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猛虎下山
一段时间以后,两名瓦奇人先后醒来,其中一人摔断了小腿,另外一人虽然骨骼无碍,但是腰部和大腿的肌肉严重扭伤,几乎无法动弹,相比起来,菲尼的伤势最轻,但他的行动也受到了限制。
两名受伤的瓦奇人情绪十分低落,艾米丽虽然内心焦急,但也不忍责备他们,只是默不作声地帮着处理他们的伤势。
菲尼的伤痛早已被满心的甜蜜冲淡,刚才生死之间的刹那震撼,现在回想起来竟是一种永恒铭刻,那种感觉来得过于突然过于梦幻,以至于他总恍惚那是一场美梦,他多次想找艾米丽求证,可是艾米丽一直假借忙碌回避着他,不敢与他的目光对视。
道格拉斯显得很是忧虑,他见暴风雪有减弱的趋势,忍不住焦躁起来:“看情形,这风暴在天黑之后就有可能停歇了,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菲尼拾掇起想入非非,面带歉意地回应道:“都怪我不好,我原本以为大家一起行动,多少会有个照应,没想到反而成了累赘。”
两名受伤的瓦奇人也开始自责,艾米丽打断了他们:“如果要怪,只能怪这鬼天气,没有人愿意掉下裂缝,也没有人愿意拖后腿,所以你们都不用把责任揽到自己头上。”
菲尼总觉得艾米丽这段话是在说给他听,他越听越觉得艾米丽的语气比从前温柔了许多,心中不由再度泛起一阵涟漪。他也知道艾米丽现在心急如焚,他挖空心思寻思着该如何两全,可是想来想去,也只想出了一个办法:“我们还是兵分两路吧,队长,你负责带艾米丽穿越精灵的防线,我留下照应受伤的兄弟。”
道格拉斯默默点头,艾米丽犹豫之下只能勉强同意,她偷瞄了一眼道格拉斯,鼓起勇气趴在菲尼耳边轻声嘱咐:“我不准你再逞英雄,你得答应我老老实实呆在这里,一直等图纳西经过,知道吗?”
菲尼红着脸应承下来,道格拉斯故意装作没有看见,他还特意转过身体,招呼手下收拾行装,把带来的补给分成了两份,临行前还不忘再三叮嘱菲尼切不可妄自行动。
艾米丽与戒指之间的沟通似乎突破了一层障碍,她能依稀感受到戒指中蕴含的能量,也能感觉它们正在与她的血脉慢慢融合,虽然她还无法随心所欲地操控它们,还不能将它们的能量发挥到极致,但是在风暴中为三个人阻挡一部分风雪已经不再是很难的问题。
有了这道屏障,三个人行进的速度大为提高,中午刚过,他们就爬上了塞布隆雪山的山脊。
此时的风暴已经减弱了许多,道格拉斯估算着下山的时间,把艾米丽和瓦奇人拉到一处,问道:“恩人控制风雪的能力已经娴熟,但不知恩人能不能把地面上的积雪变成指定的模样?”
艾米丽尝试了一番,身旁的积雪在她的控制下旋转堆积,很快就形成了一个直径接近半米的雪球,然后又分崩离析重新组合成一个水盆的模样。
道格拉斯看着兴奋地说道:“真是太好啦,恩人有这般法术,果真是洛利维雅转世啊。”
艾米丽颇为得意:“队长,你是不是有新的计划?”
“帕奴想请恩人用冰块造出一架雪橇,还想拜托恩人使用控制积雪的能力,来控制雪橇下山的速度和方向。”
“啊?”艾米丽没料到道格拉斯的计划如此大胆,她在基沃瓦见识过瓦奇人玩雪橇的架势,雪橇从山坡上俯冲下来的速度她是知道的,她并不认为自己有足够的能力进行控制和应变。
“恩人不必担心,下山的坡度不算很大,帕奴能够控制雪橇迂回下行,帕奴只是想请恩人在雪橇失速或者失控的时候,施展法术改变雪橇的路线,或者为雪橇制造一些障碍,就算遇到无法控制的局面,帕奴也会利用冰镐和绳索让雪橇慢下来,一定不会让恩人发生意外。”
“我不是那个意思……”艾米丽只是不愿大家承担太大的风险,当然也不愿被人看成贪生怕死之辈,她想解释可又怕误解了道格拉斯,所以话说了一半便没了下文。
“恩人,风暴持续的时间不会太长了,如果帕奴还不抓紧时间下山,只怕更加容易遭遇精灵的巡逻队,到那时,帕奴所要面对的危险将会更大啊。”
“可是……”
“请恩人不要再犹豫,真的没时间了。”
艾米丽将两种危险左右对比了一番,总觉得遭遇精灵尚有可能存在侥幸,下山所面临的挑战却无法回避,她想劝说道格拉斯改变主意,但是道格拉斯态度坚决,还在不停地给她加油鼓劲,帮助她建立信心。几个回合下来,艾米丽没有说服道格拉斯,反倒是在他的怂恿下,开始动手建造雪橇了。
道格拉斯对雪橇颇有研究,哪个部分应当圆滑,哪个位置应当结实,他都说得头头是道,艾米丽在他的指导下,一架足以承载三人的雪橇很快便大功告成。
艾米丽看着自己的作品颇有一些洋洋自得,但当她坐上雪橇,跟着雪橇冲下山坡时,她忍不住后悔地不住叫喊:“停下!快停下!”
雪橇穿行在风雪之中,不仅看不清前方的路线,下滑的速度也超出了艾米丽的心理承受极限,好在山坡急缓交替,大部分状况都被两名瓦奇人沉着冷静的予以化解,道格拉斯还会提前告诉她在什么时候什么位置制造出转弯雪道或者减速障碍,使得她不至于手足无措慌乱无章。
下滑了一段距离之后,艾米丽渐渐习惯了雪橇的速度,对于制造各种障碍和导向雪道也逐渐熟络起来,满心的忐忑紧张悄然被刺激兴奋所替代,将近一天的下山行程,在雪橇的呼啸声中,不到一个小时就走完了大半。
眼看地面的积雪越来越少,平滑的雪坡逐渐被突露的岩石占据,道格拉斯赶紧发出警示,艾米丽此时已是游刃有余,她有意卖弄一番,造出一条回转半径超过十米的圆弧形上行雪道,引导雪橇在雪道上绕行降速,最后稳稳地停在一块高高突起的岩石顶端。
在道格拉斯的连声赞叹中,艾米丽喜滋滋地从雪橇上蹦将下来,可是她的双脚刚一落地,就如同踩在棉花堆中一样,身体顿时失去了重心。幸亏道格拉斯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拉住,才避免了她从岩石顶上摔落下去。
艾米丽心下骇然,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是始终不能如愿,那双脚软绵绵的完全不听使唤,吓得她连声呼叫眼泪直流。
道格拉斯安慰道:“恩人应该是长时间施放法术耗费了体力,所以才会这样,帕奴觉得恩人休息一段时间就能恢复过来。”
“真的吗?”
道格拉斯也不敢肯定,但他还是果断的“嗯”了一声。
艾米丽抹去泪珠,担忧地问道:“风暴越来越小了,队长,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帕奴想在风暴停下来之前尽快赶到湖边,然后借着夜色泅水渡湖。”
“可是我走不了,而且……而且……”
“恩人不用担心,前面的路途积雪已经很浅,帕奴可以背上恩人前进。”
“那怎么能行?”
“恩人就不必跟帕奴客气了,恩人已经为帕奴做了很多,帕奴做点小事又算得了什么,更何况,恩人的体重对于帕奴来说真的算不上什么。”
艾米丽“噗嗤”一笑,心情顿时恢复过来:“队长,你不是说要泅水渡湖么,可是我不会游泳啊,我们还是沿着湖岸绕过去吧。”
“精灵的防线疏密有致,帕奴担心绕行会惹上麻烦,恩人不会游泳也没关系,恩人只需故技重施再造一艘冰船就可以啦。”
艾米丽只知道瓦奇人的雪山生存能力极强,没想到他们的水性和耐寒能力也是无人可比的,经道格拉斯解释之后,她便欣然接受下来。
正如道格拉斯所言,艾米丽在他后背之上形同无物,他在积雪和乱石之中健步如飞,艾米丽竟然感受不到过激的颠簸,也听不见粗鲁的喘息。
几个人快速越过了雪线,又穿过了高原草甸地带,一路上平安无事,可是当他们钻进稀稀拉拉的阔叶林地时,突然发现林地之中有一群躲避风暴的雪狼,它们正围挤在一起抱团取暖。
雪狼的毛色带着灰白的颜色,又被雪花遮盖着,等到道格拉斯惊觉,他们的脚步声已经惊动了雪狼。十几头雪狼一跃而起,抖落身上的积雪,排出了进攻阵型,冲着道格拉斯等人长大嘴巴连声低吼。
艾米丽眼尖,看见了挂在雪狼脖子下方的精灵:“队长,那是精灵的巡逻队!”
道格拉斯也瞧见了那些精灵,他一时间没有想明白精灵为什么会用这种方式控制雪狼,他哪里知道精灵经受不住寒冷,在风雪之中只能尽可能的避免身体暴露在外,所以这种方式对它们来说是最好的保命方法。
这一队精灵已经在暴雪中困了一天,它们即便还没有冻死,也被冻得软足僵硬,除了勉强还能挂在雪狼身上,勉强还能支配雪狼的意识,其他的都已无能为力。
道格拉斯看着精灵,眼中喷出了仇恨的火光,纵然那些雪狼凶猛彪悍也阻挡不了他的满腔怒火,他把艾米丽放回地面,抽出长刀朝着狼群冲去,另外那名瓦奇人也跟着杀入了战团。
雪狼虽然强壮,但是精灵的控制迟钝不堪,致使雪狼的战斗力骤然下降,况且,雪狼在高大的瓦奇人面前根本算不上什么,与瓦奇人的长刀铁拳相比,雪狼的尖牙利齿顿时相形见绌。
艾米丽在战团之外也没有闲着,她施展法术将雪球不断扔向狼群,那些雪球一旦击中目标,就会发散出寒冷的气息,将目标冻结在原地。
有了艾米丽的助攻,瓦奇人更是如虎添翼,不出半个小时,十几头雪狼都丧命于他们之手,那些精灵自然也无法逃脱死亡的命运。
道格拉斯仔细清点着雪狼与精灵的数目,直到两者完全吻合,他才松了一口气。艾米丽也翻看了每一只精灵,她担心巴库会不会也在其中,只是精灵看上去相差不多,她看了半天也没有分辨出来,只能暗自祈祷不要如此巧合。
道格拉斯不知艾米丽的恢复程度如何,仍准备继续驮着她前进,艾米丽婉言相拒,道格拉斯不便强求,也只能由着她去。
刚才的遭遇战虽说有惊无险,但也给几个人敲了警钟,此时暴风雪已经完全停歇,日头完全沉落西山,道格拉斯更加不敢掉以轻心,他带领队伍放缓了行进速度,经过两个多小时的摸爬跋涉,总算到达了湖边。
风暴过后,夜空显得格外洁净,月光和星光清明澄澈地照射在雪山上、湖面上,黑白相接处勾勒出雪山起伏的背脊,浮光跃影间荡漾开湖水的涟漪。
道格拉斯看着光可鉴人的湖面皱起了眉头,他对艾米丽说道:“帕奴想请恩人在船头和四周多造一层防护的冰层,以防泅渡湖面时遭遇精灵的攻击。”
艾米丽点头接受,动手先造出一条梭状的船体,然后用冰层把船体上方全都遮盖起来,只在船尾留出一个供人进出的孔洞。接下来,她在船的两翼分别造出一片冰翼,用来保护水中的道格拉斯和他的手下。
道格拉斯特意让艾米丽在冰船的两侧留出了空槽,他将两卷绳索分别放在其中,绳索的一头用冰冻牢,至于其用途,他并未给出太多的解释。
冰船完成之时已是深夜,道格拉斯和手下又吃了一些食物,然后将行装和外套全都扔进船舱,光着膀子步入水中,牵引着冰船慢慢朝湖中漂去。
山林中的夜晚十分安静,为了不弄出声响,道格拉斯和他的手下划水时格外留心,尽量不在水面溅起一点浪花,可是尽管如此,他们的踪影还是被湖心岛上的精灵发现,十余支强弩从岛上激射出来,在夜空中激起阵阵尖锐的呼啸,齐刷刷地朝着冰船射来。
第七十七章 夜闯冰湖
当初离开塞布隆时,艾米丽瞟见过湖心岛上的弩机,她还问过为什么这些弩机个头要比一般的大上许多,对于当时的答案,她其实只有模糊的印象,到了今天她才真切感受到,这种弩机竟然拥有如此恐怖的杀伤力。
艾米丽本以为冰船的防护罩对付弩矢绰绰有余,没想到当弩矢袭来,冰罩上立刻被击穿数个孔洞,有些部位的冰块还被射得成片崩碎,有一支弩矢甚至刺入船舱,戳在离她不远的行囊上,吓得她尖叫一声抱着脑袋拼命往角落里缩去。
道格拉斯和他的手下见行踪已经暴露,也就顾不上是否会弄出水声,甩开膀子奋力游了起来。
几分钟后,第二波弩矢呼啸而来,靠近湖心岛一侧的冰翼经受不住打击,崩裂成数块碎片,冰翼下的道格拉斯变得暴露无遗。
冰船的防护罩受损更加严重,顶上的大部分冰块都已碎裂,三四支弩矢射入船舱,幸好艾米丽紧缩在角落中才没有受伤。
道格拉斯见状,赶忙趁着弩矢进攻的间隙游到船边,使劲拍打冰船:“恩人!恩人!”
艾米丽好不容易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她透过指缝向外望去,当她看见破烂的防护冰层,看见那些半米多长,比成人拇指还粗的弩矢时,忍不住又是一声惊呼。
道格拉斯只道她受了伤,急忙询问:“恩人受伤了么?”
艾米丽惊魂稍定,刚刚扭头说出一句“我没事”,却看见冰翼已经没了踪影。她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一股勇气,俯身从行囊中取出冰镐,就要砸开冰翼旁的防护罩。
她执意修复冰翼,却遭到道格拉斯的劝阻:“恩人,帕奴早有应对的办法,恩人只需赶紧加厚防护,弩矢马上又要来了。”
话音刚落,夜空中再度响起弩矢的破空之声。道格拉斯不敢耽搁,从冰船侧面的冰槽中抽出长绳,一头扎进水中。
艾米丽急忙缩回角落,等到弩矢过后,才敢重新探头观瞧。
此时水面上已经看不见两名瓦奇人,只有两条长绳绷直斜插水中,冰船在它们的牵引下丝毫没有减速的迹象。
“看来,他们的水性比凯文哥哥还好。”艾米丽略感宽心,也重新找回了被弩矢吓跑的勇气。
三轮弩矢过后,防护罩已经破损得面目全非,只剩下艾米丽缩身的角落还算比较完整。艾米丽自知没有时间修复所有冰罩,她只能不断加厚这个角落,一直厚到哪怕被弩矢直接击中,也只是在上面留下一洼浅浅的冰花。
瓦奇人的肺活量大得出奇,他们在水下闭气竟然可以超过四分钟,如此长的时间,足够让他们潜入更深的水中以化解弩矢的攻击,还能趁着弩机装填的间隙浮出水面换气。
冰船在三人的自保下快速与湖心岛擦肩而过,岛上的精灵见弩机已经无力阻止冰船,便立刻改变攻击策略,数十只精灵从岛上飞出,像一群蝙蝠黑压压地飞向冰船。
艾米丽苦于无法让道格拉斯知晓敌情,只能独自面对精灵战群。
所谓知己知彼方可百战不殆,艾米丽对精灵的毒针颇有了解,她知道毒针上的毒液能让中针者立刻晕厥,也知道只要将凉水泼在昏迷者脸上,毒性就能马上化解,所以她并不担心水中的瓦奇人,她所急虑的是如何避开精灵的攻击。
冰罩破损面积超过百分之八十,艾米丽没办法在精灵逼近前完成修复,没有冰罩的防护,她就无法躲避所有毒针。情急之下,她只能寄希望于洛利维雅之戒,尝试着把冰船四周的湖水当作雪花一般使唤。
这个念头刚一产生,洛利维雅之戒迅速给出了回应,淡蓝色的幽光从戒指中溢出,很快就布满了她的全身。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下来,她仿佛感受到所有感知都已超离身体,每一滴水珠都变成她的眼睛,每一朵浪花都附和她的呼吸,她的意识与湖水融合为一体,在她的感召下,无数水花随着湖面的震动翻跃起来,紧接着,这些水花如同倾盆大雨一般洒向天空,正好迎上集群飞来的精灵。
精灵们措手不及四散躲避,但那些水花过于密集,尽管精灵身形灵敏,仍然逃脱不了被水花溅湿的命运。
艾米丽继续催动戒指中的能量,将水花凝结成簇簇冰晶,数不清的细小冰晶在精灵身上迅速扩张,很快就结成厚重的冰块。精灵们无法摆脱又难以承受,它们在空中徒劳挣扎一番之后,一只接一只的全都掉落进水中。
湖心岛上的精灵看得真切,不敢出兵救援,更不敢派兵阻截,只能继续用强弩滋扰,眼睁睁看着冰船从湖面上疾驰而过。
精灵族吃了一个哑巴亏,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它们派出大队精灵远远跟在后面,只等着船上的众人进入丛林,它们就可以充分发挥优势进行围追堵截。
道格拉斯料到了这点,上岸之后他和手下快速穿好衣物,一前一后把艾米丽护在中间,凭借发光水晶的微弱光亮,以最快的速度朝着援军的大致方位摸索前行。
丛林的黑夜让艾米丽感受到一种莫名的压抑,当初被精灵俘获的场景总是不断闪现,她最终快走两步一把将道格拉斯拉住,轻声说道:“队长,这样恐怕不行。”
道格拉斯尚未明白这话的意思,他手中的发光水晶已被艾米丽夺了过去。艾米丽将三颗水晶装进行囊之中,静静倾听了一番周围的动静,才再次低语道:“队长,我担心精灵会循着光亮找到我们。”
“但是……”道格拉斯欲言又止,他也知道发光水晶带来的潜在威胁,可是除此之外,他没有其余办法穿越漆黑的丛林。
“队长,你能抓来两只动物么?”
道格拉斯把手伸出来说道:“恩人能看见帕奴的手么?”艾米丽给出了否定的答案,道格拉斯很是无奈,“帕奴啥也看不见,怎么可能抓得到动物?”
道格拉斯的手下理会了艾米丽的意思,很少说话的他突然冒出一句:“队长,让帕奴拿一块最大的水晶去引开精灵的注意。”
“那不行。”艾米丽立刻表示反对,“我们不能丢下任何一个人。”
“不!”道格拉斯坚定地说道,“这是眼下最好的办法。”
道格拉斯不给艾米丽反驳的机会,也不顾艾米丽的反抗,从她的行囊中抢过一颗水晶交给手下,叮嘱道:“基索先摸黑走出一段距离,然后再把水晶拿出来,记住,等精灵上钩后,基索尽可能地带远一点距离,然后再想办法脱身,千万不要做无畏的牺牲。”
“帕奴明白。”瓦奇人在黑暗中冲道格拉斯和艾米丽扣拳俯首道,“恩人保重,队长保重!”说完,转身消失在密林之中。
艾米丽好几次想阻拦那名瓦奇人,都被道格拉斯使劲拽住,他沉声对艾米丽说道:“恩人,帕奴的使命就是护送恩人安全与援军汇合,帕奴为此做任何事情都是职责所在,而且,这种方法能最大可能的减少伤亡,还请恩人不要再坚持。”
艾米丽的泪水在眼眶中直打转,她半带抽泣地说道:“可是,我到现在连他的名字是什么都不知道,万一他为了我拼上性命,我都不知道该感谢谁。”
“帕奴替兄弟们谢过恩人了,帕奴的名字并不重要,只要恩人知道帕奴是知恩图报信守承诺的人,就足够啦。”
艾米丽虽然看不见道格拉斯的表情,但是道格拉斯的每一句话都铿锵有力地撞击在她的心头,她感受到道格拉斯坚毅的目光,不由从心底里为凯文能有这样的部属感到高兴。
二十分钟之后,道格拉斯将一根绳索递给艾米丽,轻声道:“恩人拉紧绳子千万不要松手,是时候继续前进了。”
艾米丽点头,掏出一块水晶交到道格拉斯手中。道格拉斯用衣服将水晶半遮起来,只让水晶透出一丝光线,勉强照亮地面的状况。
道格拉斯不敢用刀子劈砍拦路的枝叶,只能用手轻轻把它们折断,再轻轻把它们踩倒,以这样的方式前进,虽然速度慢了很多,但至少躲开了精灵的追踪,等到天空微亮,他们离开湖边已有好几里的距离。
有了光亮,他们的行进变得轻松许多,到了下午时分,他们终于在一片林地中遇上了警备团的援军。
卡尔和艾米丽相见,自是喜极而泣,两人貌似有流不完的泪说不完的话,道格拉斯索性把麦克斯拉到一边,把凯文在雪山上的点点滴滴以及图纳西攻打塞布隆的计划详详细细说了一遍。
麦克斯不禁感叹:“没想到凯文竟然有如此离奇的身世,难怪他的经历非同一般,我的这条命被他所救也就不足为奇了。”
道恩拉斯陪着连声赞同,麦克斯感慨之后正色道:“按队长所言,进攻塞布隆一事,我们警备团责无旁贷,但对于这座城池,我只从卡尔口中有一点了解,仅凭这点了解,我觉得远远不够,还想请队长详细描绘一下。”
道格拉斯便把塞布隆城的历史渊源和地形地貌大致描述了一番,话还没有说完,艾米丽已经拉着卡尔聚拢过来。
艾米丽接过道格拉斯的话头,把图纳西所绘的那张防御图摊在众人面前,然后从湖心岛开始一直说到城堡上空的弩机阵列,还把图纳西画下的移动迷宫中的标识逐一做了讲解。
听完这些,麦克斯长叹一声:“确实是一块难啃的骨头啊!”
“所以,帕奴真的需要基索的帮助。”道格拉斯冲着麦克斯躬身行礼,麦克斯赶忙还礼道:“队长言重了,我们也是为了营救被困的战友,能得到贵部族的鼎力相助,我们真的不知如何感谢才好。”
两个人还待客气,艾米丽却插话进来:“好啦,你们都不要客气了,这件事情我们和瓦奇人属于同仇敌忾,大家理应互相帮助,你们还是赶紧想一想如何破解塞布隆城中的防御吧,瓦奇族的大部队再过两三天就会抵达了。”
麦克斯和道格拉斯相视一笑,众人重新围坐在图纸旁边,道格拉斯指着湖心岛说道:“湖心岛是塞布隆的第一道防线,岛上架设了数十架弩机,它们的射程能覆盖湖面的大部分区域,所以不能硬闯。”
“的确非常可怕。”艾米丽将弩矢攻击的阵势形象地比喻了一番,听得麦克斯和卡尔直咋舌。
道格拉斯笑道:“基索不用担心,这座岛只是精灵族的瞭望哨,那上面的防御工事,吓唬别人可能有效,但是对于帕奴来说,容易得就如探囊取物。”
“队长的意思是……你们来打头阵?”
