她绑了,然后带她离开就是,那个汉姆队长肯定不会反对。”

    “然后呢?难道一路上被她责骂,听她痛哭?”

    艾米丽正色道:“那就塞住她的嘴巴。”

    “只怕不会那么简单,据我了解,那名女兵有点来头,这一路上万一出点什么疏漏,只怕我们几个制服不了她。”

    “凯文哥哥,那用徽记把她传回去吧,或者,你带着她飞回去。”

    “这回可以破例了么?”

    “哼!你早就破例了好不好,别以为我没看见你带着菲尼飞出重围。”

    凯文憨笑两声:“菲尼太重了,带着他飞不动。”

    菲尼脸上一红:“我的体重很正常啊,你自己能力不够怎么能怪我呢?”

    大家跟着起哄,凯文却道:“好啦,越说越远了,我们还是言归正题吧,其实我并不想护送那名女兵,我想把他们剩下的人全部带走。”

    “我也是这么想的。”“凯文哥哥,这样才对呀。”“凯文,就这么干。”

    “那你们有办法说服汉姆队长吗?”

    “干嘛要说服他呀。”艾米丽一副鬼脸,“直接把他绑了,剩下的事情不就好解决了么?”

    “绑架队长?违抗上司?这可是军队的大忌啊!”

    卡尔笑道:“怎么?你不敢?”

    “我有什么不敢。”凯文故意挺起胸膛,“只要能救下这帮家伙,这种罪责我才不怕呢。”

    四个人轻声笑作一团,凯文偷眼往骑士团的方向瞄去,可是暗夜之中除了几堆篝火,始终看不见依莎贝尔的身影……

第九章 荒原兵变

    夜已深沉,凯文却难以入睡,依莎贝尔的出现将他的心境彻底打乱,尤其是在这种危机四伏的情况下,一种强烈的保护欲和探求欲在他心中肆意滋生。

    很多次,他都想以值夜为由靠近她的身边,可每次都在中途放弃,他不知道自己害怕什么,也不清楚心里到底想要些什么,他只知道,只要眼神瞟向依莎贝尔的方向,一颗心就会按捺不住的悸动。

    他总是找同伴们说东道西,寄希望以此转移注意力,可是卡尔等人实在累得不行,菲尼和艾米丽在含糊应答中沉沉睡去,卡尔熬到后来扔下一句:“部落应当不会在黑夜发起偷袭,否则沿途留下的,绝不只有正面交锋的战场,而且骑士团也不可能坚持到现在……”这句话似乎还没说完,他已将双臂束在胸前闭上了眼睛。

    凯文百无聊奈,只得强迫自己不再胡思乱想,可是浑浑噩噩之中,赛琳娜和依莎贝尔的影子都出现在眼前,一个令他伤心欲绝,一个却是镜花水月,他没想过要在两者之间做出选择,可是两个身影总在那里纠缠不清,没人胜出也没人落败,反倒是他这名“看客”心力憔悴,最终体力不支的浑然睡去。

    清晨的凉意把他从梦中唤醒,天空中星光已然黯淡,月色也悄然隐去,天边一抹鲸白宛如黑色穹宇裂开的一道缝隙,身旁的篝火早已熄灭,清冷的空气侵蚀着同伴们的身体,使得他们的手脚全都微微蜷缩起来。

    凯文不忍过早把他们唤醒,便轻轻站起身来,抬头间双眼不自觉的又朝依莎贝尔的方向望去,借着微弱的晨曦,他依稀看见一个身影站在土坡上翘首远望。

    凯文只道那人是值夜的士兵,便提剑前去换班,可是还没走到近前,他已确认那个身影竟是依莎贝尔。

    凯文立时愣在当场进退两难,依莎贝尔发现了他,快步来到他的身旁,待到确认身份之后才轻声问道:“醒啦?”

    “嗯。”凯文神情窘迫,好在晨光熹微,他的异样并未引起依莎贝尔的注意,“我……我来换班吧,趁天亮之前还有些时间,您……赶快去睡一会。”

    凯文差点语无伦次,虽说这种对话场景并非如他想象,但是能与依莎贝尔当面说上几句话,确是他由来已久的心愿,如今心愿竟然就此达成,他反倒有些手足无措了。

    “不用,我刚换下一名士兵,现在还不困。”

    依莎贝尔声音不大,但听起来依然婉转清脆,与林间的雀鸣并无二致,凯文只觉得受用无穷,张嘴说出一个“那……”字以后,竟然想不起该说些什么。

    依莎贝尔见凯文迟迟没有离开,奇道:“你有事?”

    凯文被这句话提醒:“呃……确实有件事情……想跟您商量一下……”

    “凯文先生,你不需要使用尊称,请直接叫我依莎贝尔吧。”

    “依莎贝尔……”凯文忍不住喃喃两句,倒是令依莎贝尔有些不自然了:“凯文先生,你不是有事么,请直说吧。”

    “噢……是这样的,昨天汉姆队长交给我一个任务,命令我……命令我……”

    “是不是让你为难了?”

    “确实为难,队长命令我带你离开……”

    “猜到了。”依莎贝尔侧过身去,“他早有这种想法,只是被我拒绝两次之后就不再提起,昨天见他跟你谈了那么久,就料定他在打你们的主意。”

    “这……队长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

    “哼,我的安全就是安全,他呢,蠢得像一头驴一样。”

    乍闻此言,凯文差点乐出声来,他憋住笑意试探道:“听你这么说,你对汉姆队长的打算存有不同看法。”

    “唉,这个就不说了,等会你找个机会告诉汉姆,就说你的计划被我识破,你已经拿我没有办法了。”

    “可是,我并没有打算执行队长的命令。”

    “哦?”依莎贝尔很是意外,“那你……”

    凯文直言不讳地说:“我想绑架队长,挟令全队后撤,然后再派人求援。”

    “啊?”依莎贝尔一愣,旋即轻声笑了起来,“你的胆子真够大的,我听汉姆说,你的小队已被收编,你竟然还敢放肆。”

    “看来,你是不会反对了。”

    “我有说么?”

    “呃……”

    “我绝对不会怂恿你们以下犯上,但这件事情我从头到尾就不知道。”

    凯文会心一笑,转身回到篝火旁将同伴们唤醒,几个人按分工收拾好武器绳索,不声不响地摸到汉姆身旁。

    汉姆睡得正香,突然被脖间的冰凉吓醒,当他迷迷糊糊睁开双眼,看清凯文的举动,惊呼一声:“凯文,你要干什么!”

    汉姆的叫声把一众士兵震醒,待到众人意识到发生了意外,低头去找武器时,才发现所有能用的东西都被集中在一处,由菲尼和艾米丽看守起来。

    站岗的依莎贝尔闻讯跑了过来,用剑指着凯文等人怒斥:“凯文,你们要造反吗?”

    凯文胁迫汉姆站起身来,冷笑道:“放下武器,否则,只怕汉姆队长又要多出几道伤口!”

    “你敢!”依莎贝尔话音刚落,卡尔已经仗剑上前,与她虚晃两招之后,轻松将她的长剑夺下。卡尔扬起双剑环指围成一圈的士兵,冷冷喝道:“你们谁敢乱动,就别怪我不客气!”

    有士兵悄悄询问依莎贝尔:“队长,怎么办?”

    “大家别慌。”依莎贝尔低声吩咐,旋即高声质问:“凯文,我们当你是救命恩人,所以以礼相待,可你这是什么意思?”

    汉姆显得十分焦躁不满,他扬声喝道:“都别啰嗦了,快动手,他们就四个人,大家一起上,别管我!”

    有几名士兵跃跃欲试,却被依莎贝尔一把拦住:“汉姆,你先别急,至少先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眼见士兵们又退回原处,汉姆急得只想挣脱凯文的控制。凯文把剑锋贴得更紧,朗声道:“我虽然知道你们忠勇,但部落人多势众,以我们现在的状况,怎能跟他们抗衡,所以我极力劝说汉姆队长退兵求援,可他一心死战不肯退缩,不得已我才出此下策,这不是临阵脱逃,而是为了补充兵力,再图完成任务。”

    “不要听他胡说,骑士团的荣耀……”汉姆刚喊两句,凯文已快速调转剑柄砸在他的后脑上,汉姆闷哼一声昏了过去,吓得依莎贝尔惊呼:“凯文,你!”

    凯文冲她微微摇了摇头,取来绳索将汉姆五花大绑起来,然后对众人说:“我是诺迪雅警备团第三中队中队长凯文,我的任务跟你们一样,虽然你们的编制在我之上,但依据趋利避害的原则,我有权征用你们,有不同意见者,现在就请站出来,如果没有,你们必须无条件听从我的命令。”

    士兵们面面相觑,大家其实都清楚汉姆过于偏激,但对凯文的做法又不敢苟同,不少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依莎贝尔身上,毕竟她是汉姆的未婚妻,此情此景之下,似乎只有她才最有发言权。

    依莎贝尔很是为难,支吾了好一阵子才挤出一句话:“我……不属于你们的队伍,无权干涉……干涉……”

    凯文知她有意回避,便抢声道:“我再数三下,如果还没有人站出来,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一……二……三!”

    当这个“三”字喊出口,凯文似乎看见有不少士兵在暗暗疏气,如此一来,他心中更加有底,于是高声下令:“那好,所有人听命,立刻收拾行装,我们改道卡拉达斯要塞。”

    士兵们领命散去,卡尔等人全都聚到凯文身边,艾米丽赞道:“凯文哥哥,你刚才下令的样子好威风啊。”

    凯文憨笑两声,卡尔却问:“你确信这些士兵不会捣乱么?”

    “应该不会。”凯文朝地上的汉姆努了努嘴,“只要他不乱叫,应当没事。”

    菲尼笑道:“这个简单”,说着掏出水囊把汉姆激醒,趁着汉姆张嘴欲呼的时候,将一团粗布塞进他的嘴里,气得他只能“唔唔”乱哼。

    此时,有士兵牵来战马,众人不顾汉姆的反抗,七手八脚把他推上马背,又用绳索把他固定,然后由菲尼牵着缰绳,跟随大部队向要塞方向驰去。

    果如凯文所料,部落并没有追杀过来,甚至连部落的影子都未曾出现,一队人马不停蹄地在荒原上穿行,很多人回想起连日来的不堪,都有一种大难不死的超脱之感。

    汉姆一直试图挣脱束缚,直到最后精疲力竭才消停下来。依莎贝尔虽然一直陪在他身边,却始终没跟他多说什么,也许她对汉姆的性格太过了解,知道在这件事上不可能说服于他,所以只能在他身体状况出现异常时给予适当的照顾。

    一天下来,一行人已然后撤八十余里,汉姆见事情不可逆转,抵触情绪也渐渐被消磨一些。这一天的行程,众人确实累到不行,一顿草草的晚餐之后,便围成一圈酣然入睡。

    轮到凯文值夜时已是深夜时分,他四下巡视一圈后回到篝火旁,挑了几根枯枝扔进火中,将昏昏欲睡的篝火重新激活,一阵噼啪的声音从火堆中发出,为数众多的火星腾空飞起,在半空中炸开,映出了篝火对面依莎贝尔熟睡的脸。

    她的脸庞如初见时那般细腻,在火光的映衬中,宛如透晰的玛瑙晶莹红润,那一双弯眉温柔地俯卧在眼帘旁边,似在温情守侯,也似呢喃低语,更似终身厮守的情侣默默相望,她那精致的鼻梁宛如凝脂中精雕细琢出的山峦,在跃动的光影中充满着精灵的生机,伴着那两瓣绯红的双唇翩翩起舞。

    凯文竟看得如痴如醉,心中的暇思如同火焰般忽高忽低忽明忽暗,一时间竟忘了自己的所在,恍惚中又回到了当初的诺迪雅,马背上的那个姑娘一直在冲他微笑,好象已是多年的相识,更象芳心暗许的模样……

    次日清晨,队伍还在整装,依莎贝尔特意来到凯文面前:“凯文先生,汉姆想跟你聊几句。”

    凯文很是歉意:“我担心队长……所以一晚上都不曾给他松绑……”

    “没事,我知道。”依莎贝尔显得很是平静,“我刚才已经把他放了。”

    “啊?”凯文一惊,以为依莎贝尔改变主意,不料她说道:“别担心,汉姆已经不再坚持。”

    “是吗?”凯文将信将疑,等他来到汉姆面前,见汉姆虽然面色沉凝却已没有那种激愤,这才稍觉安稳。

    汉姆开门见山地说道:“凯文,按理说我们的命是你救的,你的想法我们应当给予配合,但是你我都是军人,有些事情不能完全按照情理去做,所以对于你这种以下犯上的行为,我依然无法苟同。”

    “汉姆队长,我这么做也是权宜之计,还请队长海涵。”

    “算了,这件事情既然发生,我也不想再说什么,就当你我扯平了吧。”

    凯文原本就没想从救人一事中获取什么好处,汉姆这么一说,他自然乐于接受:“好啊,那我们就互不相欠了,只是不知道队长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都已经走到这里了,就去卡拉达斯要塞吧。”

    “真的?”

    汉姆叹气道:“其实,我的手下已经无力再战,不仅剩余的人数严重不足,而且大多数人都有伤在身,再打下去除了英勇战死,很难想象会有其他什么结果,如果不是因为他们的斗志低迷,就凭你们四个人,怎么可能得逞。”

    “那倒是。”

    “还有,我觉得依然贝尔有句话说得有道理,她说上司只会关心任务是否完成,至于其中的过程谁也不会在乎,况且,卡拉达斯要塞的总督穆勒是我的挚友,他一定会给我提供必要的帮助,而且只要我说明缘由,他一定不会让消息走漏到玛修斯城。”

    “这样挺好啊,看来选择去要塞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汉姆淡淡一笑,对凯文的说辞不加判别:“我找你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

    “队长请说,属下定会尽力而为。”

    “我们前往要塞休整可能需要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内,我想派遣你的小队穿越部落领地,如果能探明隐士的下落、查清幻城的真假固然是好,如果不行,能摸清部落的实力和兵力的分布也是大功一件。”

    “队长……”

    “我知道以你们四人之力,根本无法与部落抗衡,但也许正因为人少,才不会引起部落的注意。”

    “队长说得有理,那这个任务我们接下了。”

    汉姆面露喜色:“有一点我必须强调一下,你们此去以侦查为主,切不可与部落正面冲突,不管最后结果如何,我希望看到你们安全返回要塞,到那时,我们再来重新制定下一步行动计划。”

    “队长放心,属下一定照办。”

    “另外,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汉姆犹豫了很久,“这件事情非同一般,如果不是因为我身有不便,一定不会泄露此事半句。”

    “队长请放心,属下一定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

    “嗯。”汉姆依然迟疑,但最终还是把寻访隐士的真实目的说了出来。

第十章 破釜沉舟

    望着依莎贝尔离去的背影,凯文心里久久不能平静,他的手中一直紧扣着那枚传送徽记,有那么几个瞬间,他几乎就要将它送给她,可他深知它关乎的是赫拉克的惦念和艾米丽的安危,就算他自信能避免同伴们陷入绝境,可在深厚的友情与不着边际的爱情之间,他的理智帮他选择了前者。

    “凯文哥哥,他们不会有事的。”艾米丽只道凯文担心骑士团的前途不测,却不知凯文心中所念只有其中一人。

    “凯文,他们走了,我们也该行动了。”卡尔牵着战马来到凯文身旁,两人扬首望向晨光中的远方,骑士团的队伍已经消失在荒草枯木的边际。凯文幽叹着接过缰绳翻上马背,又念念不舍地凝望一刻,这才调转马头扬鞭飞策。

    临近黄昏时分,一行人停下马蹄,凯文趁卡尔和菲尼四处收集干柴的机会,把艾米丽拉到一旁,将传送徽记交到她手里。

    艾米丽奇道:“凯文哥哥,你给我这个做什么?”

    “这是团长临行前交给我的,现在我们已经重回部落的势力范围,我担心迟早会与他们遭遇,所以……”

    艾米丽急忙把徽记塞回:“我才不要呢,我绝不会丢下你们一个人逃跑的。”

    “可是你义父再三叮嘱,再说了,你回去之后可以带兵营救我们啊。”

    “这种哄人的话我才不听呢。”

    “艾米丽,你听我说。”凯文把艾米丽捂在耳边的双臂拉扯下来,“我可不像汉姆队长那般刚硬,万一遇上部落,能打就打,不能打就跑,若是跑不掉,我们就投降,决计不会跟部落拼命,所以对我们来说,你就是我们的希望。”

    “那也不行,你可以把徽记给哥哥,或者给菲尼,反正我不要,他们去搬救兵也是一样,况且我还会魔法,留下来比他们更有帮助。”说到这里,艾米丽忽然面色忧郁,她低头拾起一根枯草,催动戒指的魔力,可是冰晶沿着草叶攀升一半之后便停了下来,任凭她如何努力都无济于事。

    艾米丽气恼地扔掉枯草:“凯文哥哥,你瞧,我的法术为什么还是不行?”

    “可能是你太累了,或者,跟这里的气候有些关系吧。”

    “噢。”艾米丽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洛利维雅一直都生活在雪山冰原之中,而这里是气候炎热的平原荒野,也许她真的不适合这种环境吧……”

    凯文可不想把话题扯远:“艾米丽,你还是先把徽记收下吧,说不定我们运气好,根本用不上也难说呢。”

    “不。”艾米丽仍旧坚决不从,凯文只得继续劝道:“你有没有想过,不管是卡尔还是菲尼,还有我,我们三个都不可能不顾你的生死而收下徽记的。”

    “我当然知道,但是你们是否想过,我也不会不顾你们的生死独自偷生啊。”

    “我不是说了吗,我们的性命都在你的手上,你的责任重大着呢。”

    “我才不信你这一套呢,反正我不要!”

    “你收下吧,要不等会他们回来,我们三个肯定会一起劝你的。”

    “凯文哥哥,你……”艾米丽瞪了凯文一眼,“你就知道以大欺小以多欺少!”

    “所以啊,你还不如趁他们不知道把徽记拿着。”

    “你反正有道理,我说不过你,给我吧。”艾米丽满脸不情愿,却还是把手伸到凯文面前。凯文暗喜,忙把徽记递了过去,谁料艾米丽接过徽记突然砸向地面,凯文来不及阻拦,徽记已经撞击在岩石上,顿时碎裂成几块。

    “你!”凯文抢上前去,可是徽记破碎得再也无法复原。凯文不由痛心疾首:“艾米丽,你……你知不知道这徽记有多珍贵?”

    “我才懒得去管呢,我只知道没有了它,你就不会逼着我做不喜欢的事情了。”

    “你呀……”凯文实在不忍责怪于她,“不管怎么说,你也不应该把它摔坏呀,你不知道铸炼一枚徽记需要花费多少时间多少精力,而且,这么一枚徽记,很有可能就是我们克敌制胜的秘密武器,可是你……唉……”

    艾米丽似乎意识到错误,她刚想说点什么,卡尔已经回转过来:“你们在说什么呢,这么严肃?”

    凯文忙把徽记碎片收进手掌:“也没什么,我们正在研究艾米丽的魔法出了什么问题。”

    艾米丽顺藤而上:“是啊,哥哥,你说我的法术为什么施展不出来,难道真如凯文哥哥所说,要么就是我太累了,要么就是洛利维雅之戒不适应这里的环境。”

    “我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卡尔扔下干柴,双手按在艾米丽肩头,“你也不必过于担心,几天前在赌场都还正常,我相信现在的状况只是暂时的,等我们回到诺迪雅就会恢复如初啦。”

    艾米丽点头称是,侧目间却冲着凯文做了一个鬼脸。

    凯文有苦说不出,只得装模作样帮着卡尔准备晚餐,就在这时,尚未折返的菲尼突然发出警报:“不好啦,部落来啦!”

    大家惊跃而起,只见菲尼撒腿狂奔,在他身后数十匹快马卷起一片黄尘正在逼近。

    凯文毫不犹豫地下令:“快上马,我去挡上一阵。”话音未落,他已抽出长剑,振翅迎上部落马队。卡尔和艾米丽慌忙收拾东西搭上马背,待到菲尼赶到后,几人一齐上马迅速逃离。

    凯文意欲打部落一个措手不及,他瞅准马队中首领模样的人飞掠过去,手中长剑直削那人脑门。

    那人瞥见一道黑影迎面而来,本能地举刀相迎,刀剑在空中碰在一起,刺耳的声音穿透马蹄的轰鸣,惊得他使劲拉住缰绳,活生生将狂奔的战马刹停,等他定下心神扭头观望时,才发现一条身影悬在半空,落日的余晖从那身影四周发散而出,竟似一尊闪着金光的神像。

    那人惊得“呜哇”大叫,那些从他身旁越过的部落全都拉转马头,当众人循着那人的手臂望向空中的身影,都不由自主地随着他滚落马背,冲着凯文的方向顶礼膜拜。

    凯文没想到对手不仅反应灵敏,而且臂力超群,长剑在与大刀相撞的那一刻,一股强烈的痛麻感沿着他的手掌瞬间传遍整条臂膀,震得他几乎无法握住长剑,正因为如此,他才无法快速发起第二轮攻击,可他也没想到,就在他努力恢复状态之时,那群部落全都跪拜于地,让他一时间竟想不通其中的缘由。

    部落众人拜服得相当虔诚,就算有人想偷偷抬头瞄上一眼,也会被旁边的人制止。凯文心中暗喜,他遥望卡尔等人已经相去甚远,便悄无声息地朝那个方向尾随而去。

    一路上,凯文终于想明白一件事情,那群部落之所以那般模样,一定是因为他能飞在空中,如果这个判断准确,那么往后的事情自然不会再有凶险。想到这些他不由心情大好,等到追上卡尔等人,他刻意炫耀地从半空滑落,恰好稳落在他的那匹马背上,吓得殿后的菲尼叫了出来:“凯文,你没事吧?”

    凯文回头一笑:“放心,我不会有事的。”说着,他双腿猛夹,策马赶上卡尔和艾米丽,扬起手臂在空中划了两圈,口中连声高呼“哟呵”,随后抢快节奏,把卡尔等人抛在身后。

    艾米丽满心好奇地扬鞭猛追:“凯文哥哥,等等我。”

    凯文狂奔一阵后忽然拉住马头,调转身体笑盈盈地等着三人风风火火的赶到。

    “凯文哥哥,你这是怎么啦?”

    “凯文……”

    凯文故作神秘地说道:“有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你们猜猜。”

    艾米丽可没这耐心:“凯文哥哥,你快说啊,再耽误下去,部落就会追上来啦。”

    “放心,部落不会追过来了。”

    看着凯文胸有成竹的样子,卡尔狐疑道:“你把他们打败了?”