“是的。”
“那需要我们做些什么?”
“基索得赶造一些船只,以便登陆湖心岛。”
麦克斯沉吟道:“造船不难,难的是怎样才能不被精灵发现,我担心只要我们一有行动,就会引起精灵的注意。”
“其实,精灵已经警觉了。昨天晚上帕奴强闯冰湖,还有一名同伴估计被精灵俘获,帕奴的行动已经不是秘密。再说了,就算这些都没有发生,只要攻占湖心岛的战斗一打响,塞布隆城中的防御系统就会立刻启动,所以,基索只管放手去做。”
“难道说,我们带上大队人马招摇过市,然后明目张胆的砍树造船?”
“是的。”道格拉斯点头道,“但是,基索还是得做好防范,以免被精灵偷袭。”
“那接下来呢?”
“图纳西大哥早有交代,正面进攻由帕奴承担,毕竟帕奴对塞布隆城要比基索熟悉得多,不过,没有基索的协助,只怕帕奴没办法攻进塞布隆。”
“需要我们做些什么,队长尽管直说。”
“穹顶上的弩机阵列是整个防御体系中杀伤力最强的,图纳西大哥暂时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只想到了用盾牌进行防护,但是雪山之中没有可用的物资,只能借助基索的力量,用木材和藤条制作盾牌了。”
“需要多少?”
“四百,最好根据帕奴的身形定制,而且,最好能在帕奴拿下湖心岛的同时把盾牌交到帕奴手中。”
“四百……”麦克斯皱起了眉头,但他很快斩钉截铁地回答,“好,三天之内,四百面盾牌一定送到!”麦克斯说干就干,立刻传令所有士兵开始收集藤条。
艾米丽一路上奔波劳顿,加上一个通宵和一整天的不眠不休,体力已经严重透支,等到道格拉斯与麦克斯之间的商议基本结束,她便霸占了卡尔的营帐酣然入睡。
睡到清晨时分,一阵清冷的山风钻进了艾米丽的帐篷,她从睡梦中清醒过来,裹紧了身上的衣服被褥,忽然间想起了仍在雪岭之中的菲尼,她的一颗心顿时飞向那白雪的世界。
她很想知道菲尼现在怎样,她甚至有一股冲动,想请道格拉斯领她回去解救菲尼,但她知道这种想法难以实现,现在的她除了暗暗为菲尼祈祷,心中想得最多的就是:“要是巴库在就好了,说不定,他能带来菲尼的消息……”
可她哪里知道,现在的巴库正在面临严峻的挑战。
第七十八章 不堪回首
自打那天出城密会凯文,巴库就一直处于忐忑不安之中,虽说他与尾随的巡逻队有一定距离,但他总担心被巡逻队认出,也担心皮斯奈尔下令调查,更担心凯文不幸被巡逻队俘获。
所以接下来的两三天,巴库总是跟在安东身边,表面上甘心情愿扮演着跟班的角色,暗地里却在寻找各种话题试探安东的口风。也许安东确不知情,或者它在故意隐瞒,总之几天过后,巴库没有套出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这几天,塞布隆城内一如既往的平淡无奇,没有精灵卫队穿梭于矿区,也没有精灵私下谈论隐晦的事情,就连皮斯奈尔也忘记了巴库的存在,竟然没有再次召唤他询问细节上的问题,巴库那颗高悬的心也就渐渐放了下来。
不过,巴库并没有因此如释重负,凯文交给的任务如同一座大山压在他的心头,他为此吃不好睡不好,时时刻刻都处在一种焦灼的状态之中。
这个任务对于巴库来说,早已超出他的能力范围,他的社交圈子有限,平时来往的都是年龄相仿的玩伴,这些玩伴在矿区众多的精灵族群中鲜有分量,且不说它们会不会走漏风声,就算大家齐心协力,最终能达到什么效果真的很难预计。
更何况,造反是精灵族的头等大罪,在皮斯奈尔的高压铁拳下,矿区的精灵大都噤若寒蝉洁身自保,谁又会不顾全家死活的揭竿而起呢?
巴库确实有点焦头烂额,他多次想找父亲瑞德寻求帮助,可他害怕伤重的瑞德受到刺激,更怕遭到瑞德的坚决反对。
细心的佩吉觉察到巴库的心事重重,她把巴库拉到无人的角落,一番刨根问底之后挖出了其中的原因,她唉声叹道:“你还是去问你父亲吧。”
“可是我怕他……”
“我也担心你父亲的身体,可是这件事情太大了,只有你父亲才能做这个主。”
巴库无奈,只得壮起胆子把雪山上的经历和凯文的嘱托全部抖了出来,瑞德听完沉吟良久,问道:“巴库啊,你觉得凯文这个人怎么样?”
“这个……”巴库愣了一下,“我觉得他应该算是一个坚韧、勇敢的人,还有……他很聪明,也很善良。”
“善良?你是在用一个什么样的标准来衡量这个评判?难道仅仅是因为他没有杀你?”
“不完全是吧……这个也是个原因,但是,更多的是因为跟他相处这么长时间以来,有些细节让我感觉他就是这样的人。”
“你不要忘了,凯文与古澌汀一脉相传,他自然会站在瓦奇族一边,对于他来说,我们是塞布隆的侵略者,就是他的敌人,如果他夺回了塞布隆城,你认为他会放过精灵一族?虽说我们这些生活在底层的精灵受尽了压榨,但他会因此对我们产生怜悯,会因此不计较我们对瓦奇族造成的伤痛吗?”
“这个我没想过,我……我只是觉得凯文不会骗我,对于他交代的这个任务,我从来没有产生过怀疑。”
“这点我知道。”瑞德叹着气,勉强挪动一下受伤的身体,它想用软足抚摸巴库的脑袋,但是随之而来的痛楚让它皱紧了眉头。
巴库看着心中酸疼:“难道我们就得永远苟活在皮斯奈尔的欺凌之下吗?”
“那有什么办法,我们精灵一族,从祖辈开始就是在寄生、掠夺和流浪中延续,直到占领了塞布隆城,我们才算稳定下来。你要知道,精灵一族的生存能力十分有限,如果离开这个大团体,很难有人能够独自生存下去。”
“那大家为什么不团结起来,把皮斯奈尔赶下台?”
“还不是因为曾经发生过一件事情,在你还没有出生以前,有精灵秘密成立了一个组织,意图推翻皮斯奈尔的统治,但是不知什么原因走漏了消息,他们被皮斯奈尔赶尽杀绝,他们的亲人和朋友也遭受牵连,如此一来,再也没有人敢造反了。”
“那怎么办?难道就这样坐视不管?”
“唉……”瑞德叹了一口气,“当初凯文救了你,我看他对你不错,本希望你跟着他再也不要回来,谁知道他竟然是……唉……”
“嘿嘿。”巴库傻笑两声,他感受到这一声叹息饱含着父亲的慈爱,但是命运往往就是这样,谁又能预料巴库与凯文的一段交往,会带来如今的结局,“这也许是我们的机会呢,以凯文的身份,只要他对精灵族没有仇恨,说不定真能化解精灵族与瓦奇族之间的矛盾……”
“你认为有这种可能?”
“应该有吧……”巴库说得没了底气,父子两人陷入了一种尴尬的沉默。就在这时,守在门外的佩吉发出一声警示,没过多久,一只精灵飞到门前,它冲着屋内喊道:“巴库,队长要见你。”
巴库应了一声转身要走,瑞德拉住他低声嘱咐:“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巴库点头,跟着精灵离开矿区一起飞到湖心岛上。
安东见到巴库,双眼之中挤出一股神秘,它招呼巴库来到无人之处,压低声音说道:“你知不知道,跟你一起去雪山的那个凯文居然出现啦。”
“什么?”巴库惊得大声吧嗒出来。
安东颇为得意,却不知巴库的反应并非因为这条消息的本身,不过巴库的惊叹恰如其分地迎合了它的显摆心理,以至于它更加乐于展现消息灵通的本领:“你是不是向**师这样汇报的:凯文失踪了?”
巴库点头,心中暗忖:“它是怎么知道的?”
安东看得仔细,对巴库的疑惑非常满意:“其实他根本没有失踪,而是偷偷跑了回来,然后被巡逻队抓住了。”
巴库心中一沉,生怕被安东看出异样,赶忙用疑问掩饰:“他为什么会一个人溜走?”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他手上有一件非常贵重的东西,他这么做肯定就是为了独自邀功。”
“哦……”
见巴库将信将疑,安东有些失望,它佐证道:“自从凯文回来以后,**师不仅封锁了塞布隆主城的入口,还把护城湖中的水全部放掉了,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啊。”
“为什么会这样?”
“这个嘛……”安东的信息来源无非是一些道听途说,巴库这么一问,立刻点中了它的死穴,原本的满足一下子就被难堪取代,一丝不快从它脸上掠过,语气也跟着生硬起来,“当然是出了大事,否则**师也不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队长,您一定知道发生了什么,快点告诉我吧。”
如果安东真知道缘由,巴库的这种哀求一定能让它满足到巅峰,可偏偏它说不出所以然,那种尴尬自然无可言喻,它忍不住想作弄一下巴库:“找你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情,我要安排你一个任务。”
“队长尽管吩咐。”巴库一心巴结安东以求了解真相,对安东的细微变化也就没有留意。
“你立刻前去打探一番,尽快摸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遵命。”巴库不假思索地应承下来,但随即发现有些不妥,“主城不是封锁了么,我能进得去吗?”
“如果那么容易,还找你来干嘛?”安东突然严肃地说道,“我给你两天时间,不管用什么方法,你都得混进主城,搞清楚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否则的话,别怪我不客气。”
巴库一愣,他见安东翻脸比翻书还快,不禁怀疑安东是在开玩笑还是在当真,他刚想再问一句,却听安东继续说道:“还有,万一你被卫队抓住,所有责任你都得扛下来,不能泄露半点消息,当然,就算你把责任推到我头上,我也不会承认。”
其实,就算安东不下这道命令,巴库也会不顾一切地潜入主城,只是进入主城的唯一通道已被卫队和宿主封锁,过不了这一关什么都是妄谈。
巴库在迷宫入口处徘徊了整整一天,他想不出更有效的法子,只能跟把守卫软磨硬泡。
守卫们反正闲来无事,便将巴库当成了乐子,它们会被层出不穷千奇百怪的理由逗得笑成一团,也会配合巴库拙劣的表演进行一番演绎,可是就是不放巴库过去。巴库好几次企图趁它们开怀大笑之时闯过关卡,都被它们无情拦住,就算他磨破嘴皮也无法得逞。
就在巴库无计可施的时候,迷宫中飞出一只精灵,一路通传皮斯奈尔即将行经。守卫们急忙将巴库赶到墙角,还有一名宿主专门看管着他,就怕他趁机闹事。
巴库满心希望凯文能与皮斯奈尔同行,然而迷宫中走出来的只有被一群武士前呼后拥的希斯曼和皮斯奈尔。
原来凯文在石壁之中消失以后,希斯曼在议事厅中等得实在不耐烦,她抽空与雷纳多见了一面,回来之后仍然没有凯文的踪影,这种漫无结果的等待让她很不舒服,百无聊奈之下,她留下一大半武士继续监守,然后命令皮斯奈尔带她去矿区巡视一番。
巴库没有见过希斯曼,但他看得出盔甲之下不会是凯文,也看得出此人来头很大,他不由紧张起来,生怕此人会对凯文不利。
等队伍经过之后,守卫才准许巴库自由行动。巴库一心查明凯文的下落,毫不犹豫的尾随上去,趁着四下无人之机瞅准一个机会,快速附上队尾一名武士的脖子,悄无声息地控制住他。
从迷宫到矿区还有多个关卡,为了不被发现,巴库没有骑上武士的后脑,而是挂在他的肩背后面,利用他那宽厚的肩膀做掩护。
其实巴库的担心略显多余,因为有精灵的先行通传,希斯曼等人的途经之处早已清场,就算有卫兵守在两旁,也是无一例外地垂首肃立,谁也不敢抬头张望。
行进之中,巴库已经将武士的大脑探究得一清二楚,抛开那些毫无意义的杂乱信息,他确认凯文在拿到传送徽记的当天就被带回了塞布隆,而且接连几日都在护城湖与议事厅之间往返,至于其中的缘由,这名武士并不知晓,因为他一直守在议事厅的门外,对议事厅内发生的事情了解得非常有限。
巴库还探知到希斯曼的一些信息,只是这些不是他所关注的,以至于很多对于凯文来说非常重要的信息就这样被白白忽视掉了。
巴库一直希望能从希斯曼与皮斯奈尔的对话中了解更多内容,可是他们一路上并无对话,直到进入矿区,才听希斯曼开口训斥:“这就是你所说的稳中有升、品质稳定?”
皮斯奈尔不懂希斯曼怒从何来,垂首悬在一旁不敢随意回话。
希斯曼指着在矿洞中忙碌的精灵,语气中全是不满的意思:“你看看这些劳工,全都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怎么可能保证产量和质量!”
皮斯奈尔尽管心中不甘,也只能把矿洞中的监工全部召集过来。巴库担心被发现,赶紧撤回软足滑落地面,然后在阴影中逃离了现场。
七八只监工聚拢在离希斯曼足有十米的地方,皮斯奈尔飞了过去,狠狠照着每只监工的脸上抽了一软足,吓得那些监工噤若寒蝉。皮斯奈尔用精灵的语言骂道:“你们是怎么搞的,矿工这么懒散,你们竟然视而不见?”
希斯曼看着皮斯奈尔作秀,不屑的“嗤”了一声,冷冷地说道:“用不着跟本座来这一套,目前上头对硫晶矿粉的需求量还有很大缺口,本座给你十五天时间,如果能生产出五万盎司矿粉,你们的怠工之罪本座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殿下……”皮斯奈尔一听就急了,“尊敬的殿下,五万盎司可是塞布隆两个月的产量啊,属下知罪了,还请殿下多宽限些时日。”
“知罪?你有什么罪啊?”
“属下治理无方,属下欺瞒殿下,属下罪不可恕,还请殿下高抬贵手。”皮斯奈尔顾不上颜面,当着一众监工的面仆伏在希斯曼脚下,硕大的脑袋在地面上如同捣蒜一般使劲磕起头来。
“宽限一些时间也不是不行,这样吧,还是老规矩,以十五天为限,每超过一天,本座的药丸就晚到一天。”
希斯曼早已认定皮斯奈尔是一个老奸巨猾的东西,如果不是因为整个精灵族只有它懂人类的语言,她早就把它杀了,今天出此难题就是为了给它一点教训,免得它忘了谁才是塞布隆城说话算数的人。
皮斯奈尔当然明白其中的缘由,它更加明白能够苟活到今天的真正原因,所以它从来不愿把人类的语言传授给其他精灵,哪怕是它最信任的部下。
尽管如此,它还是只能把苦果往肚子里咽,若不是因为当初一时糊涂,中了希斯曼的奸计,以塞布隆的防御,就算再来十个希斯曼也奈它不何。
这件事情得追溯到若干年前,希斯曼奉命带领大队人马四处寻找硫晶矿脉,当他们来到塞布隆雪山脚下时,有人在冰湖的水岸边发现了零散的水晶碎块,希斯曼大喜,当即决定在冰湖边驻扎下来。
突然有大批人类宿主出现,精灵们自是喜出望外,可谁曾想到,皮斯奈尔的噩梦便因此而起。
第七十九章 上古神兽
驻扎下来的第二天,希斯曼派出两支探矿队伍,分别前往塞布隆雪山脚下和丛林之中,每支探矿队都有十几名队员,其中不乏经验老到的勘探者和身强体壮的护卫者,可是这两支队伍一去便没有了消息,直到太阳落山也不见回来。
希斯曼感觉不妙,她下令缩小营地范围,并在营地四周点上一圈篝火,命令士兵加强夜间的巡逻防守,总算在提心吊胆中熬过了一夜。
次日清晨,希斯曼命通灵师莫洛克俘获一只飞鸟,在雪山脚下和丛林之中兜兜转转搜寻了一个上午。莫洛克搜查得非常仔细,乱石中、草木间,稍微有点蛛丝马迹他都不曾放过,可是探矿队员留下的痕迹让莫洛克非常困惑,因为所有迹象都指向同一个结果,队员们全都消失在湖岸边。
莫洛克又对湖面和湖心岛进行了一番搜索,依然一无所获。
希斯曼对此大惑不解,她不相信鬼神之说,可她也想不出这是什么原因,为了探求真相,她又派出一支队伍,同时安排莫洛克在空中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
队伍中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只是依照命令,沿着湖岸绕行到雪山脚下,然后慢慢向半山腰前行,当他们钻进阔叶林带时,数十只精灵忽然从藏身的枝叶中窜了出来,没给众人一丁点反抗的机会,便把他们全部控制住。
莫洛克吓得赶紧禀告,希斯曼惊骇地下令:“盯紧他们,别让他们离开你的视线。”
“可是殿下,他们全都蛰伏在原地,并没有移动。”
“啊?”希斯曼颇感诧异,略加思索之后她又下达了新的指令,“莫洛克,你尝试一下,看能不能控制住它们。”
莫洛克操控飞鸟落在树枝上,然后悄悄朝着最近的一只精灵靠拢,直到接近到可以辐射法术的距离才停了下来。那只精灵抬眼看了飞鸟一眼,似乎并没有注意飞鸟的怪异举动,莫洛克这才有机会借助飞鸟施展法术。只是精灵的精神力远在人类之上,所以不管莫洛克怎么努力,他都无法入侵精灵的大脑。
“没用的东西。”希斯曼轻声责骂了一句,“给本座盯紧了,一刻也不得松懈。”
希斯曼悻悻的在营地中转了一圈,派兵救援的念头无数次的升起,又无数次的打消,最终她拿定主意,就算舍弃十几条性命,也要弄清那些生物想要干些什么,它们究竟会把探矿队员带往何处。
随着夜幕降临,被挟持探矿队员终于有了新的动作。
一队人如同幽灵一般无声的在林间穿行,每个人的脑袋前方都有一点微弱的晶光,从空中看去,就像一串流萤在林间游走。
队伍从阔叶林地径直朝着冰湖方向行进,当他们抵达湖边时,早已有两条细长的黑影停靠在湖边。一群人有序登上黑影,然后被黑影载着划向湖心岛。
等到众人全都上了岸,两条黑影便在湖心岛的某处黑暗中消失不见,随即一阵轻微的水声响过,那些微弱的晶光一颗颗在水岸边熄灭,没过多久,所有的晶光全都失去了踪影。
纵使希斯曼见多识广,也没遇见过这般情景,根据莫洛克的描述,她猜测那些生物具有控制人类的本领,这一点令她心动不已,她不禁冒出一个念头,想要收服这种生物为己所用。
希斯曼把幻像师拉泽尔叫到跟前,让他根据莫洛克的描述,在篝火旁幻变出一只精灵的模样,她围着这只精灵看了又看,实在无法把这种丑陋的物种同超强的能力联系起来,她勉强把心中的厌恶抛开,对莫洛克和拉泽尔下达命令:“你们两个,明天无论如何都得给本座抓一只活的回来。”
莫洛克和拉泽尔面面相觑却又不敢违抗,等希斯曼离开之后,莫洛克才私下对拉泽尔说道:“我根本无法控制那些玩意,怎么抓?”
拉泽尔拍了一下他的肩头:“你今天消耗得够多了,还是赶紧睡觉吧,明天一早,我会想出法子来的。”
可是莫洛克哪里睡得着,他辗转反侧了一个晚上,天边刚刚泛起微光,他就跑到拉泽尔的营帐,把酣睡中的拉泽尔摇醒过来。
拉泽尔也不见怪,他披上大衣拉着莫洛克来到营地边缘,让莫洛克俘获一只小鸟,然后施法将小鸟幻化成精灵的模样,对莫洛克说道:“飞到湖心岛上去,找个地方躲起来,等到有大批怪物出现时,找个机会混到队伍里去。”
“然后呢?难不成还要我施展魅术勾引一只怪物上钩?”
“你傻呀!”拉泽尔敲了一下莫洛克的脑门,“你难道没明白殿下的真正意图?殿下要我们抓一只回来,肯定不是想要一只宠物,最终目的是什么你想过没有?只要我们找出它们的巢穴……”
“哦,我明白了!”莫洛克咧嘴大笑,冷不防又被拉泽尔敲了一下:“专心做事吧,我也不能分神了,免得法术散了。”
莫洛克翻了一下白眼,见拉泽尔不再理会自己,只得沉心静气专心施法,小鸟在他的控制下直奔湖心岛,然后隐入树林中静静等待。
太阳出来以后,湖面上开始升腾起袅袅雾气,宁静的湖面被薄雾笼罩,如同仙境一般。寂静的山峦间,除了偶尔传来的鸟鸣,再也听不见其他声音。
莫洛克唯恐被薄雾迷住视线,小鸟从树枝上掠身轻纵,一双翅膀拨弄着雾霭,围着湖心岛转起圈来。
不经意间,一阵轻微的水浪声传来,莫洛克赶忙藏起身形,极目观瞧中,只见水岸边浮出了一块巨大的圆木,随着圆木上的舱门打开,一群精灵从中飞了出来,悄然无声地飞进了茫茫雾气之中。
莫洛克犹豫着是该跟踪那帮精灵,还是应该继续守株待兔,可他看见那根圆木上的舱门正在关闭,闪念之间他便做出决定,不顾一切地钻进了圆木之中。
圆木中竟然还有一只精灵!莫洛克吓了一跳,他见那只精灵诧异地望着自己,还发出了吧嗒的声音,心中暗道不妙,但他无法回答,只能扭转头去装作不理不睬的样子。
那只精灵讨了一个没趣,又吧嗒了两声,伸出软足把舱门关上,接着敲打了三下圆木,随后飞落到圆木的一角,不再理会莫洛克。
莫洛克求之不得,正当他暗自得意之时,拉泽尔突然问道:“你在什么地方,我感觉法术快要失去联络了。”
“我在一根大木头中。”莫洛克知道法术失联的后果,拉泽尔发出预警的同时,他也感觉到小鸟快要控制不住,“糟了,我也快要失联了。”
“怎么回事?”拉泽尔和莫洛克都在尽力施放法术,他们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圆木越沉越深,当圆木接近水底入口时,拉泽尔终于无能为力,他所施展的幻像术戛然而止。
所幸此时圆木已经靠岸,那只精灵正在开启舱门,并没有注意到舱内的飞鸟显出了原形。当它突然醒悟时,莫洛克凭借着最后一丝关联,控制小鸟冲出圆木,朝着甬道中快速飞去。
精灵迅速发出了警报,船坞和甬道内的精灵宿主们立刻行动起来,数枚毒针从不同角度射向小鸟,莫洛克无力躲闪,只能拼尽全力朝前猛冲。只可惜,他还没有飞到上行通道的尽头,就被毒针射中,他与小鸟之前的脆弱连接瞬间瓦解。
“唉!”“可惜啊!”两人不约而同地发出了叹息。在他们身后,希斯曼已经静立多时,直到这个时候她才开口发问:“情况如何?”
两人忙转身行礼,莫洛克道:“回禀殿下,属下与拉泽尔联手,闯进了怪物的巢穴,只可惜,怪物巢穴之中似乎有其他法术进行防护,属下的法术被迫中断,所以……所以,了解到的情报十分有限。”
“真是没用!”
短时间内故技重施只会打草惊蛇,希斯曼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她只能耐着性子命令莫洛克不断复述所见所闻,当莫洛克偶尔提起通道两侧的浮雕时,希斯曼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住:“说仔细点,那些浮雕是什么样子?”
“总的来说,长得很像那些怪物,但是它的翅膀要比怪物大很多,而且上面布满了羽毛,另外,它的嘴巴很大,牙齿也很锋利,还有就是……就是……请殿下赎恕罪,属下匆忙之间只看见了这么多,实在是……”
“废物!”希斯曼怒责一声,又对拉泽尔说道,“你做一个模子出来,让莫洛克看看。”
有了一个具体参照,莫洛克修改起来容易了许多,在他的仔细回忆和指点之下,精灵巢穴浮雕上的图案总算被还原得**不离十。
直到这个时候,希斯曼才略感满意,她指着幻像问莫洛克:“依你之见,这种浮雕意味着什么?”
“属下不敢胡说。”
“本座让你说,你就说!”
“属下遵命。”莫洛克不敢违抗,战战兢兢地说道,“属下认为,既然怪物在通道中雕凿了多幅类似的图案,很有可能说明……说明图案上的东西,跟它们有密切的关系……”
“继续。”
“属下认为,那可能是怪物的图腾……”
“很好!”希斯曼赞道,“你跟本座想到一块去了,既然如此,你的下一步计划是什么?”
“这个……”莫洛克偷偷瞟了拉泽尔一眼,巴巴地指望拉泽尔能帮他一把。
拉泽尔倒也仗义,他冲希斯曼行礼道:“殿下,如果这东西真是怪物的图腾,那我们就没有必要想方设法寻找它们的巢穴,我们完全可以引蛇出洞,然后把它们一网成擒。”
“哦?”希斯曼饶有兴致地看着拉泽尔,“继续说下去。”
“属下把握不大,但属下愿意尝试在湖面上变幻出一只这样的图腾,如果那些怪物出来膜拜,就由莫洛克想办法擒住它们的首领。”
“很好。”希斯曼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下令拔营,营造出远离的假象,而她带着莫洛克和拉泽尔以及十几名亲随就近隐蔽起来,一直等到两天之后才开始下一步行动。
这又是一个阳光明媚、雾气氤氲的清晨,精灵的巡逻队刚刚出现在湖心岛上,就看见一只巨大的怪兽凌驾在雾霭之上,慢悠悠地环绕着湖心岛飞行。有眼尖的精灵认出那只怪兽竟然是传说中的神兽格瑞芬,这一发现立刻让精灵炸了锅。
一只精灵迅速飞回塞布隆城,把这一奇景向皮斯奈尔做了禀报。皮斯奈尔兴奋得立刻准备出城,它身边的大臣提醒道:“**师,前些天才发生了一起奇怪的事情,是不是观察一下再做决定。”
“也好,你先出去看看。”皮斯奈尔遇事谨慎,之前发生的飞鸟事件,它仔细审问了每一只当事精灵,如果说只有一只精灵眼花,它有可能相信,但是十几只精灵同时眼花,它怎么也不会相信这是巧合。
然而,大臣出去了很长时间也不见回来,皮斯奈尔左等右等终于按捺不住,它纠集了一队宿主,浩浩荡荡地穿过迷宫,正巧碰上急急忙忙返回的大臣。
大臣回禀道:“**师,确实是格瑞芬,属下看得真切,与图腾上的一模一样!只是它的个头比传说中的大得多,而且一直绕着湖心岛转圈,根本没有与我们交流的意思。”
“糊涂!格瑞芬是上古神兽,它的真实面目谁也没有见过,你凭什么对它的体型产生怀疑?再说了,它乃精灵一族的图腾,怎么可能屈尊与你们交流。”皮斯奈尔不屑地说道,“走,跟我一起去看看。”
大臣不再阻拦,一行人便尾随皮斯奈尔来到湖心岛上。在皮斯奈尔的带领下,所有精灵和宿主全都跪伏在地,虔诚地朝着格瑞芬三叩九拜。
这一幕被莫洛克看得清清楚楚,他朝拉泽尔使了一个眼色,拉泽尔便分出一部分法术,将一直隐藏在格瑞芬身体中的小鸟幻化成一个跟精灵差不多个头的小型格瑞芬,然后由莫洛克操控着径直飞到皮斯奈尔面前。
第八十章 弄巧成拙
每每回想起这段往事,皮斯奈尔就恨得咬牙切齿,它后悔当时被现场的气氛感染,失去了明辨是非的能力。
想当初,当着那么多同族的面,格瑞芬能因为它的出现而做出反应,这一点确实令它受宠若惊,同时也有些得意非凡,毕竟得到上古神兽的垂青,能使它的身价倍增,也能为它的统治打下坚实的基础。
当小型格瑞分飞近,皮斯奈尔激动得浑身颤抖,虔诚的叩拜在地不敢轻易抬头。
莫洛克按照设计好的计谋,伸出幻化成软足的爪子,在皮斯奈尔的头顶上轻点了两下,然后转身飞走。
皮斯奈尔一愣,却见小个头的格瑞芬径直飞入大型格瑞芬体内,随后大型格瑞芬开始调转方向,朝着树林慢慢飞去。
纵然皮斯奈尔聪明绝顶,也没弄懂格瑞芬的意思。大臣在一旁悄声提醒:“**师,神兽要走了,我们怎么办?”
皮斯奈尔如梦初醒,赶忙带领大臣和一众精灵尾随上去,它一心想独占格瑞分的福祉,并且不愿在关键时候被其他精灵抢占先机,所以命令所有精灵只能远远跟着,不得与它靠得太近。
格瑞分体型硕大,每扑扇一下翅膀就能飞出很长一段距离,皮斯奈尔唯恐被落下,只得用尽全力追随。当它气喘吁吁追到树林边缘,一张巨网突然从林木间弹射出来将它罩住,与此同时,十几名精锐的武士现身出来,无数弩矢如雨点般射向紧随其后的精灵群落。
精灵们毫无准备,在箭雨中死伤堪重,剩余的吓得全都逃往湖心岛搬求救兵,皮斯奈尔则被孤零零地遗落网中,成了希斯曼的俘虏。
武士队伍中有人一声令下,众武士快步挺进到湖岸边,用盾牌和弓弩架设起一道防线。希斯曼这才从掩体中走出,满脸得意地站在皮斯奈尔面前:“莫洛克,探一探它的底细。”
莫洛克领命上前,刚要伸手,就听皮斯奈尔惊恐地叫道:“你们想干什么!”
“哟呵!会说人话?这可好办多了!”希斯曼乐了,但仍不忘斥责莫洛克,“愣着干嘛,还不动手?”
莫洛克赶紧凝神聚气,用手指点在皮斯奈尔的脑门之上,一道微弱的蓝光被激发出来,从他的指尖一直贯入皮斯奈尔脑中。
皮斯奈尔立刻停止了挣扎,它的身体一动不动的僵硬着,相反,莫洛克的手臂一直在微微抖动,一层细微的汗珠爬满了他的额头。
十几分钟后,莫洛克撤回手臂,冲着希斯曼躬身请罪:“殿下,属下无能,无法探知任何信息,还请殿下恕罪。”
“真是越来越没用了!”希斯曼再次动怒,拉泽尔见势不妙,急忙帮着开脱:“殿下,这些怪物能够控制人类,想来它们必有过人之处,莫洛克无法探知它,也有可能出于这个原因,请殿下明鉴。”
希斯曼觉得此话也有道理,便把矛头指向了皮斯奈尔:“说吧,你们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抓我的人?我的人现在是死是活?”
皮斯奈尔心中害怕,却也不愿失去一族首领的颜面,它操着并不流畅的人类语言说道:“你最好赶紧把我放了,否则,你们一个也跑不了!”
“口气不小啊,本座捏死你就像捏死一只蚂蚱,你有什么资格在本座面前嚣张!”
“就凭我拥有成千上万的部族,灭了你们简直小菜一碟,还有,如果我死了,你的几十号手下只怕没人能活到明天。”
“一群丑陋的玩意,竟敢威胁本座!”希斯曼扬起手臂朝皮斯奈尔扇了过去,不料却在半道被莫洛克拦了下来。
莫洛克把希斯曼请退两步,低声说:“殿下,在它们的巢穴中,应该有很多被它们控制的人类,如果真要打起来,只怕我们不一定讨得到便宜,请殿下三思。”
希斯曼“嗯”了一声,略作思考后从行囊中掏出一只药囊,倒出一粒红色的药丸在莫洛克手心:“把这个喂它吃了。”
莫洛克知道这种药丸的厉害,它是希斯曼命人研制的,专门用于对付那些难啃的硬骨头,一旦服用其毒性将终身难以根除,只能靠解药维续,不过这种药丸配置不易,希斯曼一般只会随身携带一颗,如今她把药丸取出,足见她对此事的重视非同一般。
皮斯奈尔预感大事不妙,拼命地挣扎道:“你们要干什么?快放开我!”
莫洛克一把按住它的脑袋,撬开它的嘴巴,把药丸使劲塞了进去,直到确认药丸在它口中融化,才把它放开。
皮斯奈尔恐慌地问道:“你们给我吃了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一颗毒药而已。”希斯曼冷傲地回答,“从现在起,只要你乖乖听话,本座会按时给你解药。”
皮斯奈尔骂道:“你休想吓唬我。”
希斯曼也不搭话,环抱双臂退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它。几分钟之后,皮斯奈尔的身体突然抽搐起来,豆大的汗珠从它身上冒出,它起初还在强行忍受,但没过多久它就被钻心的疼痛逼得开口求饶。
希斯曼大度地赏了一颗解药,然后命拉泽尔撤掉大网,把皮斯奈尔放了出来。
皮斯奈尔飞到希斯曼脚旁,叩首拜倒:“尊敬的殿下,属下皮斯奈尔从今以后就是您忠实的奴仆,殿下只要吩咐,属下定当竭尽全力。”
“很好,本座希望你是真心归顺,否则的话,你应当知道后果。”
“属下明白。”
皮斯奈尔嘴里这么说,心中的仇恨却几乎将它燃烬,一时的大意铸就了数年的痛苦,每当从噩梦中惊醒,它都恨不得亲手将希斯曼一刀刀切碎,可是它害怕毒性发作,只能在希斯曼面前奴颜婢膝强颜恭顺。
精灵族中也有厉害的医师,可它们解不了这种毒,皮斯奈尔只能想方设法寻找毒药的配方,它也想用精灵的毒药反制希斯曼,或者寻找机会对她下黑手,可希斯曼远比它谨慎得多,不仅从不单独出现在塞布隆城中,也不会食用塞布隆中的任何东西,而且每次见面,她的身边总有很多护卫,现场的精灵都得远远避开。
眼看转瞬数个年头已经过去,塞布隆城俨然变成了希斯曼的据点,而皮斯奈尔仍旧没有机会逃脱她的控制,如今她又提出这等苛刻的要求,皮斯奈尔心头的怒火就要控制不住。
“怎么?是本座表达得不够清楚,还是你想违抗本座的命令?”
皮斯奈尔从痛苦中惊醒过来,慌忙唯唯诺诺:“属下明白,属下立刻着手安排。”说完,它飞回到监工们旁边,咬牙切齿地下令,“你们立刻去把所有矿工全部调动起来,不管是否有病,十天之内谁也不准休息,完不成五万盎司的硫晶矿粉,你们第一个受死!”
监工们面面相觑,大家心中极不情愿,可是看着皮斯奈尔血红的双眼,谁也不敢多说一句。皮斯奈尔见它们不吱声,心头怒火更甚,它挥起软足抽在它们身上,把对希斯曼的恨怨全都灌注其中,抽得监工们在空中四处乱翻。
皮斯奈尔发泄完之后,再次垂首回到希斯曼面前。希斯曼冷哼一声转身就走,皮斯奈尔心知短时间内无法扭转局势,只得跟着希斯曼先行返回塞布隆城。
回城之后,皮斯奈尔有心讨好希斯曼,便把哈里从牢房中提了出来,当着希斯曼的面把他脑袋中的秘密掏得一干二净。
希斯曼终于明白凯文执念于塞布隆的最初缘由,由此凭空多出十名人质,她自然觉得更有胜算,不过她的语气中并未显露出半分高兴:“你去把那帮人全都找出来,严加看管,本座日后自有用途。”
皮斯奈尔赶忙吩咐人照办,希斯曼又提醒了一句:“把这个哈里跟那些人分开看押,还有,别让任何人知道其中的原因。”
雷依克等人早被分散到塞布隆的各个角落,也许是因为战士们身强体壮,自打他们进入塞布隆的第一天起,就成为精灵们争相抢占的宿主,所以士兵们大都从事一些巡逻、护卫的任务,虽说大家都吃了不少苦,但是这么长时间以来,大家的身体状况还算良好。
当雷依克和士兵们在牢房中相聚,大家通过彼此脑海中残缺不全的信息,拼凑起一条难以连贯的线索,他们只知道被一种外形怪诞的生物控制,却不知道现在身处何处,更不知道在被控制的时间内到底做过什么。
希斯曼把这一情报反馈给雷纳多,雷纳多苦笑着说:“看不出来,这小子还挺讲义气的,他做了这么多事,原来都是为了救这帮家伙,真是可惜啊,他始终都是我的敌人。”
“哟,怎么着?爱才惜才了么?”
“如果能有这样的手下,难道不是一件好事么?”
“我可不这么认为。”希斯曼似真似假地讪笑一声,“我劝你还是别痴心妄想了,你呀,最好还是把心思放在你的宝贝赛琳娜身上,免得哪一天她跟那小子跑了,你可就人财两空了。”
“你吃醋啦?”雷纳多鬼魅地笑了起来,伸手想去勾搭希斯曼,却被希斯曼一巴掌拍开:“胳膊都断了,还不老实,当心老娘把你另一条胳膊也打折啦。”
“你舍得吗?”雷纳多嬉皮笑脸地又要伸手,希斯曼抬起手臂化掌为刀用力劈在雷纳多肩头,疼得雷纳多直抽冷气,“好啦好啦,手下留情,手下留情!”
“跟你说正事,少在这里动手动脚的。”
雷纳多干咳两声:“好吧,说正事,你说赛琳娜怎么啦?”
“你不是说凯文喜欢赛琳娜么,这一点错不了,就连哈里那个老家伙都看出来了,而且,他还认定赛琳娜对那小子也有意思。”
“那不可能,赛琳娜接近凯文只是为了混沌原石,她所表现出来的都是在演戏罢了,旁人有所误解证明她演得不错,这点不用担心,我对此早有提防。”
“这年轻男女之间的感情,你防得住么?别以为找个幻像师,造出一两个假象就能怎么着,告诉你吧,你那个离间计早就失败了。”
“你知道什么,我那不是离间,而是撮合。”
“你就瞎扯吧,死要面子活受罪。”
“我这可是一着欲擒故纵似是而非的妙棋,外人怎么可能看懂。”
“这么说来……”希斯曼轻轻拍了一下桌面,站起身来,“老娘算是自作多情了,说来说去,老娘在这里终究是个外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雷纳多连声对不起,把希斯曼按回到座椅之中,“我这不是正准备跟你说嘛。”
希斯曼傲慢地把头偏向一边,双臂叉在胸前,摆出一副不理不睬的模样。
雷纳多笑着解释:“这一切都要从怀疑那小子是不是羽卫开始,只可惜在我们产生怀疑时,他已经知道了赛琳娜的身份,而我手中又没有更为合适的女性去接触他,总不能劳烦你亲自出马不是么?”
“少来这套!”希斯曼冷哼一句,但是身体已经转向雷纳多,“继续说。”
“我也是没有办法,只好想方设法拉拢他们之间的关系,包括故意放他逃走,在洞中留下解药,命赛琳娜假意叛逃等等,只不过,那小子对赛琳娜身上的血债执念难消,我不得不制造一场误解,把他们两人绑在一条绳上,寄希望于他们在共同面对的过程中冰释前嫌。”
“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又怎么啦?”
“老娘一直以为你在背地里偷偷喜欢那小姑娘,现在瞧你把她往凯文身边推,总觉得哪里不对头。”
“那还不是为了混沌原石,只能出此下策。”
“这么说,你是承认喜欢赛琳娜啦?”
“不是……绝对不是!”雷纳多汗颜,赶忙为自己开脱,“我是不愿把赛琳娜送给这个混小子而已。”
“胡说八道!”希斯曼又把头扭向一边,“依我看,你就是想把赛琳娜永远留在身边,而且啊,你这断臂只怕也是故意的吧,为了让赛琳娜抢得头功,你也真是舍得啊。”
“意外,这绝对是个意外。”雷纳多见希斯曼醋意满满,不敢再说关于赛琳娜的事情,只能竭尽全力讨她欢心。
说到后来,希斯曼突然说道:“这样吧,你把赛琳娜交给我,让老娘来调教一段时间,说不定对我们大家都有好处。”
“这个……”
希斯曼见雷纳多面露难色,追问道:“怎么?舍不得么?”
“哪里哪里。”雷纳多心中快速做了一番权衡,一咬牙说道,“也行,就让她在你手下历练一段时间好了。”
希斯曼嗤笑着说道:“放心,我不会虐待她的。”说完,她用手指在雷纳多的额头上狠狠戳了两下,然后扬长而去。
第八十一章 祸心暗藏
接连几天,皮斯奈尔都在变着套路请求希斯曼改变想法,可是希斯曼不仅不予理睬,就连矿区传来的激愤情绪也是不闻不问,每天只管听取它的进度汇报,然后就会把它赶走。
这天,皮斯奈尔又在希斯曼面前碰了一鼻子灰,它垂头丧气的从议事厅出来,远远瞧见一只精灵守卫急匆匆而来,它还未及发问,精灵守卫已经慌乱地开了口:“**师,不好了,矿区出事了。”
“什么事大惊小怪的?”
“有一处掌子面的拱顶发生塌方,砸死了不少同族,现在矿工们正在聚集罢工。”
“罢工?这群家伙胆子越来越大了!”皮斯奈尔挥起软足抽在精灵守卫的脑袋上,疼得那只精灵捂着半边脸委屈得不敢言语。
皮斯奈尔恼怒地斥问道:“现在有谁在处理这件事情?”
“回禀**师,已经有两位大臣赶到了现场,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快说!”
精灵守卫害怕再次被打,偷偷后退一些距离,这才说道:“但是……矿工们群情激愤,两位大臣压服不了它们,还被它们打破了头,现在矿区已经乱成……乱成一锅粥啦。”
“大胆!”皮斯奈尔顿时震怒:“速去传令宿主卫队集合,我就不信这群家伙还能翻天了!”
很快,百余名宿主集结完毕,一帮人跟在皮斯奈尔身后,浩浩荡荡地直奔矿区。
矿区内弥漫的尘埃已然落定,现场气氛却依旧杂乱喧嚣,慌乱穿梭的救援队伍、聚集成堆的围观精灵比比皆是,还有一大群精灵拥堵在矿区出口,与守关的卫队不断发生摩擦,一种剑拔弩张的危机悬于一线之间,随时都有可能燃爆。
皮斯奈尔的到来,令冲突双方暂时克制下来。没等皮斯奈尔下令,宿主卫队已将那群闹事的精灵包围起来。两名受伤的大臣如遇救星,狼狈地躲回皮斯奈尔身旁。
皮斯奈尔落在一名宿主头顶,放声怒问:“你们想造反吗!”
被围的精灵顿时鸦雀无声,看热闹的精灵也吓得尽量远离。
皮斯奈尔怒目圆睁,目光从众多精灵脸上逐一扫过:“说!谁带的头!”
众精灵吓得慢慢挤成一堆,有个别胆小的精灵企图逃离,却被宿主卫队的毒针凌空射中,然后被当场砍杀,剩下的精灵再也不敢乱动,更加没人敢于挺身而出。
“都不敢承认吗!”皮斯奈尔刚准备下令将这群精灵尽数斩杀,眼光忽然被其中一只精灵吸引,“巴库?你出来!”
巴库吓得浑身一颤,但他不敢违抗,哆哆嗦嗦的从精灵堆中飞到皮斯奈尔跟前。
皮斯奈尔恶狠狠地说道:“我一直怀疑你带回来的消息,这段时间忙得没空审你,没想到你居然敢聚众闹事!”
“我……我……没有……”巴库吓得大气都不敢出,说起话来更是吞吞吐吐。
“没有?那你们在干什么?你难道不知道这是造反?”
“我们没有造反……”巴库刚刚抬头,立刻迎上皮斯奈尔的凶光,吓得他又缩回了头。
皮斯奈尔冷笑一声:“依我看,你就是那个带头闹事的!”
“**师,不是我……”
“少废话!全都给我抓起来!”
百余名宿主卫队一拥而上,精灵们不敢反抗,全都束手就擒。
皮斯奈尔心事重重地返回主城,命人将巴库提审到办公室,面对战战兢兢的巴库,它冷酷地问道:“你知道造反的后果吗?”
巴库颤抖地望着皮斯奈尔,很想回答“知道”,可是他的嘴巴抖动得发不出声音。
“你们这群家伙,还有你们的父母兄弟,包括有血缘关系的亲属,全都会因为你们的行为受到牵连。”
巴库心中一阵剧颤,他拼尽最大努力,从哆嗦的嘴唇中挤出几个字:“可是……可是我们……真的没有……没有造反。”
“不管你怎么狡辩,总之,你们活不过明天。”
巴库明知处境不妙,却不知如何辩白:“**师……我们……我们……”
皮斯奈尔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诡异:“我向来赏罚分明,之前你剿灭瓦奇人有功,先不论这件功劳是真是假,我今天可以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能说出一个合理的理由,我便放过你。”
巴库心知机会难得,求生的渴望逐渐战胜恐慌:“我们……我们只是觉得……觉得……任务太重……根本不可能……完成。”
“我自然知道无法完成,不需要你们来操心!”
“可是……”
“你们就因为这个造反?”
“我们不是……造反……”
“聚众闹事,打伤前去调停的大臣,这不是造反是什么!”皮斯奈尔忽然提高语调,吓得巴库浑身发颤,“告诉你,不管你们出于什么目的,你们的行为已经触犯了精灵族的大忌,你们就等着受死吧。”
“**师……”
“你还有要说的吗?”
巴库难掩绝望,颤声道:“**师,能不能……能不能放过……放过我的父母?”
“哼!现在想起父母啦?之前打打杀杀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它们?”
“我以为……”
“你以为我会纵容你们?”
“可我们真的不是造反,我们是在为……为族人考虑……”
“你们为族人考虑?那不等于批评我没有为族人考虑?”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师,我……您就真的……真的不怜悯族人吗?”