    “他们可是有几十号人呢,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

    “凯文哥哥,你再这样,就别怪我不客气啦。”艾米丽作势扬起马鞭,菲尼也在一旁帮腔道:“你赶紧说吧,别再卖关子啦。”

    凯文微闭眼睛满足的自我陶醉一番,在三人的“众怒”之下,才把刚才的事情添油加醋渲染了一番。

    三人听完目瞪口呆,随后就是一阵七嘴八舌的质疑和询问,凯文很乐意一一作出解答,但是卡尔仍旧将信将疑,他坚持大家继续赶路,直到天色黑得无法前行才肯作罢。

    这一夜,凯文睡得并不安稳,除了对两名女子的胡思乱想,就是梦见各种奇怪的事情,若不是菲尼将他唤醒轮值,他甚至会误以为整夜都是他在守望星空。

    曾经多少个这样的夜晚,他孤单地仰望漫天星斗,把一腔难以名状的酸楚寄怀于繁星之间,他多希望各种烦恼和痛苦都能随着星光的闪烁而淡忘,可如今,更多的思绪夹杂于其中,竟使得星光也黯然失色。

    这样的夜晚对于依莎贝尔来说,也是一个难眠之夜,看着汉姆那张布满寒霜的睡脸,两行泪珠终于忍不住滑落她的脸庞。

    她原本以为汉姆愿意撤兵要塞,就等于不再把此事放在心上,可谁知在一天的行程中,汉姆未曾与她说过一句话,哪怕她关怀备至的嘘寒问暖,换来的也是冰冷的侧面。她回想着自打与汉姆相识开始,汉姆就把她捧在手里放在心里,何尝有过热脸贴上冷屁股的时候,可如今,他却变得如此冷漠,而且横蛮不讲道理,他的一举一动都像一根根尖刺扎入她的心底。

    而那一队部落兵马也彻夜未歇,他们一改夜不行动的惯例,顶着星光踏着月色拼命往回赶,到次日午后,他们终于回到位于埃索拉平原边缘的部落聚居地。

    这里虽然已经接近拉穆荒漠,但幸而有条小河流经于此,才使得两岸滋生出盎然生机。一座不算高的岩石山峦绵延于河流的东北水岸,形成了一道阻隔荒漠黄沙的天然屏障。

    部落的村庄便依山傍水而建,连绵数里的村落熙熙攘攘,在这荒芜之地竟繁衍出一派热闹喧嚣的都市景象。河流上架设着三座浮桥,它们是部落族人进出的主要通道,也是部落防御的重要关卡,浮桥两端耸立着石块垒建的塔楼,村庄的河流沿岸也密布着各种防御设施。

    部落的马队飞奔至河岸边,那名领头之人翻身下马,快速冲过浮桥钻进村落,一路狂奔到村庄中心区域。这里有很大一块空地,四周星罗棋布着数幢木质结构的圆形建筑,这些建筑与村落中的其他建筑明显不同,不仅占地面积更大,而且建筑格局也颇有考究。

    那头领气喘吁吁地直奔其中一栋房屋,急不可耐地推门而入:“先知!出大事了……灰曜看见……看见……”

    头领话还没说完,从屋内某个角落中传来一句毛骨悚然的声音:“擅入者,死!”

    “是灰曜失礼……可我真的看见……看见真神啦!”

    “胡说!”随着这声闷喝,一道身影从柱子后闪了出来,一只瘦骨嶙峋的手爪径直锁在那名自称灰曜的咽喉上,“部族禁令,不管是谁,擅入者,死!”

    灰曜吓得浑身哆嗦:“伟大的先知,我一时冲动,忘了禁令,请您看在真神的份上,绕过我吧。”

    “哼!”先知冷笑一声,“不管你带回什么消息,禁令就是禁令!”

    灰曜心知不妙,双手用力去掰先知的枯爪,可那先知力气大得惊人,无论灰曜如何挣扎,那只手就如铁箍一般死死锁住。灰曜吓得眼睛都要鼓胀出来,他的喉咙中咕噜咕噜阵阵怪响,似乎想要申辩,可先知的手指已经穿进他的皮肉,硬生生将他的喉管从中扯断。

    灰曜张嘴惨叫,可他的声音始终发不出来,他用尽最后的力气终于挣脱先知的控制,可是他的双手再也捂不住脖子间飞溅的鲜血,如喷泉般激射的血液从他的指缝中狂涌出来,溅得那名先知浑身通红。

    可那先知站在原地纹丝未动,一双眼睛透射出冷酷的目光,任由灰曜伸出血手无助的求救,任由他栽倒在地浑身抽搐,直到他四肢的颤动渐渐停歇,那先知才伸手将脸上的鲜血抹去。

    那先知口中念念有词,双手冲着灰曜的尸体点画圈收,一阵色泽极淡的烟雾逐渐将尸体笼罩起来,然后那具尸体在烟雾中慢慢变得透明、慢慢烟消云散,最后只剩下一套衣物摊在地上,就连满地的污血也消失得不留痕迹。

第十一章 蝎影谜沙

    “凯文哥哥,起床啦!”艾米丽趴在凯文耳朵边上用力喊了一声,吓得凯文一下子坐起身来,懵懂了好一阵子才想明白身在何处。

    “尽捣蛋。”卡尔笑眯眯地把艾米丽拉到一旁,“凯文,我们今天继续向东还是朝别的方向迂回?”

    “直线前进!”凯文很快找回昨日的得意状态,对部落的威胁全然不顾,他的自信将大家的担忧打消,只有卡尔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上马随着凯文一路东行。

    半天之后,一行人驻足在一处干涸的湖泊边。

    这处湖泊算不上很大,东西跨度最多不会超过二十米,奇怪的是,它的岸边怪石嶙峋,湖底却铺满细软的黄沙,湖岸线虽不规整,但整体看上去很是接近正圆。

    艾米丽饶有兴致地对菲尼说:“菲尼你看,这个地方像不像一颗巨大的海胆?”

    “像,尤其是那些沙子,看上去就像可口的胆黄。”

    艾米丽跳下马背:“凯文哥哥,我们在这里歇一会吧。”

    凯文点头:“行,我先去周围看看。”

    菲尼跟着下马站到艾米丽身旁,谁料艾米丽忽然发力,一把将他推下沙坡,还一边哈哈笑道:“好吃的黄沙海胆,多吃一点呀。”

    卡尔没有来得及阻止,菲尼已经滚下湖底,好在菲尼除了满身黄沙狼狈不堪倒也别无大碍。卡尔轻声责备道:“又瞎闹,万一下面有危险怎么办?”

    艾米丽吐了一下舌头,冲着菲尼喊道:“你快上来吧。”

    菲尼被艾米丽捉弄,心中并无恼怒只有欢喜,他傻笑着站起来拍去身上的沙尘,刚准备抬脚往上爬,忽然脚下失去支撑,他的重心不稳又摔倒在沙堆中。

    艾米丽笑道:“菲尼,还没吃过瘾吗?”

    菲尼却吓得脸色大变,他明显感觉到沙粒在快速下陷,他的双脚和身体几乎找不到可以着力的支撑,正在随着沙粒缓缓陷落:“流沙!快救我!”

    艾米丽和卡尔对流沙都没有概念,艾米丽只道菲尼在故弄玄虚,卡尔却看出菲尼面色不对,赶忙喝止艾米丽的嬉笑,纵身跳下沙坡,可是他还没有靠近菲尼,双脚就被流沙困得动弹不得。

    艾米丽这下急了,放开嗓门尖叫一声:“凯文哥哥,快来啊!”

    数十米外的凯文闻讯赶到,他见菲尼已被黄沙没及胸部,急得直接展开翅膀飞身下去。可是菲尼的身体就像被黄沙牢牢吸住,不管凯文如何用力,最多只能阻止菲尼继续下沉,却始终难以将他拔出分毫。

    凯文的翅膀将黄沙掀起,如浓雾一般将三人笼罩,卡尔被黄沙憋得睁不开眼、喘不过气,双脚也是越陷越深,眼看已经没及大腿根部,吓得他居然没了主见:“凯文,快想办法……”他的嘴巴刚一张开,沙尘立刻趁虚而入,堵得他差点背过气去,狂吐半天也没能将沙粒尽数吐净。

    菲尼更是呼吸苦难,他拼力喊道:“凯文,先救卡尔,否则,我们两个都要完蛋。”

    “我现在松手你就死定了!”凯文无心厚此薄彼,可确实无力两者兼顾,他只能苦苦支撑着,同时对卡尔大喊:“卡尔,千万不要乱动,你的动作越大就会陷得越快!”

    此时,岸边的艾米丽扔下一条绳索,卡尔在她的指点下好不容易才将绳索抓住,可是再想把绳索递给凯文或者菲尼已经难以做到。凯文的双臂牢牢锁着菲尼的两条胳膊,他不会放弃菲尼,也不会给菲尼任何挣脱的机会,更何况卡尔和菲尼之间的视线被风沙阻隔,卡尔数次扔出绳索都以失败告终。

    卡尔急得大叫:“凯文,快抓住绳索。”

    “卡尔,你先走!”凯文用足力气呐喊,“艾米丽,快把卡尔拉上去!”

    艾米丽急忙拉动绳索,可是她的力气根本拉不动卡尔,急中生智之下,她把绳索拴上马背,冲着马屁股狠狠抽上一鞭,那马儿吃疼,嘶鸣一声撒蹄就跑,强大的拖力迅速沿着绳索传递,卡尔隐隐觉得不妙,赶紧松开握着绳索的左臂,这才使得左臂的旧伤没有被这股强劲的力道所伤,但他的右臂差点被拉到脱臼,好在这股拉力的冲击持续时间不长,他的身体已被顺利拉出流沙。

    待到艾米丽拉住马头回转过来,卡尔已经爬上湖岸,艾米丽赶紧迎上去:“哥哥,你没事吧?”

    卡尔无暇解释:“快,把所有绳索全拿过来。”

    两人分头把其余几匹马上的绳索集中到湖边,卡尔将绳头依次扔向菲尼,还不住地喊道:“凯文,接住绳子!菲尼,看见绳索了吗?”

    其中一条绳索恰巧落在菲尼身旁,菲尼冲凯文道:“松开一只手,我来抓绳子。”

    凯文依言松手,菲尼一把便将绳头抓住,可是两人还没有来得及喘上一口气,菲尼四周的黄沙突然整体下陷,一个硕大的黑洞出现在菲尼下方,菲尼的身体也随之向下猛堕。

    凯文吓得猛扇翅膀,岸上的艾米丽和卡尔也是齐声惊呼,好在菲尼慌乱中并没有松开绳索,在艾米丽和卡尔的协助下,凯文终于遏制住下坠的势头,并慢慢从沙坑中飞升起来。

    艾米丽兴奋得大叫:“凯文哥哥,加油啊!”她却不知凯文已然尽了全力,就在她以为凯文和菲尼安然无恙之时,湖底的黄沙忽然如沸水般翻腾起来,一直巨大的黑色钳子从沙洞中探将出来,朝着菲尼的双脚夹去。

    菲尼大惊失色,双脚本能的向上悬提,谁料凯文承受不住,两人的身体都往下沉,眼看那黑色的钳子就要夹住菲尼,湖边的卡尔和艾米丽使劲拉动绳索,使得菲尼的身体平移了一段距离,才侥幸逃过钳子的攻击。

    那钳子一击不中便沉落进黄沙之中,众人惊魂未定,各自使出浑身解数,扇翅的扇翅、拉绳的拉绳,唯独菲尼在不停嚷嚷:“卡尔,快拉!凯文,坚持住!快啊,它好像又要来啦!”

    黄沙确实又开始翻涌,几个人逼出全身力气,终于在钳子探出黄沙前逃到了岸边。

    四人不敢多做停留,在凯文放下菲尼的同时,几人不约而同地跳上马背快速逃离。待到跑出数里路程,他们才停下脚步瘫倒在地。

    “那是什么东西?”等到喘息过来,几个人几乎问出同样的问题,只是讨论半天之后,谁也说不清楚那玩意到底是什么,有人说那是一只巨大的螃蟹,也有人说那是一只巨蝎,但不管猜测如何,除了凯文已经没人愿意再靠近那里半步。

    “凯文哥哥,你真的打算回去看看?”

    “是啊,我总觉得这异兽可能与幻城有关,我可不想错过任何一条线索。”

    “可是那东西太恐怖了,万一……”

    “你们放心,我不会有事的。”凯文爬起来猛灌几口凉水,自信地说,“不管那玩意是什么,反正它不能飞,单凭这一点,我就吃定它啦。”

    卡尔等人仍是极力劝阻,但凯文已经拿定主意,然而他去了没过多久便悻悻返回,大家忍不住问这问那,他却面色沉凝不愿多说,最后扔下一句“那玩意不知去了哪里。”便不再说话。

    艾米丽冲凯文做了一鬼脸,扭头跟菲尼轻声说道:“依我看,凯文哥哥多半吃了亏,要不然他一定会炫耀一番的。”

    菲尼一边点头一边示意艾米丽放低说话声音,以免被凯文听见。卡尔也凑拢过来道:“我看凯文脸色不好,说不定真有什么事情,你们先让他安静一下。”

    “噢。”艾米丽不情愿的答应下来,她却做不到一直不说话,所以她故意放慢速度,拖着菲尼落在队伍后头,低声细语的继续猜测着各种可能。

    一下午的时间很快过去,等到夜色降临篝火初上,凯文的话匣终于再次打开:“你们猜一猜,我在那里看到了什么?”

    卡尔等人早就盼着这个时刻,各种猜测顿时层出不穷:“你是不是看清了异兽的全貌?”

    “凯文哥哥,你是不是又跟那个东西打了一场?”

    “我觉得那个沙洞下面一定是那异兽的巢穴。”

    “对,那个沙洞应当就是那个东西挖出来的,说不定下面还有很多稀奇古怪的物品。”

    ……

    凯文摇着头逐一否定,等到大家再无新意,他缓缓而言:“我们离开以后,那沙洞已经被黄沙填埋,除了还能看出一大块面积的凹陷之外,并没有更多的发现。”

    “那你要我们猜什么?”

    “湖底的黄沙被那异兽搅动之后,再加上很大一部分流沙落入沙洞之中,一些被沙尘埋没的东西便露了出来……”

    “凯文哥哥,都是些什么?”

    “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否则凯文也不会沉默一个下午了。”

    “嗯。”凯文默默点头,“黄沙下面,是成堆的骸骨,有动物的也有人类的,我粗略的数了一下,人类的骸骨竟然超过一百,真不知黄沙里还埋藏着多少。”

    “啊!”艾米丽惊道,“难道,那里竟是一个巨大的坟墓?”

    “有这可能。”

    “凯文,你就是因为这个沉闷一个下午?”

    “不,我一直在想,如果那里不是坟场……”

    “不是坟场,那会是什么?”

    “如果只是一处坟场,应当不会有那么多动物的骸骨,而且,我在湖岸边的乱石中找到一处祭台,在祭台的两边,刻画着蝎子的图案,就跟我们见过的部落旗帜上的一样。”

    “这么说,你怀疑那里是一个祭祀的场所,而那些人和动物就是……就是……”

    “没错,我所担心的就是这个,你们想啊,我们现在已经深入部落的势力范围,这种地方如果是祭祀的场所,就一定跟部落脱不了关系,如果这些部落真的残忍到用人作为祭品,那我们……很难说会怎么样……”

    “凯文哥哥,你该不是害怕了吧。”

    “不是害怕,而是担心,我想了一个下午,也没想通究竟是该继续前进还是选择后撤。”

    “你不是说,那些部落冲着你膜拜么,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我担心的就是这个,你想啊,以他们原始和残忍,万一发现我并不是他们信奉的神明,那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凯文这番话说得大家频频点头,卡尔试探道:“依我看,我们要么放弃这个任务,要么就得迂回前进,尽量避免与部落遭遇。”

    “这样吧,今天晚上大家都好好想一想,明天一早我们再做决定。”

    “也好。”几个人都表示赞同,随后大家陷入了沉思当中。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艾米丽耐不住地轻声询问身旁的菲尼:“菲尼,你说那个坟场中的异兽,会不会就是旗帜上的蝎子?”

    “应该是吧。”

    “你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么?”

    菲尼看着艾米丽火光中兴奋的神情,自然猜到她已有答案,便故意装作不知,含含糊糊说了一些之后,仍旧没能搪塞过去。

    艾米丽得意地打断了菲尼:“你想啊,那些部落一定见过那只大蝎子,而且也见识过它的厉害,所以才会对它产生畏惧,敬它为神,只有这样,他们才会在大蝎子的巢穴进行祭祀,才会把它当做敬奉的图腾。”

    “有道理!”菲尼顿悟一般连连称是,还不忘夸上几句,“还是你聪明。”

    艾米丽更是得意,抬眼间却看见凯文和卡尔笑盈盈地望着她和菲尼,笑意中除了赞许,似乎还有一些难以言喻的东西。艾米丽脸上微红,忙用问题进行掩饰:“你们已经听到啦?”

    凯文笑道:“没想到艾米丽现在的分析越来越有道理了,这样下去,只怕很快就会超过你哥哥这个智囊了。”

    “凯文哥哥,不准拿我开玩笑!哥哥,你看凯文哥哥笑话我,你也不帮我说说他!”

    卡尔和凯文相视而笑,原本严肃的思考氛围瞬间就被轻松愉快所取代。这种轻松在即将面临的危难之前更加显得弥足珍贵,几个人都不愿轻易冷场,可是,对前途的忧心仍然把大家拉回沉默之中……

    夜晚的最后一班轮值是菲尼,也许因为太过疲劳和思虑过重,他在值夜中沉沉睡去,当他被清晨的寒意浸醒,突然发现晨光中一大群部落已经将他们团团围住,吓得他失声大叫:“部落!”

第十二章 借体还魂

    看着灰曜的尸体消失殆尽,先知取来一只土陶烧制的细口瓶,念动咒语将弥散在屋内的烟雾收进瓶中。这一切刚刚处理妥当,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先知没好气地喝问:“是谁?”

    一个声音立刻传来:“伟大的先知,酋长他……他快不行啦……”

    先知布满“橘皮”的脸上连续抽动几下,嘴角中挤出几个字眼:“知道啦。”

    等他收拾器物来到酋长住所时,屋内正聚集着好些族人,大家都默不作声的垂首围在酋长四周,一名中年妇女则半跪在床边低声抽泣,并不时抹着眼泪。

    床上躺着一名健硕的中年壮汉,他的头部、颈部和腰部都有粗麻绷带缠绕,绷带上隐隐渗透着血迹。他的双目紧闭不开,两片近乎没有血色的嘴唇微张着,游丝般的气息经由此处勉强维持他那微弱的生命痕迹。

    众人见先知到来,全都让到两侧,中年妇女跪伏到先知脚下,双手搭在先知的脚背上,连声祈求:“伟大的先知啊,求求你救救他吧……”

    酋长于数日前被骑士团所伤,这几天全靠先知调配的药剂维系生命,中年妇女自然把所有希望全部寄托在先知身上。

    先知将她搀扶起来交给旁人,然后来到床边探了探酋长的鼻息,转身对众人说:“酋长需要用药,你们全都出去吧。”

    “他不会有事吧?”中年妇女放心不下,可换来的却是先知冷酷的目光,她颤巍不舍的慢步退出,其他人自然不敢多言,都跟着朝门口走去。

    先知唯恐有人误闯,特意冲着众人的背影强调一句:“用药期间,擅入者,偷听者,死!”

    中年妇女闻言浑身一震,回首间,房门正在慢慢合拢,她的心忽然碎落成冰,一种强烈的预感油然而生,似乎房门关上之后就永远不会再开。她近乎痴怨的死死盯着屋内的酋长,甚至把满腔怨恨全都怪责在房门之上。那张门似乎成了阴阳之隔,那边是酋长越走越远的影子,而她在这边无助的撕心裂肺,无助的看着熟悉的身影慢慢消失。

    先知不屑地撇了撇嘴,抽出一把匕首将酋长身上的绷带尽数割断,袒露出尚未愈合的伤口。随后,他取出一颗黑乎乎的药丸,用水将它调化成略显粘稠的液体,并把这些液体全都涂抹在伤口上面。

    不知是药水的作用,还是酋长在用最后的力量与死神抗争,只见他的腰部忽然向上挺起,支撑着背部和臀部离开床板,然后又狠狠摔落下来,继而头部和四肢快速蜷缩,一阵低沉急速的呻吟从他口中发出。

    先知站在一旁一动不动,对于酋长的痛苦挣扎他竟视同不见,直到酋长终于瘫软不动,他才从怀中取出陶瓶,拔去塞子,一边将陶瓶中的淡雾倾倒在酋长身上,一边念叨着含糊不清的法术咒语。

    那些淡雾游走在酋长身体四周,通过酋长的毛孔、五官和伤口慢慢向体内渗透,十几分钟之后,所有淡雾尽皆消失,而酋长忽然睁开了眼睛。

    先知满意地停下咒语,退后两步背手而立。

    那酋长看清一旁的先知,吓得从床上翻滚下来,满眼都是恐惧的神色,他跪爬到先知面前,如捣蒜一般拼命磕头:“伟大的先知,求求您,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先知也不说话,抬脚绕过酋长径直坐在床沿之上。酋长赶忙挪动膝盖,跟着爬到先知面前,仍旧叩头不已。

    先知不耐烦地闷哼一声:“行啦!”吓得酋长立刻停下动作,伏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酋长一愣,慌忙回答:“伟大的先知,我永远是您忠实的奴仆!”

    “废话!”先知眼中怒气大盛,“你叫什么名字!”

    “我……”酋长不明就里,却又不敢不答,“我……我叫……灰曜……”话音未落,他又苦苦哀求:“伟大的先知,您就饶过我吧,灰曜再也不敢违抗禁令了……”

    “住口!”先知显得极不耐烦,“你再说一句求饶的话,信不信马上让你再死一次。”

    酋长吓得不敢再言,心中却在揣度“再死一次”是什么意思,他隐隐觉得发生了什么,可就是找不出任何头绪。

    先知见酋长消停下来,怒气随之散去不少,但他并没有新的举动和言辞,只是坐在床沿静静地看着,静静地等着。

    没过多久,酋长忽然抬起头来,望着先知满脸疑惑地询问:“先知,你……我……我这是怎么啦?”

    先知淡淡地回应:“灰曜,你如果不想再死,该做什么你应当知道。”

    酋长更加摸不清头脑,他很快发觉自己跪在先知面前,按理他的地位远在先知之上,怎么也不应该对先知下跪,可他还没有来得及起身,面部的肌肉忽然抽搐起来,两只眼睛不受控制的向上翻去,只留出两团白白的眼球。紧接着,他的双手掐住自己的脖子,咽喉处被钳制得“嘎嘎”怪响,他的身体也因难以呼吸而倒在地上。

    面对这种异相,先知仍是泰然处之,直至酋长苏醒过来并重新跪在面前才问道:“酋长,你还好吗?”

    酋长不敢抬头,几近呜咽地答道:“伟大的先知,我这是怎么啦?”

    先知微微点头道:“你站起来吧。”

    “灰曜不敢……”

    “你还想违抗命令?”