巴库终于鼓起勇气说出了闹事精灵的心声,却不料换来了一记耳光。
皮斯奈尔痛骂道:“精灵一族所面临的危难,你们这群家伙怎么可能知道,我告诉你,在当前的局势下,我宁愿牺牲部分同族的性命,也要保住精灵一族延续下去。”
“可是……精灵族的危难不是来源于……来源于那些外族人么?为什么……不把他们赶走……”
“这等大事,你们懂个屁!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迷惑他们,然后寻找机会除掉他们,谁知我这般的忍辱负重,换来的却是你们的造反,你说你们该不该死!”
皮斯奈尔的一番话令巴库汗颜,且不论皮斯奈尔采用何种手段篡谋了塞布隆城,也不论它对瓦奇族如何凶残暴虐,单就它的出发点而言,它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精灵族的利益,相比来说,巴库满心只想着帮助凯文、帮助瓦奇人,甚至参与闹事也是为了与那些精灵打成一片,这种做法实则已把精灵族的利益弃于不顾。
巴库矛盾之极,他捂着火辣辣的脸庞望着皮斯奈尔,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皮斯奈尔见时机成熟,长声叹气道:“我本不想杀你,但如果不杀,精灵一族必然混乱,所以……”
巴库听出一线生机,赶忙叫到:“**师,求您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将功赎罪吧。”
“就算按期交出足量矿粉,也不足以抵消你们的死罪,除此之外,你还能将什么功,赎什么罪?”
巴库脑门一热,脱口说道:“我们想办法杀了希斯曼,或者,设法把她赶出塞布隆。”
“哈哈。”皮斯奈尔一阵哀笑,“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就凭你们几个也想除掉希斯曼?我已为此困扰了数年,被你这么一说,倒是如同儿戏一般。”
巴库哪能顾及那么多,现在只要能保命,再大的难事也得扛下:“**师,您就给一次机会吧,如果我们对付不了希斯曼,您再处置我们也不迟啊。”
“嗯,这倒也是……”皮斯奈尔沉吟片刻,“你们,真的能想出办法?”
“多给我们一点时间,我们一定能想出办法来的。”
“是吗?”皮斯奈尔盯住巴库,冷讽道,“莫非,你是在争取时间,然后再想办法逃命吧?”
“我没这么想……”巴库急于辩白,皮斯奈尔的眼神却如针刺一般扎进他的身体。有那么一瞬,他确实如皮斯奈尔所说,想鼓动精灵们倒戈,没曾想被皮斯奈尔一语中的,他的窘迫难以掩藏,只得赶紧请愿,“**师,我自知死罪难逃,但我不想连累父母,所以只要您给我机会,我一定会好好珍惜,绝不敢有其他妄想。”
皮斯奈尔看似难以抉择,迟疑了很长时间才说道:“好吧,我暂且信你一次,但我不能给你太多时间,三天,你和那群家伙老老实实想办法,如果你们密谋逃跑,或者三天之内拿不出行之有效的方案,后果你应该知道。”
“三天啊?”
“怎么,嫌多么?那两天如何?”
“不,不!”巴库拼命地摇晃软足,“三天,三天!”
皮斯奈尔忽然沉下脸道:“我要活捉希斯曼,她死了或者跑了,再或者,你们的行动失败了,你们的结局都是死。”
“活捉……”
“你没有资格跟我讨价还价,我已经给出了最大限度的容忍,如果你们没有把握完成任务,大可什么也不做,好好享受生命中的最后三天,也未尝不可。”
“我明白了……”巴库知道再无余地,不管怎么说,多活三天总比立刻赴死强上百倍,只是他仍然放心不下一件事情,“**师,那我的父母……”
“你放心,三天之内你的父母会安然无恙,而且它们也不会知道发生过什么,但是三天之后,它们的死活就看你的表现了。”说到这里,皮斯奈尔再无耐心与巴库缠磨下去,它命卫兵将巴库带回牢房,而它独自飞往议事厅,向希斯曼汇报了矿难的情况。
不出所料,希斯曼并不在乎精灵的死伤,也没有丝毫延长交货时间或者减少交货数量的意思。皮斯奈尔磨破嘴皮说尽好话也是徒劳,它只得悻悻的回到办公室,把书桌上的典籍和摆设全部掀翻在地,吓得卫兵们躲得远远的,谁也不敢靠近半步。
皮斯奈尔发泄完后,颓然跌坐于书桌上,目光痴呆地望向一排排书柜。书柜间弥漫着稀松的尘埃,游走着冷清的光线,像在摹画希斯曼的身影,又似在演绎希斯曼的冷漠无情。
皮斯奈尔恨不得飞上前去将她撕得粉碎,可是……可是……
它甩起软足重重抽打在桌面上,钻心的疼痛令它浑身颤抖,可它并不在乎,因为只有在这种痛苦之中,它才能给心中的伤痛寻找一点安慰,才能从无边的折磨中勉强找回自我。
它多希望巴库能够想出办法,它对巴库的种种威逼利诱无非就是想达成所愿,可它也知道这是一种奢求,以巴库和那群矿工的能力,想出办法的可能性根本就是微乎其微,但它还是这么做了,它无非是想给自己多一个念想……
三天后的深夜,皮斯奈尔命手下带来了巴库,它谨慎地支开了所有守卫,可它还没有开口讯问,门外忽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书房大门被粗鲁的撞开,一名宿主喘着粗气跪倒在它的面前:“**师,希斯曼殿下传您立刻前去见她。”
“什么?”皮斯奈尔暗自心惊,“难道希斯曼这么快就有所察觉啦?”
皮斯奈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会,绝对不会!巴库和那群闹事分子一直都被严加看管,就连我的亲随都不知道此事,何况希斯曼对此并无兴趣,这几天也没有打听过监牢的事情,按理说她不可能知道此事,可她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通传,难道仅仅只是巧合?”
皮斯奈尔偷偷告诫手下:“你马上把巴库带回牢房,找一间单独的牢房关起来,你必须时刻守在它身边,直到我命令你离开,明白吗?”
那名手下要走,又被皮斯奈尔拦住:“另外,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只要希斯曼踏进牢监狱的大门,你就立刻杀掉巴库,绝对不能迟疑。”
那名手下领命离开,皮斯奈尔这才稳住心神,跟着报信的宿主赶往希斯曼的住处。
希斯曼见着皮斯奈尔,只说了一句:“走,跟本座去监狱。”说着,抬腿便朝外走,惊得皮斯奈尔的心脏都快从嗓子眼里蹦将出来。
它一路忐忑地跟在希斯曼的身后,设想着各种对策,直到希斯曼站在监狱门口喊道:“凯文,既然回来了,为什么不来见本座,却跑到这里来了?”它才知道,希斯曼并不是为了揭穿它的老底,而是在捉拿突然出现的凯文。
皮斯奈尔那颗高悬的心总算放了下去,但它随即又担心起来,万一希斯曼不问青红皂白的硬闯监狱,那巴库岂不死得有些不值?
第八十二章 映心观魔
凯文被抓以后,希斯曼之所以穷尽恐吓之辞,是因为她知道凯文所窥探的圣域秘密分量极重,但她不想被凯文看出她对此的重视,以便削减凯文讨价还价的筹码,可惜凯文偏偏不吃这套,他歪着脑袋怪笑着说道:“只怕我这条命,你不一定做得了主。”
凯文深信自己性命无忧,因为无论是穿着打扮,还是办事风格,希斯曼与雷纳多有太多的类似之处,所以他认定希斯曼与雷纳多属于同等级别,换个角度说,希斯曼和雷纳多应当归属于同一个神秘组织,而且他们肯定不是层级最高的主谋。
虽说这个神秘组织仍然是一团迷雾,但有一点凯文非常清楚,既然雷纳多的所有行动明显指向圣域,那么,希斯曼明知凯文与圣域有密切关联,自然不会如此孤妄地痛下杀手。
果不出所料,希斯曼把手中的逆鳞放置一边,整个身体陷入王座当中,说话的声音满是慵散的气息:“想激怒本座,只怕你打错了算盘。本座突然之间不想杀你了,等明天本座有了兴致,定要亲自往结界走上一趟,到那时,你说的是真是假自会一目了然,倘若你有半句假话,本座再杀你也不迟。”
凯文一愣,他故意把结界之行说得凶险万分,就是不想希斯曼产生这种想法,没想到希斯曼还是决定走上一遭,这一点令凯文颇为意外和钦佩,同时也让他感觉对手的强大不仅仅在于她的外在功夫,那颗无畏的内心才是所有可怕力量的来源。
皮斯奈尔闻言也在暗自着急,它唯恐希斯曼打破它的最后一线希望,可它又无力进行阻止,只能焦急等待希斯曼率领众人离去,然后火急火燎地赶回办公室,命手下带来巴库,以其父母的性命作为交换,逼迫巴库答应跟随希斯曼进入结界。
皮斯奈尔的指令非常明确,其一是暗中收集结界中的所有讯息,其二,在有可能的情况下,把希斯曼变成宿主。
巴库不解:“为什么一定要在结界中动手,而不是派兵包围她的住所,将他们全都制服?”
皮斯奈尔摇头不语,巴库的提议它何尝没有想过,而且它也试过,但是希斯曼的身体周围有一层肉眼无法看见的魔法护盾,这层护盾对精灵有着超强的防御,只要有精灵试图靠近,就会被护盾弹飞。
这一点,是希斯曼特意展示出来的。
当日,皮斯奈尔被灌下毒药之后,希斯曼命人把它放出来:“你们不是擅长于控制人类么,本座很想见识一下,你就拿本座做个示范吧。”
皮斯奈尔不敢,却遭到希斯曼一顿痛骂,无奈之下,它壮起胆子战战兢兢地靠上前去。其实,希斯曼是在故意展示实力,以彻底打消皮斯奈尔的反抗之心,可她也没有想到,这么多年以来,皮斯奈尔从未真正放弃过。
如果希斯曼当真决定进入结界,那么在结界的力场作用下,她的魔法护盾是否可能消失或者被削弱?皮斯奈尔不愿错过这个机会,巴库便成为了最佳的人选。
可巴库不明就里,只因皮斯奈尔答应放过他的父母,他就没有了选择的余地。
皮斯奈尔一反常态地给予巴库相当大的支持,不仅把凯文对结界的描述转述得细致详尽,还特地陪着巴库连夜摸进议事厅,在王座背面与基座之间找到一条缝隙,让巴库躲了进去。
第二天,希斯曼早早来到议事厅,听完皮斯奈尔的汇报后,就命人把凯文带来,然后逼着他开启了结界。当众人的目光被膨胀的王座吸引时,趴在基座上的巴库竟然成为众人的盲点。
希斯曼几步走到变形的石椅前,忽然回头对众武士说道:“本座没有回来之前,你们把凯文和皮斯奈尔看好啦,他们若是乱来,本座拿你们是问。”然后一屁股坐上石椅,随即穿进石壁之中。
关于这一段石椅上的旅程,凯文描述得栩栩如生,希斯曼对此也算是了然于胸,然而当石椅在黑暗中快速穿梭之时,她仍旧难以控制心中的激动和恐慌,一连串不受控制的声音从她的喉头发出,与石椅移动发出的摩擦声交揉在一块,填塞着整个黑暗的空间,也掩盖了巴库瑟瑟颤抖的吧嗒声。
所幸这一过程总算趋于平静,希斯曼打起精神,摸索着进入那间石室。
石室中的石壁正如凯文描述的一样散发着柔和的光泽,希斯曼慢步来到石壁面前,她的身影便从流光幻影中倒映出来。她盯着这道身影左看右看,越看越觉得不像自己,那身影明显纤细很多,就算她对自己的身材很有信心,也能看出其中的差异,那道身影所显现出来的,更像是若干年前风华正茂的她。
一丝浅笑不觉爬上希斯曼的脸庞,两道逐渐柔和的目光从黝黑的头盔中弥漫出来,曾经的艳压群芳和孤冷高傲化作一缕清甜,让她仿佛又回到那个充满回忆的年代。
她轻轻抬起一只手臂,准备摘下遮挡容颜的面甲,她想借助这堵奇异的石壁,再睹青春傲丽的风采,可是,那石壁中的身影并未随着她的举止而动,相反,那身影变得越来越模糊,就像一团滴入清水的墨珠,慢慢地化成缥缈的淡雾。
“这难道意味着稍纵即逝的青春?”希斯曼兀自感慨,却见淡雾过后,从远处蹦蹦跳跳跑来一个小女孩,她穿着一身淡粉色的长裙,脑后一条左右摆动的马尾,脸蛋红扑扑地跑到近前,张嘴就喊:“母亲大人,原来您在这里啊。”
希斯曼用力眨了眨眼睛,眼前那一张粉嫩的脸蛋正是她的宝贝女儿,可是,女儿早已长大成人,怎么会……
希斯曼还没缓过神来,又听那小女孩忧伤地说道:“母亲大人,女儿刚才被伙伴们欺负了。”
希斯曼母性大发,一条手臂情不自禁伸了出去,落在小女孩的头上轻轻抚摸,一点也没意识到这条手臂早已伸进石壁之中。
这一刻,希斯曼似乎真的回到了从前,她柔声问道:“是谁欺负本座的小公主啦,快点告诉本座,让本座去教训他。”
“母亲大人!”小女孩嗔怪道,“您不是答应过,不在女儿面前自称本座的吗?”
“是啊,本座……对不起啊,母亲不记得了,再原谅母亲一次好不好?”
“好的。”小女孩天真地点着头,脸上的忧郁却丝毫不见削弱。
希斯曼半蹲在小女孩面前,牵过她的双手:“那,现在能不能告诉母亲,是谁欺负你啦?”
“就是他们!”
“是不是住在街角的那几个小伙伴?”
“嗯。”
“他们是怎么欺负你的,有没有伤着你啊?”
“他们说,母亲大人是坏人,我一生气就想打他们,但是他们跑得好快,我追不上。”小女孩说着,突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乖女儿,不哭。”希斯曼极力安抚着小女孩,直到小女孩收住抽泣才继续说道,“母亲不是坏人,他们瞎说的。”
“不,母亲大人是坏人!”小女孩突然挣脱希斯曼的双手,大声喊了起来,“您是坏人!您是坏人!”
希斯曼一愣,试图牵回小女孩的双手,可那小女孩退后几步,一双泪眼可怜巴巴地望着她,憋着嘴哭到:“母亲大人,您为什么要当坏人?”
希斯曼赶忙解释:“谁说母亲是坏人啦,母亲不是坏人,真的不是,你别听他们胡说。”
“他们说,坏人都是穿黑衣服的,而且从来不会把脸露出来,您也是这样,您还说自己不是坏人!”
“母亲平时也不是这个样子呀,母亲这样穿是有原因的……”希斯曼的话还没有说完,小女孩突然扭头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哭喊:“我不要母亲当坏人,我不要!”
希斯曼情急之下起身就追,她的身体顷刻间便陷入石壁当中,无孔不入的液体瞬间把她包围,毫不迟疑地钻进她的五官和毛孔。
希斯曼奋力挣扎,可她始终摆脱不了液体的纠缠,外界的声音全都变成了沉闷的钝音,唯独“坏人”和“我不要”这两个简单的词汇在她耳畔无休止的回响。
她很想高喊一声:“快回来!我不是坏人!”但她的体内的气息被液体阻塞,喉头之间无力发出声音,那股被憋闷的气息只能在她体内四处冲撞,与侵蚀进来的液体短兵相接,两股力量互不相让,在希斯曼体内打得翻江倒海难解难分。
无法进行呼吸,四肢和身躯也被流体黏住,希斯曼终于见识到结界的厉害,她清楚再这样下去,只怕命不久矣。就在她准备默念传送咒语的时候,她体内的气息突然爆发出来,不仅把灌入体内的液体倒逼出来,还把包围在身边的凝胶炸成碎沫,而她的身体也随着这一阵爆炸被远远抛出,重重地摔落在地面。
躲在角落中的巴库目睹了希斯曼被吸入石壁,又被石壁吐出来的全过程,惊骇之余,他见希斯曼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便悄悄飞到她的身旁。
巴库并不知晓希斯曼的魔法护盾,他伸出软足时压根没有这个意识。不知是希斯曼因为昏迷而失去法术,还是确因结界抑制了护盾,巴库的软足毫无阻塞地触及到她的肩头。
经过几番试探,巴库确认希斯曼已然昏迷,这才壮起胆子去卸她的头盔。
希斯曼的头盔设计得很是巧妙,如果不懂其中的机关原理,硬拽硬解只会事倍功半,巴库自然不懂,加上他行事提心吊胆,所以尽管费尽周折,那顶头盔依然完好的戴在希斯曼头上。
巴库心中焦急,软足上的力道随之加大,就在他用力拉扯面甲边缘的时候,希斯曼突然喷出一口长气,吓得巴库赶紧收手,飞快地躲回黑暗之中。
希斯曼努力坐了起来,整了整头盔的位置,又扭动几下腰肢和脖颈,努力把呼吸调匀,然后盯着石壁怔怔出神。
良久,她站起来重新走到石壁前,伸手触摸上去。此时的石壁已经变得坚硬无比,其上流转的奇光异彩也黯然消散,除了仍然散发着幽然的微光,其余的均与普通岩壁相差无二。
希斯曼不甘心就这样被拒之门外,她在洞中四处搜寻其他线索,巴库担心被她发现,只得在黑暗中随着希斯曼的搜寻不断变换藏身之处。
希斯曼找寻得非常仔细,大半个小时之后,石室之中的每一个角落都被她查得清清楚楚,然而并无所获,无奈之下,她只得启动了传送徽记。
那日卡尔使用传送徽记时,巴库曾向凯文请教过一二,所以希斯曼的传送法阵刚一启动,巴库脑袋中就冒出一个念头:绝不能被留在此处,于是他不顾一切地冲入传送法阵,随着希斯曼一同离开了结界。
兴许是传送距离不远,也可能因为巴库的体型不大,对法阵的影响微乎其微,因此希斯曼传回她的住所时,巴库也被带了过去。
所幸希斯曼并没有意识被精灵跟踪,而且巴库在强光消失之前,先于希斯曼恢复视觉,他迅速躲藏到一幕窗帘之后,成功避开了希斯曼的注意。
守在屋外的武士们听闻希斯曼回来,赶忙进来问安,其中有一名武士说道:“殿下,您总算回来了。”
希斯曼见那武士神色有异,便问:“发生什么事情了?”
“回禀殿下,前天一支巡逻队在山脚下被杀,当天夜晚,又有几个神秘人强行闯关冰湖,杀了不少湖心岛上的精灵,之后他们登上冰湖南岸便不知所踪,搜索队找了整整一个晚上,也没发现他们的踪迹。”
“前天?为什么现在才报?”
“殿下,您……自从您进入结界到今天,已经过去五天啦。”
“什么?五天!”直到此时,希斯曼终于相信凯文所言不假,她自认为进入结界最多不过两个小时,怎么可能过去了将近五天?原来结界之中的时间当真与外界大有不同。
惊疑之余,希斯曼问道:“看清楚那些人了吗?”
“没有,当时夜色正浓,从湖面上进攻的精灵全都淹死在湖中,山脚的巡逻队也无一幸免,所以那些人的来历至今没能查清。”
“没用的东西。”希斯曼满脸不悦,“那么,这两天有没有发生其他异常?”
“回殿下,这两天倒是平静,除了那只精灵头子,它的毒性发作了。”
“死了么?”
“还没有,不过,只怕也快了。”
希斯曼“嗯”了一声:“去把它带来吧,本座给它赐药。”
听闻这段对话,巴库心中一惊,对于皮斯奈尔与希斯曼之间的关系,他似乎窥见了一斑,他紧张得只想抑住自己的呼吸,可他的身体仍然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没过多久,一名武士捧着气若游丝的皮斯奈尔走了进来,他接过希斯曼递过的药丸塞进皮斯奈尔的嘴巴,不到十分钟,皮斯奈尔的状况便有所好转,又过了几分钟,它从武士的手中飞起,落在希斯曼的面前,拜伏道:“多谢殿下赏赐,倘若殿下再晚回来几日,属下这条小命只怕留不住了。”
“给你加深一点印象也不是坏事,算起来,今天已经到了约定之期,不知那五万盎司的矿粉进度如何?”
“回禀殿下,属下这两日处于半昏迷状态,对于矿区的情况暂不知晓,请容许属下前去查看。”
“速去速回,你最好能带回本座想要的消息,否则,刚才的解药便是最后一颗。”
到这个时候,躲在窗帘之后的巴库彻底明白了其中的缘由,而皮斯奈尔近乎绝望的低声告退,在它转身之时,又有一名武士急匆匆跑来,气喘吁吁地禀报:“殿下,有状况,冰湖南岸出现了一支来历不明的武装,雪山上也有一支队伍正在朝着塞布隆逼近。”
第八十三章 遥相呼应
那名武士口中来历不明的武装,正是麦克斯率领的警备团援军。
麦克斯率领队伍一路北上,在丛林中行进了整整一天,为了完成图纳西的托付,他命士兵们沿途收集藤条筋蔓,待到队伍抵达冰湖南岸时,制作盾牌的材料已经准备得十之**了。
队伍驻扎在离湖岸不足百米的林间,士兵们一起动手,在林地当中砍伐出一片空地,随后麦克斯将队伍分成两队,一队聚于空地中编制盾牌,另一队则把砍伐的树木拖运至湖边,热火朝天地赶制船只。
道格拉斯也没闲着,他把散落的枝条收集在一起,在湖岸边垒建出一座一人多高的烽火台。他告诉满心好奇的艾米丽,这是他与图纳西约好的方式,只要图纳西的队伍抵达冰湖北岸,他们就会点燃烽火,一旦得到南岸的烽火响应,他们就会对湖心岛发起进攻。
“可是,如果图纳西不能在天黑之前赶到,精灵族一定会趁着夜色发起偷袭,只怕到时候……”
“恩人不用担心,图纳西大哥已经想出对策,稍后盾牌编扎完成以后,帕奴会请求麦克斯队长把盾牌连接成穹顶的模样,建造一个临时的庇护所,这样就不用担心精灵族夜间偷袭了。”
“这样能行吗?”
“我看能行。”陪在艾米丽身边的卡尔接过话茬,“精灵族向来谨慎,而且它们俘获宿主也是不易,所以我觉得它们不会调动大量宿主与我们正面交锋,只会偷偷摸摸寻找机会控制我们,只要我们造出庇护所,你再用冰块把门窗和较大的缝隙填上,想来精灵一定不会轻易得逞的。”
“好啊!”说起造冰一事,艾米丽顿时兴奋起来,竟不顾道格拉斯有何反应,一把拉着卡尔就往湖边跑,还不停的炫耀,“哥哥,快点走,我要让你见识一下我的厉害!”
卡尔笑呵呵的跟着,心中只道艾米丽的技能兴许有了精进,可没想到她竟然掌握了更为神奇的技能,不仅能从湖水中激起无数水滴,还能将腾空而起的水滴凝结成晶莹的冰珠,更有甚者,这些冰珠居然能随着她的心意在空中做出简单的定向移动。
艾米丽演示完后,背着双手喜滋滋地站在卡尔面前,歪着脑袋等待卡尔的称赞。
卡尔发自内心的感叹:“这真是太神奇了,你是怎么学会这些法术的?”
“那还不是被逼出来的。”一丝得意的笑容刚刚闪露出来,就凝结成一缕淡淡的忧伤,“不知道菲尼现在怎么样了……”
“他不会有事的,放心。”卡尔伸手揽住艾米丽的肩头,轻轻搂了搂,“他们几个虽然受了伤,但是以他们的经验,在雪山上坚持两三天应该不是问题。”
“可我担心他们会与图纳西的大部队错过。”
“这倒是有可能……”卡尔朝着塞布隆雪山静目远眺,沉思好一阵子才说,“要不,我去请求麦克斯队长派出一支小队前去救援吧。”
“这……可是警备团的士兵当中,有人熟悉雪山么?”
“难说,不过我们可以先去问问,然后再做打算。”
“好吧。”艾米丽拉着卡尔要走,却见道格拉斯迎了上来:“恩人不用过于忧心,今天晚上帕奴就可以动身前往雪山,一定把菲尼带回来。”
“那怎么行,你一个人去太危险。”
“恩人请看。”道格拉斯侧身指向身后。
艾米丽放眼望去,只见从树丛后走出一名瓦奇人,艾米丽轻呼一声,绕过道格拉斯兴奋地跑了过去,开心叫道:“太好啦,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那名瓦奇人躬身向艾米丽行礼,在艾米丽的追问下,他回复道:“前夜帕奴在丛林中慌不择路时,不小心摔进一个深坑,当场晕了过去,没想到竟因此躲过了精灵的追踪,等帕奴醒来时,已经天光大亮。帕奴花了一天时间在林中寻找恩人去向,但是帕奴愚笨,终究没能如愿,最后只想出一个办法,就是返回雪山去与菲尼汇合,谁知刚走到湖边就被亚达抓住了。”
艾米丽舒心笑道:“我一直担心你会出事,现在好了,我终于可以放心啦。”
“能为恩人效命,是帕奴的荣幸,幸好恩人有神灵眷顾,没有因为帕奴的无用而遭遇险境。”
“你千万别这么说,你为我做的一切,我将感激不尽。”
两人正说着,道格拉斯和卡尔靠上前来,道格拉斯说道:“今晚有亚达与帕奴同行,恩人可以放心了。”
艾米丽感激得眼睛有些湿润:“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们才好,请你们务必以自身安全为重,千万不要用性命冒险。”
“恩人客气了,其实该说谢谢的,永远是瓦奇一族。”两名瓦奇人同时行礼,道格拉斯又说,“恩人,帕奴还得赶在天黑之前做些准备,就先告退了。”
望着瓦奇人离开的背影,卡尔忽然问道:“艾米丽,你要不要跟他们一起去?”
艾米丽瞪了卡尔一眼:“你想把我支开么?”
卡尔笑道:“被你看出来了,那我就直说了,我不希望你搅进这场战事。”
“哥哥,你也太小看我了吧,真要说担心,应该是我来担心你才对,要不,我去向麦克斯队长求情,送你回去?”艾米丽说着,故意抓住卡尔受伤的手臂,做出一副用力拉扯的模样,吓得卡尔赶紧求饶。
兄妹两人在湖边说闹,麦克斯和警备团的士兵们的劳作却无丝毫懈怠,到了临近傍晚,四百面盾牌已经制作完成,二十余艘木筏也已就位,眼看冰湖对岸依然寂静无声,麦克斯只得下令搭建庇护所。
士兵们头一次见识这般神奇的法术,当艾米丽在空地中制造出数根冰柱时,大家的喝彩声和惊呼声搅动了整个山林。
庇护所建成之后,艾米丽顺理成章成为了众人的焦点,大家围着她吵着要听其中的故事。在那一刻,艾米丽就是庇护所中最耀眼的辰星,她的故事把所有人带进一个冰清玉洁的神话世界,信任、传承、魔法,还有不变的承诺,描绘出一幅令人神往的明丽画卷。
始终静静呆在角落中的卡尔满怀欣慰,看着艾米丽兴奋开心的模样,他总想对凯文说一声“谢谢”,从与凯文萍水相逢到如今的惺惺相惜,他始终觉得其中的每一步都值得回味,每一份情感都值得珍惜。
麦克斯没有时间聆听艾米丽的故事,他把两名瓦奇人送走之后,就一直坚守在庇护所面朝冰湖的防线上。
夜色中的塞布隆雪山,宛如一位披着面纱的女子,静静地仰望着天空,任那如丝般的月光轻柔地扶过身躯,在浓黑幽深的绒布上勾勒出一幅曼妙的线条。她脚下的那一片清泓,微微泛着涟漪,似在与她的倒影嬉戏,又似在不知疲倦地替她洗去日间的尘埃,让她的美丽胜过天空骄傲的满月,胜过腰间迷幻的云裳,胜过一切自以为美的世间万物。
只可惜,这般美景在麦克斯眼中唯有冷清和肃杀,夜色掩映中的黑影如鬼魅般忽隐忽现,精灵的夜袭队伍三番五次地发起偷袭,若不是警备团早有防范,只怕这一百多人一夜之间都会变成精灵的宿主。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麦克斯把指挥权交给卡尔,然后钻进被褥之中呼呼大睡。
卡尔知道士兵们都已劳累过度,便邀上艾米丽和几名轮值的士兵守住防线,任由其他人养精蓄锐,然而还没有到中午,冰湖的北岸忽然燃起烽火,他不得不把唤醒所有人,全力投入战备状态。
北岸与湖心岛的战斗很快打响,处于南岸的众人都能清楚看见漫天飞驰的箭矢和集群出击的精灵。战况并不像道格拉斯说的那么轻松,半个小时一晃而过,湖心岛仍在精灵的控制之中。
艾米丽看得心急,她对麦克斯和卡尔说道:“麦克斯队长,哥哥,瓦奇人并不占优势,我们要不要帮忙?”
卡尔也问向麦克斯:“我们相隔太远,你能分辨出瓦奇人久攻不下的原因吗?”
“看不清。”麦克斯缓缓摇头,“如果我们出兵,应当能分散精灵的火力,只是,我担心我们扛不住精灵的箭阵。”
“我有办法。”艾米丽急道,“队长,给我十个人两艘船,我带队去吸引精灵的火力。”
“你疯啦!”卡尔吓得大叫,“你不能去,要去也是我来带队。”
“你们两个别争了,我赞成艾米丽的意见。”麦克斯没有理会卡尔惊异的眼神,在他看来,艾米丽也是警备团的一员,而且她有能力和经验解决问题,不过他也并非完全不近人情,为了让卡尔安心,他说道,“为了确保行动成功,这队人马由我带队。”
卡尔无奈,只得把艾米丽强拉到一旁,但他还没有开口,艾米丽已经说道:“哥哥,我已经决定了,而且我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你就放心吧。”
艾米丽的话还没有说完,麦克斯已经在阵前大声喊起话来:“我们的友军现在遭遇到敌军的顽强抵抗,我们必须给他们提供援助,有谁愿意跟我一同前往的,现在就站出来。”
艾米丽毫不犹豫地跑了上去:“我!”
麦克斯的鼓舞和艾米丽的表率让面面相觑的士兵们打消了顾虑,很快就有二十几名士兵举手出列。卡尔见无法改变大局,只得与麦克斯一起,从志愿者中选出了十名勇士。
有士兵早已将两艘木筏拼在一起,十名勇士上船之后,用盾牌在正前方和斜上方组成一道盾墙,艾米丽则用厚厚的冰块将盾墙和木筏进行了加固,十余分钟之后,木筏已经冲开波浪直奔湖心小岛。
岛上的精灵很快发现了这支偷袭的队伍,它们分出一部分弓弩对木筏进行覆盖性打击,粗大的弩矢在冰面上留下数不清的凹坑,幸而这堵盾墙有滕盾作为骨架,大大提高了冰面的粘接性能,在弩矢的攻击之下冰面并没有出现大面积的崩碎,再加上艾米丽一直在奋力修补破损,所以精灵的远程攻击变得几无用武之地。
精灵随即派出一支空袭队伍,艾米丽故技重施,利用铺天盖地的水花把它们冻住,很快就把它们尽数消灭。这一次,精灵彻底看清了艾米丽的法术,它们不敢再派精灵主动出击,只能调集更多的弓弩进行阻击。
在警备团的助攻之下,瓦奇人的压力顿时削弱许多,百余名泅浮的突击队员离湖心岛越来越近。
精灵在两面夹击之下慌了阵脚,它们见大势已去,便在胡乱射出一阵乱箭之后开始撤离,将湖心岛拱手送给了瓦奇人。
两支军队终于胜利会师,麦克斯代表警备团将四百面盾牌交到了图纳西手中,图纳西感动得热泪盈眶,麦克斯诚恳地替他解围:“图纳西首领,虽说这场战争对于我们来说意义不同,但是我们有着共同的敌人,所以,我们是盟友,彼此之间并没有亏欠。”
图纳西激动地握住麦克斯的双手:“队长说得很对,但愿这一仗帕奴都能达成所愿。”
麦克斯对瓦奇人的称呼已有了解,自然对图纳西的“帕奴”一词不会感到诧异,他邀请图纳西共谋下一步的行动计划,卡尔本想拖着艾米丽一同参与,可是艾米丽看到了刚刚上岸的道格拉斯,赶忙跑了过去。
道格拉斯面露喜色地汇报:“恩人,菲尼和另外两名伤者已经被图纳西大哥找到,亚达正在北岸山脚下休息,如果恩人想去相见,帕奴这就带恩人前往。”
“不用啦。”有了这条消息,艾米丽顿觉安心,她冲道格拉斯抱拳致谢,然后凑到卡尔身边仔细聆听众人的意见。
没多久,一名浑身湿漉漉的瓦奇人来到近前,对图纳西道:“图纳西大哥,刚才帕奴已经潜入水底探查过了,水底的入口被一张大网封住,那张大网的网格比拳头略小,而且与四周的岩壁结合紧密,帕奴没办法穿过去。”
“一张网?”图纳西满脸疑惑,“难道皮斯奈尔那个老家伙想用一张网阻挡帕奴?”
“图纳西大哥可别小看那张网,帕奴试过用刀切割,可那张网不知用什么制成,帕奴的刀竟然破不了它。”
“这怎么可能?”图纳西越发不信,他让道格拉斯挑选出十名水性极好的手下,给他们配上最锋利的钢刀,命令他们无论如何也要将张大网破坏掉。
第八十四章 智取强攻
十名瓦奇人口衔钢刀扎入冰冷的湖水中,太阳光如同随波摇曳的水草,伴着他们深入湖底。清澈的湖水对阳光的损耗并不算大,湖底的水藻、积石、泥地、游鱼在众人面前一览无余,那张封住洞口的大网也是清晰可见。
十多米的潜水深度对瓦奇人来说不算难题,当潜游到大网近前,众人便如蜘蛛一般从不同角度攀附上网格,然后取出牙间的利刃各尽所能。
他们当中有人把钢刀插入网格,用锋刃架住网格的筋络来回切割,然而那些筋络十分坚韧,而且表面湿滑,刀锋难以稳在一个位置,稍微用力不均,钢刀就会偏向一旁。
有人用刀锋抵住网格的十字交叉点,可是用力之下,刀锋下的筋络就像是一根铁棍,锋刃游走其上几乎使不上力道。
有人则挥起大刀朝着网面猛砍,怎奈水中阻力太大,钢刀挥不出足够的速度和力道,砍在网面之上有如隔靴搔痒,很难撼动其丝毫。
十名瓦奇人浮出水面,经过简单的交流,他们弃了兵器重新潜入水底,每人拉住大网的一个部位,一齐用力上浮,然而那张大网如同在岩壁上生了根,任凭他们如何努力,大网最多只是被他们拉扯得略微变形,却始终没有产生一处破裂。
经历几次失败之后,这群瓦奇人已经筋疲力尽。图纳西又惊又疑,他了解完情况后,对众人稍加安慰,然后脱掉上衣朝湖边走去。
艾米丽连忙一把拉住他的手臂:“图纳西,你要干什么?”
“帕奴倒想见识一下那张网的厉害。”
“你先不要着急。”
图纳西闻言面露喜色:“恩人是不是有破网的法子?”
艾米丽快速吐了一下舌头,闪到卡尔身旁,把卡尔推将出来:“我哥哥肯定有办法。”
卡尔丝毫没有准备,站在圈中只觉面红耳赤,他刚想退回原位,图纳西已经诚恳地问道:“卡尔兄弟真有妙招么?”
卡尔支吾了一阵,眼光扫过岸边停靠的几十艘木筏,突然灵光一现,问道:“图纳西首领,不知道你们带来的绳索有多少?”
图纳西扭头唤来物资总管妮娜,她回复说:“目前共有绳索三十余捆,每捆长度都有十米到三十米不等。”
“够用了。”卡尔指着那些木筏说道,“我们先把木筏散开,然后把木头压入水下,再用绳索连上木头和那张大网……”
“妙计!”图纳西拍手称赞,麦克斯也点头赞许,艾米丽则拽住卡尔的单臂问道:“哥哥,你又不懂水性,怎么能想出这个法子?”
“你忘啦?当初我们掉落瀑布的时候……”
“哦!”艾米丽笑道,“原来是这样。”
图纳西和麦克斯没有掺和卡尔兄妹的哑谜,他们各自安排手下拆分木筏,并从中挑选出三十根较为粗壮的木头,然后把绳索分别牢牢绑在这些木头的中段。
别看这些木头只有五米多长碗口粗细,想把它们拽进深水之中绝非易事,经过几次尝试,一根木头至少需要四人齐力才能勉强成功。图纳西便挑选出三十名身强力壮的手下,把他们分成五人一组,要求每一组必须把木头拖到离水面五米以下,而且连接大网的位置尽量集中在一起。
三十名瓦奇人争先恐后跳入水中,很快就让六根木头从水面消失。约莫三分钟左右,六组瓦奇人先后在水面上冒出了头,他们稍作调息之后,第二组的六根木头也被他们拽了下去。
图纳西、麦克斯,以及卡尔兄妹站在岸边紧张地观望着,当瓦奇人第二次冒出头来,图纳西忍不住问了一句:“下面情况怎么样?”
水中有瓦奇人高声回应:“图纳西大哥,那张大网有一些变形,但是仍然没有破损。”
“基索还能坚持么?要不要换一队人上?”
“谢谢大哥,帕奴还行。”话音落处,那些瓦奇人又先后扎入水中。
当瓦奇人完成第四组木头的绑缚,图纳西吩咐大家稍事休息,他扭头看向卡尔,轻声问了一句:“卡尔兄弟,这办法真的能行么?”
卡尔心中也在打鼓,他有些犹豫地挤出了几个字:“继续,能行的。”按理说四组木头已经相当于近百名瓦奇人的力量,那张大网再怎么结实,也不至于坚不可摧吧?
麦克斯也在一旁鼓劲加油:“不用怕,木头没有了,我们可以去砍,绳索没有了,我们就用藤条代替,我就不信破不了一张网。”
水中的瓦奇人也反馈了一个重要信息,说那张大网被木头拉扯出一个长长的尖角,看上去随时有可能断裂。图纳西信心大增,他命大家继续行动,当第二十七根木头连上大网,水中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声响,那张大网终于被撕出一道口子。
一大堆木头顿时失去了羁绊,它们如脱缰的野马肆虐地冲向水面,许多水中的瓦奇人躲闪不及,被木头顶着带着飞出了水面,平静的湖面像是开锅一般翻起了无数的气泡和浪花。
岸上的众多瓦奇人顾不上自身安危,飞身跃入水中,快速游近或受伤或昏迷的同伴,将他们尽数救上岸来。
图纳西焦急地查点了每个人的伤势,在确认大家都没有生命危险之后,他才放下心来。此时有探子带着箭伤来报,水下的大网已经破坏,深入洞口的水道没有发现其他机关,但是船坞之上有众多的弓箭手,只怕难以攻下。
道格拉斯一听就急了,他主动请缨:“图纳西大哥,请给帕奴二十人,帕奴定要让亚达尝点苦头。”
图纳西迟疑道:“大哥离开前曾有交代,精灵控制的宿主当中,有十多人是大哥的朋友,万一守在船坞上的宿主当中有他们,岂不是违背了大哥的意思。”
“那怎么办?难道就这样放弃?”
“别急,这个任务可以交给基索,但是基索除了盾牌和毒针,不能携带其他杀伤性武器,以免误伤朋友。”
“硬闯?”道格拉斯愣了一会,咬牙道,“行,只要能带兵攻下船坞,帕奴一切听大哥的。”
“等等。”麦克斯打断了他俩的对话,“图纳西首领,我们能做点什么?”
“麦克斯队长,潜水作战需要极好的水性,这个任务就交给帕奴吧,烦劳队长派人守住这座小岛,并帮助帕奴治疗伤员,提供援助。”
警备团的士兵当中不乏潜水高手,但是潜入十几米深的水底,还要与敌人周旋交锋,麦克斯自知手下没这本事,他这么说,更大原因是不想坐享其成。图纳西的安排虽然也有些敷衍的成分,但好歹有事可做,麦克斯暗下决心,等攻下了船坞这道关卡,一定要争取打头阵,免得被外族人看扁。
道格拉斯担心被人抢去任务,赶忙去挑选队员清点装备,卡尔跟在他的身旁,轻声耳语道:“放倒那些宿主之后,最好先别把他们弄醒,毕竟塞布隆的秘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道格拉斯点了点头,随即反问道:“基索调来的援军都已知晓塞布隆的所在,这件事情迟早都会传出去,基索有办法阻止吗?”
“我会跟图纳西首领商量,尽量不让他们进入塞布隆,至于此处的入口,等我们拿下塞布隆之后,便把它封堵起来,以后就算有人慕名来寻也不会发现什么,久而久之,塞布隆的存在可能就会变成传说,或者变成一个谜。”
“嗯……听上去有点道理,帕奴先按基索的意思来,具体怎么办,等拿下塞布隆之后再请大哥定夺。”
“那就拜托了。
卡尔回到图纳西和麦克斯身边,却发现艾米丽一个人远远坐在石头上发呆,他凑了过去问道:“艾米丽,在想什么呢?”
艾米丽拖着腮帮,眼睛一刻也没离开湖面:“如果我能跟道格拉斯一起去,我敢肯定攻下船坞会简单很多,可是我不会游泳,哥哥,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看来这件事情结束以后,我们最好拜凯文为师学习游泳,免得以后心有余而力不从。”
“哥哥!”艾米丽狠狠瞪了卡尔一眼,“我是问你现在有没有办法,以后拜不拜师以后再说呀。”
“我现在能有什么办法,除非你能在水中造出一段冰构的隧道。”
“这个我刚才也想过,可是我做不到,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其实用不着心急,接下来还有很多关要闯,你的法术一定能派上用场的。”
艾米丽突然拍手跳了起来:“哥哥,你说得对,走,我们过去帮忙。”卡尔拿艾米丽的乍喜乍忧没有办法,看着她一蹦一跳离开的背影,他也只能苦笑着直摇头。
说话间,道格拉斯的队伍已经集结完毕,图纳西、麦克斯以及湖心岛上的两族士兵,目送着他们一步步涉入水中,然后一个个从水面消失。
一队人从破烂不堪的网洞中鱼贯而入,前行几米之后,道格拉斯示意大家迅速散开,用盾牌护在前端,然后各自寻找机会实施强攻。
船坞之上早已密密麻麻挤满了宿主,弓弦在他们手中拉得嘎嘎作响,当洞厅的水面上突然翻出气泡,弓弦崩裂声顿时此起彼伏。数十支羽箭啸叫着脱弦而出,那些箭矢如同高空俯冲的鲣鸟,在水中拉出长长的气泡线,迎着瓦奇人的盾牌疯狂撞刺去。
一轮箭雨过后,宿主们并未停歇,他们把箭囊中的箭矢一支接一支倾泻出去,密集的箭矢令水下的瓦奇人苦不堪言。有防护姿势不当的,有游动过程中手脚探出盾牌之外的,大都被箭雨所伤,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大家受的箭伤都不致命。
但是,有几名受伤的瓦奇人因为疼痛或者紧张,在水中大叫起来,他们憋在胸中的空气瞬间排出,没有新鲜空气支持的他们痛苦地扭曲成一团,有人不顾一切地朝水面游去,但是丢弃盾牌的他们很快就被多支箭矢射中,鲜血从他们身上汩汩而出,很快就将这一片水域染得通红。
道格拉斯痛心疾首可又无法阻止,眼见四五名同伴惨死在水中,他气得胸口几乎爆炸,怎奈箭雨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他只能示意余下的众人继续保持防守姿势,一点一点朝着船坞方向逼近。
眼看着瓦奇人的盾牌越来越近,船坞上的精灵和宿主慌了手脚,盾牌立时变成了他们关注的焦点,似乎只有破坏掉盾牌才能阻止瓦奇人的前进,一时间,所有的箭支都往盾牌上招呼,几轮射击过后,水中的盾牌全都变成了刺猬一般。
水下的瓦奇人勉力支撑,在盾牌与水面之间的狭窄空隙中竭力换气,眼看离船坞只剩下不到两米的距离,道格拉斯瞅准一个空当,冒着被宿主射中的危险,突然将盾牌在水面上直立起来,他的身体借助双脚的蹬力跃出水面,在脑袋刚刚从盾牌上边缘露出的刹那,一枚毒针被他吹出,射入了船坞上的一名宿主体内。
精灵们没有料想瓦奇人会出此奇招,等它们反应过来,更多的瓦奇人采用这种方法发起了反击,毒针与箭矢在空中交错,长弓与盾牌互不示弱。不少瓦奇人在空中被箭射中,但有更多的宿主倒在了船坞之上。
精灵再也无心恋战,失去宿主的精灵掉头朝隧道中飞去,那些剩余的宿主也不甘落后,精灵的船坞防线顿时告破。瓦奇人立刻攻占了船坞,部分跑得慢的宿主全被放倒在地,而那些控制他们的精灵则被瓦奇人毫不客气地砸死。
道格拉斯指挥大家在隧道口建立起一道新的防线,以防精灵反扑,然后命人迅速出去通传战报。
在大部队到来之前,道格拉斯仔细检查了船坞上的设施,固定在船坞上的绞盘已被精灵破坏,那一根运载货物和人员的圆木也被凿得千疮百孔,这就意味着,除了瓦奇人,警备团的士兵以及卡尔兄妹都难以参战,瓦奇人只能独自面对塞布隆城中的强大防御。
第八十五章 勇破暗阵
看着瓦奇人个个摩拳擦掌,麦克斯坐不住了,他再次找到图纳西:“图纳西首领,你的手下已经行动了,可我的人怎么办,难道就在这里干耗着?”