    “不……”酋长赶忙爬起身来,却依旧低着头不敢乱动。

    “很好,你现在仔细看看,你到底是谁。”

    酋长狐疑地把双手摊至眼前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又把目光逐一看向身体的其他部分,当他低头看清腰部和腿部的伤痕,吓得双脚一软,立时瘫坐在地上:“我……我……怎么在……在酋长的……酋长的身体里……”

    直到这时,他才猛然想起被先知掐断喉咙的情景,才明白刚才的殊死搏斗竟然是在同酋长争夺躯体,无限的恐惧因此而起,面前的先知瞬间成了凶神恶煞的模样。

    先知见他瑟瑟发抖张口无言,反而觉得心满意足:“灰曜,你现在可以做决定了,究竟是再死一次,还是用新的身体活下去。”

    “我不想死,灰曜不想死……”

    “只要你乖乖听话,你不仅不会死,还会过得比以前更好。”

    “伟大的先知,灰曜一定誓死效忠,绝无二心。”

    “很好,从现在开始,有外人的时候,你就是酋长,没有外人的时候,你只能是……灰曜!”

    “灰曜遵命!”灰曜终于克制住浑身的颤抖,摸索着重新拜倒,“可是先知,我……不知如何当……当这个酋长……”

    “笨货!”先知骂道,“等你在酋长身体里呆稳当了,自然会知道该怎么做的。”

    灰曜连连点头,心中还在猜测先知的话意,先知已然作了解释:“酋长的灵魂已经极为虚弱,你要尽快找到他,然后把他彻底打败,到那时,酋长的一切记忆和习惯都会变成你的,你还用发愁不会当这个酋长吗?”

    “先知英明!灰曜有罪在先,先知还能这样对我,灰曜……灰曜……”

    “你什么也用不着说,你只需记得,你的命是我给的,我同样可以随时拿走,轻而易举!”

    “灰曜明白!”

    “嗯。”先知的脸上终于泛出一线笑容,“你现在可以说说那个真神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灰曜忙把昨日所见原原本本地叙说一遍,先知听完沉吟半晌:“你没有眼花?”

    “灰曜不敢有半句假话。”

    “行啦,知道了,你继续假装大病初愈,等酋长的灵魂不再出现,立刻向我禀报。”先知说完,示意灰曜躺回床上,然后迈步打开房门,站在门外的露台上朝聚集的族人道:“酋长不会有事了,都散了吧。”

    那中年妇女惊喜地冲上前来,先知一把搀住她下拜的身体:“快进去吧。”

    很快便有女性亲属扶着中年妇女进到屋内,其余族人也都放心的各自散去,先知在门口略微听了听动静,嘴角再次莫名地抽动两下,一丝奸邪的笑容一闪而没。

    回到住处,先知命人把灰曜的副队长岩狼召到跟前,待核实完“真神”一事,他命岩狼立刻带上数十人去寻找凯文等人的踪迹,一旦寻到必须想方设法把他们“请”回营地。

    岩狼是部落的寻路者,他饲养着两只精壮的游隼,这一对游隼从小就跟着他,与他有着某种特殊的沟通方式,有了它们的帮助,岩狼总能准确的访到猎物和目标,也能在荒漠中找寻出路。

    领命之后,岩狼不敢有半刻松懈,匆匆召集部下紧急开拔。他的两只游隼也被放飞出去,经过大半个下午的寻觅,它们终于在天黑之前把目标方位带了回来。

    岩狼率领众人马不停蹄连夜赶路,虽说游隼在黑夜中派不上用场,但星光月色都是岩狼辨识方位的法宝,当晨光初起,游隼又重新飞上天空,它们很快带回讯息,马队离目标仅剩不到两千米的距离。

    “下马!”岩狼果断发出命令,几十名部落将马匹留在原地,各自携带兵器向凯文等人的方向摸去。幸亏先知有令在先,岩狼不敢对凯文等人用强,只得将四人四马团团围住,然后静静站着,直到菲尼发出警报,他们才将武器放在地上,单膝着地跪成一片。

    凯文等人从梦中惊醒,大家手忙脚乱寻找武器时才发觉部落的异样。凯文心知部落未曾动手的原因,急忙飞上半空,那群部落见状呼啦啦全都拜伏下去,还齐声颂念起难以明辨的祷文。

    卡尔等人这回算是信了,他们趁此机会赶紧收拾行装,可是部落众人并没有让路放行的意思,卡尔不敢硬闯,只得招呼凯文回到地面低声询问:“怎么办?”

    凯文壮着胆子走到部落面前大声质问:“你们要干什么?”

    怎奈那些部落听不懂他的意思,岩狼同身旁几人窃窃私语一番,也只能从凯文的神色和语气中揣度一二。

    凯文见部落没有反应,又追问一句,此时岩狼从人群中跪爬出来,冲着凯文“呼哩哈嘛”的说了一通,闹得凯文瞪大眼睛不知所云。

    无奈之下,凯文只能用手势告诉岩狼让出道路,可是岩狼只会一个动作,就是用手指着营地的方向“呼哩哈嘛”。

    凯文回头看向卡尔,卡尔皱着眉头道:“我们闯出去再说。”

    凯文点头:“好,我们掩护你们!”说罢他又飞上半空,卡尔等人则翻身上马,那些部落见状忽然收起虔诚,全都抓起武器严阵以待。

    凯文赶紧落在岩狼面前,喝问一声:“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岩狼慌忙将武器扔在一旁,双膝跪倒的同时,又抬手指向同样的方位,口里依然“呼哩哈嘛”个不停。

    凯文恨不得一脚把岩狼踹翻,可是部落人多势众,他不敢轻易煽起部落的众怒,只得请卡尔等人先行下马再做打算。

    见凯文等人没有突围的企图,部落众人见又将武器放下重新跪伏在地,艾米丽被这帮部落逗得实在忍不住:“凯文哥哥,看样子他们是不想让我们离开呢。”

    卡尔也说:“我觉得他们是在胁迫我们,礼貌、温柔的胁迫。”

    凯文头也不回地问道:“要不然,我们随他们走一遭?”

    “我怎么感觉同上次被鱼形人绑架的情形差不多呀。”

    “凯文哥哥,你说去我们就去,说不定他们真会把我们当神灵供奉呢。”

    菲尼也跟着说:“我没意见,就算会出现最坏的结果,只要能跟你们在一起,我什么都不在乎。”这句话说得大家心中暖暖的,艾米丽情不自禁地更加靠近他的身边,一双妙目在他脸上忽闪不断。

    凯文深受感染,他学着岩狼的语气“呼哩哈嘛”几声,一边点头,一边抬手指向同样的方位。

    岩狼面露喜色,转身点出几名手下,他们低头进去圈中去牵卡尔等人的马匹,卡尔却不同意,双方难免僵持不下。凯文虽有些犹豫,但还是劝说卡尔等人松开了缰绳。那几名部落牵着马匹快步离去,岩狼则命部落让出道路,一群人跟在凯文等人身后款款而行。

    待到众人回到马队稽留处,先前的几名部落已将凯文等人的马匹与部落的马匹绑在一起,岩狼似乎早有制约凯文的手腕,卡尔、艾米丽和菲尼三人被部落前呼后拥着,几乎没有脱离部落监控的可能。

    凯文对此心知肚明,可他无暇顾及,他只想着该如何把“神灵”的角色扮演得有模有样,怎样才能把那群部落唬住。

第十三章 冒牌真神

    岩狼寻找“真神”的消息早已在部落中传得人尽皆知,很多人为了能在第一时间亲眼目睹“真神”真容,不惜昼夜不分的守在河边,当岩狼的队伍刚刚出现在视线当中,守望之人便炸开了锅,随即整个部族全都沸腾起来,无数族人涌过吊桥,里三层外三层把过河的通道围得水泄不通。

    凯文没想到部落的村落竟有这等规模,部落的族人竟有如此之众,难怪骑士团总是遭遇强劲的对手,消耗比拼之下便已相形见绌。

    待到岩狼的队伍走到近前,部落众人终于看清凯文等人的外貌,除了对卡尔兄妹的外形稍有惊异之外,大家似乎对“真神”之说大感失望,人群之中窃窃私语和嘲讽叹息时有发生,围观的热情因此遭遇冷落,原本密集的人群也在质疑声中让出一条道路。

    凯文虽然听不懂部落族人究竟在说什么,但从众人的神色和举止中也能猜到一二,他深知初次见面如果不能先声夺人震慑部族,往后只怕难有这么好的机会,所以他毫不犹豫地从马背上跃起,转眼间就飞悬到半空之中。

    岩狼以为凯文突然发难,赶忙调转马头逼向卡尔三人,怎奈所有族人全都拜服在地,颂祷之声一浪高过一浪,围住卡尔等人的族人也深受感染,全都滚落马下跪成一片。

    岩狼正欲斥责手下,却发现凯文只是悬在空中,并没有做出危险的动作,而部落只剩下他一人还呆在马上,他猛然发觉十分不妥,慌忙翻身落马拜倒下去。

    卡尔等人见到这种阵势,紧张了一天的心情终于得以释放,艾米丽饶有兴致的轻声对菲尼说:“看来这一次不会像上次了。”

    艾米丽所指的当然是瀑布前的那次遭遇,好在平时闲聊时她早把这段经历编成了故事,否则菲尼只怕无从搭话:“我也觉得问题不大,唯一的麻烦就是双方语言不通,我猜不出他们要干什么,也想不出我们什么时候、找什么理由才能离开。”

    “不急,我看这里也不错,就算住上几天我也愿意。”

    “只要你愿意,我……”菲尼忽然瞟见卡尔正在偷看,一句话窘得再也说不出来。卡尔微笑着转过头去,却见凯文正缓缓落回马背,岩狼不敢再次上马,低着头跑到凯文马前,直等到凯文正襟危坐之后才牵动缰绳,领着凯文等人穿过虔诚的人群,直奔部落先知的居所。

    先知的木屋离开地面有一米多高? 自打听闻岩狼已经返回,他便站在门前静静等待,待瞧见凯文等人远远过来,忙匆匆跑下楼梯? 快步奔至凯文马前,身体深深鞠下躬去,语气诚恳敬畏的“呼哩哈嘛”说个不停。

    凯文听不懂? 但他知道该如何摆谱,这种情况下越是沉着越是不动声色越不容易被人看穿。卡尔等人见凯文端坐马上纹丝不动一言不发,也学着他的样子摆出一副心高气傲的模样。

    先知说完长长一段话却得不到凯文的回应? 不由怯生生抬起头来? 凯文见他戴着五彩羽毛扎成的顶冠? 脸上涂着红黑白三色的色带,一双眼睛在色彩的反衬中显得更加深邃莫测。这种装扮让人看不清他的真实面容? 也就难以估测他的准确年龄? 但凯文感觉此人不会超过三十五岁。

    凯文的无动于衷令先知十分尴尬,他轻咳一声又“呼哩哈嘛”两句? 然后侧身让早已候在一旁的族人捧上四只粗笨的大碗。

    凯文扭头对卡尔轻声说道:“不管碗里是什么,你们都别沾? 让我先来。”说罢翻身下马? 迈步来到先知面前与他四目相对。

    先知吓得慌忙低下头去? 低声“呼哩哈嘛”着? 从族人手中接过一只大碗,双手举过头顶奉在凯文面前。

    凯文见碗中盛满清澈的液体,还有淡淡的清香隐隐传来,他记得希斯曼曾说过他百毒不侵,所以他对这碗液体并不惧怕,他一心只想在部落中树立威信,便将大碗接了过来,凑在鼻子前闻了闻,然后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碗中之物似酒非酒,有点清甜又有些酒意,不仅可口而且很好下喉,对于在荒原上奔波数日的人来说,确实是一种极佳的解渴饮品。

    先知见凯文如此爽快不由面露喜色,凯文见他眼中并无诡异之色也放心不少,四周的部落族人则因此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没过多久,欢呼声逐渐停歇,另外三名族人把木碗捧到卡尔等人面前。

    卡尔一时拿不定主意,只得偷眼望向凯文。凯文虽然感觉不出腹中有啥异样,但他还是微微摇头,不想同伴们以身涉险。

    然而现场安静得出奇,数百双眼睛全都盯在卡尔兄妹和菲尼身上。菲尼心知这关躲不过,便闪身挡在卡尔兄妹身前,端起大碗冲部落众人环礼一周,然后将大碗喝了个底朝天。

    艾米丽正在懊恼没能阻止菲尼,谁料菲尼已经转回身来,一把将她手中的大碗夺去,三口两口又喝得一干二净。

    卡尔不由赞道:“菲尼,好样的!”说着,他抬起手臂,毫不迟疑地把碗中液体喝完,又重重将碗摔在地上,大喝一声:“痛快!”

    部落众人稍有一愣,随之爆发出阵阵欢呼。

    凯文见卡尔和菲尼神色自若,高悬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又见部落族人欢欣雀跃,更加觉得第一关已经顺利打通,他这个“神灵”理应站稳了脚跟。

    果然,先知转身面向族人,双臂高高举起,几个简单的词汇从他口里重复念诵出来,族人在他的带动下,整齐有力地一起重复,那种简短铿锵的呼声一时间响彻云霄。

    然而,众人的呼声被突然响起的刺耳号角打断,三座浮桥的哨所几乎同时吹响了预警的号角,欢腾的众人在短暂的安静之后,全都朝着凯文跪拜下去。

    凯文正在纳闷,先知已把岩狼叫到面前,简短的几句吩咐过后,岩狼领着一队人马迅速朝吊桥方向奔去。先知随后跪倒在凯文面前,一面“呼哩哈嘛”一面指着浮桥方向。

    凯文见部落众人面色惊恐,甚至还有小孩子吓得躲进父母怀中,料想一定有强敌来犯,他故意高喊一声:“卡尔,拿剑来。”卡尔应声而动,那些跪伏在卡尔三人身边的部落也不再阻拦,任由卡尔取出长剑走向凯文。

    凯文趁机悄声叮嘱卡尔:“待会如果发生混乱,你们就找机会往山上跑,我会去找你们的。”

    卡尔点头会意,凯文则把先知搀扶起来,也不管先知能否听懂,扔下“不用怕。”三个字便飞身离开。

    浮桥旁哨卡外,岩狼已经率领百余族人排出几行弧状的阵型,他们没有更多的辎重,只能用盾牌、长枪和血肉之躯构筑防线,而不远处,沉重的撞击声卷积着一团黄沙正在慢慢逼近。

    显然那团黄沙之中就是部落为之谈虎色变的敌人,凯文确信那不是骑士团的队伍,毕竟杂乱的马蹄声和单调间断的撞击声有着明显的区别。

    他悬停在部落防线之前聚精观瞧,隐隐见得黄沙中有影子在舞动,待到黄沙席近逼到不足五十米时,他终于看清那影子竟是两只巨大的钳子。

    “蝎子!”凯文大惊,他虽未看清那东西的全貌,但是“蝎子”一词瞬间将他的全部思维占据,他甚至想到这只“蝎子”就是尾随他们而至。

    转念之间,“蝎子”又靠近十米,部落的防线被震慑得微微后撤。凯文扫了他们一眼,虽说这些人是残杀骑士团的敌人,但换一个角度而言,他们只不过是在保卫自己的家园,在天灾**洪水猛兽面前,他们,也只是渺小的人类,也是值得尽力相帮的族群。

    如此想来,凯文的心结立解,伴随一声轻啸,他的身形和剑锋一齐刺向“蝎子”,地面上的部落跟着齐声呐喊,几道人墙踏着坚实的步伐向前挺进。

    凯文自恃有与雪怪周旋的经验,哪怕手中长剑根本无法与“逆鳞”相比,他也认定能轻松取胜,可是他刚刚飞到近前,就瞥见黄沙之中一阵涌动,随即一只硕大的钳子从身侧横扫而来。

    这只钳子远比凯文的身体更长更壮,它带着沉闷的风声,将弥漫的黄沙一分为二,又在经过的轨迹上激发出数道涡旋,将来不及散开的沙尘尽数吞噬进去。

    凯文看得出这只钳子的分量,手中的长剑不敢与之硬碰,只能挥动翅膀攀高闪避,可是又有一只巨钳破沙而至,长满尖刺的裂口直夹他的腰间。

    凯文赶紧侧身翻滚,谁料那两只巨钳十分灵活,他的身形尚未启稳,它们已经变换方位,再度把他封堵在攻击范围之内。

    凯文避之不及,手中长剑不得已迎向其中一只钳子,随着沉闷的碰撞声响起,强烈的震动迅速将他的虎口和臂膀震麻,长剑发出几声嗡鸣从他手中挣脱,堕入黄沙之中没了踪影,他的身体也被震得改变了方向。

    幸而有了这次撞击,否则他无法避开另外一只巨钳的偷袭,就在那只巨钳逼近时,他的身体恰好擦着它的上缘飞过,勉强捡回一条性命。

    这一幕被部落众人看得真切,惊呼声中十几支长矛腾空而起,成功将“蝎子”的注意力吸引过去。那“蝎子”快奔几步,一只巨钳冲着部落防线横扫过去,顿时将首行的数人扫飞,其他部落立刻变幻阵型,每个人的奔逃看上去漫无目的,可是没过多久,众人已经“蝎子”围在当中。

    只可惜在“蝎子”面前,部落的力量有如蝼蚁,他们能做的,除了放声吼叫干扰“蝎子”的判断,就只剩下投掷长矛以图将“蝎子”击伤。

    有了部落的牵制,凯文终于摆脱巨钳的纠缠,他快速飞到部落阵营取来两柄长矛,又飞回到“蝎子”面前。

    此时“蝎子”被部落引得在原地乱转,弥漫的黄沙变得更加浓厚,凯文想看清“蝎子”的全貌都很困难,更不用说找到它的致命弱点。

    “蝎子”对凯文的判断却是相当精准,它见凯文靠近,立刻舍弃了地面上的部落,两只钳子上下挥舞着直取凯文。

    凯文这次没有飞升躲避,而是突然收拢翅膀,他的身体立刻向下坠落。“蝎子”始料不及,双钳追击的速度竟然追赶不上。

    眼看离地面已不到两米,凯文再次展开双翅,身体贴着地面直冲那团黄沙的核心,根据他的判断,两只巨钳的中心位置就是“蝎子”的头部,那里应当会有“蝎子”的弱点,可他没有想到,他刚刚冲进沙团,一条粗壮的黑色长鞭迎面刺来,就在他勉强躲避时,“长鞭”已经划过他的腰侧,割出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凯文疼得失口呼嚎,身体顿时失去控制,像一块石头般砸在“蝎子”的背壳上,滑弹两次后跌落在“蝎子”的侧后方。

    “蝎子”失去了凯文这个目标,注意力又被部落众人吸引过去。

    部落众人也是苦不堪言,且不说被弥漫的黄沙迷得睁不开眼、憋得喘不过气,最要命的是看不见“蝎子”的攻击路数,钳子什么时候会扫来,会从什么方位出现一概不知,这样的“盲打”几乎就是一种搏命,谁有可能伤及对手,谁又有可能在这场战斗中侥幸存活,全然都是未知。

    相比之下,岩狼略占优势,他的两只游隼能在高空观察战场的变数,只可惜它们的鸣叫所能传递的信息量有限,无法指引岩狼击中“蝎子”的要害,最多只能帮助他躲避“蝎子”的攻击。

    好几次,岩狼都想冲进“蝎子”的腹部下方,可是“蝎子”那长满尖刺的粗腿变化莫测,在黄沙尘嚣中越发难以预料,他的尝试都以失败告终,急得他扯着嗓子大喊:“冲进去,攻击它的腹部!”

    部落族人何尝不想,可是冒险冲锋得数人都被“蝎子”扫飞,剩下的众人谁也找不准机会。岩狼心中着急,一个不留神,巨钳正好扫中他的双腿,一阵钻心的疼痛令他顿时昏死过去,他的身体如同砂石般被扫出很远的距离。

    凯文摔落地面后竟然爬不起来,伤口中传来又麻又痒的痛楚,加上被黄沙掺杂更是奇痛难忍。他真想有点时间把这种痛苦压下去,可是一条长满尖刺的粗腿凌空踩下,他若不翻身躲开,必定会被踩成肉饼。

    然而翻身之后,疼痛的感觉更甚,凯文不由暗自长叹:“唉,看来我这个羽卫也强不到哪里去啊……”

第八十八章 陷落迷城

    图纳西握紧手中锤子,正欲对身后之人发起突然袭击,却猛然瞥见身后站着一整队巡逻兵,吓得他赶忙收住手上的动作,低下头冲那领头的宿主点头哈腰。

    巡逻队长又“吧嗒”几句,图纳西通过依稀分辨出的几个简单音节,加上宿主的表情以及精灵的动作,大致猜到巡逻队长正在斥责他偷懒。

    图纳西背上冷汗直流,生怕再被巡逻队看出其他异样,连忙低头躬身快步逃离。可是当他与巡逻队长擦肩而过时,巡逻队长忽然注意到他腰间的短刀,随即又发现他后脑上的精灵有些反常。

    巡逻队长伸手将他一把拉住,“吧嗒”声中满是警觉,队员们如同收到命令,迅速变幻出队形,架起兵器将图纳西围在圈中。

    图纳西不敢逞强,只得扔掉锤子举手投降。有宿主上前仔细搜查一番,只是得出了精灵异常死亡,图纳西意图谋反的结论,却怎么也想不到图纳西是从迷宫中而来。

    巡逻队长恶狠狠地抽了图纳西一记软足,然后命手下押着他绕过水罐,循着另外一道阶梯拾级而上。

    图纳西心如火焚,怎奈巡逻兵看得严密,他三番五次想要逃脱,都因为巡逻兵的威慑而不得不另做考量。

    众人沿着阶梯一路前行,走过几个分支路口,拐过几道急弯之后,阶梯的走势越来越陡直,可供并排行进的宽度也越来越窄,巡逻兵不得不分成前后两队,把图纳西夹在当中。

    当队伍走上一段架空的石桥,图纳西看见远处有一根粗大的管子从岩壁中穿出,然后分成两支,其中一支明显冒着蒸汽,另一支却悄然无息。并且在这个分支的位置有一处平台,管子的下半部分就陷在这处平台之中。

    更为特别的是,在两根分支管子附近,分别竖立着一根杆子,图纳西心头一阵狂喜,如果猜得不错,那里就是控制迷宫的机关。

    他之所以得出这种猜测,是因为此处已然接近洞顶和迷城边缘,控制机关安置于此便能方便及时的进行切换,不至于在遭遇敌情时浪费时间赶往迷城的动力核心。

    图纳西兴奋地四处张望,很快便发现通往平台的阶梯正好从石桥下方穿过,只是石桥与阶梯之间的落差至少在五米以上,而且阶梯宽度有限,两侧又都是深不见底的沟壑,从石桥上跳下去,只要稍有差池,很有可能受伤或者堕亡。

    图纳西却顾不上这么多,当队伍行经阶梯正上方时,他毫不犹豫的纵身一跃,便从石桥上跳了下去。他虽然准确的落在阶梯之上,但他的双脚承受不住强大的冲击,一阵骨头寸断的剧痛瞬间袭遍他的全身。

    宿主们料想不到图纳西竟会这般不要性命,在它们愣神之际,图纳西已经强忍疼痛站了起来,跌跌撞撞的朝着平台奔去。

    有精灵总算反应过来,宿主们在它们的操控下取出吹管,朝着图纳西的背影吹射出数枚毒针。也许是慌乱中失去了准头,也许是图纳西早已超出射程范围,毒针明显鞭长莫及,精灵们又没携带远程武器,一时间竟拿图纳西没有办法。

    巡逻队长还算清醒,它“吧嗒”几声,精灵们恍然大悟,六只精灵慌忙弃了宿主朝图纳西追去。

    此时图纳西已经赶到平台之上,他很快弄懂了机关的使用方法,一开一合中,分支管道中的蒸汽流向立刻发生了变化。

    他也曾闪出过一个念头,是不是应当把两根分支的蒸汽全部切断,但他很快否认掉这个想法,因为如果这里就是控制迷宫移动的机关,一旦切断气流,整个迷宫就会停止移动,这样做的结果,不但帮不了瓦奇人,还会让困在其中的同族无法脱困。

    至于皮斯奈尔为什么不让迷宫停留在一个封闭停止的状态,图纳西没有仔细去想,他一心想把控制机关破坏掉,以免被宿主切换回来,怎奈他还没来得及动手,精灵们已经飞到身后,毒针破空而来,他来不及闪避,立时昏了过去。

    巡逻队长看得真切,图纳西的推测和决断令它震惊不已,眼见迷宫的紧急模式已被解除,它不由又急又怕,如果不能尽快切换回来,定然会引发皮斯奈尔的震怒。

    它赶紧命令两名宿主绕道下去开启机关,然而那些失去控制的宿主逐渐清醒过来,其中两名瓦奇人见宿主的防御有机可乘,猛然抬脚踢倒面前的宿主,快速捡起宿主掉落的兵器,转瞬便与宿主战成一团。

    其余四名人类也缓过神来,他们手中虽然没有兵器,但是他们并不畏惧,徒手与宿主们扭打在一起。

    石桥上空间狭长,瓦奇人和人类很快被宿主两面夹住,巡逻队长在外圈高声提醒其他队员尽量不要伤及他们的性命,也暂时不要使用毒针,因为此处没有水源,万一这六名宿主被杀或者失去知觉,剩下的几名宿主只怕难以应对其他异常。

    多亏有了这条命令,瓦奇人和人类才有机会与宿主们周旋。

    那几只返回的精灵一直在寻找机会附上这些人的后脑,其中两只精灵过于心急,俯冲下来时被凌空扫中,翻着跟头掉落石桥之下,剩下的四只精灵再也不敢妄动,都高高的悬在半空,一些可用的机会在它们的迟疑下都变成了白驹过隙。

    巡逻队长惦记着机关,它几次命令石桥下端的宿主抽身前去切换,不巧的是,反抗的六个人歪打正着的集中冲击这个方向,那端的宿主人数本就不多,自然难以分出人手执行命令。

    巡逻队长急不可耐,它几度试图冲到石桥下端,却都被乱阵阻挡,石桥上端虽然也有路线能够绕行,可是得走更远的距离。从图纳西切换机关到现在已经过去好几分钟,它不敢再做耽搁,吩咐几句之后,便学着图纳西的样子从石桥上跳了下去。

    精灵队长的宿主是一名人类,虽说此人算得上精壮,但与瓦奇人比起来仍然单薄了许多,他的双脚刚一落地,就传来一声钝响,一条腿顿时折成两截,那一阵钻心的疼痛冲破了精灵队长的束缚,痛苦的嚎叫不受控制的脱口而出。

    精灵队长却顾不上那么许多,它努力重新控制住宿主,让宿主止住嚎叫,挣扎着爬起来,拖着一条断腿,一步一瘸的朝着机关挪去。

    精灵队长的所为引起石桥上瓦奇人的警觉,两名瓦奇人交换一下眼神,双双发力把围攻的宿主逼退两步,借此空隙跳下石桥。

    其中一人落地时双脚踩在阶梯的尖端,双脚滑落的同时,身体也随之向前栽倒,他的脑袋重重撞在石阶上,顿时昏了过去。另外一人幸无大碍,稍作调整之后,便迈开大步直追精灵队长。

    桥上的四名人类少了瓦奇人的助阵,立时陷入被动,在宿主的强攻之下,有一人被宿主当胸砍中一刀,顿时倒在地上,还有一人为了躲避宿主的兵器,不慎失足从石桥上坠落,惨叫着摔死在深深的洞底,剩余的两人寡不敌众,只得束手就擒,随即被精灵再度控制。

    桥下的瓦奇人发足狂奔,很快就离行动不便的巡逻队长咫尺之遥。精灵队长见势不妙,指挥宿主回头吹出一枚毒针,怎奈那名宿主腿脚不便,转身回头时差点摔倒在地,那枚毒针自然失去准头,擦着瓦奇人的肩头而过。

    瓦奇人怒吼一声,不等精灵队长再次发难,一只大手猛然凌空抓了过去。精灵队长大骇,只得弃下宿主飞身而起,瓦奇人虽然抓了个空,精灵队长也失去了对宿主的控制,那名宿主痛嚎一声栽倒在地。

    瓦奇人一抓未中,奔跑的脚步却没有丝毫迟滞,他已经明白精灵队长意图赶往平台,所以他决意不能让它得逞。

    当瓦奇人快步从那名宿主身旁经过,余光突然瞟见那名宿主扬起了吹管,冲他吹出了一枚毒针。

    他发出了一声惊呼,他压根没有想到这名宿主不受控制时还会出手,他不仅没有丝毫心理准备,就算事先想到了这点,在这么短的距离内,他也难以做出躲避的动作。瓦奇人暗道“糟糕”,却不料毒针从他耳畔擦过,射中了一只尾随而来的精灵。

    瓦奇人这才意识到身后来了追兵,他扔下一句“多谢”,继续冲向平台。

    剩下的一只精灵见那人又举起了吹管,吓得迅速爬高,并在空中翻滚了两圈,这才避开激射而来的毒针,它不愿再受那人威胁,果断射出一枚毒针将他放倒。

    精灵队长见那只精灵用吹管对准了瓦奇人,急忙喊道:“不要射他,我要用他。”

    那只精灵会意,快速飞到瓦奇人身前,变幻着各种危险的飞行姿势,似乎在试探,又好像在挑衅,其实只是为了分散瓦奇人的注意力,给精灵队长制造机会。

    瓦奇人没想那么多,几次扑抓落空之后,他索性脱下外套包在头上,不再予以理会,反而加快了奔袭的速度。

    他已经看见昏迷在机关旁边的族人,回想起精灵队长不顾一切地跳下石桥,回想起精灵明明拥有毒针却不使用,他似乎联想出其中的关联,似乎明白了前方不远处的机关就是族人和精灵争夺的焦点。

    精灵队长意觉不妙,赶紧命令前方的精灵阻止瓦奇人,谁料瓦奇人早有准备,在精灵举起吹管的同时,他扯下头上的衣物扔将出去,正好迎上精灵射来的毒针。

    那只精灵为了避免被衣物包住,只得闪身躲开,瓦奇人抓住这一空当,鱼跃而起扑向最近的机关。

    精灵队长急得凌空飞掠,直取瓦奇人的后脑。另外那只精灵也在空中调整好姿势,再度射出一枚毒针。

    毒针射中瓦奇人的肩臂,他立时失去了知觉,但是他那飞扑的身体并未停下,纵然精灵队长已经附上他的后脑,也没办法唤醒和控制住他。瓦奇人的身体从空中飞过,直接撞上机关的操纵装置上,将那装置撞得从根部断裂。

    精灵队长悻悻的脱离瓦奇人的后脑,虽然看见援兵已经跑到近前,却一点也兴奋不起来,只是冲着手下大喊:“快去找工匠过来修理。”

    望着手下匆匆忙忙离去的背影,精灵队长无奈地指挥手下抬着昏迷的图纳西和宿主们去向皮斯奈尔复命。出了这么大的意外,精灵队长自知罪责难逃,它唯一只能指望用图纳西和造反的宿主们挡上一挡。

    一行宿主重新返回石桥,然后继续上行,直接回到了塞布隆城中。此处出口隐藏在一个工匠作坊之中,作坊之中的精灵和宿主都是皮斯奈尔千挑万选的可信之士,是而这里边的秘密几乎没人知道,希斯曼更是无从知晓。

    自从收到预警,皮斯奈尔立刻下令全城戒备,希斯曼本不想趟这摊浑水,但她不愿把辛辛苦苦拿下的城池拱手送人,便索性坐镇在议事厅中,命令皮斯奈尔随时汇报战况。

    精灵队长的失利让皮斯奈尔深感愤怒和焦急,它恼怒的把精灵队长处以极刑,冷静下来之后,才命人取来凉水泼醒图纳西,然后亲自把图纳西的脑袋探寻了一遍。

    这番探寻令皮斯奈尔大惊失色,虽说它已经断定巴库从雪山带回来的是假消息,但没想到这消息不仅假,而且假得超乎想象,原来它一直认定的瓦奇人首领早已更替,而新的首领就在它的面前,更有甚者,瓦奇人的一系列行动计划都清清楚楚,瓦奇人不惜族灭的气概令它为之动容。

    有一条信息令皮斯奈尔十分担忧,那就是能够直通塞布隆城的传送门,虽然皮斯奈尔没有查明传送门的具体位置,但是之前出现过的光膜让它产生了猜疑,它命手下率领数十名宿主前往城门洞把守,就算此处不是传送位置,它也宁愿信其有,毕竟堵住一处漏点就少一分威胁。

    只是移动迷宫已经被破坏,瓦奇人攻破迷宫只是时间上的问题,虽说还有护城湖与穹顶弩机阵列两道防御,但是瓦奇人兵临城下,又让它怎能放下心来。

    左思右想之后,皮斯奈尔决定将图纳西带到希斯曼面前,它料定希斯曼不会轻易把塞布隆城拱手送人,只要能把希斯曼拖进泥潭,对它来说只有百益而无一害。

第八十九章 英雄无泪

    自打迷宫恢复正常,被困其中的瓦奇人终于获得了宝贵的喘息机会。

    在图纳西得手之前,已有三分之一的队伍踏入迷宫,这些队伍无一例外的遭受重创,幸存者不足一半,好在图纳西为之拼命的没有白费,否则瓦奇人或将全部葬身于此。

    死里逃生的瓦奇人,自是不敢轻视塞布隆城中的防御,尤其是护城湖中的食人虫和穹顶之上的弩机阵列,这些被图纳西特别强调的杀伤重器,有如利刃一般悬在瓦奇人心头,所以当众人接近迷宫出口时,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一段时间之后,罗尔德的小队成功走出迷宫,他拨开众人径直走到洞口旁,向身旁的瓦奇人问道:“图纳西大哥呢?”

    洞口处的几名瓦奇人正是图纳西所在小队的成员,他们一齐摇头,其中有人哽咽道:“大哥去入了迷宫下方,到现在仍然生死未卜。”

    还有人推测:“一定是大哥破解了机关,帕奴才能活着出来,可是……”

    罗尔德心中生起一种不详的预感,他强压住心头的悲恸,朗声说道:“现在大哥不在,帕奴先代为指挥,大家振作起来,真正的硬仗才刚刚开始。”

    罗尔德话音刚落,玛丁和伯尼兹也挤到队伍前头,他们大致了解情况之后,异口同声地附和罗尔德,鼓舞大家重新燃起了斗志。

    罗尔德顶着盾牌探头向外观瞧,只见对面城墙上已经站满了宿主,刀光剑影长枪林立,一排排长弓浑如满月,一支支羽箭蓄势待发。护城湖一侧的岩壁上水洞大开,大量的地下河水倾泻而出,照这个速度计算,用不了两三个小时,水面就会淹没通往塞布隆城的唯一通道。

    罗尔德还待多看几眼,穹顶之上忽然射下两支劲弩,一支射在他脚边,溅起了几点火星,一支则贯穿他的盾牌,擦过他的手臂,差一点刺进他的肩胛。罗尔德吓得赶紧缩回洞口,端起盾牌对玛丁和伯尼兹说道:“这个盾牌根本挡不住头顶上的攻击啊。”

    伯尼兹细看之后,指着盾牌上的藤条和弩矢道:“你们看,藤条上有刺中和刮伤的痕迹,说明这支箭正好射在藤条上,因为无法穿透,它的力道才会滑向一侧,恰巧藤条之间有足够的间隙,它才能够透穿而过。”

    “嗯。”罗尔德表示赞同,他转身冲着洞内大喊:“后面的人,把盾牌往前传。”喊完,他从身旁的瓦奇人手中又接过一面盾牌,自语道:“帕奴就不相信,两面盾牌叠加起来,亚达还能射穿!”

    玛丁一把拉住他的手臂:“基索想干什么?”

    “帕奴准备带十几个人冲出去,吸引敌人的火力,基索趁机在洞口外建立防线,然后一点点推进。”

    “这样太危险,大家再想想,看还有没有其他办法。”

    “来不及啦,等湖水涨上来就前功尽弃了。”

    “让帕奴去吧。”伯尼兹伸手去抢罗尔德的盾牌,却被罗尔德推到一边。罗尔德面色沉凝,语气却是毅然坚决:“谁去都是一样,帕奴终将为塞布隆流尽鲜血,就让帕奴先行一步吧。”

    伯尼兹和玛丁激动得抱住罗尔德,三人短暂的惜别之后,罗尔德拔出钢刀,冲着身后的勇士们吼道:“为了塞布隆,冲啊!”

    十几名勇士从洞口蜂拥而出,快速冲向护城湖上的石桥。穹顶上的弩机阵列立即做出反应,数十支劲矢如冰雹一般砸了下来。

    弩矢为数众多,而且射下的角度各不相同,勇士们的盾牌尽管够大,可也无法防护到每个部位。第一轮弩矢过后,就有三四名勇士被射中腿部,摔倒的他们很快被第二轮弩矢射中,喋血当场。

    剩下的勇士被逼抱团防御,大家把盾牌交叠成一个蘑菇形状向前推进。眼看这一大团蘑菇已经行进到石桥中央,穹顶上的弩机发射得更加密集,弩矢扎在盾牌之上,彼此之间挤胀着藤条之间的缝隙,不少弩矢穿缝而过,将瓦奇人的臂膀刺透。

    众多负伤的瓦奇人咬牙坚持,但是蘑菇阵型已经开始显现出散乱。城墙上的宿主们早已蓄势以待,它们的指挥官瞅准时机一声令下,一排排羽箭飞蝗般扑向瓦奇勇士。

    罗尔德一直冲在队伍的前端,看见羽箭袭来,他嘶吼一声:“前方!防御!”

    可是躲在蘑菇头下的勇士们并不是每人都能看见正前方射来的箭群,当他们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半拍,有的盾牌向前倾斜,有的却没有移动,完整的蘑菇面顿时出现了多处裂痕,众多的箭矢穿缝而入,数名瓦奇人立刻被射中倒地,蘑菇头的防御顷刻之间就被瓦解。

    罗尔德焦急地指挥大家重新集结,怎奈穹顶和城墙上的箭雨没有半刻停歇,散乱的勇士们顾此失彼,不是被头顶上方的弩矢射中,就是倒在羽箭之下。

    眼睁睁地看着同伴们一个个倒下,罗尔德恨得两眼通红,他心虽疼,但是他和他的手下成功地吸引了敌人的注意力,在他身后,玛丁和伯尼兹已经率领大部队以洞口为基地,架设起一道多重盾牌的防线。

    他欣慰地露出了笑容,那一道防线就是他心头最大的愿望,他似乎听见族人们的呼喊“回来!撤回来!”,他也似乎看见城墙上的敌军正在溃败,他几乎感觉不到身体被射中的疼痛,他只是觉得脚下满是棉花,身体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

    他念念不舍地想要回头,试图把勇士们的面容铭刻在心上,可是透胸穿喉的几支长箭耗尽了他的所有气息,他只听见喉根处隐隐发出“呲呲”的声响,一股股热血不受控制地从他嘴角涌出,他微笑着,任由眼前的光亮逐渐淡去,任由头颅轻轻垂落,他的身体却如一尊雕像般屹立不倒。

    这一幕,不仅令洞口处的瓦奇人群情激奋,也令城墙上的凯文和图纳西怒火中烧。

    皮斯奈尔交代了图纳西的身份,又转述了凯文接任瓦奇族的经过,希斯曼果然兴趣大增,她很想知道一群无头苍蝇会用怎样的方法攻打塞布隆,她更想看到这群不知好歹的异族被屠戮的血腥场面。

    她命人把凯文和图纳西押上城墙,还特意在两人中间架设一张舒服的座椅,翘着二郎腿陷坐其中,眼见罗尔德等人横尸遍地,她竟得意地笑出声来。

    凯文气得狂吼:“你们这些混蛋!有种放开我!”图纳西也在使劲挣扎,裸露的上身被绑缚的绳索勒出了道道血痕。

    希斯曼蔑笑道:“你不是自诩羽卫么,你倒是变成羽卫让本座开开眼啊。”

    凯文怒目切齿、一字一顿地赌咒:“在你临死之前,我一定会满足你的愿望。”

    “嘴巴倒是挺硬。”希斯曼单手一挥,“来人啊,把他们两个吊起来,敌军向前推进一米,就在那个瓦奇人身上刺上一刀,本座很想看看,到底是你们的嘴硬,还是本座的刀子硬!”

    武士们七手八脚地把凯文和图纳西推到城墙边上,把他们吊上了类似绞刑架一般的木架,然后旋转架子把两人挂到城墙之外。

    城墙对面的玛丁和伯尼兹尚未从丧友的痛苦中解脱出来,又目睹两位大哥遭此劫难,心头的痛与恨化作了无尽的勇气,两人几乎同时发出了呐喊:“为了塞布隆,前进!”

    罗尔德的牺牲为瓦奇人提供了血的教材,第一阵列的瓦奇人用盾牌层叠出最佳的防御角度,等他们向前推进到两米左右便停下脚步,洞内的瓦奇人再度涌出,在洞口附近组建出第二阵列。

    希斯曼看在眼里,得意地下令:“两米?很好,先赏两刀,记住,往腿上招呼,本座可不想现在就要了他的命。”

    武士领命,抽出匕首在图纳西的大腿上连刺两刀,刀尖刺进肌肉当中足有寸余,疼得图纳西哇哇大叫。

    凯文又急又气:“希斯曼!你这个混蛋!这些血债我定要让你双倍偿还!”

    希斯曼对凯文的咒骂不理不睬,全神贯注于计算瓦奇人推进的距离。

    玛丁和伯尼兹害怕凯文和图纳西再遭不测,赶紧下令全队后撤,两列队伍紧靠在一起,被漫天的弩矢压得不敢有半分松懈。

    玛丁躲在盾牌之后,隔空喊话:“基索有本事冲帕奴来,拿帕奴大哥做挡箭牌算什么!”

    “他说什么?”希斯曼被玛丁满口的生僻词闹得满头雾水,一旁的皮斯奈尔赶忙做了解释,她这才明白其中意思。她欠起身子,拉高嗓门喊了一句:“基索有本事继续冲啊,只要有人能冲过石桥,就算本座……不对,就算帕奴输啦,哈哈!”

    盾墙之后,玛丁和伯尼兹面面相觑,架子上的凯文已经喊了起来:“不要管我们,进攻!为我和图纳西报仇!”

    图纳西也跟着大喊:“帕奴生死无关紧要,拿下塞布隆才是帕奴的使命,基索不要犹豫!”

    “多嘴!”希斯曼大怒,从武士手中夺过弓箭,照着图纳西的大腿射出一箭,疼得图纳西更是骂个不停。

    玛丁和伯尼兹还在犹豫,妮娜带着艾米丽也赶到阵前,艾米丽心疼地连声呼喊,凯文听见艾米丽的声音,连忙回应:“艾米丽,你赶紧离开这里!”

    “我不!”艾米丽哭喊着,玛丁迅速冲妮娜使了一个眼色,妮娜揽住艾米丽的胳膊轻声说道:“恩人,这里太危险,让帕奴带恩人先退到迷宫后面去吧。”

    “不!”艾米丽擦掉脸上的泪珠,“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凯文哥哥和图纳西受苦。”说完,她挣脱妮娜的双臂,从瓦奇人的队伍中抢过一张长弓,坚定地立于洞口之处,要求盾阵让出一道空隙,然后暗自激发戒指中的寒意,换着角度把一支支羽箭射向对面的城墙。

    羽箭带着满满的恨意从漫天的箭雨中穿过,越过护城湖,越过城墙垛,有的射中了宿主,有的扎入了城墙上的木质结构,有的被城墙阻挡掉落下去,有的则直接落在了城墙之上,不管哪种方式,饱含法术的羽箭绝无落空,在它们触碰到物体的那一瞬间,透骨的寒意顷刻释放出来,箭头周围半米之内都结出了厚厚的寒冰。

    城墙上的武士和精灵何尝见过这等法术,整齐的队伍顿时乱了阵脚。玛丁见状,一声令下,两行阵列快速向前推进,第三行阵列也随之形成。

    瓦奇人阵中呼声雷动,艾米丽的助阵给他们注入了强心针,凯文和图纳西也不失时机地高声呐喊,完全不把武士的匕首放在眼中。

    洞中的瓦奇人将所有羽箭都收集起来堆在艾米丽脚下,艾米丽则一刻也不曾停歇,她的这种法术令希斯曼大为称奇。希斯曼先是一番痛骂,斥责所有宿主弓箭手不准退后,然后又下了一道命令:“城下所有人都可以死,但是那个射箭的人必须抓活的。”

    瓦奇人步步逼近,穹顶上的弩机射得更加骤烈,加之城墙上的弓箭辅助,第一阵列的瓦奇人还没有逼近桥边就倒下了三分之一,第二阵列中也有不少人中箭倒地。

    玛丁赶紧变幻阵型,第三阵列临时改编成救援队伍,用盾牌架起了防御通道,尽可能的把受伤的族人传输回洞中。

    然而敌军的箭阵太过密集,第一阵列虽然冲上了石桥,但是很快就被箭雨压制,半数以上的队员已经阵亡,残余的少数人被迫缩在一团进退两难,第二阵列也被阻挡在湖边,难以接济第一阵列,而第三阵列只能退回洞边重新结阵。

    艾米丽也射完了所有羽箭,再也无法对城墙之上的宿主造成干扰或者伤害。看着遍地倒下的族人,玛丁又急又气,一口鲜血喷将出来,当场晕倒在地。

    希斯曼则在城墙上放声大笑:“再来啊,本座倒想看看,你们还有什么本事!”

    这一轮进攻,瓦奇人至少牺牲三十余人,伯尼兹心中没了底数,好几次试图发动强攻都被强忍下来,他很清楚,如果不能找到有效的进攻策略,再多的瓦奇人也将尽灭于此。

    艾米丽再次痛哭起来,她好几次要冲出洞口救人,都被妮娜拼死抱住,急得她拼命嘶喊:“凯文哥哥!凯文哥哥!我们该怎么办啊!”