图纳西解释道:“队长有所不知,潜入水底洞穴,至少需要四分钟时间,基索只怕没人能够做到。不过基索也不用着急,等帕奴进去之后,一定会想办法接应基索的。”
卡尔也跟着附和:“队长,精灵族在冰湖沿岸还有不少巡逻队,万一它们返回就有可能断了瓦奇人的后路,令瓦奇人腹背受敌,所以守住湖心岛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任务。”
麦克斯皱起眉头看着图纳西和卡尔,在他的潜意识中有种说不清的感觉,但从图纳西和卡尔所言的字面意思来看,他们的理由都很充分,麦克斯思索良久,最终选择了接受,转身回到警备团士兵当中着手布防。
卡尔与图纳西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卡尔轻声嘱咐道:“艾米丽一心想着进去帮忙,你可得想办法阻止她呀。”
“帕奴明白。”图纳西说完,跟在一众瓦奇人身后步入水中。
船坞之上,道格拉斯已经迎来第一批抵达的援军,简单的交接之后,他从援军中挑选出二十名精壮之士补充进自己的队伍,然后带队继续向前推进。
隧道之中已经看不到精灵和宿主的影子,兴许是他们逃得太快,兴许是躲进了某处机关,道格拉斯不敢掉以轻心,一路上命令大家保持阵型,用盾牌护在队伍四周,直到众人安然抵达第一处绞盘石室,见到绞盘和吊框并未破损,他才略微缓解下紧张的神经。
三个绞盘到达的地方是不同的,其中两处将会去往机关陷阱密布的绝境,只有一处才是正途,这一点道格拉斯非常清楚,而且也与凯文提供的信息吻合,所以他没有多加怀疑,随机点派三名手下,命他们先行探路。
两名瓦奇壮汉转动绞盘,将吊框吱吱呀呀地慢慢升入石洞之中,大约过了几分钟,突然从石洞中传来数声惨叫,紧接着,有鲜红的血液滴落在石洞下方的地面上。
道格拉斯大惊失色,赶紧下令放落吊框,当吊框重新回归众人的视线,其中的三名瓦奇人已经倒在框中没有了半点气息。
道格拉斯强忍悲恸和愤怒,仔细检查了三名死者的伤痕。他们身上遍布着鸡蛋大小的深黝伤洞,从伤口的分布来看,他们应当是在站立的姿势下,被数柄长矛从四周同时刺中,就连滕盾也无法抗衡,由此可见,精灵没有破坏绞盘和吊框,其居心实属阴险,其手段实属毒辣。
众人把三名死者抬离吊框,道格拉斯站了进去仰头看向黑黝黝的深洞,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脑海中浮现,他命手下迅速返回湖心小岛,选择一些粗壮的木头,截成两米左右的长度,然后连同绳索一起带来。
瓦奇人领命而去,途中正巧遇见图纳西的大部队。询问之下,图纳西也是心急如焚,他快步赶到石室,朝三名死者默哀之后,问向道格拉斯:“基索准备木头,莫非准备硬闯。”
道格拉斯便把打算详细说了一遍,图纳西道:“帕奴觉得这个方案可行,基索赶紧挑选合适人选,等木头一到就开始行动。”
“这个任务交给任何人帕奴都不放心,帕奴决心自己前往,请大哥不要劝阻。”
图纳西盯着道格拉斯看了良久,最后一把按住他的双肩:“行,保重!”
没过多久,一队瓦奇人扛着十余根木头跑了回来,大家把木头一根根竖直地固定在吊框的周围,又在吊框四周绑上不少发光水晶。
道格拉斯取过一柄钢刀以及一捆绳索跳进木头护圈中,语气凝重地交代绞盘旁的两名同伴:“一定要注意听帕奴的指挥。”
两名瓦奇人抱拳点头,摇动绞盘把道格拉斯缓缓送入石洞。
在道格拉斯的印象中,这个石洞不过是一处吊井,瓦奇人当年并未给予太多的关注,所以岩壁之上应该是随意开凿的痕迹,可如今细看之下,岩壁上几乎没有明显的凹凸,虽然谈不上光整,但是精灵对此处的改造足见一斑。
吊框在石洞中上升了已有四五米,透过发光水晶的微光,道格拉斯依稀看见头顶的石壁上出现许多孔洞,他大喊一声:“停下!”待吊框稳住之后,他试着把钢刀探到最近的一个孔洞旁,然而孔洞之中并无机关刺出。
道格拉斯犹豫一下,朝下方喊道:“放慢速度,继续上升。”
眼看着最下面的一圈孔洞已经接近防护木头的上缘,道格拉斯又把吊框叫停,那些孔洞在道格拉斯面前更加清晰,它们几乎没有规律的在岩壁上分布,如果其中的长矛同时刺出,就算有充分的准备,也难以招架。
道格拉斯屏住呼吸静静等待,两分钟之后,他再次递出钢刀试探其中几个孔洞,可是依然没有触发机关。他突然想起死者从头到脚都有伤洞,是不是说明现在的位置还没有达到触发机关的高度?
道格拉斯深呼吸几口,蹲下身体,朝着下方喊了一句:“加速!上升!”
吊框再度上升一米有余,清脆的机括声和沉闷的撞击声乍起,在道格拉斯周围响成一片,吊框也随之剧烈震荡起来。
那些透壁而出的长矛劲道十分可怕,若不是碗口粗细的木头横加阻拦,只怕道格拉斯此刻必死无疑。尽管如此,还是有不少矛尖穿透木头,或从木头的间隙中挤刺而出,在道格拉斯身上扎出了数个血洞,疼得他放声惨叫。
眨眼的功夫,那些穿透木头间隙的长矛收缩回去,其余的则被卡在木头之中,经过一阵类似敲击破铜烂铁的响声之后,一切又恢复了平静,只剩下道格拉斯在痛苦地喘着粗气。
“道格拉斯!道格拉斯!”石洞下方传来图纳西焦急的呼喊,道格拉斯勉强聚起胸口的气息回了一句:“帕奴还活着。”
图纳西并不知道吊框已被卡死,他命手下赶紧放下吊框,急得道格拉斯竭尽全力喊道:“先别动!”刚一喊完,一阵黑乎乎晕沉沉、恶心反胃的感觉涌将上来,他赶紧背靠木头坐下,花了很长时间才控制住体内的翻腾,逐渐把钻心的疼痛压服下去。
石洞下方不时传来图纳西的担忧,可是道格拉斯无力回复,他的左腿上被长矛扎透两处,右臀被伤一处,左后背和左肩部各有一处血洞,所幸长矛的攻势被木头延缓,最深的伤口不足一寸,而且位置尚不致命,只是伤口处血流不止。
道格拉斯从衣物上撕下一些布条,简单包扎完伤口,然后奋力站起身来。
那些长矛异常锋利,摸上去寒意袭人,好在长矛的柄部都是木棒所制,道格拉斯的钢刀足以应付。他先是把穿透木头的矛尖砍断,然后逐一松开绑在吊框上的木头,采用摇晃拉扯的方式,扩开木头彼此之间的间距,再用钢刀把长矛的尾部全都砍断。
做完这些,道格拉斯已经累得几近虚脱,他拼尽最后力气冲着下方喊道:“放帕奴下去……”
等他从昏迷中醒来,石室中只剩下两名瓦奇人守着绞盘,两名瓦奇人蹲在他的身边。他睁眼的第一句话就问:“其他人呢?”
瓦奇人回答:“亚达全都往里面去了。”
“这一关打通了?”
“多亏基索拼命破了机关,要不然还不知会在这里耽误多长时间,更不知会死多少人。”
“太好了……”道格拉斯忽觉疼痛再次袭来,他闭上眼睛皱起眉头,强忍好一阵子才恢复过来,“图纳西大哥离开多久了?”
“也不算太久,约莫二十多分钟,按说亚达已经到达第二处吊井了。”
“走,我们一起过去。”道格拉斯一把拽住同伴的手臂,想借力爬起身来,那瓦奇人将他按在地上劝道:“图纳西大哥嘱咐帕奴好好照顾队长,基索身负重伤,可不能到处乱跑了。”
道格拉斯用不上劲,只得乖乖躺在地上,不过他并没有放弃,而是不断寻找各种理由对两名同伴威逼利诱。正说话间,吊井上方传来瓦奇人的喊声,绞盘手赶忙把那人接了下来。
那人满脸惊慌,见到道格拉斯苏醒也没有表示出更多的宽慰,他告诉道格拉斯,大部队在第二处绞盘室前的水域遇到了麻烦,图纳西派遣他返回湖心岛寻求帮助。
“怎么回事?”道格拉斯不放那人离开,那人不便用强,便说道:“那片水域中被皮斯奈尔投放了食人虫,而且渡水的船只也在水岸对面,两名不知情的兄弟想泅水过去,结果惨死在水域当中。”
“什么!”道格拉斯和其他瓦奇人全都无比震愤,“那个老东西,竟然如此歹毒。”
“这还不算什么,图纳西大哥要大家把木头全都运了过去,临时建造出两艘木筏,可谁知水中还有机关,木筏刚刚行驶到中段就被掀翻,筏上的几名兄弟接连丧命。”
“可恶!太可恶了!”
“所以图纳西大哥命令帕奴不管用什么方法也要把恩人带来,因为只有恩人才能帮助帕奴闯过这一关。”
“扶我起来。”
两名瓦奇人对视一眼,都不敢伸手搀扶,其中一人迟疑地说道:“队长……图纳西大哥有令在先……命令帕奴看紧队长,所以……”
“笨蛋!”道格拉斯张嘴就骂,气息牵扯伤口传来一阵疼痛,他“哎哟”一声说道,“驳船已经废了,恩人又不善水性,基索认为能把恩人带进来吗?”
“这个……”几名瓦奇人顿时无语。
“快扶我起来。”
“可是……可是队长伤势很重,就算到了船坞也帮不上什么忙。”
“谁说的!”道格拉斯双眼一瞪,吓得瓦奇人不敢言语。他再次伸手求援,可瓦奇人迟迟不敢助力,惹得他斥道:“现在战况紧急,基索还在犹豫什么!”
瓦奇人抵挡不住,只得将他搀扶起来。
道格拉斯其实无意责备同伴,他解释道:“基索先去找来几捆绳索,一头绑上恩人,一头在船坞处拉扯,就可以大大缩短恩人在水中的时间。”
“帕奴明白啦。”三名瓦奇人如释重任,其中一人转身去寻绳索,另外两人则扶着道格拉斯直奔船坞。
麦克斯和卡尔兄妹听取战报以后,都为瓦奇人捏着一把汗。艾米丽听闻图纳西需要她的帮助,显得格外兴奋,又格外担忧。
传信的瓦奇人把道格拉斯的想法和盘托出,麦克斯听完直摇头:“就算用上绳索,艾米丽还是得在水中呆上两分多钟,她能行吗?”
艾米丽在一旁使劲摇头:“不行不行!别说两分钟,就是三十秒我都坚持不住,这个法子行不通。”
卡尔笑道:“艾米丽,你现在还会怕水吗?”
“什么?”艾米丽一愣,“我不怎么怕水了,但这又有什么关系?”
“不怕水的话,倒是可以想想法子。”
“哥哥是不是想出办法了?”
卡尔道;“现在最大的难题就是得想办法让你在水下呆上两到三分钟时间,只要能解决这个问题,其他的自然迎刃而解。”
“我们以前都是用芦苇杆在水下呼吸,可是这个岛上并没有这种植物,就算真有这种东西,只怕用数十根芦苇做成的管子,到水中容易断裂,十分危险。”麦克斯接连提出几个建议,但都被他自己率先否决,到后来,他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得把求助的眼光望向卡尔。
艾米丽也巴巴地看着卡尔:“哥哥,你赶紧想个法子啊,如果不能尽快把我送下去,只怕瓦奇族的全盘计划就要泡汤啦。”
卡尔何尝不在思考,麦克斯所说的各种方案他都作了仔细考虑,可他始终没有整合出一个万无一失的办法,毕竟艾米丽是他妹妹,他怎么也不愿让她独自面对生死的考量。
卡尔不由愁眉紧锁扬天微叹,当他的目光从巍峨的雪山顶峰扫过,一道灵光突然闪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第八十六章 步步惊魂
卡尔拉着送信的瓦奇人靠近湖边,边比划边询问:“如果有一块这么大的冰块,足以容纳一个人,你们能把它拖下水么?”
瓦奇人抠了抠脑袋:“这么大的冰块,只怕……虽说有道格拉斯队长在船坞助力,但是……”
艾米丽凑上前来:“哥哥,这个主意挺好,既然冰块太大沉不下去,我做小一点就是啦。”
卡尔直摇头:“冰块太小,我怕你坚持不了多久。”
瓦奇人听懂了卡尔的用意,抱拳道:“帕奴愿意先试一试。”
卡尔深表感激,待艾米丽制造出中空的冰球,他亲手将它交到瓦奇人手中:“就拜托你下水试试,请你一定按照正常节奏呼吸,以便推测里面的空气能支撑多久。”
瓦奇人依言照办,没过多久他就返回岸边:“帕奴还没潜到水底,就感觉呼吸困难,而且冰球融化得很快,已经有地方开始漏水。”
卡尔查看一番后,又让艾米丽制出一个更大更厚实的冰球,经过瓦奇人试用之后仍觉得空气不够,可是冰球再做大,瓦奇人明显感觉到下潜困难。卡尔只得选择一个大小适中的冰球,把它套在艾米丽的头上,又用布块把下缘塞满,用来计算艾米丽能承受的最长时间。
经过几次测试,艾米丽在这般大小的冰球中,最多只能呆上两分多钟,卡尔不由担心地询问瓦奇人:“你们能在两分钟之内把艾米丽拖到船坞吗?”
瓦奇人没有回答,而是潜入水中,很快就带回来一条绳索。他把绳索栓在腰上,戴上冰球,又一头扎入水中,几分钟过后,他给出了答案:“帕奴可以确定,两分钟之内,一定能把恩人带到船坞。”
卡尔仍不放心,艾米丽却有些等不急了:“哥哥,我看这样可以了,再耗下去也很难想出万全之策。”
麦克斯在一旁说道:“卡尔,要不这样,让我试一次。”
若不是因为手上有伤,卡尔肯定会亲自验证一番,可是这件事情若是让麦克斯代劳,他心中总觉得过意不去:“谢谢队长,瓦奇人身形这么大都能安全抵达,我相信艾米丽也不会有事了。”话虽这么说,当艾米丽准备下水之前,卡尔还是偷偷叮嘱她千万注意安全。
这是艾米丽第一次目睹水中的奇异景象,虽说透过冰球看不真切,但那种游历仙境般的感受依然令她兴奋不已,之前的担心害怕从入水的那一刻起,就被新奇惊喜所取代,等到被道格拉斯等人拉出水面,她仍在回味其中滋味,甚至觉得两分钟时间过于短暂。
图纳西见到艾米丽,忙取过一套干爽的衣物给她披上,这套衣服是从某个宿主身上扒下来的,虽然不合身,但至少干爽温暖,可以帮助艾米丽抵御部分寒意。
艾米丽很是感激,她没想到看上去五大三粗的瓦奇人也有这么心细的一面。简短的交谈之后,艾米丽随着图纳西来到水岸边,水面上除了散落的木头,还能依稀看见瓦奇人附着在木头上的尸骨,艾米丽只觉得胃中一阵翻腾,好不容易才勉强忍住。
图纳西指着岩顶与水面最靠近的位置说道:“木筏就是在那个位置侧翻的,但是帕奴并不知道那里有什么样的机关。”
“你是想让我把这片水面冻成冰块么?”
“帕奴正是这个意思,还请恩人谅解。”
艾米丽早就盼着一展身手,自然不会推辞,她蹲下身子,双手撑在水岸边上,催动戒指中的能量,将极寒之意送入水中,冰晶顺着她的手指向水面延伸,雪白的冰花层层叠叠堆砌着,越来越密集,越来越紧密,厚厚的冰层便将水面渐渐遮掩。
眼看冰层已经延展到木筏出事的位置,突然一阵脆响,那个位置的冰面被什么东西击中,崩成了碎块。艾米丽惊问:“图纳西,你看清楚是什么东西了么?”
图纳西摇头询问身旁的众人,有一人回道:“好像有一道金属光亮闪过,然后冰面就碎了。”
艾米丽对一众瓦奇人说道:“我再来一次,你们大家看仔细点。”说完,她重新施放法术,当冰面再次在那个位置凝结时,很多瓦奇人都看清了一道金属光泽,只是那道光亮究竟是什么依然无法辨识。
艾米丽对图纳西说道:“你选一个体重轻的,跟我一起到前面看个仔细。”
图纳西大惊:“恩人准备过去?”
“要不然呢?”
图纳西请艾米丽进入塞布隆原本就是无奈之举,毕竟他已答应卡尔不把艾米丽卷进危险之中:“恩人,就让帕奴派人过去查看好了,恩人还在岸边施法吧。”
“不成,这里距离太远,走近一点水面结冰会更快,而且我想在近距离快速施法,迫使那道机关连续发动,这样就能看得仔细了。”
“可是……万一出现意外……”
“没事的,我不会走得太近。”艾米丽不等图纳西再说什么,已经迈步踏上冰面。
图纳西却没有放弃,他探身出去拉住艾米丽的后襟:“恩人请稍等。”说着,他手中略微使劲,便把艾米丽拉回岸边。
艾米丽正准备出言责备,图纳西已经命人取来了绳索,他亲手把绳索绑在艾米丽腰间,歉意地说道:“帕奴真不愿恩人去冒险,只能尽可能的做一些预防。”
“谢啦。”艾米丽心中的怨气瞬间消失,她冲图纳西微微颔首,再次履冰而行。
图纳西挑选出一名个头最小的瓦奇人跟在艾米丽身后,此人保持着与艾米丽的距离,并有意错开艾米丽的行进路线,以避免冰面承受的压力超过极限。
艾米丽也很小心,每走一段距离都会蹲下来增厚冰层,直到离机关位置还有一米左右时,她才要求那名瓦奇人与她并排蹲下。
冰层在艾米丽的法术中不断向前延伸,又不断的被击碎,几轮之后,那名小个子瓦奇人叫了起来:“恩人,帕奴看清楚啦!”
原来那道闪过的金属光泽是一柄类似于死神镰刀的机关,它那弯钩状的尖端可以钩沉水面的物体,而那锋利的背刃,随时可以将泅渡之人切成碎段。更有甚者,这道机关所处的位置正是顶部岩石与水面最靠近的地方,通行之人只能采用匍匐或仰卧的姿势,加上水中的食人虫,便让这里成为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
“这可怎么办?”艾米丽没了主意,她第一时间想到了卡尔,毕竟每每遇到问题的时候,都是卡尔帮她解决。她好几次都想请求图纳西把卡尔接下来,可她终于还是忍住,毕竟潜入水底对卡尔的臂伤多少会有负面影响,而且她也想试一试独自解决这个问题,免得在瓦奇人面前丢了“恩人”的面子。
艾米丽回到图纳西身旁,认真听着大家对这道机关的推测,那柄“死神镰刀”截断了整片水域,从左侧岩壁边冒出,在右侧岩壁处隐没,而在出没的中段位置,“死神镰刀”露出水面的部分最多,由此,大家觉得驱动“死神镰刀”的应当是一个巨大的旋转机构。
了解到这些信息,艾米丽也就有了打算,她再次回到“死神镰刀”附近,努力加厚脚下的冰层,让冰晶一点点朝着机关的核心部分渗透。两个小时之后,当冰层再次向前延伸时,“死神镰刀”出没的速度已经大大降低,又过了一个小时,它终于停止在刚刚冒出水面的位置,再也不能肆虐。
瓦奇人爆发出一阵欢呼,艾米丽虽然累到快要虚脱,但她十分享受这种感觉,稍作休息之后,她又把冰层加固一番,然后将剩余的水面全部冰封,这才回到岸边向图纳西交差。
图纳西谢道:“恩人辛苦了,帕奴这就安排送恩人回到湖心岛,恩人对帕奴的恩情,帕奴没齿难忘。”
“我不要回去,我要跟你们在一起。”
图纳西拗不过,同时也考虑后面可能少不了她的帮助,便命令妮娜全程护在她身边,不惜一切代价保她周全。
瓦奇人很快占领了第二处绞盘石室,图纳西分出几名手下驻守于此,下到通往迷宫的隧道后,他再次分兵把守这条隧道,以免隧道另外一头矿区有敌军反扑。
站在迷宫之前,图纳西百感交集,这个地方曾是瓦奇人防止外族入侵的壁垒,现如今却成为了阻挡瓦奇人前进的障碍。
为了顺利通过迷宫,图纳西早已做好安排。他把余下的主攻队伍分成若干小队,每支小队十名成员,由一人负责带路。
图纳西已经教会小队的负责人辨识各种图案,只是谁也不曾想到,从巴库传授这些图案开始,就埋下了一个巨大的隐患。
在这座迷宫被改造成移动迷宫之时,皮斯奈尔设计了两套移动模式,改造完成之后,参与迷宫改造设计的精灵全被皮斯奈尔以各种方式灭口,所以迷宫的紧急模式几乎无人知晓。
图纳西率领小队按照常规模式进入迷宫,殊不知迷宫在紧急模式之下,移动的频率更快,出现的符号也更多,这些符号与常规模式下的符号只有细微的差别,如果看得不够仔细,很容易被符号误导进入死路。
图纳西很快就发现情况不妙,然而退路已经被移动的石壁切断,他尽最大努力向身后的队伍发出预警,可是迷宫中的轰响早已淹没了所有声音。
当移动骤然停止时,图纳西等人所处的空间中突然响起急促的“咔嗒”声,数十个比鸡蛋略小的孔洞出现在周围的石墙上。图纳西吓得大喊:“集中!盾墙防御!”十名瓦奇人迅速背靠背挤在一处,用盾牌将四面八方和头顶全都保护起来。
幸亏图纳西反应及时,如果迟疑几秒,他的这队人马只怕难逃厄运。
随着此起彼伏的“嗖嗖”声响,数不清的短弩从墙洞中射出,此处空间的每一个角落几乎都在弩矢的覆盖之下。
瓦奇人的盾牌虽大,但是它们构建的防御毕竟做不到滴水不漏,乱阵之中,有数支弩矢穿透了盾牌的间隙,瓦奇人顿时乱了阵脚,盾墙岌岌可危。
图纳西震声大喊:“坚持住,不要放弃!”顺手抵住身旁受伤的同伴。大家在逆境中求生已是本能,被图纳西这么一喊,大家的意识更加强烈,就算有人中箭受伤,也会咬牙坚持,就算有人不幸倒下,身旁的同伴也会在第一时间顶上。
几分钟的箭阵,在地面上留下了数百只弩矢,把瓦奇人的盾墙变成了长满蒿草的山丘。包括图纳西在内的十一名瓦奇人中,有一人不幸阵亡,另外还有四人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创伤。
图纳西担心箭阵会再度发难,所以命令众人保持阵型,直到迷宫开始重新移动,他才从高度紧张中舒缓过来。
可是,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其他进入迷宫的队伍会有怎样的遭遇?图纳西不敢想,也没有时间去想,石壁上已经出现新的出路,他只想着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然而,新出现的提示符号依然不明其意,图纳西一咬牙,随意选定一个方向走了下去。没走多远,迷宫再一次移动起来,他们面前的道路被一堵坚硬的石壁拦腰截断。
有了上一次的经历,大家不用指挥,本能地聚在一起,用盾牌护住四周。这一回,石墙上并未出现箭洞,只有一种连绵不绝的石块摩擦声充斥着整个空间。
突然有人喊了一句:“快看!墙壁正在压过来!”