    凯文何尝不是心如刀绞,身旁的图纳西身中数刀,早已痛晕过去,石桥上和湖岸边幸存的勇士也是岌岌可危,遍地流淌的鲜血如同从他的心头滴落,那一支支刺杀瓦奇人的箭弩,就如同一根根扎在他心头的钢针。

    他奋力挣扎着,可是绳索被武士们捆得很紧,他的肩胛上根本使不出力量,更别提展开双翅,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瓦奇人一个接一个倒下,痛苦的嘶嚎再也无法掩盖内心的悲恸,一股气血在这种刻骨铭心的痛楚中开始涌动,越来越强、越来越旺,不仅充盈着每一个细胞,还令所有的血管和神经迅速沸腾,随着一声震天的长啸,一团耀眼的寒光从他身体四周爆裂,气场顿时席卷了整个洞府。

第九十章 再战枭勇

    随着这一团爆裂的光焰,凯文身上的绳索被震裂成无数的碎段,吊着他的木架也轰然倒塌,站在他身后的两名武士连同被震碎的城墙垛一齐被掀起,翻过墙垛摔落下去,那些全副武装的宿主弓手则被震得东倒西歪,城墙上的防线在这一刻沦陷于混乱之中。

    凯文期盼这股力量已经好久,只可惜他始终无法找寻它的来龙去脉,他曾无数次投身于图书馆中,试图通过搅乱那些碎片来达成目的,然而总是事与愿违,幸好在这危难的时刻,它们终于出现。

    凯文身体还在坠落途中,双翅已经舒展开来,他飞身掠上城墙,远远瞧见希斯曼正狼狈的准备爬起,他聚拢翅膀飞身朝她冲去,惊得城墙上的武士们齐声预警。

    希斯曼远非等闲之辈,周围人的惊呼一起,她就预感到危机临近,本能驱使之下,她的双脚和腰部同时扭动,俯着的身体侧翻出去,她的双手迅速探向后腰,就在她仰面朝上时,双刃已经握在手中,封住了凯文的偷袭路线。

    凯文手无寸铁,不敢与之硬拼,只得拉高身形,擦着希斯曼的剑尖掠过,等他扭头回来时,希斯曼已经拉开架势,周围的武士全都严阵以待,就连宿主们也把弓箭准头齐刷刷地调转过来。

    凯文偷袭失败,但是经他这般一闹,被困箭阵中的两队瓦奇人立觉压力小了许多。众瓦奇人见凯文终于出手,更是欢呼声响彻云霄,伯尼兹趁势发出号令,第三阵列的瓦奇人冒死向前,很快就把第一、第二阵列的残兵营救出来,三列人马合为一列,共同进退直逼石桥。

    皮斯奈尔好心发出警示,却被希斯曼反手一巴掌拍在脸上:“难道本座没长眼睛,还需要你来提醒么?”皮斯奈尔心中生恨又不敢发作,只得垂首缩退到一边。

    凯文忌惮城墙上的弓箭毒针和穹顶上的弩矢箭阵,不敢冒然与瓦奇人汇合,也不愿抽身远遁,只能焦躁的在城墙上空来回飞旋,虽然牵制住敌人的部分火力,但始终找不到破敌制胜的机会。

    瓦奇人攻势如潮,却也损失惨重。此时城墙上的开始返回各自的位置,重新排好队列,密集的箭雨再一次逼得瓦奇人寸步难行。

    原来,希斯曼被凯文搅了兴致,心头火气正盛,皮斯奈尔的善意提醒在她看来如同火上浇油,这一巴掌打完之后,她的心头才稍觉顺畅。看着凯文飞来飞去的身影,她突然找到一个新的兴奋点,她下令宿主们继续对抗瓦奇人,同时严令所有武士都不得插手她与凯文之间的事情,更不准私自发射暗器,她所想的就是从凯文身上获得一种征服的痛快。

    “原来你真能飞啊,不错不错,你给老娘下来,看老娘怎么收拾你!”

    在凯文看来,希斯曼的战书更像一个陷阱,只要他降落城墙,就有可能成为希斯曼的囊中之物,但是,在单打独斗中拿下希斯曼确实是解决眼前困境的最佳办法,凯文不愿放弃这个机会,他咬了咬牙,在宿主们刻意留出的位置落下身形。

    凯文见周围的武士和宿主均无动作,高悬的心才稍有落定,他摊出手掌招动两下,有意奚落道:“前一次拳脚输给了你,兵器也不是你的对手,如今我赤手空拳,而你全副武装,但是你不要得意太早,这一次你不见得赢得了我,放马过来吧。”

    “哼,老娘不吃你这一套。”希斯曼冲身旁的武士使了个眼色,那武士会意,抬手将一把钢刀扔到凯文脚下。希斯曼道:“你那宝贝长剑只怕没有机会再用了,就用这把刀将就将就吧,老娘今天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凯文嗤笑一声,伸出脚尖钩住刀柄,轻松随意地把刀撩到半空,可就在他探手抓住刀柄的一瞬,他的身形暴涨,迅捷地朝着希斯曼的面门劈去。

    “来得好!”希斯曼叫到,却始终站在原地纹丝未动。

    凯文心头掠过一丝不祥,背后的双翅赶紧制动,钢刀劈到半路也收住了势头,转而防向身后。

    凯文闪念之间认定眼前的希斯曼定然是个幻像,万一招式用老就无法防御来自背后的偷袭,可是凯文推测失误,就在他转攻为守时,那个所谓的幻像突然出手,两柄短剑一上一下地直取他的前心。

    凯文大惊失色,以他现在的姿势无异于拿自己的胸口往剑尖上撞,若不是他对翅膀操控自如,硬生生把他拉后了半米,这一招下来,他就已经命丧黄泉了。

    凯文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故作镇定地嘲笑道:“怎么不用幻像术了?”

    “当用的时候自然会用,老娘的手段,不是你这家伙说了算的。”

    凯文心头发紧,他最担心的莫过于此,然而迫于时局他没法选择,只能硬着头皮挥动钢刀斩向希斯曼的腰间,不过,他的招数尚未用老,手腕略微使劲,刀身旋转之中,劈砍之势已经变化成直刺,攻刺刚进寸许,刀锋转而上挑,由着他的手臂带动,在空中拉成了一道圆弧,配合着他的下蹲转身,这道圆弧从他的头顶划过,形成了一道刀光护影。

    希斯曼后退两步,双刃一直护在胸前,嘲讽道:“你这种打法真是索然无味,老娘没兴趣,来人啊,将他拿下。”

    周围的武士应声而动,凯文见势不妙,腾身跃起避过武士的围堵直取希斯曼。凯文的这一招并未顾及希斯曼是否会使出幻像术,他只是不愿就此错过最后的机会,希斯曼看得出招式中的凌厉,忙大喝一声:“你们先别动。”然后举起双刃迎向凯文的单刀。

    凯文自知灵活性不如希斯曼,早已打算凭借力量取胜,所以他在这一招中用上了全身的力量,双方兵器碰撞时发出震耳的脆响,还伴随着连绵不绝的回音响起。

    “这才像个样子!”希斯曼被震得倒退两步,强咬牙关扛住了双臂的阵痛,双刃在她手中划动了几下,重新拉开攻守之势,喝道,“再来!”话音未落,她已揉身上前,双刃上下翻飞,把凯文围得水泄不通。

    凯文不敢大意,将瑞金斯传授的用剑诀窍和实战心得全部贯注进刀身之中,除了将刀攻中常见的劈、砍、削、撩使得酣畅淋漓,还把剑招中的刺、挑、点、挂融汇其中,将一把钢刀舞得既有刀兵的王者气息,也不乏剑舞的隽永清魂。

    数招过后,希斯曼格住凯文的钢刀,闪退一步疑道:“你这是什么打法?”

    “老子的手段,不是你这家伙看得懂的。”凯文学着希斯曼之前的语气回敬了一句,气得希斯曼挥刃猛取。

    凯文横刀招架,却不料单刀被希斯曼用剑格扣住,他刚要撤刀,却见另一把短刃已经袭向下腹,他不得已只能撒手,任凭钢刀被希斯曼甩向一旁。

    希斯曼一招得手,双刃剑锋暴涨,逼得凯文连连后退。凯文本可飞身脱离战局,但他急于擒贼擒王,说什么也不愿在这个时候选择退缩。

    围观的武士见凯文后退时脚步迈得很大,不由向四周散避,就在他们分神之时,凯文突然跃近一名武士,趁其不备夺下他的钢刀,重新回到战局之中。

    那武士吓得赶忙跪地求饶,希斯曼打得兴起,虽说被凯文抓到喘息的机会,但她觉得这般战斗更有意思,于是吼了一句:“快滚开,别在那里碍老娘的事。”身形又与凯文缠斗在一起。

    钢刀与双刃在进退攻守之间疾风骤雨般的密集交错,凯文虽有翅膀相辅,他的闪避、转身、腾跃无不出其不意,进攻、退守、反击全如迅雷击耳,但他的身法并不比希斯曼迅捷多少,相反,希斯曼的进攻更加行云流水,凯文更多的时候都在疲于招架。

    凯文心中很是疑惑,莫非希斯曼还有更加厉害的看家本领?

    他不免暗自着急,眼见希斯曼的攻势没有半点迟滞且少有破绽,他心知再打下去也难以取胜,而此时瓦奇人的前锋已经逼近石桥中段,虽然瓦奇人伤亡惨重,但是城墙上的宿主和穹顶上的弩机阵列也因弹药消耗过大,箭矢的密集程度远不如前,瓦奇人前进的脚步更加势不可挡。

    皮斯奈尔急得在武士圈的外围飞来飞去,它多次想终止希斯曼和凯文的决斗,可是希斯曼战得正酣,此时若是强行打断,只怕会招惹杀身之祸,但是如果听之任之,希斯曼的手下就不会出手护城,瓦奇人的攻势必将难以遏制。

    皮斯奈尔只求凯文速败,它甚至想着用毒针放倒凯文,但是它刚拿起吹管,就被一旁的武士劈手夺了过去。那武士冲着皮斯奈尔怒目圆睁,吓得皮斯奈尔不敢造次,灰溜溜地闪到一旁。

    两人又过了数招,旁观者只觉得双方势均力敌,却不知凯文已经心浮气躁,他挂记着城下的瓦奇人,又攻不破希斯曼的双刃,微一分神时,就被希斯曼的短剑割伤了上臂。

    凯文惊呼一声,横刀架开希斯曼冷笑而来的双刃,暗道:“看来只能出险招、出奇招才能制胜了。”

    两人的兵刃刚一分开,凯文忽然下蹲,钢刀斩向希斯曼的双足。希斯曼顺势双刃下压,她没想到凯文这招为虚,下蹲只是为了蓄势,当她的身体前倾时,凯文猛然双腿力蹬,双翅猛挥,整个身体腾空而起,翻滚着掠过她的头顶,单刀直劈她的后背。

    凯文算定这一招就算不能取她性命,至少也能乱其阵脚,可没曾想到,刀锋明明砍中了她的背脊,却如同劈空一般。凯文心知希斯曼施展了幻像术,却不敢相信她竟然能如此随心所欲。

    凯文暗叫可惜也顿觉心惊,如果希斯曼在他落下的地方隐身暗算,恐怕……他没敢多想,身形近乎本能的继续前冲了好几米,这才稳住脚步架刀防御。

    希斯曼果然不在原位,而且她确实出现在凯文身后,一双短剑急速朝着凯文后背袭来。幸而凯文早有提防,风声起处,他已经纵身前跃避过了这招。

    希斯曼赞道:“看来你这羽卫算不上徒有虚名,就连老娘都差点着了你的道,不错!不过,老娘今天打够了,你和那帮奴仆的闹剧也该收场了。”

    希斯曼单手一挥,武士们一拥而上,凯文不等众人动手,已经飞身而起。希斯曼笑骂:“你就躲着吧,老娘还没见过到这个时候不惜命的人,就算你是羽卫又能如何!你飞得高也不错,正好张大眼睛仔细瞧着,看老娘怎么收拾这帮不知死活的家伙!”

    凯文怎肯认输,他几度试图飞扑希斯曼,都被迎面而来的羽箭和毒针逼得无法靠近。他将手中的钢刀狠狠掷出,却被希斯曼轻易格开:“怎么着?还不死心吗?老娘奉劝你一句,只要你乖乖下来投降,老娘一定留你一条性命,而且,你的那帮手下,老娘也不会赶尽杀绝,这样的好买卖只怕除了老娘,没人愿意跟你做啦。”

    “混蛋!”凯文被气得七窍生烟,他眼见瓦奇人的先头部队虽已冲过石桥,但与后方的联系已被截断,残余的众人正在苦苦支撑,已然无力再向前一步。他有心前去增援,可好几次都被弩箭击退,他心中不忍,大喊道,“希斯曼,让你的人住手,我认输!”

    “哈哈!”希斯曼狂笑两声,“你先下来,让老娘看看你的诚意!”

    城下的瓦奇人齐声大喊:“大哥,不用管帕奴,杀了皮斯奈尔!杀了希斯曼!”

    凯文终于忍不住泪流满面,他飞落城墙,高举起双手,一步一步走向希斯曼。希斯曼冷笑着说道:“你最好不要耍花样,你所有的偷袭只会激怒本座,想要你的奴仆活命,就老实点!”

    凯文在离希斯曼几米的地方停下了脚步,周围的武士涌上来将他反剪双手摁倒在地,希斯曼踱到他的面前,嘲笑道:“羽卫又能怎样,还不是照样臣服在本座脚下!”

    凯文奋力抬起头来:“我已认输,让你的人停手吧。”

    “哈哈!原来,你这个羽卫不仅没本事,就连脑子也不好使啊!本座的话,你也敢相信?”希斯曼笑完,对皮斯奈尔下令,“把那些家伙一个不留的全部杀了!”

    “希斯曼!你……”凯文愤怒得使劲挣扎,却被武士们死死按住。

    希斯曼仰天大笑,嗡嗡的笑声在塞布隆城的上空回荡,震得凯文的双耳如同雷鸣,震得他的双目充血,他只觉得喉头一阵腥甜,一口鲜血忍不住呕了出来。

    就在凯文绝望之时,城墙之内突然响起一阵喊杀之声,一片乌压压的黑云从城中快速掩来。

第九十一章 临阵倒戈

    自打知晓皮斯奈尔的秘密,巴库就在盘算该如何离开希斯曼的房间,怎奈希斯曼稳坐中军,急得巴库只要看见房门打开就按捺不住有冲出去的念头。

    等到皮斯奈尔带着图纳西过来,希斯曼总算跟着一同离去,巴库这才如释重任,可是房门并未就此敞开,他仍旧无法逃离。

    门外隐隐传来喊杀之声,巴库急得在屋内团团乱转,整间房子早已被他翻遍,唯一能离开此处的只有那一扇厚重的石门,他禁不住眼泪汪汪喃喃自语:“凯文,对不起,你给我的任务,我没办法完成了啦。”

    巴库颓然地瘫在沙发之中,突然听见房门传来开启的声音,他惊得一跃而起,飞快藏身于窗帘之后,却见一名武士垂首进来,开始收拾屋内杂乱的摆设。

    巴库狂喜,趁着那武士不注意,悄悄飞过去迅速将他控制住,然后估摸着呆上一段时间,这才忐忑不安地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门外只剩下两名武士,他俩正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对开门出来的同伴稍微瞟了一眼便不再理会。巴库正是求之不得,他轻声带关房门,倒退着转过廊角撒腿就跑。

    广场上的忙乱氛围和响彻洞窟的战斗号角令巴库不知所措,等他好不容易理清思路,穹顶之上已经开始万箭齐发。

    他急急忙忙奔向监狱,守门的宿主见他驾驭着希斯曼的手下前来,刚想阻拦却被巴库骂了一个狗血淋头。守卫们想想巴库说的也有道理,既然希斯曼把手下都交给了他,那么他一定身负重要使命,所以它们赶忙让出道路,在巴库的命令下,跟着巴库一起直奔关押众多精灵矿工的囚室。

    关押精灵的囚室与其他囚室不同,四壁均为石块所砌,牢门也是坚实的石料,上面虽有透气的窗孔,却被密集的铁栅栏封堵。

    巴库装模作样地命令守卫打开牢门,守卫们哪敢怠慢,手忙脚乱地掏出钥匙遵命而行。

    牢门一开,监房内的精灵们都被吓了一跳,当它们看清楚武士后脑上的巴库后,更是忍不住的一片惊呼。

    巴库示意守卫全都进入监房,又命他们把牢门关上,然后突然喊道:“动手,把他们全部拿下。”

    精灵们先是一懵,随即有头脑灵活的精灵反应过来,大家一窝蜂地冲向守卫。那些守卫没搞清状况,又不敢在希斯曼的武士面前放肆,很快就被精灵们揪了下来,那些宿主也被监房中的精灵控制。

    这一变故令精灵们瞠目结舌,有年龄稍长的精灵问道:“巴库,你这是干什么?”

    巴库便把偷听到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他强调道:“我一直以为皮斯奈尔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族群,可没想到,它早已心甘情愿的做了希斯曼的奴仆,它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不惜牺牲全族的利益,这样的首领我们为什么还要跟着它?”

    巴库说完,所有精灵都陷入沉默,巴库急于说服大家,他在精灵们面前转来转去:“现在瓦奇人的大军兵临城下,正好是我们推翻皮斯奈尔统治的最佳时机,如果瓦奇人被打败,我们这帮逆反的族人,迟早会被它杀掉,还有我们的家人,也难以逃脱厄运,我们现在该做决定了……你们怎么都不说话啦?”

    终于有精灵开口道:“虽然皮斯奈尔私心很重,但它好歹是精灵族人,怎么也比外族统治要强吧。”

    “你们怎么这么傻?”巴库急得恨不得用锤子把它们敲醒,“皮斯奈尔有什么好?它暴虐无度,滥杀无辜,我们有多少亲朋好友死在它手中,你们怎么还能忍受?”

    “谁当首领还不是一样?就算推翻了皮斯奈尔,谁能保证新的首领不会比它更残暴?”

    “你……”巴库被噎得不知怎么说才好,想了半天它才回击道,“我只知道瓦奇人的首领把手下视为手足,我在雪山中亲身感受过,他们之中根本没有贫富贵贱之分,除了友善谦和,我看不出他们之间存在什么尔虞我诈的利用和指使。”

    “可是,那是外族,况且,瓦奇族与我们有数百年的恩怨,如果他们重新占领了塞布隆,他们一定会跟我们算旧账的。”

    “不会的。”

    “怎么不会?巴库,你不要忘了,瓦奇人是被我们赶出去的,这个仇他们怎么可能不报?”

    “就是啊。”大多数精灵附和着,“他们现在攻城,不就是为了寻仇吗?”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巴库忽觉词穷,他支吾着,难以阻止精灵们铺天盖地的质疑,大家的七嘴八舌令他既愤慨又憋屈,听到最后他终于忍不住喊了出来,“你们在矿区的反抗精神到哪里去啦?你们曾经对美好生活的憧憬到哪里去啦?既然你们这也怕那也怕,那你们就继续呆在这里好了,就当我从来都不认识你们!”

    巴库说完掉头要走,却被一只控制着宿主的精灵拦住:“巴库,我愿意相信你,我也觉得大家并不愿在这等死,但是,大家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万一瓦奇人把我们赶尽杀绝,那我们还不如像以前一样忍辱偷生。”

    “我都说了,瓦奇人不会跟我们算账的。”巴库急得软足乱挥,他控制的武士也在原地使劲跺脚,“你们难道不信?”

    “我们不是不信,我们是需要一个理由。”

    “理由很简单,因为凯文是我的朋友,而瓦奇族都是凯文的部下。”

    有只精灵飞到巴库面前:“巴库,你别开玩笑了,凯文是你的朋友,这点我们都知道,但是,瓦奇人听命于凯文,这个我们可不相信。”

    巴库细细回想一番,他记得凯文并没有要求保守什么秘密,便坦言道:“你们在这里呆了这么多年,可是你们有谁知道,这个塞布隆城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所在?”

    众精灵望着巴库面面相觑,这一句反问出乎了它们的预料,自然问得它们哑口无言。

    巴库环视着大家,一字一句的清楚说道:“塞布隆城并不是瓦奇人的巢穴,他们只不过是这里的建设者和守护者,事实上,这里是圣域羽卫古澌汀建造的秘密基地,这里隐藏着很多不为人知的机密,这些机密我当然不清楚,但是有一点已经确认,凯文就是羽卫古澌汀的转世!”

    “啊?”巴库此言一出,精灵们顿时炸开了锅。

    “你们还是不信?”

    那只年长的精灵飞了出来:“巴库,你是想说凯文就是古澌汀,而瓦奇族便是效命于古澌汀的吗?”

    “正是如此,瓦奇族誓死夺回塞布隆城,就是为了完成古澌汀交给的使命。”

    “这真是太匪夷所思了……”

    “如果不是这样,谁又会花这么大的人力物力,耗费数百年的时间,在这个山洞之中建造这般宏伟的城堡呢?”

    “说得是有些道理,但是……仅凭你的一面之词……”

    “要不这样……”巴库见事情出现转机,头脑也好使了许多,“你们派一个人来探一探这名武士的脑子,他是希斯曼的手下,他脑袋中的东西总不会是我捏造出来的。”

    那只年长的精灵看了一圈大家:“这件事情事关重大,我想亲自试一试,你们大家有没有不同意见?”

    众精灵有的点头,有的吧嗒着“没有”,年长的精灵便飞到武士脑后,在巴库脱离的同时附了上去。很长一段时间之后,它把武士还给巴库,飞到一众精灵面前,沉声说道:“这名武士脑袋里有用的东西不多,但是有一点巴库说的没错,希斯曼确实已经相信凯文就是羽卫的转世……”

    巴库在一旁甚是得意,但又听那年长的精灵继续说道:“可是,凯文与瓦奇人有着多年的渊源,他真的会对精灵族做过的事情既往不咎吗?”

    “凯文不会难为精灵族的,毕竟,精灵族与瓦奇族的恩怨因皮斯奈尔而起,只要能将皮斯奈尔绳之以法,他一定会原谅我们,毕竟,他亲眼见过我们这些下层精灵的生活状况,也是他嘱托我发动大家一起对抗皮斯奈尔。”

    “真是这样?”

    “是!这一点,我敢用我的性命担保。”

    “如果是这样,我倒是愿意赌上一赌……”

    这正是巴库苦苦等待的时机,他没等年长精灵的话说完,扬起软足高呼:“还有谁愿意跟我一起!”

    众精灵见状也就打消了顾虑,一起高声附和“我!”“还有我!”。

    等到大家安静下来,巴库已经激动到热泪盈眶,他感慨地说道:“有你们真好,就算我现在死了,也知足了……”

    年长精灵拍了拍巴库的脑袋:“行啦,现在还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有什么计划就说出来,我们赶紧谋划一下。”

    巴库抹了一把眼泪:“监狱中关押着凯文的朋友,他叫哈里,我先去把他找来,大家再一起商量对策。”说着,巴库跟身后的精灵交换了宿主,千叮咛万嘱咐大家不要妄动之后,才独自出了监房。

    没过多久,巴库不仅把哈里领回了监房,还带来了雷依克等人,大家的交流虽有不畅,但也很快达成了共识。

    在场的精灵被分成两支队伍,一支队伍由年长的精灵带队,释放出监狱中的所有囚犯,然后由精灵控制着这些囚犯与警备团的队伍合兵一处,接受哈里和雷依克的指挥,以击溃城墙上的防守和打开城门为主要任务。

    另一支精灵队伍则由巴库率领,趁着弩机阵列装弹的空隙,从穹顶上的弩机孔中攻入夹层,最大限度的破坏弩机阵列。

    巴库的队伍黑压压的直奔穹顶,希斯曼抬眼望去不禁心中生疑,皮斯奈尔已经飞到她的面前:“殿下,城内出乱子了!”

    “那不是你的人马?”

    “不是。”

    “那你还在这里愣着干什么?”

    “属下斗胆恳请殿下出手相助。”

    其实为了抵御瓦奇人的进攻,皮斯奈尔把监狱中能用的宿主几乎都已用上,只留下了警备团的众人和一些体弱多病的人类,这帮人加起来不足三十人,在希斯曼看来根本不值得兴师动众,她见皮斯奈尔这般恳请,心中颇有不快:“区区几十人的队伍,你一个堂堂精灵族首领就拿他们没有办法了吗?”

    皮斯奈尔终于看清了希斯曼的用意,她的言语神情分明就是在说:“这是你的事情,不要把本座拉进这趟浑水。”

    皮斯奈尔没有办法,只能命人分出一部分宿主抗击哈里的队伍,城墙之上的弓弩手临时变阵,难免引发一阵慌乱。

    摁住凯文的几名武士也发觉情势有变,他们正准备把凯文拉起来五花大绑,谁料突然从凯文身上迸发出一团光焰。

    原来,凯文在极度绝望中突然看到希望,体内的异能再度聚集爆发,瞬间将身边的众人尽数震飞,就连不远处的希斯曼也被震翻在地。

    这一次,凯文没有留给希斯曼任何喘息的机会,当光焰尚未消散,他已经飞身而起,迅速冲到希斯曼身旁,抬脚踢飞她的兵器,双臂叉住她的腋下,振翅间已带着她飞上半空。

    这一下,城墙上的宿主们全都傻了眼,手中的弓箭不由自主地全都放了下来,皮斯奈尔见状大喊:“放箭!快放箭!把那该死的东西射下来!”

    皮斯奈尔话音刚落,确实有宿主拉开了弓弦,可是那些缓过神来的武士挥起钢刀,眨眼间就砍翻几名宿主,其他宿主看见这般架势,哪里还敢乱来。皮斯奈尔还待下令,有武士举刀冲它而去,吓得它赶紧飞到空中。

    半空中的希斯曼吓得不轻,她惊叫几声之后哀声乞怜:“凯文……凯文,你可千万别松手啊……你把本座放下去吧,本座保证……保证立刻撤兵,不再插手你们与精灵之间的恩怨。”

    “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说的话吗?”

    “这一次是绝不骗你。”

    “少废话。”凯文咬牙切齿地说着,飞行的高度越来越高,几乎就要贴近穹顶,“我说过,在你临死之前,一定会满足你的愿望。”说完,他的双臂猛然松开,希斯曼一声惨叫,从高空中快速坠落。

第九十二章 破城之战

    凯文笃定此举将会毕其功于一役,城墙上的连声惊呼更是给了他无限憧憬,可他还是忽略了一个重要细节,希斯曼的身体忽然被一团蓝光包裹起来,看上去就像一颗流星在空中划落。

    凯文恨不得给自己一记耳光,到这时他才想起希斯曼佩戴着传送徽记,急得他赶忙俯冲追击,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蓝光边缘时,那团蓝光突然爆裂,希斯曼在他眼皮底下消失得不知所踪。

    希斯曼一逃,城墙上的武士们也就没了主张,他们不知所措地对视几秒之后,争先恐后地启动传送徽记逃离现场。

    关于希斯曼和武士们的去向,凯文有所疑虑也有所担心,只是眼下战场的局势错综复杂,成败在乎毫厘之间,他不敢冒然抽身,只能以解决眼下危机为重。

    哈里和雷依克的队伍刚刚接近广场,就遭遇到一队运送物资的宿主,双方都没有携带足够的兵器,一场肉搏不可避免的展开。

    警备团的十余人头上没有精灵,自然成为敌对宿主的攻击目标,但是其他人与敌对宿主相差无二,双方混战之下很快就分不清敌我。

    哈里由此想出计策,他命警备团士兵佯装步步败退以吸引敌对宿主,而其他人则混在敌人阵营中偷偷下手,将附在宿主脑后的精灵只只擒获。

    这一仗的小胜令众人欢欣鼓舞,哈里远望着城墙上的战事,无暇说服刚俘获的精灵和宿主,他给雷依克丢了一个眼色,雷依克会意,让士兵们把精灵和宿主全都捆绑起来,然后利用敌军物资尽可能的武装大家。只是这些物资当中以箭支为主,大家勉强用包裹箭支的材料制造出几张简易的盾牌,同时把箭支权当武器使用。

    再往前冲,离城墙只剩下二十余米,可是城墙上的羽箭如雨点般袭来,哈里等人只能就地寻找掩体,被敌军压制得难以前行。

    巴库率领的精灵队伍一直紧贴穹顶飞行,成功躲避开城墙上的零散攻击,较为顺利地接近了弩机孔洞。

    弩机孔洞虽大,但并不足以支撑精灵在其中飞行,这一点精灵们都很清楚,它们只能像一群蝙蝠一样附在孔洞旁边,各自计算着弩机发射的间隔时间,然后趁间隙钻入孔洞。

    由于穹顶中的夹层是从岩石中开凿而出,设计时需要考虑整个岩层的承载,所以开凿孔洞的岩层厚度远在一米以上,精灵攀爬过这么长的孔洞,所需的时间远远超过弩机的发射间隔,同时,孔洞大小并不均匀,弩矢在孔洞中穿越的位置也不尽相同,精灵们虽然紧贴孔洞石壁爬行,但是一轮发射过后,仍有数只精灵被弩矢击穿,随着弩矢一起射向地面。

    巴库钻进的孔洞形状极不规则,虽说这种地形增加了攀行难度,但也为躲避弩矢留出了可能,只是在爬经突出位置时,他不得不停止动作,等到一轮弩矢过后才敢继续前进。

    对于弩机的设计,巴库多少有点了解,因为精灵个头小力量弱,不可能像人类一样拉弦撘箭,所以弩机被设计成自动装填、自动射击的结构,由六只精灵进行控制,其中四只负责转动弩机的自动装填机构,另外两只负责向弩机的弹药仓中添加弩矢,只要弹药不出现缺失,弩机的发射就会遵循一个偏差不大的周期。

    弩机的这般设计,是考虑到大战来临时没有足够的宿主可用,而这种装填发射的周期性恰好为精灵们提供了可乘之机。尽管如此,巴库还是数次被疾驰而过的弩矢擦伤,他的一条软足还差一点被从中截断。

    当精灵们历尽艰辛钻入夹层,竟有不明就里的精灵上前盘问,直到更多的精灵从孔洞中爬入,夹层中的精灵才意识到发生了意外。

    这段间隔虽然不长,却以足够让巴库的队伍站稳脚跟,在巴库的带动下,精灵们齐声高喊:“停止攻击!皮斯奈尔叛族!停止攻击!皮斯奈尔叛族!”

    夹层中的精灵先是一愣,随即有精灵认出这帮闹事者是矿区的矿工,众多精灵从弩机上飞将起来,与巴库的队伍扭打在一起。

    好在巴库对敌我力量早有估计,他在离开监狱之前就告诉大家,真的动起手来千万不要硬抗,只需要在夹层中到处乱飞,以此吸引更多敌对精灵的追击,这样做的目的就是搅乱夹层中的秩序,让那些精灵无暇顾及弩机阵列,以此最大限度削弱弩机阵列的杀伤力。

    至于是否趁机破坏那些弩机,巴库苦笑着摇头:“到时候,只怕飞都无处可飞,哪有可能搞破坏啊。”

    夹层中这么一闹,弩机阵列对瓦奇人的阻碍顿时弱化,伯尼兹大喜,赶忙命令后续队伍冲锋,尽快与前三阵列的残兵会师一处。被弩机阵列打得抬不起头的瓦奇人也有了喘息的机会,众人士气大振,顶着城墙上的箭羽一步步朝城墙逼近。

    凯文在高处看得真切,他俯冲到城墙之上,从众宿主的头顶一掠而过,顺手从其中一名宿主手中夺过一柄长矛,然后掉转头来,手中的长矛横扫斜刺,把城墙上的守军惊扰得一片混乱。

    有宿主慌忙向凯文射击,羽箭毒针漫天乱飞,但是凯文身法够快,而且飞行路线变幻莫测,加上宿主们唯恐被凯文的长矛所伤,畏首畏尾之中射击自是大失准头。

    凯文大闹城头令瓦奇人群情激昂,他们高声呐喊着冲到城墙之下,后续的队伍也涌过石桥,众人用盾牌护住头顶搭起人梯,虽然时不时有人中箭摔落下来,但是十余架人梯当中,总有勇猛之士攀上城头。

    这些勇士一踏上城墙便陷入宿主的围攻之中,但是他们毫无惧色,用生命和鲜血与敌军做着顽强周旋,为后来者赢得了时间、争取了机会。

    城墙内的警备团士兵无不目瞪口呆,他们明明看见凯文在空中飞行,却看不见他的翅膀,所以想不出其中的缘由,雷依克忍不住问道:“哈里先生,凯文这是……”

    哈里只知凯文屡有奇遇,却也不知他为什么能够飞行,对于雷依克的问题,哈里也是满头雾水,不过他更关注的是城墙上的防御,当袭来的箭支明显减少时,他从掩体后站了出来,振臂一挥,大喊一声:“跟我上!”

    几十人齐声呐喊,高举着简易的防具和兵器,飞奔冲向城门。城墙上的守军试图继续射击,却被飞过的凯文扫得人仰马翻。

    之前奉命驻守城门的敌军被形势所迫,顾不上皮斯奈尔的指令,他们倾巢而出,正面迎上哈里的队伍。

    哈里见对方人数不在己方之下,装备却比己方精良不少,不免担心队伍中有人会心生怯意,他刻意加快奔跑的速度,边跑边挥动手中的箭支:“杀啊!打败这群人,胜利就属于我们啦!”

    哈里身旁的雷依克也高声呐喊:“警备团的兄弟们,雪耻的时候到啦,都给我痛快的杀!”

    士兵们跟着齐声附和,其他宿主被感染得热血沸腾,二十几人谁也不甘落后,如同发狂的公牛一般直冲对面的敌军。

    两支队伍很快碰撞在一起,寒光掠影、鲜血迸现、嘶喊成片,数十人挥刀抡拳、顶盾砸锤,片刻之间就有数人倒在地上。

    被精灵控制的那些人类多半都是商人出身,就算精灵发出行动信号,他们的身体机能也难以完全按指令完成动作,警备团的士兵则不同,他们有着丰富的作战经验,在拳脚、兵器、身法方面都比常人更有造诣,在乱阵之中他们进退有度、攻伐有节,还能时刻留意身旁的情况及时自保,尤其在夺到敌人的兵器之后更是如虎添翼,仅仅过了十余分钟,双方的优劣之势就分得清清楚楚。

    皮斯奈尔见大势已去,忙瞅准一个机会从乱阵中飞出,朝着塞布隆的主城堡方向逃窜,可它还没有飞出多远就被凯文发现,凯文在空中刹住身形,双翅折转之间已经尾随上去。

    皮斯奈尔玩命奔逃,其速度有如飞鸟,但在凯文看来,这不过是小巫见大巫,凯文几下振翅就追上了它,一双大手如探囊取物一般一把将它擒住。

    皮斯奈尔自知在劫难逃,只得苦苦哀求:“大人饶命!古澌汀大人饶命!小人还有很多秘密,都跟塞布隆有关,跟大人有关,只要大人饶命,小人全都说出来!”

    凯文冷哼一声,快速折返到城墙上空,斩钉截铁地说道:“再多的秘密也救不了你的性命!”话音刚落,他已从高空俯冲下来,在临近城墙之时,扬起手臂将皮斯奈尔狠狠砸了出去。

    皮斯奈尔嘶声惨叫,拼命地扇动翅膀,妄图从凯文的力道中挣脱出来,奈何它的那点微薄之力怎能抗衡,只听得“噗”的一声闷响,皮斯奈尔重重砸在城墙上,登时脑浆迸裂、一命呜呼。

    凯文心头一直憋着一口恶气,今天终于亲手杀死皮斯奈尔,那种说不出的畅快从他心底涌出,他飞落在城墙的塔楼顶端,激张双翅振臂高呼,那高亢激昂的声音在塞布隆城上空久久回荡。

    此时城门已被哈里等人打开,瓦奇人也在城墙上站稳了脚跟,城墙上的宿主见首领已死,再也无心恋战,瓦奇人迅速收缴了敌军的武器,然后众人随着凯文的长啸一齐欢呼,响彻云霄的胜利号角在塞布隆城中奏响出一曲荡气回肠的乐章。

    城墙上的欢呼传到夹层之中,敌军精灵得知皮斯奈尔已死,顿时丧失了斗志,追击和扭打的劲头如同破裂的肥皂泡一般荡然无存,巴库和一众精灵借机高声宣扬,不仅当场戳穿皮斯奈尔的假面,还为所有精灵规划出最好的结局。敌军精灵见大势不可逆,茫然若失中也只能选择接受,夹层中的硝烟因此逐渐消散。

    破城之战,瓦奇人为之付出惨重的代价,进入迷宫的人数将近三百人,但最后站在城墙上的仅剩一百余人,即便算上那些受伤的,瓦奇人此役损兵折将也近三成。

    不过,瓦奇人卧薪尝胆这么多年,今天终于梦想成真,为此牺牲再多他们也觉值得,所以,尽管眼角流淌着对族人的不舍,但在他们心中,更多的仍是胜利的喜悦和如释重负般的舒畅。

    哈里、雷依克和警备团的士兵们登上城墙,凯文忙从塔楼上飞落迎接。哈里拍了拍凯文的肩膀,赞道:“好小子,你又建了一件奇功。”

    凯文不好意思地傻笑着:“多亏哈里先生和兄弟们舍身相助,否则还不知道要付出多大代价。”

    雷依克冲凯文一抱拳:“你的事情,哈里先生已经跟我说了不少,这次的救命之恩我先记下了,以后只要有差遣,我定当以命相报。”

    其他士兵也跟着抱拳相谢,凯文急忙还礼:“各位兄弟不用客气,换成是我身陷绝境,我相信你们也会拼死来救的。”

    雷依克听闻,爽朗地笑了起来:“还是团长有眼光,你这家伙,是值得信赖的伙伴!”

    凯文笑得很真,雷依克的这句评价可谓直入他的心扉。

    雷依克说完这话也随意了些,他用手臂在凯文面前模拟一个飞翔的动作,故作神秘地问道:“那个……你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嘛……说来话长啦。”凯文正在思量是否应该实情相告,艾米丽在妮娜的陪同下跑了过来:“凯文哥哥,你没事吧?”

    凯文正好转移话题:“我好着呢,你怎么也跟着进来了?”

    “少了我可不行哟。”艾米丽得意地扬起了头,只待凯文追问,她就会把相助瓦奇人的经过大书特书一番,不料凯文还没发问,有瓦奇人跑了过来:“大哥,图纳西大哥醒啦。”

    凯文忙收慑笑容,快步奔到城墙边。图纳西已经被人从木架上解救下来,他勉力睁开双眼望向凯文:“大哥……帕奴……帕奴胜……胜了么?”

    “我们赢啦!塞布隆城夺回来啦!”凯文忍着泪水,一把握住图纳西颤巍巍伸出的手掌,“你可以放心了,好好养伤,接下来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去做呢。”

    “太好了……”图纳西舒出一口长气,又缓缓闭上了眼睛。

    凯文把妮娜和伯尼兹叫到身边,请求他们两人照顾好图纳西,不准再让他受到任何伤害。

    安排妥当之后,凯文猛然想起一事,他刚准备找人询问希斯曼的住处,突然听见广场另一端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嚎叫声,一大群极为丑陋的怪兽从广场旁的建筑物中涌了出来!

第九十三章 请君入瓮

    所有人都没有见过这种东西,凯文却对它们再熟悉不过。

    “快!全都上城墙!”凯文趴在垛口上冲着下面狂喊,随后又拾起一把钢刀,对雷依克喊道,“快关上城门,死守城墙的楼梯口,其他的事交给我。”

    不等雷依克反应过来,凯文已经飞下城墙,落在离怪兽距离最近的宿主身前:“快!上城墙!快!”

    控制那些宿主的精灵早已吓得六神无主,它们的第一反应便是弃了宿主,而那些尚且处于懵懂之中的宿主们对凯文的呼喊竟是充耳不闻,当他们看见铺天盖地而来的怪兽时,才意识到危险将至,有几个反应稍快的宿主吓得扭头就跑,可还有几人竟然吓得挪不动脚步。

    凯文大急,几个腾跃来到他们面前,挥动钢刀直接迎上扑来的怪兽,口里不住大喊:“屏住呼吸,快上城墙!”怎奈他一人根本无法阻挡洪水一般的怪兽狂潮,顷刻之间,他就变成一座孤岛,数不清的怪兽绕过他的身旁攻向宿主们。

    那些宿主终于醒悟过来,他们发疯一般撒腿狂奔,其中一人没跑几步忽然摔倒在地,没等他爬起身来,怪兽已经一拥而上,瞬间把他撕成碎片。

    凯文跃身脱离兽群,再度飞到那几名宿主身后,尽可能为他们阻挡兽潮。他拼尽全力提醒宿主们屏住呼吸,可那些人怎能理会其中的意思,仅仅眨眼的工夫,又有两人被怪兽扑倒,剩下几人在凯文的极力掩护之下总算登上了城墙。

    凯文见城门已关,警备团士兵也已守住城墙楼梯的有利地形,心中稍觉宽慰,他飞到哈里身旁,简短说道:“这些怪兽只攻击有生命迹象的动物,如果发生意外,只要控制住呼吸,应该能保住性命。”

    哈里点头,凯文又道:“城中肯定有召唤师在作祟,我去打掉源头,这里就交给您啦。”

    哈里道:“你尽管去,这处楼梯易守难攻,我们能撑上一阵。”

    凯文把钢刀递给哈里,从一名士兵手中取过一柄长剑,抖出几朵剑花苦笑道:“还是剑来得趁手。”

    哈里没有留意到凯文的细微神情,只是叮嘱凯文注意安全,全然不知凯文已被怪兽勾起回忆,在凯文看来,召唤这些怪兽的除了赛琳娜不会有别人。

    凯文别过哈里,径直朝着广场的另一侧飞去。在那里,一字排开着数幢别致的单层建筑,其中有两幢建筑正在涌出怪兽。这两幢建筑相隔有段距离,彼此之间也没有连接部分,由此不难推测,至少有两名召唤师在同时施法。

    凯文忽然犯难了,既然有两名召唤师,那至少有一人不会是赛琳娜,在他心中很是渴望第一眼就能见到赛琳娜,可他又害怕真的见到她,犹豫之间,城墙那边传来的喊杀声越来越激烈,他不敢再做耽搁,任意选择一方飞了过去。

    当他飞到门前,却发现这幢建筑的大门开启幅度有限,他根本无法张翅穿越。这兴许是召唤师早就做了准备,就连窗户的格局和大小也没给他留出更多的机会。

    眼看大门中源源不断地涌出怪兽,凯文心知多耽误一分钟,城墙上的众人就多一份危险,而他所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憋住一口长气,纵身跳入怪兽潮中,任凭怪兽从他身侧如流水般涌过,他用长剑护在身前,将那些阻挡在身前的怪兽砍得七零八落。

    一进房门,凯文一眼就看见天花板正中的吊灯,他不假思索地拔身跃起,单手揪住吊灯的缘框,急促痛快地喘了几口粗气。

    那些怪兽立刻产生感知,纷纷腾空跃起咬向他的双脚,吓得他拼命向上提起双腿,把全部重量和希望都悬于吊灯之上,殊不知这一隅的偏安,换来的却是下方一片张牙舞爪的阴森地狱。

    凯文收慑心神环顾屋内,很快发现墙角有一个灰袍身影,那人全身被灰袍遮罩,头上也是灰色的尖帽,看不清面容也分不出男女,但是那人的双手一直在身前环动,源源不断的怪兽正是从那人身前幻变出来,然后冲出大门。

    凯文顾不上多想,在吊灯上晃荡了几下,借助吊灯的晃动,闪翅劈剑直取那人脑门。那人似乎已有预见,凯文身形刚刚发动,一团蓝光就将那人笼罩起来,当凯文的长剑劈至近前时,那人已然及时离开。

    凯文有些失望,但切断了一脉怪兽源头也算是有所收获。他依葫芦画瓢攻进了第二幢建筑,屋内也有一名灰袍召唤师,但还没等凯文动手,那名召唤师已经启动传送徽记逃之夭夭。

    凯文颓然的从建筑中出来,看着广场上逐渐消失的怪兽,听见城墙上众人的欢呼,他总觉得有些失落,也许是没有手刃两名召唤师,也许是那个只有他才清楚的真正原因。

    他飞上半空,忽然感觉这件事情结束得太过简单,希斯曼也好,召唤师也罢,他们竟会如此善罢甘休?猛然间,他想起之前被打断的那件事情,于是快速飞回城墙,在人群之中四处寻找。

    哈里见状挤到他的身边问道:“小伙子,你在找什么?”

    “哈里先生,我想找一个人,这个人要有机会接近希斯曼,因为我想知道希斯曼的传送点设在哪里。”

    “这帮人只怕都没有机会接近希斯曼啊……”哈里突然眼睛一亮,“等等,确实有这么一个人!”他原地转了两圈,拖着凯文挤到雷依克身旁,张口问道:“队长,那个被控制的武士呢?”

    “那个人呀,已经战死啦。”

    “死啦?”

    “是,就在那里。”雷依克指向城门不远处,凯文急忙飞了过去。

    那人确实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没有脉搏没有呼吸,身体下方一滩黝黑的血迹。凯文皱了皱眉头,伸手把他翻转过来,摘下他的传送徽记之后再无其他发现。

    哈里和雷依克也都跟了下来,凯文把徽记塞进哈里的手中:“哈里先生,还记得我教您的那句咒语吗?”见哈里点头,凯文又说,“把这个戴上,危机时刻别忘了。”

    雷依克见凯文神色凝重,忍不住问道:“凯文,是不是还有硬骨头要啃?”