图纳西凝神望去,只见堵住道路的那面石壁正在缓缓沿着通道向大家挤压过来。图纳西暗叫“糟糕!”从盾墙中径直跑到石壁前,以双臂抵住石壁,用上浑身的力气,却经不住石壁的强大力量,被推得双脚在地面上滑行,而石壁的移动的速度丝毫不见减缓。
此时又有人喊道:“另一侧的也压过来了!”
图纳西回头,隐晦的光线中,另一侧的石壁离盾阵也是越来越近,两堵石壁之间的距离正在逐米递减,过不了多久,夹在中间的瓦奇人就会被压成肉饼。
“快!顶住!”
大家慌忙扔下盾牌,分头顶在石壁上,然而众人的双臂在沉重的石壁面前就如螳臂当车,哪有可能撼动其分毫?
图纳西急得大喊:“拿刀子塞住石缝!”
两名瓦奇人抽身出来,取过众人的钢刀,将刀身使劲插入石壁与通道的间隙当中,强大的摩擦在刀身上发出刺耳的刮擦声,星星点点的火花从刀身上不断溅落。
石壁的移动似乎因此出现了迟缓,但它们并未就此停下,石壁间的距离已经不到两米,两组瓦奇人的背部已经贴上,众人只能借着彼此背部的支撑,做着最后的拼死抵抗。
第八十七章 独闯龙潭
眼看图纳西和他的队伍在劫难逃,石壁当中突然发出一阵沉闷的响声,随后,两堵石壁突然加速后退,整个迷宫再度移动起来。
队员们从生死边缘捡回一条性命,唏嘘之余竟有几人瘫坐于地。图纳西见状,大声喝令他们振作起来。这几人深知现下处境,不用图纳西多说,已经爬起身来投入战斗。
随着移动的停止,新的出口出现在大家面前。图纳西不禁大喜,因为新的指示图案他能辨认,沿着图案指示的方向走下去,果然没有遭遇机关陷阱。可是好景不长,两轮移动之后,又一个陌生的符号出现在他面前。
图纳西恨得几乎咬碎满口牙齿,他不敢想象还有怎样的陷阱等待着大家,他又不得不从两个方向中做出选择,他在心里不停地对自己讲,之前已经选错两次,这一次就算瞎碰也应当能够碰对。
然而,他还是选错了。
当迷宫停止移动后,地面上忽然打开数个长宽超过半米的方孔,这些方孔位置分布极不规则,但凡站在上面的瓦奇人都陷入其中,只遗下拖着长音的惨叫声渐渐远去,好似被地面吞噬一般。
图纳西的脚下也打开这么一个方孔,唯一庆幸的是,他所站的位置恰好处在方孔边缘,当身体骤然下坠时,他近乎本能地攀住了方孔的边缘。
剩余的瓦奇人吓得全都退缩到墙边,直到图纳西大声呼救,他们才如梦方醒,手忙脚乱地把他拉扯上来。就在图纳西刚从方孔中解脱出来,方孔的石块猛然合上,差点把他的一只脚夹断其中。
图纳西抹了一把冷汗,清点人数之后才发现十一人的队伍只剩下六人。
几个人不约而同地又缩回墙角,七嘴八舌地问道:“大哥,再这样下去,只怕帕奴全会死在这里。”
图纳西看着大家,心中阵阵刺疼,他不仅心疼失去的五名同伴,更加担心其他正在迷宫中挣扎的族人,忧虑瓦奇族还有没有机会活着离开迷宫。
他突然想起刚才方孔打开之时,曾有热浪从中喷出,还有黯红的光影在其间游走,一个极为大胆的想法从他脑中冒出:“谁身上还有绳索?”
有两名瓦奇人回道:“帕奴这有。”
图纳西接过两捆绳索,估摸了一下长度,然后把两根绳索连在一起。
大伙不解:“大哥是准备……”
“这一轮先不离开,帕奴到下面看看。”图纳西回答得很简短,他把绳索末端绑在自己腰上,然后把另一端交给一名没有受伤的瓦奇人。
“大哥,这样恐怕行不通啊,万一方孔关闭的时候把绳索夹断怎么办?”
“这个简单。”说话间,迷宫再度移动起来,图纳西示意大家呆在原地别动,而他快速拆解掉两面滕盾,用衣服上的布条将藤条包裹成胳膊粗细的两捆,然后交给另外两人:“基索用这个塞住孔洞,只要保证绳索不受挤压就行,记住,别松手。”
“可是,万一基索下去之后,方孔不再打开……”
说话间,迷宫已经停下,地面的方孔在不同位置重新打开,图纳西见队员们全都避开危险,便不再解释,只说了一句“见机行事。”然后从方孔中滑了下去。
方孔之下,一个诡异庞杂的世界呈现在图纳西眼前,四处流淌的熔岩把这个世界照得光影分明,无数巨大的齿轮拖着长长的影子如同巨兽在林中穿行。他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但是扑面而来的阵阵热浪提醒他这不是幻觉。
图纳西自觉陷入了一座迷城,他呆呆的挂在半空,眼前那些移动的石块、转动的齿轮在他看来就是一团团无法解开的谜,他的思绪像是无法理清的乱麻,原本做好的打算被热腾腾的气息蒸发得点滴不剩。
他不禁感叹皮斯奈尔的设计天赋,居然在迷宫之下造出这般宏伟的工程,单就这一点来说,瓦奇族应是自愧不如的。
恍然间,头顶上传来同伴的呼喊:“大哥!图纳西大哥!”图纳西猛然惊觉,他应了一声:“帕奴没事,基索坚持住。”喊话间,他将茫然的视线和分散的思维勉强聚回,努力思考如何破坏这座谜城。
可是,如此庞大的机构,该从何处着手?
图纳西环顾四周,发现左前方五六米开外有一根巨大的石柱,它的中段位置有一块明显的凸出部分,它的上端面看上去比较平缓,容纳一两个人应当不成问题,而且,在这个位置后方,有成堆垒砌的岩石,一道阶梯正藏头露尾的出没于其间。
有阶梯,就意味着这里需要有人走动,也就意味着这座谜城需要维护、需要操控,只要能够爬上那处阶梯,说不定就能窥探出此间的秘密。
图纳西粗略地估算一番,只要将绳索荡起足够的高度,他与凸起部分间的距离应当可以克服,于是他冲着头顶喊道:“抓紧绳索,帕奴要用力啦。”
瓦奇人看不见下面的状况,听见图纳西的呼喊后,他们如临大敌,绳尾之人急忙将绳头系紧腰间,其余的人则依次握住绳索,摆出一副拔河的姿势。
随着图纳西的晃动,绳索摆动的幅度越来越大,离凸出的岩石也越来越近,可是,就在两者之间还差不到一米的距离时,迷宫再次移动起来,图纳西被带着离凸出部分越来越远,急得他扯着嗓子大喊:“把绳索放下来一些。”
瓦奇人依言照办,可是绳索放到尽头,图纳西还在要求继续放绳。
“大哥,绳索已经没有啦。”
图纳西愕然,因为迷宫的移动,他与凸起部分间的距离增加到十余米,尽管他已将绳索晃到极点,可他离目标位置仍有超过一米的距离。
“放!继续放!”图纳西心知如果迷宫再次移动,他将离平台更加遥远,虽然可以等到迷宫移动回原来的位置,但这其中需要多长时间他并不知晓,他只知道每一分每一秒都珍贵无比,早一刻破坏这座谜城,就能多挽救一名族人的性命。
“大哥,不能再放啦!再放,帕奴拉不住啦!”
图纳西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他脑门一热,仰头喊道:“基索做好准备,等帕奴命令,一起松手。”
瓦奇人面面相觑,有人大声问道:“大哥,松了手,基索怎么回来?”
“顾不了那么多啦,赶快准备!”
瓦奇人虽不情愿,却也知道大局危重,他们快速解下绳索,所有人一起用力拉住绳索的末端,忐忑不安地等待图纳西的号令。
图纳西则使出全身力气,尽可能把绳索荡到最高,当他最后一次用尽全力冲向那处凸起,在离极限位置尚有一段距离时,猛然放声大吼:“松手!”
绳索顿时失去力道,图纳西的身体随着惯性朝前飞出,“嘭”的一声重重撞在那根巨大的石柱上,他只觉得浑身骨骼粉碎般疼痛,一口鲜血随着翻涌的气血喷将出来。
撞击之后,图纳西贴着石柱摔落在凸出的岩石上,然而因为他的惯性过大,岩石上又没有可供依附的东西,他的身体便滑过边缘向下坠去,若不是他在最后时刻拼死攀住石块的边缘,只怕他早已摔得粉身碎骨,或者被熔岩烧得尸骨无存。
“好险!”图纳西不由暗自庆幸,也暗自惊心,他虽浑身痛楚,但求生的本能驱使他手脚并用爬上岩面,等到把绳索收拢回来,他才把自己缩成一团以图化除难以忍受的苦痛。
等到他重新站立起来,已是数分钟之后的事情,头顶的方孔早已转得不知所踪,迷宫中苦苦支撑的族人也不知生死如何,他不敢再有耽搁,探身走到石块边缘。
那道阶梯虽然在石柱后方,但与图纳西所站位置之间尚无阻碍,只是相隔距离远在四五米以上,阶梯上并无栏杆,只有几根看上去还未完工的直立石柱。
图纳西脱下一只靴子绑在绳头,转动套索一般将靴子舞动起来,然后借助惯性将靴子扔上石阶,可惜靴子扔出去只能延直线运动,不能拐弯更无法掉头,他唯有将靴子扔得尽量靠近石柱,接着抖动手中的绳尾,让绳索形成螺旋状的套环,通过绳索的传递套向那根石柱。
经过多次尝试,绳索在石柱上缠绕了几圈,图纳西用力试了试石柱的牢固程度,把多余的绳索缠在腰间,然后纵身从岩石上跳了下去。
这般跳下去并无防护,图纳西完全依靠一身结实的肌肉与岩石抗衡,对撞之下,新伤旧痛合并迸发,疼得他短暂的晕厥过去,好在腰间的绳索足够牢实,他的双手也不曾松懈,所以身体下坠一段距离之后便挂在半空。
这一次,图纳西用了更长时间进行恢复,当他好不容易爬上石阶,才发现这段阶梯穿行于林立的石柱、厚重的石墙和旋转的石轮之中,拐弯抹角不知最终通往何处。
图纳西稍作盘算,迈步朝着下行方向快速奔去。不出十几米,阶梯拐过一道急弯、分出三条岔路,其中两条路分左右继续下行,第三条则朝上隐迹于石墙之后。
犹豫间,隐隐传来“噗呲、噗呲”的声响,图纳西仔细分辨声响的来源,毅然选定上行的那道阶梯。
几经起伏周转,几经明暗交替,图纳西疾驰的脚步忽然硬生生刹住,在他面前展现出一幅热火朝天的忙碌场景。
这是一处宽敞的空间,数十个硕大的石桶在半空缓缓移动,将一桶桶红彤彤的熔岩倾倒进悬空的漏斗之中,漏斗之下,是一环接一环的螺旋状沟渠,盘绕在一个直径接近十米的石鼓上。
石鼓下端搭建着脚手架,十多名赤膊大汉正在挥舞锤子干得汗流浃背,还有一些宿主在场中来回奔波,他们之中有人类也有瓦奇人,不过还是以人类居多。
那石鼓离洞顶尚有一段距离,上面隐隐约约有些东西看不真切,但有几根粗大的管子格外引人注意,它们从石鼓顶端朝着不同方向延伸,或穿透四周的岩壁,或在阴影中隐匿踪迹。石鼓和管道中不时有“噗呲”的声音发出,远远看去,似乎有淡淡的气体从中喷出。
图纳西躲在暗处细细观察,却始终没看明白那些宿主在忙些什么,更看不懂那个粗大的石鼓有什么用处,但他料定这个地方与移动迷宫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直觉告诉他,只要在这里搞上一通破坏,就有可能阻止迷宫的移动,然而敌对数量众多,真要动起手来,他唯恐占不到上风。
图纳西正在绞尽脑汁,忽然看见一名宿主朝他的方向走来。他赶忙隐入角落中,趁宿主从旁边经过时,猛然跳出来一拳打在精灵头上,那名宿主还没有从恍惚中清醒过来,也挨了他一记重拳,仅仅闷哼一声便瘫软下去。
图纳西将宿主拖进角落中,又把断气的精灵捡起来摆弄一阵,随后动手脱掉上衣,从衣服上撕下一些细小布条,把死去的精灵绑在自己的后脑上,这才装成一幅宿主的模样,大摇大摆朝场中走去。
在这里劳作的宿主们似乎都处于一种机械麻木的状态,就连他们脑后的精灵也都没精打采,所以图纳西的出现,谁也没有察觉出异常。
图纳西径直走向巨大的石鼓,为了避免周围宿主起疑心,他特意从脚手架下的工具堆中挑取一柄锤子,然后选中一个空缺位置爬了上去。
到这里他才知道,原来那些螺旋状的沟渠是熔岩流动的通道,熔岩从顶端流到脚手架附近时,便已逐渐冷却固化,宿主们的任务便是赶在熔岩固化之前将它们从沟渠中清理出去。
至于那些引发“噗呲”声响的气体,图纳西已有答案,那石鼓应当是一个超大的水罐,而熔岩和沟渠是加热水的手段,产生的蒸汽则是推动移动迷宫的动力。
如此,下一步该怎么做已然再清晰不过。
但是石鼓壁坚不可摧,沟渠也是由厚重的岩石雕琢堆砌而成,单凭图纳西手中的一柄单锤,只怕无法撼动其丝毫,眼下除了阻止熔岩的运输,图纳西已经别无他法。
他见两旁的宿主们都在埋头苦干,便悄悄滑落地面,装成若无其事的模样慢慢靠近石桶的传送机构,稍加研究之后,他觉得吧锤子扔进传动齿轮当中,应当可以把整个机构卡死。
可是就在他准备动手之际,忽然有人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一连串极不友善的“吧嗒”声从他耳后传来。
第八十八章 陷落迷城
图纳西握紧手中锤子,正欲对身后之人发起突然袭击,却猛然瞥见身后站着一整队巡逻兵,吓得他赶忙收住手上的动作,低下头冲那领头的宿主点头哈腰。
巡逻队长又“吧嗒”几句,图纳西通过依稀分辨出的几个简单音节,加上宿主的表情以及精灵的动作,大致猜到巡逻队长正在斥责他偷懒。
图纳西背上冷汗直流,生怕再被巡逻队看出其他异样,连忙低头躬身快步逃离。可是当他与巡逻队长擦肩而过时,巡逻队长忽然注意到他腰间的短刀,随即又发现他后脑上的精灵有些反常。
巡逻队长伸手将他一把拉住,“吧嗒”声中满是警觉,队员们如同收到命令,迅速变幻出队形,架起兵器将图纳西围在圈中。
图纳西不敢逞强,只得扔掉锤子举手投降。有宿主上前仔细搜查一番,只是得出了精灵异常死亡,图纳西意图谋反的结论,却怎么也想不到图纳西是从迷宫中而来。
巡逻队长恶狠狠地抽了图纳西一记软足,然后命手下押着他绕过水罐,循着另外一道阶梯拾级而上。
图纳西心如火焚,怎奈巡逻兵看得严密,他三番五次想要逃脱,都因为巡逻兵的威慑而不得不另做考量。
众人沿着阶梯一路前行,走过几个分支路口,拐过几道急弯之后,阶梯的走势越来越陡直,可供并排行进的宽度也越来越窄,巡逻兵不得不分成前后两队,把图纳西夹在当中。
当队伍走上一段架空的石桥,图纳西看见远处有一根粗大的管子从岩壁中穿出,然后分成两支,其中一支明显冒着蒸汽,另一支却悄然无息。并且在这个分支的位置有一处平台,管子的下半部分就陷在这处平台之中。
更为特别的是,在两根分支管子附近,分别竖立着一根杆子,图纳西心头一阵狂喜,如果猜得不错,那里就是控制迷宫的机关。
他之所以得出这种猜测,是因为此处已然接近洞顶和迷城边缘,控制机关安置于此便能方便及时的进行切换,不至于在遭遇敌情时浪费时间赶往迷城的动力核心。
图纳西兴奋地四处张望,很快便发现通往平台的阶梯正好从石桥下方穿过,只是石桥与阶梯之间的落差至少在五米以上,而且阶梯宽度有限,两侧又都是深不见底的沟壑,从石桥上跳下去,只要稍有差池,很有可能受伤或者堕亡。
图纳西却顾不上这么多,当队伍行经阶梯正上方时,他毫不犹豫的纵身一跃,便从石桥上跳了下去。他虽然准确的落在阶梯之上,但他的双脚承受不住强大的冲击,一阵骨头寸断的剧痛瞬间袭遍他的全身。
宿主们料想不到图纳西竟会这般不要性命,在它们愣神之际,图纳西已经强忍疼痛站了起来,跌跌撞撞的朝着平台奔去。
有精灵总算反应过来,宿主们在它们的操控下取出吹管,朝着图纳西的背影吹射出数枚毒针。也许是慌乱中失去了准头,也许是图纳西早已超出射程范围,毒针明显鞭长莫及,精灵们又没携带远程武器,一时间竟拿图纳西没有办法。
巡逻队长还算清醒,它“吧嗒”几声,精灵们恍然大悟,六只精灵慌忙弃了宿主朝图纳西追去。
此时图纳西已经赶到平台之上,他很快弄懂了机关的使用方法,一开一合中,分支管道中的蒸汽流向立刻发生了变化。
他也曾闪出过一个念头,是不是应当把两根分支的蒸汽全部切断,但他很快否认掉这个想法,因为如果这里就是控制迷宫移动的机关,一旦切断气流,整个迷宫就会停止移动,这样做的结果,不但帮不了瓦奇人,还会让困在其中的同族无法脱困。
至于皮斯奈尔为什么不让迷宫停留在一个封闭停止的状态,图纳西没有仔细去想,他一心想把控制机关破坏掉,以免被宿主切换回来,怎奈他还没来得及动手,精灵们已经飞到身后,毒针破空而来,他来不及闪避,立时昏了过去。
巡逻队长看得真切,图纳西的推测和决断令它震惊不已,眼见迷宫的紧急模式已被解除,它不由又急又怕,如果不能尽快切换回来,定然会引发皮斯奈尔的震怒。
它赶紧命令两名宿主绕道下去开启机关,然而那些失去控制的宿主逐渐清醒过来,其中两名瓦奇人见宿主的防御有机可乘,猛然抬脚踢倒面前的宿主,快速捡起宿主掉落的兵器,转瞬便与宿主战成一团。
其余四名人类也缓过神来,他们手中虽然没有兵器,但是他们并不畏惧,徒手与宿主们扭打在一起。
石桥上空间狭长,瓦奇人和人类很快被宿主两面夹住,巡逻队长在外圈高声提醒其他队员尽量不要伤及他们的性命,也暂时不要使用毒针,因为此处没有水源,万一这六名宿主被杀或者失去知觉,剩下的几名宿主只怕难以应对其他异常。
多亏有了这条命令,瓦奇人和人类才有机会与宿主们周旋。
那几只返回的精灵一直在寻找机会附上这些人的后脑,其中两只精灵过于心急,俯冲下来时被凌空扫中,翻着跟头掉落石桥之下,剩下的四只精灵再也不敢妄动,都高高的悬在半空,一些可用的机会在它们的迟疑下都变成了白驹过隙。
巡逻队长惦记着机关,它几次命令石桥下端的宿主抽身前去切换,不巧的是,反抗的六个人歪打正着的集中冲击这个方向,那端的宿主人数本就不多,自然难以分出人手执行命令。
巡逻队长急不可耐,它几度试图冲到石桥下端,却都被乱阵阻挡,石桥上端虽然也有路线能够绕行,可是得走更远的距离。从图纳西切换机关到现在已经过去好几分钟,它不敢再做耽搁,吩咐几句之后,便学着图纳西的样子从石桥上跳了下去。
精灵队长的宿主是一名人类,虽说此人算得上精壮,但与瓦奇人比起来仍然单薄了许多,他的双脚刚一落地,就传来一声钝响,一条腿顿时折成两截,那一阵钻心的疼痛冲破了精灵队长的束缚,痛苦的嚎叫不受控制的脱口而出。
精灵队长却顾不上那么许多,它努力重新控制住宿主,让宿主止住嚎叫,挣扎着爬起来,拖着一条断腿,一步一瘸的朝着机关挪去。
精灵队长的所为引起石桥上瓦奇人的警觉,两名瓦奇人交换一下眼神,双双发力把围攻的宿主逼退两步,借此空隙跳下石桥。
其中一人落地时双脚踩在阶梯的尖端,双脚滑落的同时,身体也随之向前栽倒,他的脑袋重重撞在石阶上,顿时昏了过去。另外一人幸无大碍,稍作调整之后,便迈开大步直追精灵队长。
桥上的四名人类少了瓦奇人的助阵,立时陷入被动,在宿主的强攻之下,有一人被宿主当胸砍中一刀,顿时倒在地上,还有一人为了躲避宿主的兵器,不慎失足从石桥上坠落,惨叫着摔死在深深的洞底,剩余的两人寡不敌众,只得束手就擒,随即被精灵再度控制。
桥下的瓦奇人发足狂奔,很快就离行动不便的巡逻队长咫尺之遥。精灵队长见势不妙,指挥宿主回头吹出一枚毒针,怎奈那名宿主腿脚不便,转身回头时差点摔倒在地,那枚毒针自然失去准头,擦着瓦奇人的肩头而过。
瓦奇人怒吼一声,不等精灵队长再次发难,一只大手猛然凌空抓了过去。精灵队长大骇,只得弃下宿主飞身而起,瓦奇人虽然抓了个空,精灵队长也失去了对宿主的控制,那名宿主痛嚎一声栽倒在地。
瓦奇人一抓未中,奔跑的脚步却没有丝毫迟滞,他已经明白精灵队长意图赶往平台,所以他决意不能让它得逞。
当瓦奇人快步从那名宿主身旁经过,余光突然瞟见那名宿主扬起了吹管,冲他吹出了一枚毒针。
他发出了一声惊呼,他压根没有想到这名宿主不受控制时还会出手,他不仅没有丝毫心理准备,就算事先想到了这点,在这么短的距离内,他也难以做出躲避的动作。瓦奇人暗道“糟糕”,却不料毒针从他耳畔擦过,射中了一只尾随而来的精灵。
瓦奇人这才意识到身后来了追兵,他扔下一句“多谢”,继续冲向平台。
剩下的一只精灵见那人又举起了吹管,吓得迅速爬高,并在空中翻滚了两圈,这才避开激射而来的毒针,它不愿再受那人威胁,果断射出一枚毒针将他放倒。
精灵队长见那只精灵用吹管对准了瓦奇人,急忙喊道:“不要射他,我要用他。”
那只精灵会意,快速飞到瓦奇人身前,变幻着各种危险的飞行姿势,似乎在试探,又好像在挑衅,其实只是为了分散瓦奇人的注意力,给精灵队长制造机会。
瓦奇人没想那么多,几次扑抓落空之后,他索性脱下外套包在头上,不再予以理会,反而加快了奔袭的速度。
他已经看见昏迷在机关旁边的族人,回想起精灵队长不顾一切地跳下石桥,回想起精灵明明拥有毒针却不使用,他似乎联想出其中的关联,似乎明白了前方不远处的机关就是族人和精灵争夺的焦点。
精灵队长意觉不妙,赶紧命令前方的精灵阻止瓦奇人,谁料瓦奇人早有准备,在精灵举起吹管的同时,他扯下头上的衣物扔将出去,正好迎上精灵射来的毒针。
那只精灵为了避免被衣物包住,只得闪身躲开,瓦奇人抓住这一空当,鱼跃而起扑向最近的机关。
精灵队长急得凌空飞掠,直取瓦奇人的后脑。另外那只精灵也在空中调整好姿势,再度射出一枚毒针。
毒针射中瓦奇人的肩臂,他立时失去了知觉,但是他那飞扑的身体并未停下,纵然精灵队长已经附上他的后脑,也没办法唤醒和控制住他。瓦奇人的身体从空中飞过,直接撞上机关的操纵装置上,将那装置撞得从根部断裂。
精灵队长悻悻的脱离瓦奇人的后脑,虽然看见援兵已经跑到近前,却一点也兴奋不起来,只是冲着手下大喊:“快去找工匠过来修理。”
望着手下匆匆忙忙离去的背影,精灵队长无奈地指挥手下抬着昏迷的图纳西和宿主们去向皮斯奈尔复命。出了这么大的意外,精灵队长自知罪责难逃,它唯一只能指望用图纳西和造反的宿主们挡上一挡。
一行宿主重新返回石桥,然后继续上行,直接回到了塞布隆城中。此处出口隐藏在一个工匠作坊之中,作坊之中的精灵和宿主都是皮斯奈尔千挑万选的可信之士,是而这里边的秘密几乎没人知道,希斯曼更是无从知晓。
自从收到预警,皮斯奈尔立刻下令全城戒备,希斯曼本不想趟这摊浑水,但她不愿把辛辛苦苦拿下的城池拱手送人,便索性坐镇在议事厅中,命令皮斯奈尔随时汇报战况。
精灵队长的失利让皮斯奈尔深感愤怒和焦急,它恼怒的把精灵队长处以极刑,冷静下来之后,才命人取来凉水泼醒图纳西,然后亲自把图纳西的脑袋探寻了一遍。
这番探寻令皮斯奈尔大惊失色,虽说它已经断定巴库从雪山带回来的是假消息,但没想到这消息不仅假,而且假得超乎想象,原来它一直认定的瓦奇人首领早已更替,而新的首领就在它的面前,更有甚者,瓦奇人的一系列行动计划都清清楚楚,瓦奇人不惜族灭的气概令它为之动容。
有一条信息令皮斯奈尔十分担忧,那就是能够直通塞布隆城的传送门,虽然皮斯奈尔没有查明传送门的具体位置,但是之前出现过的光膜让它产生了猜疑,它命手下率领数十名宿主前往城门洞把守,就算此处不是传送位置,它也宁愿信其有,毕竟堵住一处漏点就少一分威胁。
只是移动迷宫已经被破坏,瓦奇人攻破迷宫只是时间上的问题,虽说还有护城湖与穹顶弩机阵列两道防御,但是瓦奇人兵临城下,又让它怎能放下心来。
左思右想之后,皮斯奈尔决定将图纳西带到希斯曼面前,它料定希斯曼不会轻易把塞布隆城拱手送人,只要能把希斯曼拖进泥潭,对它来说只有百益而无一害。
第八十九章 英雄无泪
自打迷宫恢复正常,被困其中的瓦奇人终于获得了宝贵的喘息机会。
在图纳西得手之前,已有三分之一的队伍踏入迷宫,这些队伍无一例外的遭受重创,幸存者不足一半,好在图纳西为之拼命的没有白费,否则瓦奇人或将全部葬身于此。
死里逃生的瓦奇人,自是不敢轻视塞布隆城中的防御,尤其是护城湖中的食人虫和穹顶之上的弩机阵列,这些被图纳西特别强调的杀伤重器,有如利刃一般悬在瓦奇人心头,所以当众人接近迷宫出口时,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一段时间之后,罗尔德的小队成功走出迷宫,他拨开众人径直走到洞口旁,向身旁的瓦奇人问道:“图纳西大哥呢?”