    “哈里先生,雷依克队长,只要希斯曼还能在塞布隆城来去自由,这座城池就还没有完全控制在我们手中。拜托你们继续严加防守,不要离开城墙,等我先把希斯曼的老巢翻出来再作打算。”

    凯文转身要走,却被哈里一把拉住,他把传送徽记拍进凯文掌心:“这个你拿着,危机时刻别忘了自保。”

    凯文眼含热泪,颔首收下徽记,头也不回地直奔塞布隆的主城堡。

    在凯文看来,既然不知道希斯曼的准确落脚点,那就把塞布隆的每一个角落全部翻遍,而.asxs.便是主城堡,他坚信希斯曼不可能隐藏得不露一点马脚。

    飞行途中,凯文突然发现街巷之中有人影跑动,那人的装束俨然就是灰袍召唤师,凯文不禁一阵窃喜,忙压低飞行高度,悄无声息地跟上那人。

    那人并没有察觉,只顾着闷头朝广场方向奔跑,在离广场还有两条街巷的位置,他挑中一间看上去普通寻常的建筑钻了进去。

    凯文收拢翅膀紧随其后,那人刚一站定转身,猛然看见凯文出现在自己面前,吓得怪叫一声就想夺路而逃。

    凯文已经看清楚这个人的面貌,他是一个面容清瘦、面相沧桑的中年男子,他的一张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凯文不会再给他第二次逃脱的机会,长剑径直刺出,抵中他的咽喉,逼得他不敢移动也不敢再叫。

    凯文扫了一眼他的胸前,疑道:“你的徽记呢?”

    那人面如死灰,两条腿不听使唤的颤抖,身体忽然没了支撑,噗通一下跪倒在地,双手撑在地面不住乞求:“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凯文用剑抵住他的肩窝,沉声喝问:“快说,你的徽记呢?”

    那人战战兢兢地回答:“希斯曼殿下……殿下责怪小人胆小逃脱……没收了小人的徽记……”

    凯文不信,在那人身上搜查一番,除了一柄短剑之外,确实没有徽记的影子。凯文把短剑别在自己腰间,接着发问:“希斯曼现在在什么地方?”

    “这……”

    “说不说?”凯文剑尖前送,顿时刺进那人的肌肤,疼得那人连声求饶:“殿下……还在城中。”

    “说清楚点,她具体在什么位置?”

    那人害怕已极,哆嗦着朝主城堡的方向指了指:“就在主堡最高的地方。”

    凯文一直猜想希斯曼的传送点应该就设在议事厅的楼上,听那人这么一说,他竟信了七八分:“她身边有多少人?”

    “小人……小人不清楚啊。”

    “是不是我的手段没有希斯曼厉害?”凯文凶神恶煞般吓唬那人,“你最好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否则你只会受尽痛苦而死。”

    “大人饶命,小人绝对不敢隐瞒。”那人指天发誓,面色惶恐地解释,“殿下命小人……还有一名同僚过来助阵,小人刚来时,只见到了殿下和她的几名亲随,刚才……刚才小人逃回传送点时,殿下身边多了许多人,城堡外还有军队在集结,小人没时间也不敢去细数究竟有多少人,还请大人明察。”

    “什么?”凯文暗自心惊,他记得赛琳娜曾经说过,传送徽记铸炼不易,希斯曼的亲随拥有徽记不足为奇,可他不信希斯曼拥有足以调动整支军队的徽记,除非她用有限的徽记进行重复的传送。

    至于真实情况如何,凯文暂不想过多的纠结,毕竟他有更多的问题需要答案:“你是什么时候来塞布隆的?”

    “小人刚来不久,前后不会超过半个小时。”

    “这么说来,希斯曼专程去找的你?”

    “小人一直住在殿下的城堡中,殿下回城堡后就命小人跟过来了。”

    “她的城堡?在什么地方?”

    “这个小人真的不知,请大人恕罪,小人只知道城堡坐落在一座高山之巅,四周全是森林,小人们进出全靠传送,所以小人分辨不出具体位置。”

    凯文冷笑一声,对这句解释不置可否:“去城堡的咒语,以及到塞布隆的咒语,分别是什么,说吧。”

    那人面露惧色:“大人,城堡的传送点整天都有重兵把守,大人若是冒然前往,等于送死啊。”

    “我如果死了,不是正中你们下怀吗?”

    “大人饶命,小人不是这个意思。”那人吓得赶紧磕头,慌忙找理由进行开脱,“小人的意思是说,大人没有传送徽记,就算有,不管传送到哪里,凭大人一己之力也是难以脱困的。”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快点说!”

    那人见无法回避,便把两句咒语说了出来,凯文仔细记住,开口又问:“希斯曼的城堡中有几个召唤师?”

    “两个,就两个。”

    “其中是不是有一个女的?”

    “女的?大人啊,这个真没有,小人与另外一人很熟,他可不是女的。”

    “那,你认识一个……”凯文话到嘴边又被他强咽下去,他清咳一声,转而问道,“你们的任务是什么?”

    “殿下只是让我们召唤怪兽,具体目的小人并不知晓。”

    “你们施法的位置是不是早有设计?”

    “这个……确实是殿下指定。”

    “这么说来,广场那里是第一条阵线,你现在所处的是第二条,是不是还有第三条第四条?”

    “不会有啦……”那人哭丧着脸说,“殿下没收了小人的徽记,就等于让小人死在阵前,小人退无可退,就算还有第三第四条也没有用啊。”

    凯文听他这么说,不觉笑了出来:“另外一个召唤师在什么位置?”

    “小人不知……”

    凯文的笑脸突然一变,剑尖又刺出几分,疼得那人“哇哇”大叫:“大人饶命,那人就在这条街的另一端。”

    “哼,你不说我也能猜到。”

    那人听出凯文言语中的不善,吓得磕头如捣蒜一般。

    凯文不耐烦地喝止:“行啦,我现在还不会杀你,你把那两句咒语再重复一遍。”

    那人错愕,却不敢耽搁,流利的把咒语复述了一遍,虽说两遍咒语完全一致,但是凯文仍然不敢全信,更不敢冒然使用传送徽记,一来他是担心如召唤师所说,传送过去正好落在敌人面前寡不敌众,二来他更担心这是希斯曼精心设计的圈套,不管使用那条咒语,她早已埋伏下重兵,只要他一出现,便可生擒活捉。

    凯文又问了一些问题,那人大都回答不上,就算威逼恐吓也没有结果,凯文觉得再问下去已没有必要,便说道:“看在你老实配合的份上,暂且饶了你的小命,给你两种选择,第一,你把自己撞晕,第二,我把你打晕。”

    那人“啊”了一声,瘪着嘴说道:“大人,非晕不可吗?”

    凯文瞧他那副模样既可怜又可笑,心中发软,嘴上却没松口。那人皱着眉头说道:“自己撞晕?小人可没这个勇气,还是劳烦大人动手吧……”

    凯文笑着举起剑柄,那人紧闭上眼睛做出一副痛苦赴死的模样,凯文实在不忍,骂了一句:“算啦,老子也下不了手。”说完,从那人身上割下几块布条,将他反绑在屋内,然后拂袖而去。

第九十四章 疑异之局

    凯文刚飞上半空,猛然瞥见一个黑点从城墙方向飞来,等黑点来到近前,他惊喜地发现那竟是巴库。他一把接住巴库的身体,抓起一条软足贴在自己耳后感叹道:“巴库,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巴库咧了咧嘴:“你轻点啊,我虽然没死,但是浑身都是伤呢。”

    凯文赶忙赔不是,又查看了一番巴库的伤势,这才相互挑些重点的事情说了。末了,凯文道:“你来得正好,走,跟我下去。”

    两人重新回到建筑当中,凯文指着那名召唤师说:“待会你把他带回城墙,仔细探探他的脑子,另外,你还得抓紧时间组织一只精灵队伍,数量越多越好,然后请哈里先生整编队伍,记住,除了警备团和瓦奇人,其他人都要由你信得过的精灵控制。如果哈里先生问起,就说我正在计划对希斯曼发起总攻。”

    巴库的大眼睛中满是兴奋:“还有仗要打么?”

    凯文轻轻敲了一下巴库的脑门:“怎么,打仗都能上瘾?不过快啦,只要把希斯曼除掉,这里就再也不会有战争了。”

    巴库傻笑着附上召唤师的脑后,折腾了好一阵子,接连说了几次“奇怪”之后,才告诉凯文:“行啦。”

    凯文送走巴库,顺着街道一路搜寻过去,果然在一幢建筑中发现了一名局促不安的灰袍男人。那男子见到凯文出现,似乎早有预料,也似乎下定了很大的决心,他怪嚎一声,猛然抽出短剑割破自己的喉咙。凯文大惊,还未来得及阻止,那人已经倒在血泊之中。

    经过查验,那人除了一柄短剑和一袭灰袍,再无其他物品,自然也没有佩戴传送徽记,这一点与先前之人颇为相似,凯文多少有些信了,只是他想不通此人为什么要自杀,难不成真的是因为希斯曼的责难,横竖是死路一条,不如早点死个痛快么?

    凯文满腹疑云,心情沉甸甸的,他隐隐觉得这里面隐藏着某种联系,可惜他始终看不穿想不透,只能暂且把这些放在一边,等待时机再去一探究竟。

    前往主城堡的途中,凯文远远瞧见城堡门前密密麻麻站满了人影,再接近一点,他看清那些人影都是黑盔黑甲的武士,不仅长矛林立刀盾鲜明,阵前还架上了斜刺拒马,阵后排列着强弩和弓箭手,主城堡二楼以上的所有窗户都已打开,窗边站满了背弓负箭的士兵。

    凯文暗暗心惊,他想看得更加仔细,可是敌军来者不善,只要他稍微接近一点,窗前的弓箭手就会数弓齐发,逼得他难以靠近。

    凯文只得在安全距离之外静观其变,却见敌军军纪严明,数百人在这段时间之内立若劲木、静如寒松,这不禁令他暗自忧心,他默默把主城堡四下的地形详细确认过一番,才折身返回城墙。

    哈里、雷依克以及伯尼兹、妮娜,还有艾米丽全都围了上来,凯文指着主城堡对大家说:“希斯曼在那里集结了数百人的军队,看来接下来又是一场硬仗啊。”

    “没什么好怕的。”哈里冷静地回应道,“我们已经清点完人数,能参战的人类有五六十人,瓦奇族有一百多人,加起来也超过了两百。另外,伯尼兹已经派人返回迷宫前端,用不了多久,其他瓦奇人就会赶到,到时候就算希斯曼有三头六臂,我们照样可以把她拿下。”

    “嗯。”凯文早已决心开战,如今有哈里等人的全力支持,他更是信心满满。

    他召集大家蹲成一圈,抽出短剑在地上画出主城堡四周的道路和地形,详细讲解了敌人的军力部署,也把想好的力量分配和路线规划和盘托出,哈里和雷依克听完连连点头,哈里由衷感慨:“看来你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啥也不懂的家伙了。”

    凯文有些不好意思地恳请大家各抒己见,伯尼兹和妮娜对塞布隆城十分熟悉,他们对进攻路线和防守据点提出了自己的看法,而哈里和雷依克则根据多年带兵打仗的经验对兵力分配进行了调整,凯文将这些意见一一进行斟酌,整合出最后的作战计划。

    大家正商议得热火朝天,巴库突然火急火燎地飞了过来:“凯文,刚才那个人都跟你说了什么?”

    听完凯文的大致讲解,巴库急呼:“你上当啦!”

    众人听着凯文与巴库的一问一答,都急于知道究竟,凯文示意大家别慌,继续把与巴库的对话逐一复述出来。

    “那个人不简单!”巴库直接下了定论,“我花了很大力气才从他脑子里挖出一些东西,跟你说的完全是两码事。”

    “怎么回事,你快说……”

    “那人不是说只是奉命行事,不知道其中意图吗,其实他知道。”

    凯文不想打断巴库,用眼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希斯曼的目的很明确,如果我们抵挡不住怪兽的进攻,被一举歼灭当然最好,万一我们坚持下来,他们可以通过逐步后撤、步步为营的战法拖延时间。”

    “拖延时间?为什么?”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巴库咽了一口口水,神情极为焦急,“希斯曼在塞布隆城有两个传送点,一个在主城堡四楼最里面的一间房子,另外一个在哪里,只怕你永远猜不到!”

    不等凯文追问,巴库已经揭晓了答案:“另外一个竟然在冰湖的湖心岛上。”

    “什么?”凯文惊出一身冷汗,其他人也跟着惊呼,艾米丽一把揪住凯文的胳膊:“凯文哥哥,我哥哥他们还在湖心岛上,万一敌军抵达,那可怎么办啊?”

    听艾米丽这么一说,哈里和雷依克才知道警备团为了营救他们派出了援军,而且早与瓦奇人合兵一处,心中欣慰激动的同时,也陡增担忧。

    凯文安慰艾米丽先别着急,让巴库接着往下说。巴库道:“目前在主城堡集结的只是希斯曼的部分手下,还有一批队伍正在补充装备,用不了多久也会传送过来,而且,希斯曼之前败走时,专程找到雷纳多搬求救兵,雷纳多已经答应派兵传送到湖心岛,与她的部队两面夹击,其目的显而易见。”

    “这么说,那些怪兽的出现,主要是为了分散我们的注意力,以便他们有更充裕的时间调兵遣将?”

    “可以这么说吧。”

    凯文沉吟片刻,似乎找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看来,希斯曼手下的召唤师数量有限,否则,她为什么不多带几个过来,直接把我们围困在城墙上?”

    “关于这个问题,我还没有探明,那人的精神力很强,有些深层次的信息很模糊,我不敢乱下定论。”

    “之前那些呢?你能确认么?”

    “那些能。”

    “嗯……”凯文脑子飞快转动着,就刚才的判断而言,敌方只有两名召唤师的可能性很大,其中一名被俘,另外一名已经自戕,虽说那俘虏之前谎话连篇,而且自杀那人的动机也很蹊跷,但这并不影响对局势的判断,区别在于发起进攻的紧迫性不同罢了,权衡左右,只要赶在大批敌军到达之前与希斯曼决战,就可以忽略信息中的差异和真伪。

    只是,希斯曼既然说服雷纳多派出援军,那会不会有更多的召唤师前来,赛琳娜会不会出现?一想到赛琳娜,凯文的心绪就飞散开去,他赶忙强迫自己不去乱想,把对局势的猜测跟大家一说,大家都觉得应该尽快发动进攻,以免敌军壮大,避免腹背受敌。

    迫于敌人的援军随时可能出现,凯文只得对先前的排兵布阵进行调整,他对妮娜说道:“麻烦你带上一些尚能行动的伤兵,收集一些弓弩和盾牌送往湖心岛,然后尽快返回,并严命沿途各关卡的留守人员时刻警惕。”

    接着又嘱托艾米丽:“你把情报带给卡尔和麦克斯队长,让他们尽可能地做好迎敌准备,另外,湖心岛地方不大,你可以事先找一个制高点,备足箭支,也好助他们一臂之力。”

    艾米丽很高兴地接受了这个任务,凯文心里却七上八下,他想护着艾米丽,可是两处战场都十分凶险,相比起来,他觉得让艾米丽回到卡尔身边应该更加安全,为了给她多提供一份保障,他在艾米丽转身离开之时,特意把传送徽记塞进她的手里。

    凯文还是不放心,私下请巴库送她们穿越迷宫,同时请巴库去一趟矿区,带上尽可能多的精灵前来助阵。

    接下来,凯文飞到垛口之上,扬起长剑朗声道:“兄弟们!希斯曼还盘踞在塞布隆城中,我们如果不能将她驱逐出去,塞布隆城就永远不会属于我们,为了塞布隆,为了和平安宁的生活,你们愿意用生命和鲜血来捍卫这座城池吗?”

    百余名瓦奇人齐声呐喊,那声音振聋发聩,那声音义愤填膺,在场的其他人深受感染,满腔的热血随之起伏激荡,必胜的信心随之纵情宣昂。

    瓦奇人、警备团和其他宿主混编在一起,分成了三支队伍,分别由哈里、雷依克、伯尼兹率领,三路纵队从左、中、右三个方向朝主城堡挺进。

    临行前,哈里交给凯文三面不同颜色的布旗,并当着雷依克和伯尼兹的面,教授了几个简单的旗语动作,这正是哈里在诺迪雅之战中的宝贵经验,哈里对凯文说:“你飞得高看得清,正好可以在空中指挥,免得我们在街巷之中贻误了战机。”

    凯文如获至宝,兴奋地把旗帜别进腰间,与三人惜别之后直奔主城堡,眼见城堡前的军队依然井然肃杀,他不觉暗暗捏了一把汗。

    他估摸着选定一个最佳位置悬停下来,刚把旗帜拿在手中,忽听一声尖啸快速袭来,他本能地扇动翅膀拔高身体,侥幸躲过了一支暗箭。

    凯文觉得很是诧异,按他的估算,这个位置应在弓箭的射程之外,何以还有箭支能疾劲而过?他定睛往主城堡方向望去,终于发现四楼正中央的窗户前只剩一人,那人黑盔黑甲,一支羽箭正从他手中的长弓中破空而出。

    凯文再次避过此箭,却听见那人喊了一声:“羽卫大人,怎么样,见识老娘的厉害了吗?”

    原来那人竟是希斯曼,凯文不由惊叹,他与希斯曼三番五次交手,几乎都败在她的手中,如今又见识了她那常人无法企及的臂力,他从心底觉得这个对手难以对付,但他并不惧怕,面对得意洋洋的希斯曼,他断然回敬道:“我是打不过你,但我很乐意带着你再飞一次!”

    “哈哈!”希斯曼并未发怒,而是痛快地笑道,“本座已经很多年没有碰到过对手了,你虽然不济,但是能让本座痛快打上几架,也算是有些本事了。”

    “殿下过奖。”凯文偷眼观察,发现三支队伍离主城堡还有四条街巷的距离,便假意周旋,“若不是看在你是女流之辈,我也不会手下留情的。”

    “好!”希斯曼突然提高了嗓门,“本座忽然有些喜欢上你了,只可惜你不能为我所用,本座也只能痛下决心了。”

    “殿下大可不必为此烦恼,毕竟谁会笑到最后现在还说不定呢。”

    “不错!想必你的队伍也快到了,要不,本座与你打个赌如何?”

    凯文不知希斯曼为什么会突然提出打赌一事,只道她是在有意拖延时间,他见队伍还距离三条街巷,索性接下这茬:“不知殿下想怎么个赌法?”

    “我们以这座城堡的大门为界,如果你的人能冲进大门,就算本座输啦,本座发誓从此不踏进塞布隆半步,如何?”

    “好啊。”凯文没想到希斯曼竟然开出这样一个赌局,其实这个赌打与不打,这一仗总是要打的,多一个彩头也算是多一点心安,“那如果我输了呢?”

    “你若是输了,本座也不会要你的命,你就乖乖呆在本座身边一个月,给本座试药,一个月期满,本座便放了你。”

    “试药?”凯文一愣,“试什么药?”

    “哈哈!”希斯曼坏笑几声,“你只怕还不知道吧,在你昏迷的时候,本座曾喂你吃了好几种药丸,可惜你这家伙貌似百毒不侵,本座加大了剂量也对你无效,所以,本座非常有兴趣拿你来配上一种新药。”

    “什么!你这个阴险的混蛋!”

    “骂就不用骂了,本座若是没有一点手段,这么大一座塞布隆城,怎么可能落在本座手里?”

    “哼!希斯曼!你等着,我一定让你没有好结果!”

    “本座这不一直在等着吗?你的人也到了,就让这场赌局开始吧!”

    凯文恨得咬牙切齿,他不再多言,手中的旗帜一挥,三路人马呐喊着直冲希斯曼的阵营。

第九十五章 斩草除根

    凯文第一次指挥战斗,拿着令旗的双手不免满是汗水,他甚至都不敢眨一下眼睛,生怕因为眨眼之间的疏忽导致战局失利,造成更多人员伤亡。

    街巷之中,哈里、雷依克和伯尼兹身先士卒,一路奔在队伍的最前头,数百人如灌溉农田的水流,从阡陌之间涌向同一个目标,众人的激昂斗志喧嚣着整个城池,同时又与敌军的冷静沉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们为什么不动?”凯文心头升起一个巨大的疑问,大战在即,不管是防御还是进攻,总应当变换出相应的阵型才对,可是城堡前的这队士兵冷静得太过出奇,他们依然纹丝不动地保持着原来的模样。

    “糟糕!”一种不祥的预感突然闪现,凯文忙不迭大喊:“停止进攻!”可是他的声音和旗帜终究晚了一步,三支队伍已经杀进敌营。

    哈里等人做了充足的准备,他们用盾牌护在身前,架起刀剑长矛,铆足了劲向前冲锋,为的就是与敌军接触时,能用速度和力量破坏掉敌军的第一道防线,可是,预想之中的碰撞并未发生,众人几乎不受阻碍地冲上平台,而那一支杀气腾腾的敌军在一阵幻动之后,化作扭曲纠扯的影像,很快便消失不见。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冲锋的脚步停了下来,奋力的嘶吼也渐渐安静,几乎所有人都在平台上面面相觑茫然四顾。

    这是幻像!

    凯文急得飞旋到众人头上,扯着嗓子狂吼,“快撤,这是陷阱!”

    然而,凯文的预警还是晚了一步。

    一阵大风从主城堡的大门口喷泻而出,还有另外几股阵风从邻近主城堡的建筑物中灌出,吹得平台上的众人各种惊疑和猜测,很快,他们的心情就被恐惧和震撼取代,数不清的怪兽从四面八方朝平台涌来,而熙熙攘攘的僵尸则从主城堡的大门中蹒跚而出。

    众人之前见识过怪兽,却没见过阴森恐怖的僵尸,更没想到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已经被怪兽和僵尸团团包围住。

    哈里和雷依克几乎同时喊道:“盾墙!围起来!”

    瓦奇人率先作出了响应,百余面藤盾迅速构结,但是怪兽的前锋已经冲到近前,惊醒的众人挥刀砍杀,凯文也飞落其中,跟大家一起将冲进战团的怪兽一一清除,总算帮助瓦奇人将盾墙合拢。

    幸而怪兽体型庞大,它们速度虽快、力量虽大,但不善于腾跃,所以藤盾尽管不是最理想的工具,但也能发挥很大作用,加上瓦奇人身强力壮又是逆境求生,那一道盾墙在他们手中坚实而牢固,就算有人不幸倒下,也有人很快填补上空缺。

    但是这种僵持维持没多久就被打破,僵尸的力量跟瓦奇人不相上下,盾墙在它们面前只是微不足道的把戏,就算瓦奇人拼死抗衡,盾墙终被撕开一道口子,一时间惨叫声此起彼伏,数名不知深浅的瓦奇人和宿主被僵尸撕成了碎片。

    凯文深知僵尸的恐怖,他杀到哈里身旁,大声说道:“哈里先生,这样下去我们扛不了多久,我必须出去切断源头,您自己多保重,必要时记得屏住呼吸。”

    “去吧!”哈里挥剑砍断一条僵尸的手臂,头也不回地应道,“要快,我们尽量坚持!”

    凯文找人索要的一根吹管和数枚毒针,飞上半空环视一周,发现有五幢建筑中有怪兽涌出,而只有主城堡中才出现僵尸,凯文依稀记得赛琳娜说过,召唤师的能力也是分等级的,就目前的状况来看,大战之中仍然只能召唤怪兽的,应当是那些初等的召唤师,而能召唤出僵尸的,才是难缠的对象。

    他清楚僵尸的杀伤力更强,要解众人之困,自然应当先解决掉僵尸召唤师,只是,那人会是赛琳娜吗?

    “我会知道的。”凯文朝城堡大门飞去,可是他刚一接近,窗户旁的弓箭手就开始攻击,凯文注意到那些弓箭手之前并没有射出一箭,看来他们是专门为凯文而设,就是不准他靠近城堡半步。

    凯文接连试了多次,甚至压低飞行高度,试图贴着人群的头顶飞进城堡,可每次都被密集的箭羽逼退,身上还被箭刃割出两道口子,气得他大喊:“希斯曼,有本事把弓箭手撤了,我们再来打一场。”

    凯文连喊两声,却听不见希斯曼的回应,他望向四楼的窗户,只见那里站着几名弓箭手,希斯曼早已不见踪影:“希斯曼,你给我出来!”他几乎喊破了嗓子,可是希斯曼如同石沉大海,再也没有半点音讯。

    无奈之下,凯文只得做最后的尝试,他冲着城堡大门猛喊:“赛琳娜!你依然要助纣为虐吗?你还要滥杀无辜吗?赛琳娜!你回答我!”

    他的喊声一遍又一遍地传入城堡,大门后的厅堂之中,一个黑色的身影禁不住微微颤抖,可是她的双手并未就此停下,一群群的僵尸仍旧不停的在她身前出现,然后涌向大门。

    凯文喊了十几遍,见僵尸流仍旧如常,心中真如刀割一般,他噙着泪水喊了最后一句:“我再也不想看到你!”喊完,他转身飞向城堡的一侧,抽出长剑跃进怪兽群中,劈砍出一条血路杀进屋内。

    屋内确有一名灰袍召唤师,还有两名装束怪异的武士,他们的脑袋被一个奇怪的罩子套着,除了眼前有一块透明的水晶平板,嘴巴和鼻子的位置都被包裹得密不透风。凯文懒得去猜想他们怎么呼吸,他一看之下便已明白这种装束的目的。

    两名武士见凯文闯了进来,不由分说地抬刀就砍,凯文举剑还击的同时,呼吸自然无法再被抑制,怪兽立刻扭头攻向凯文。凯文四面受敌难免手忙脚乱,一个不留神,他的手臂被大刀拉出一道血口,疼得他大叫一声飞身跃起,抠住了天花板上的一个吊环,勉强从战阵中暂且脱身。

    那两名武士见状大笑,他们一齐将大刀交到左手,各自从腰背后取出一只短弩抬手就射。凯文躲闪不及,被一支弩矢射中左后肩,好在翻身掉落时,侥幸避过了另外一支弩矢。

    凯文暗叫“糟糕”,慌忙之中憋住呼吸,在扑身摔落时才免遭怪物的疯咬,但是两柄大刀已经劈头砍来,凯文只得就地翻滚几圈,挥剑自保地斩向其中一人的脚踝,然后仰面扬剑架住了另外一人的大刀,他想趁其不备使用吹管,探手之下才发现吹管和毒针已经不知去向。

    无奈之下,他只能猛踹那人的小腿,趁着那人弹开的机会继续翻滚两周,长剑圈扫怪兽的同时振翅跃起。

    两名武士大踏步地举刀逼近,凯文瞄准了屋顶那个吊环纵身飞起,那里,是他唯一可以呼吸的地方,可那里他并不敢久待,他只能凭借在那里的短暂呼吸与武士和怪兽周旋。

    武士们自然明白这点,他们想尽一切办法阻止凯文离开地面,两人的大刀抡得如同风车一般,把凯文的身形笼罩其中,逼得凯文不得不就地换气,从而不得不面对怪兽的四面围攻。

    凯文身上已有数处伤口,尤其是左后肩的那一箭大大挫减了他的灵活性,之前被希斯曼所伤的地方也被牵动,若不是因为必须以性命相搏,他早已坚持不住。

    他清楚再这样打下去自己必死无疑,要摆脱眼前的困境,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杀掉两名武士,要么杀掉召唤师,可是久战之下,他始终无法攻破武士们的防守,反而被武士们打得渐剩招架之力。他也试图突破武士的阵线,或者借助吊环冲向召唤师,可每次他还没有行动,就遭遇武士们的破坏,他恨得牙痒痒的同时也无可奈何。

    那名召唤师缩在墙角,眼见三人在面前打得不可开交也是无动于衷,他兀自施放着召唤法术,但是从他那低垂的帽檐下,凯文不止一次的瞥见一缕诡异,甚至得意的眼神。

    那眼神让凯文很不舒服,加之被两名武士和众多怪兽逼得喘不过气来,凯文心头冒出一股难以抑制的冲动,他怒吼一声,挥剑将两名武士逼退一步,然后长剑脱手,从两名武士的中间穿过,直奔召唤师的前胸。

    武士们想不到凯文在这种困境中还敢舍弃武器,他们本能地侧身避让,那柄长剑恰好毫无阻拦的从他们之间掠过。那名召唤师更加没有想到凯文会有如此冒险的举动,他眼睁睁地看着长剑破空而来,连阻挡的意识都没产生,就被长剑贯胸而入暴毙当场。

    召唤师一死,两名武士似乎受到了强烈刺激,他们的钢刀更是霍霍生风,直往凯文的要害招呼。凯文长剑脱手的同时,已经把短剑抽了出来,可是短剑在大刀面前过于弱不禁风,他不敢与之硬拼,只能游走于两名武士之间。

    所幸召唤师已死,屋内的怪兽开始逐渐消失,凯文不再受制于呼吸,纵然他的灵活性大不如前,但是有翅膀的相助,他又刻意回避与武士们正面对抗,几个回合下来,武士笨拙的身体和大开大合的招式路数便显出了劣势。

    凯文瞅准其中一名武士回身的机会,快速蹿到他的侧面,短剑冲着他的手臂而去,那武士收手不及,手腕部分正好迎向短剑的刃口,“咔嚓”一声,大刀带着他的手掌在空中旋转着飞了出去,那武士疼得一声惨叫,可是他的叫声尚未落幕,凯文的短剑已经刺入他的心脏。

    剩下的一名武士见状拔腿要跑,凯文飞起身来直扑他的后背,可那人跑得很快,凯文腾身之时估计得有些差距,眼见短剑已经鞭长莫及,凯文只得顺手一扬,短剑飞出去扎中了那人的大腿,那人站立不稳摔倒在地。

    凯文跟上前去,一脚踢飞那人的大刀,跪骑在那人后背之上,反手从他腿上抽出短剑,架上他的脖子,恶狠狠地问道:“城堡里的召唤师是谁?”

    那人“嘎嘎”一阵怪笑,从他喉间忽然发出了类似水中冒泡的声音,凯文正在奇怪,那人的脑袋耷拉下去便没了反应。

    凯文拎着那人的脖领使劲晃了几下,那人就像一个布偶一般没了生机。凯文以为他在装死,抬手把短剑刺进他的后肩,这才知道那人是真的死了。

    凯文想取下那人的头罩,可是头罩被一条又宽又粗的金属固定在脖颈之间,后颈上有一把铁锁,他试着用剑柄砸剑身撬都没能奏效,他耽误不起这个时间,只能把那人翻转过来,在那人身上搜查了一番,可惜除了系在那人腰间的弩矢弹带再无他物。

    另外一名武士也是如此,好在召唤师身上戴着一枚传送徽记,凯文欣然将它据为己有,又取回长剑、拾起吹管、别上短弩和短剑,忍着疼痛粗略处理了一下伤口,然后迈步出门直奔第二处怪兽源头。

    有了第一战的经验,凯文早早把短弩拿在手中,他计划着一旦破门而入,说什么也要在第一时间内终结召唤师,可是他刚一冒头,站在门后的两名武士已然劈出大刀,硬生生地把他逼出门外。

    凯文怎肯罢休,他憋足气量再次跳进怪兽群中,抱起一只被砍死的怪兽用力扔进门中,他紧跟其后冲向大门。

    门边的武士认定凯文会硬闯,见有东西进门,大刀不容分说的砍了过去,谁料竟砍在怪兽的尸体上,两人迟疑的一刹那,凯文已经冲了进来,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他躬身前冲之时,右手中的长剑刺中了右侧武士的腰腹,而左手的短弩同时激发,弩矢深深地没入左侧武士的胸前。

    两名武士顷刻毙命,吓得召唤师赶紧启动传送徽记,凯文虽然掷出了长剑,但仍是晚了一步,长剑咣当一声砸在墙上,而那召唤师已经消失。

    接连阻断了两处怪兽源头,凯文不由信心大增,不过他的体力消耗也不小,伤口处的疼痛时时刻刻消磨着他的意志,但他不能停歇,还有三处怪兽源头在威胁着弟兄们的安全,他必须尽可能地阻止这一切。

    他很快来到第三幢建筑门前,试探了一番门后的动静之后,便冲开怪兽狂潮冲进屋内。

    可一进屋他就傻了眼,因为屋顶上平整如镜,根本没有供他抓手的地方,而且,两名武士突然出现在他身后,切断了他的退路,一名武士横刀立马站在他的面前。最要命的是,那名召唤师躲在一根柱子后面,无论采用何种方式,凯文都无法在第一时间对他造成伤害。

    凯文急得一口气没有憋住,四周的怪兽顿时群起而攻之,三名武士也没有迟滞,三柄大刀从不同方位一齐向他劈来。

第九十六章 环环相扣

    这一刻,凯文陷入绝境当中,三柄大刀封住他纵身跃起的路线,众多怪兽的血盆大口离他的双腿也只剩下咫尺之遥,他手中的长剑和短弩已然不可能助他脱身,万般无奈之下,一个烂熟于胸的咒语随口而出,胸前的传送徽记立刻激发出一团蓝光。

    蓝光扩散得非常快,但是三名武士和众多怪兽都已近身,蓝光将他们全都包裹进去,就在大家张目结舌的时候,光团内的怪兽和人类全都随着光团的闪爆而消失不见。

    这种传送注定会失败,凯文心中比谁都清楚,当急速的穿越突然减缓,当眼前快速变幻的景物突然定格成恬静的漫天繁星,他立刻张开双翅稳住身体。

    不远处传来几声惨叫、几声怪嚎,在静夜中划破黑暗,倏而又被浓重的夜色吞没。

    如此捡回一条性命,凯文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他刚才念诵的是传往地下通道的咒语,那么他现在肯定处于地下通道与塞布隆雪山的两点之间,但是这里离塞布隆有多远,他心里没有一点底数,因为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并没有雪山隐隐绰绰的影子,也感受不到寒冷空气的侵袭,也就是说,他应当更加靠近地下通道,就算他奋力飞往塞布隆,也得花上整整一天时间。

    凯文气得一声长啸,瓦奇人和警备团的兄弟们还在塞布隆城中浴血抗敌,而他,却独自在这夜色之中优哉游哉,这让他如何不急,如何心安!

    无论如何,他都必须尽快返回战场,而唯一的办法,只有那一句不知真假的传送咒语。“管不了那么多啦!”凯文一咬牙,双手紧握长剑,口中念念有词,一团蓝光又把他带走。

    等到光线散尽,凯文惊骇地发现五六支泛着寒光的矛尖紧挨着他的身体,五六名手持长矛的武士凶神恶煞般将他围在中央,外围还有七八名武士架着大刀虎视眈眈。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稍远的位置响起:“哟,尊敬的羽卫大人,您总算是来啦,可让本座等得心急如焚啊。”

    凯文循声看清了数米开外的希斯曼,她正窝坐在沙发之中怡然自得。有武士上来摘掉凯文的徽记,又把他手中的长剑一把夺去,另外一人将凯文浑身上下摸索一番,把所有的备用装备全都洗劫一空。

    凯文心情惨淡,却佯装镇定,淡淡地说道:“你怎能料到我会出现在这里?”

    “哈哈,你也太低估老娘了。”希斯曼的笑声似乎在猛扇凯文的耳光,“这一点,原本就不需要推测,你只不过是按照本座的计划一步步走到这里而已。”

    凯文懵了,他似乎想通了从头到尾的联系,却仍说不清哪里中了希斯曼的圈套,他满脸的不信引爆了希斯曼的满足感,她得意地问了一句:“还记得被你抓住的那个召唤师么?告诉你吧,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召唤师,他可是本座手下最得力的通灵师。”

    说着,希斯曼扭头冲身后一人道:“莫洛克,出来吧,让凯文大人再瞧瞧你。”

    莫洛克应声从希斯曼身后走出来,先冲希斯曼垂首行了一个礼,然后来到凯文近前,张口嚷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话音未落,就跟着希斯曼一起大笑起来。

    凯文气得浑身发炸,他真想唤醒体内的那股异能,炸翻现场的所有人,然后手刃希斯曼和莫洛克以泄心头之怒,可惜那股能量此时隐匿得无影无踪,任凭凯文如何努力始终没有效果。

    凯文越是痛苦越是气恼,希斯曼越是高兴越是满足,她翘着二郎腿对莫洛克说道:“趁着凯文大人还没有丧失理智,你就把事情的前因后果慢慢说给大人听听吧。”

    “属下遵命。”莫洛克诡笑着再次面对凯文,“这话说起来有点长,不知大人有没有耐心听下去啊。”

    “别废话!”凯文真想立刻冲上去把他撕成碎片,可是几柄长矛压得他无法动弹,他只能用仇恨的眼神盯着莫洛克,恨不得用这股怒火把他熔化。

    莫洛克撇了撇嘴角:“大人爱不爱听无所谓,殿下既然已经下令,属下总得把这事向大人汇报清楚才是。”说着,莫洛克也不管凯文是何反应,只管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

    原来,希斯曼掌控皮斯奈尔之后,一直担心精灵族会产生新的领袖,担心有朝一日精灵族群起谋反,于是她暗中指使莫洛克对精灵进行研究,以寻求控制精灵的其他方法。

    莫洛克的研究持续了很长时间,他虽是通灵师,然而他的精神力与精灵族比起来仍有一定差距,他始终无法直接控制精灵,不过在实验过程中,他发现了一种与精灵交流的方法,通过这种方法,他不仅可以不受精灵的干扰,还可以控制传输给精灵的信息。

    这一发现,成为了希斯曼设局的重要前提。

    破城一战,希斯曼被凯文从空中扔下,这是希斯曼的一生从未受过的耻辱,她返回城堡之后立刻调兵遣将,发誓要让凯文受尽羞辱方肯罢休。

    本来,以希斯曼手下六名召唤师的实力,同时召唤怪兽和僵尸,足以把凯文等人困死在城墙之上,可是希斯曼觉得那样不够解气,她不仅要把凯文的军队杀得片甲不留,还要让凯文眼睁睁看着他的人死去,并且是在毫无反抗能力的情况之下。

    要做到这一点,就得先把凯文抓住,可是凯文能飞能打,想抓住他绝非易事,所以希斯曼与莫洛克商量出一个计划,目的就是要把凯文诓骗至此,先把他控制住,然后再让他尝尝被辱的滋味。

    至于计划的详细内容,莫洛克也是说得细致周祥。

    第一波的怪兽攻击,主要是为了营造一种假象,一般人都会这么去想:“如果希斯曼手中有足够的召唤师,肯定会倾巢而出一举剿灭城墙上的敌军。”如此一来,就会让凯文产生一种错觉,或者产生一种怀疑,而这种错觉或者怀疑正中希斯曼的下怀。

    接下来,两名召唤师及时撤退,而莫洛克和另外一人假扮成召唤师粉末登场,他们与之前的召唤师穿着同样的服饰,很容易让人产生联想,把他们与真正的召唤师画上等号。

    莫洛克故意暴露在街巷之中,就是为了让凯文发现,然后顺理成章地被凯文俘虏。在凯文审讯过程中,莫洛克的话有真有假,唯一的真话除了希斯曼仍在城堡之中,就是那句传送到城堡中的咒语,而其他假话,因为有先前的铺垫,再从他口里说出来,自然多了一分可信。

    为了加深凯文的信任程度,莫洛克出卖了另外一人的方位,那个人实则是一名死士,因为全家老小都在希斯曼手中,他若不死,他的全家就都得死,所以他不得不当着凯文的面自尽。

    如此一来,又制造出一种假象,希斯曼手下已经没有召唤师了,就算能从雷纳多那里借用,数量也不会多到哪里去。

    至于莫洛克和另外那人为什么不戴传送徽记,莫洛克当初给出的解释合情合理,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在破城之战中,希斯曼看见了那名混杂在敌军队伍中的手下,她料定手下的传送徽记肯定会落入凯文手里,否则的话,她一定会想方设法另送一枚到他手上,只是她没有想到,凯文早把那枚徽记送给了艾米丽,若不是凯文后来杀了一名召唤师,只怕她的计划早已落空。

    为了促使凯文尽快步入圈套,或者说为了不给凯文更多的时间进行思考,希斯曼又走了一步狠招。

    首先她让幻像师拉泽尔幻化出一支军队,同时故意让巴库“挖”出了莫洛克脑袋中的秘密,什么有两个传送点,什么雷纳多的援军,都是为了逼迫凯文赶紧行动。

    希斯曼对这一招很有把握,用她的原话来说就是:“绝大多数的人都有一个弱点,那就是他们总会对太容易得到的东西产生怀疑,无论是财富还是爱情,相反,如果是费尽周折得到的,就算明知是假的,他们也会把它当成是真的。”

    正因为如此,希斯曼相信凯文不会错失这个“宝贵”的机会。

    其实凯文猜中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可惜他没有坚持自己的想法,那就是希斯曼手中确实没有足够的传送徽记。当然,这里面有一点也是凯文想不到的,希斯曼从来都以强者在雷纳多面前自居,所以她绝不会让雷纳多知道她所受的挫折,更不会因此从雷纳多那里搬求救兵。

    接下来,希斯曼以主城堡为中心,埋伏下六名召唤师,只待凯文的部队进入包围圈中,就一齐发动。而那些射箭、打赌的举动,无非是为了分散凯文的注意力,免得他过早看出幻像的异样。

    当然,窗前的弓箭手可不是幻像,他们都是希斯曼的亲随,希斯曼不需要他们射杀包围圈中的人群,只命令他们不准凯文靠近,这样就可以逼迫凯文去杀另外五名召唤师,希斯曼相信以凯文的单枪匹马,总不可能攻下每一个据点,只要他陷入其中一处,他就不得不使用传送徽记逃离,无论他逃往何处,除非他不想及时赶回战场,那一条咒语他就非用不可。

    “厉害!真是算尽机关!”凯文颇有鄙夷又略带佩服地赞道,“可是如果我没有拿到徽记,或者逃离之后并未回来,怎么办?”

    “无非多一点遗憾罢了。”希斯曼慵懒地回了一句,“本座只是想拿回塞布隆,你不回来本座也拿你没办法。”

    “好吧,算你赢了。”凯文苦闷地摇着头,“我只是有一点不太明白,这个莫什么克的身上没有传送徽记,又被我的人看管着,他是怎么回来的?”

    莫洛克缓缓解释道:“这个再简单不过,我早已在广场边的建筑中藏了一枚徽记,等你们的大部队离开,我就略施小计蛊惑了一名受伤的瓦奇人,说是遗落了一份殿下的兵力布局图,只要能够找到,一定能为凯文大人助力。”

    凯文“呸”了一下,莫洛克不怒反笑:“瓦奇人单纯,凯文大人可不能辜负了他们哟。”

    “好啦。”希斯曼见凯文怒目圆睁,心满意足地挥了一下手,“是时候让我们的羽卫大人亲眼目睹一场盛会了。”

    武士们会意,押着凯文走出房门穿过走廊,径直走到窗前,窗外就是城堡前的空地,瓦奇人、警备团的士兵以及一众宿主们已经被怪兽和僵尸团团包围,他们的防守圈子较之于凯文离开时小了很多,一群人正在竭力拼杀,看样子已经支撑不了多久。

    凯文一眼就认出阵中的哈里,他忍不住大喊一声:“哈里先生,赶紧撤……”可是话还没有喊完,他的后腰就被狠狠砸了一下,疼得他一阵哆嗦,身子蜷缩得跪坐下去。

    哈里似乎听见了这一声,他从忙乱中抽闲四顾,却不见凯文的影子。

    凯文好不容易缓过神来,他靠在墙上盯着几米外的希斯曼道:“我认输了,你放他们走吧,我跟你回去试药。”

    希斯曼这一回并没有笑出声来:“你真的以为本座要跟你打赌么?本座的话你还敢相信?”

    凯文怒道:“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这还不明显么!老娘就是要他们死,一个也不留!”

    “你这个歹毒的女人!最好不要落在我的手里!”

    “你以为本座还有可能落在你的手里么?”

    “你……”凯文一口气没有接上来,差点把自己憋晕过去。希斯曼仍旧不依不饶,她故意把声音扭曲成阴阳怪气的味道:“本座还得告诉你一件事情,你可知道镇守城堡大门的是谁吗?”

    凯文一听这个问题,就猜到了答案,无尽的愤怒和痛苦交织在一起,如一团被烧得通红的刺球绞割着他的心脏,一滴一滴的鲜血从他的心头滚落,从他的眼中流出。

    希斯曼的笑声不仅震动了她的整个面具,就连整个城堡都为之颤动:“她就是你心心念念的赛琳娜,怎么样,刺不刺激,意不意外!”

    凯文终于忍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吓得两旁的武士一愣,凯文趁此机会想要挣脱他们的控制,可是一支羽箭破空而来,穿透他的臂膀,直接将他钉在墙上。

    凯文疼得放声大叫,希斯曼笑得越发得意,她折损着凯文:“你不是会爆炸吗?现在你倒是炸给老娘看看啊,否则,你就只能等死了哟。”

    “啊!”凯文何尝不想炸死这个蛇蝎女人,可是他驱动不了体内的异能,希斯曼也谨慎的与他保持着距离,他想到了死,但他不想就这样死去,因为,那么多瓦奇人、那么多人类的鲜血不能白流,那么多信任、那么多承诺不能兑空,为了这一切,他又怎么能以死推卸责任!

    就在凯文准备拼死一搏时,大坪中忽然传来了阵阵欢呼,而武士们则发生了一阵骚动,只见铺天盖地的黑云从城墙那边袭来,转眼之间就要迫近城堡。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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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域分崩离析,原石四下散落。羽卫浴血重生,爱恨生死相随。几百年来,圣域之谜已经沉寂,但是黑暗势力的崛起,让这段历史重新浮出了水面,一时间,烽火燃遍了整个大陆。一个没落贵族家的独子,原本只是为了追求心爱的姑娘,却被卷入这场阴谋之中。更让他意想不到的是,他的身份竟然与圣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暗翼之城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暗翼之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暗翼之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