洞口处的几名瓦奇人正是图纳西所在小队的成员,他们一齐摇头,其中有人哽咽道:“大哥去入了迷宫下方,到现在仍然生死未卜。”
还有人推测:“一定是大哥破解了机关,帕奴才能活着出来,可是……”
罗尔德心中生起一种不详的预感,他强压住心头的悲恸,朗声说道:“现在大哥不在,帕奴先代为指挥,大家振作起来,真正的硬仗才刚刚开始。”
罗尔德话音刚落,玛丁和伯尼兹也挤到队伍前头,他们大致了解情况之后,异口同声地附和罗尔德,鼓舞大家重新燃起了斗志。
罗尔德顶着盾牌探头向外观瞧,只见对面城墙上已经站满了宿主,刀光剑影长枪林立,一排排长弓浑如满月,一支支羽箭蓄势待发。护城湖一侧的岩壁上水洞大开,大量的地下河水倾泻而出,照这个速度计算,用不了两三个小时,水面就会淹没通往塞布隆城的唯一通道。
罗尔德还待多看几眼,穹顶之上忽然射下两支劲弩,一支射在他脚边,溅起了几点火星,一支则贯穿他的盾牌,擦过他的手臂,差一点刺进他的肩胛。罗尔德吓得赶紧缩回洞口,端起盾牌对玛丁和伯尼兹说道:“这个盾牌根本挡不住头顶上的攻击啊。”
伯尼兹细看之后,指着盾牌上的藤条和弩矢道:“你们看,藤条上有刺中和刮伤的痕迹,说明这支箭正好射在藤条上,因为无法穿透,它的力道才会滑向一侧,恰巧藤条之间有足够的间隙,它才能够透穿而过。”
“嗯。”罗尔德表示赞同,他转身冲着洞内大喊:“后面的人,把盾牌往前传。”喊完,他从身旁的瓦奇人手中又接过一面盾牌,自语道:“帕奴就不相信,两面盾牌叠加起来,亚达还能射穿!”
玛丁一把拉住他的手臂:“基索想干什么?”
“帕奴准备带十几个人冲出去,吸引敌人的火力,基索趁机在洞口外建立防线,然后一点点推进。”
“这样太危险,大家再想想,看还有没有其他办法。”
“来不及啦,等湖水涨上来就前功尽弃了。”
“让帕奴去吧。”伯尼兹伸手去抢罗尔德的盾牌,却被罗尔德推到一边。罗尔德面色沉凝,语气却是毅然坚决:“谁去都是一样,帕奴终将为塞布隆流尽鲜血,就让帕奴先行一步吧。”
伯尼兹和玛丁激动得抱住罗尔德,三人短暂的惜别之后,罗尔德拔出钢刀,冲着身后的勇士们吼道:“为了塞布隆,冲啊!”
十几名勇士从洞口蜂拥而出,快速冲向护城湖上的石桥。穹顶上的弩机阵列立即做出反应,数十支劲矢如冰雹一般砸了下来。
弩矢为数众多,而且射下的角度各不相同,勇士们的盾牌尽管够大,可也无法防护到每个部位。第一轮弩矢过后,就有三四名勇士被射中腿部,摔倒的他们很快被第二轮弩矢射中,喋血当场。
剩下的勇士被逼抱团防御,大家把盾牌交叠成一个蘑菇形状向前推进。眼看这一大团蘑菇已经行进到石桥中央,穹顶上的弩机发射得更加密集,弩矢扎在盾牌之上,彼此之间挤胀着藤条之间的缝隙,不少弩矢穿缝而过,将瓦奇人的臂膀刺透。
众多负伤的瓦奇人咬牙坚持,但是蘑菇阵型已经开始显现出散乱。城墙上的宿主们早已蓄势以待,它们的指挥官瞅准时机一声令下,一排排羽箭飞蝗般扑向瓦奇勇士。
罗尔德一直冲在队伍的前端,看见羽箭袭来,他嘶吼一声:“前方!防御!”
可是躲在蘑菇头下的勇士们并不是每人都能看见正前方射来的箭群,当他们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半拍,有的盾牌向前倾斜,有的却没有移动,完整的蘑菇面顿时出现了多处裂痕,众多的箭矢穿缝而入,数名瓦奇人立刻被射中倒地,蘑菇头的防御顷刻之间就被瓦解。
罗尔德焦急地指挥大家重新集结,怎奈穹顶和城墙上的箭雨没有半刻停歇,散乱的勇士们顾此失彼,不是被头顶上方的弩矢射中,就是倒在羽箭之下。
眼睁睁地看着同伴们一个个倒下,罗尔德恨得两眼通红,他心虽疼,但是他和他的手下成功地吸引了敌人的注意力,在他身后,玛丁和伯尼兹已经率领大部队以洞口为基地,架设起一道多重盾牌的防线。
他欣慰地露出了笑容,那一道防线就是他心头最大的愿望,他似乎听见族人们的呼喊“回来!撤回来!”,他也似乎看见城墙上的敌军正在溃败,他几乎感觉不到身体被射中的疼痛,他只是觉得脚下满是棉花,身体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
他念念不舍地想要回头,试图把勇士们的面容铭刻在心上,可是透胸穿喉的几支长箭耗尽了他的所有气息,他只听见喉根处隐隐发出“呲呲”的声响,一股股热血不受控制地从他嘴角涌出,他微笑着,任由眼前的光亮逐渐淡去,任由头颅轻轻垂落,他的身体却如一尊雕像般屹立不倒。
这一幕,不仅令洞口处的瓦奇人群情激奋,也令城墙上的凯文和图纳西怒火中烧。
皮斯奈尔交代了图纳西的身份,又转述了凯文接任瓦奇族的经过,希斯曼果然兴趣大增,她很想知道一群无头苍蝇会用怎样的方法攻打塞布隆,她更想看到这群不知好歹的异族被屠戮的血腥场面。
她命人把凯文和图纳西押上城墙,还特意在两人中间架设一张舒服的座椅,翘着二郎腿陷坐其中,眼见罗尔德等人横尸遍地,她竟得意地笑出声来。
凯文气得狂吼:“你们这些混蛋!有种放开我!”图纳西也在使劲挣扎,裸露的上身被绑缚的绳索勒出了道道血痕。
希斯曼蔑笑道:“你不是自诩羽卫么,你倒是变成羽卫让本座开开眼啊。”
凯文怒目切齿、一字一顿地赌咒:“在你临死之前,我一定会满足你的愿望。”
“嘴巴倒是挺硬。”希斯曼单手一挥,“来人啊,把他们两个吊起来,敌军向前推进一米,就在那个瓦奇人身上刺上一刀,本座很想看看,到底是你们的嘴硬,还是本座的刀子硬!”
武士们七手八脚地把凯文和图纳西推到城墙边上,把他们吊上了类似绞刑架一般的木架,然后旋转架子把两人挂到城墙之外。
城墙对面的玛丁和伯尼兹尚未从丧友的痛苦中解脱出来,又目睹两位大哥遭此劫难,心头的痛与恨化作了无尽的勇气,两人几乎同时发出了呐喊:“为了塞布隆,前进!”
罗尔德的牺牲为瓦奇人提供了血的教材,第一阵列的瓦奇人用盾牌层叠出最佳的防御角度,等他们向前推进到两米左右便停下脚步,洞内的瓦奇人再度涌出,在洞口附近组建出第二阵列。
希斯曼看在眼里,得意地下令:“两米?很好,先赏两刀,记住,往腿上招呼,本座可不想现在就要了他的命。”
武士领命,抽出匕首在图纳西的大腿上连刺两刀,刀尖刺进肌肉当中足有寸余,疼得图纳西哇哇大叫。
凯文又急又气:“希斯曼!你这个混蛋!这些血债我定要让你双倍偿还!”
希斯曼对凯文的咒骂不理不睬,全神贯注于计算瓦奇人推进的距离。
玛丁和伯尼兹害怕凯文和图纳西再遭不测,赶紧下令全队后撤,两列队伍紧靠在一起,被漫天的弩矢压得不敢有半分松懈。
玛丁躲在盾牌之后,隔空喊话:“基索有本事冲帕奴来,拿帕奴大哥做挡箭牌算什么!”
“他说什么?”希斯曼被玛丁满口的生僻词闹得满头雾水,一旁的皮斯奈尔赶忙做了解释,她这才明白其中意思。她欠起身子,拉高嗓门喊了一句:“基索有本事继续冲啊,只要有人能冲过石桥,就算本座……不对,就算帕奴输啦,哈哈!”
盾墙之后,玛丁和伯尼兹面面相觑,架子上的凯文已经喊了起来:“不要管我们,进攻!为我和图纳西报仇!”
图纳西也跟着大喊:“帕奴生死无关紧要,拿下塞布隆才是帕奴的使命,基索不要犹豫!”
“多嘴!”希斯曼大怒,从武士手中夺过弓箭,照着图纳西的大腿射出一箭,疼得图纳西更是骂个不停。
玛丁和伯尼兹还在犹豫,妮娜带着艾米丽也赶到阵前,艾米丽心疼地连声呼喊,凯文听见艾米丽的声音,连忙回应:“艾米丽,你赶紧离开这里!”
“我不!”艾米丽哭喊着,玛丁迅速冲妮娜使了一个眼色,妮娜揽住艾米丽的胳膊轻声说道:“恩人,这里太危险,让帕奴带恩人先退到迷宫后面去吧。”
“不!”艾米丽擦掉脸上的泪珠,“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凯文哥哥和图纳西受苦。”说完,她挣脱妮娜的双臂,从瓦奇人的队伍中抢过一张长弓,坚定地立于洞口之处,要求盾阵让出一道空隙,然后暗自激发戒指中的寒意,换着角度把一支支羽箭射向对面的城墙。
羽箭带着满满的恨意从漫天的箭雨中穿过,越过护城湖,越过城墙垛,有的射中了宿主,有的扎入了城墙上的木质结构,有的被城墙阻挡掉落下去,有的则直接落在了城墙之上,不管哪种方式,饱含法术的羽箭绝无落空,在它们触碰到物体的那一瞬间,透骨的寒意顷刻释放出来,箭头周围半米之内都结出了厚厚的寒冰。
城墙上的武士和精灵何尝见过这等法术,整齐的队伍顿时乱了阵脚。玛丁见状,一声令下,两行阵列快速向前推进,第三行阵列也随之形成。
瓦奇人阵中呼声雷动,艾米丽的助阵给他们注入了强心针,凯文和图纳西也不失时机地高声呐喊,完全不把武士的匕首放在眼中。
洞中的瓦奇人将所有羽箭都收集起来堆在艾米丽脚下,艾米丽则一刻也不曾停歇,她的这种法术令希斯曼大为称奇。希斯曼先是一番痛骂,斥责所有宿主弓箭手不准退后,然后又下了一道命令:“城下所有人都可以死,但是那个射箭的人必须抓活的。”
瓦奇人步步逼近,穹顶上的弩机射得更加骤烈,加之城墙上的弓箭辅助,第一阵列的瓦奇人还没有逼近桥边就倒下了三分之一,第二阵列中也有不少人中箭倒地。
玛丁赶紧变幻阵型,第三阵列临时改编成救援队伍,用盾牌架起了防御通道,尽可能的把受伤的族人传输回洞中。
然而敌军的箭阵太过密集,第一阵列虽然冲上了石桥,但是很快就被箭雨压制,半数以上的队员已经阵亡,残余的少数人被迫缩在一团进退两难,第二阵列也被阻挡在湖边,难以接济第一阵列,而第三阵列只能退回洞边重新结阵。
艾米丽也射完了所有羽箭,再也无法对城墙之上的宿主造成干扰或者伤害。看着遍地倒下的族人,玛丁又急又气,一口鲜血喷将出来,当场晕倒在地。
希斯曼则在城墙上放声大笑:“再来啊,本座倒想看看,你们还有什么本事!”
这一轮进攻,瓦奇人至少牺牲三十余人,伯尼兹心中没了底数,好几次试图发动强攻都被强忍下来,他很清楚,如果不能找到有效的进攻策略,再多的瓦奇人也将尽灭于此。
艾米丽再次痛哭起来,她好几次要冲出洞口救人,都被妮娜拼死抱住,急得她拼命嘶喊:“凯文哥哥!凯文哥哥!我们该怎么办啊!”
凯文何尝不是心如刀绞,身旁的图纳西身中数刀,早已痛晕过去,石桥上和湖岸边幸存的勇士也是岌岌可危,遍地流淌的鲜血如同从他的心头滴落,那一支支刺杀瓦奇人的箭弩,就如同一根根扎在他心头的钢针。
他奋力挣扎着,可是绳索被武士们捆得很紧,他的肩胛上根本使不出力量,更别提展开双翅,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瓦奇人一个接一个倒下,痛苦的嘶嚎再也无法掩盖内心的悲恸,一股气血在这种刻骨铭心的痛楚中开始涌动,越来越强、越来越旺,不仅充盈着每一个细胞,还令所有的血管和神经迅速沸腾,随着一声震天的长啸,一团耀眼的寒光从他身体四周爆裂,气场顿时席卷了整个洞府。
第九十章 再战枭勇
随着这一团爆裂的光焰,凯文身上的绳索被震裂成无数的碎段,吊着他的木架也轰然倒塌,站在他身后的两名武士连同被震碎的城墙垛一齐被掀起,翻过墙垛摔落下去,那些全副武装的宿主弓手则被震得东倒西歪,城墙上的防线在这一刻沦陷于混乱之中。
凯文期盼这股力量已经好久,只可惜他始终无法找寻它的来龙去脉,他曾无数次投身于图书馆中,试图通过搅乱那些碎片来达成目的,然而总是事与愿违,幸好在这危难的时刻,它们终于出现。
凯文身体还在坠落途中,双翅已经舒展开来,他飞身掠上城墙,远远瞧见希斯曼正狼狈的准备爬起,他聚拢翅膀飞身朝她冲去,惊得城墙上的武士们齐声预警。
希斯曼远非等闲之辈,周围人的惊呼一起,她就预感到危机临近,本能驱使之下,她的双脚和腰部同时扭动,俯着的身体侧翻出去,她的双手迅速探向后腰,就在她仰面朝上时,双刃已经握在手中,封住了凯文的偷袭路线。
凯文手无寸铁,不敢与之硬拼,只得拉高身形,擦着希斯曼的剑尖掠过,等他扭头回来时,希斯曼已经拉开架势,周围的武士全都严阵以待,就连宿主们也把弓箭准头齐刷刷地调转过来。
凯文偷袭失败,但是经他这般一闹,被困箭阵中的两队瓦奇人立觉压力小了许多。众瓦奇人见凯文终于出手,更是欢呼声响彻云霄,伯尼兹趁势发出号令,第三阵列的瓦奇人冒死向前,很快就把第一、第二阵列的残兵营救出来,三列人马合为一列,共同进退直逼石桥。
皮斯奈尔好心发出警示,却被希斯曼反手一巴掌拍在脸上:“难道本座没长眼睛,还需要你来提醒么?”皮斯奈尔心中生恨又不敢发作,只得垂首缩退到一边。
凯文忌惮城墙上的弓箭毒针和穹顶上的弩矢箭阵,不敢冒然与瓦奇人汇合,也不愿抽身远遁,只能焦躁的在城墙上空来回飞旋,虽然牵制住敌人的部分火力,但始终找不到破敌制胜的机会。
瓦奇人攻势如潮,却也损失惨重。此时城墙上的开始返回各自的位置,重新排好队列,密集的箭雨再一次逼得瓦奇人寸步难行。
原来,希斯曼被凯文搅了兴致,心头火气正盛,皮斯奈尔的善意提醒在她看来如同火上浇油,这一巴掌打完之后,她的心头才稍觉顺畅。看着凯文飞来飞去的身影,她突然找到一个新的兴奋点,她下令宿主们继续对抗瓦奇人,同时严令所有武士都不得插手她与凯文之间的事情,更不准私自发射暗器,她所想的就是从凯文身上获得一种征服的痛快。
“原来你真能飞啊,不错不错,你给老娘下来,看老娘怎么收拾你!”
在凯文看来,希斯曼的战书更像一个陷阱,只要他降落城墙,就有可能成为希斯曼的囊中之物,但是,在单打独斗中拿下希斯曼确实是解决眼前困境的最佳办法,凯文不愿放弃这个机会,他咬了咬牙,在宿主们刻意留出的位置落下身形。
凯文见周围的武士和宿主均无动作,高悬的心才稍有落定,他摊出手掌招动两下,有意奚落道:“前一次拳脚输给了你,兵器也不是你的对手,如今我赤手空拳,而你全副武装,但是你不要得意太早,这一次你不见得赢得了我,放马过来吧。”
“哼,老娘不吃你这一套。”希斯曼冲身旁的武士使了个眼色,那武士会意,抬手将一把钢刀扔到凯文脚下。希斯曼道:“你那宝贝长剑只怕没有机会再用了,就用这把刀将就将就吧,老娘今天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凯文嗤笑一声,伸出脚尖钩住刀柄,轻松随意地把刀撩到半空,可就在他探手抓住刀柄的一瞬,他的身形暴涨,迅捷地朝着希斯曼的面门劈去。
“来得好!”希斯曼叫到,却始终站在原地纹丝未动。
凯文心头掠过一丝不祥,背后的双翅赶紧制动,钢刀劈到半路也收住了势头,转而防向身后。
凯文闪念之间认定眼前的希斯曼定然是个幻像,万一招式用老就无法防御来自背后的偷袭,可是凯文推测失误,就在他转攻为守时,那个所谓的幻像突然出手,两柄短剑一上一下地直取他的前心。
凯文大惊失色,以他现在的姿势无异于拿自己的胸口往剑尖上撞,若不是他对翅膀操控自如,硬生生把他拉后了半米,这一招下来,他就已经命丧黄泉了。
凯文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故作镇定地嘲笑道:“怎么不用幻像术了?”
“当用的时候自然会用,老娘的手段,不是你这家伙说了算的。”
凯文心头发紧,他最担心的莫过于此,然而迫于时局他没法选择,只能硬着头皮挥动钢刀斩向希斯曼的腰间,不过,他的招数尚未用老,手腕略微使劲,刀身旋转之中,劈砍之势已经变化成直刺,攻刺刚进寸许,刀锋转而上挑,由着他的手臂带动,在空中拉成了一道圆弧,配合着他的下蹲转身,这道圆弧从他的头顶划过,形成了一道刀光护影。
希斯曼后退两步,双刃一直护在胸前,嘲讽道:“你这种打法真是索然无味,老娘没兴趣,来人啊,将他拿下。”
周围的武士应声而动,凯文见势不妙,腾身跃起避过武士的围堵直取希斯曼。凯文的这一招并未顾及希斯曼是否会使出幻像术,他只是不愿就此错过最后的机会,希斯曼看得出招式中的凌厉,忙大喝一声:“你们先别动。”然后举起双刃迎向凯文的单刀。
凯文自知灵活性不如希斯曼,早已打算凭借力量取胜,所以他在这一招中用上了全身的力量,双方兵器碰撞时发出震耳的脆响,还伴随着连绵不绝的回音响起。
“这才像个样子!”希斯曼被震得倒退两步,强咬牙关扛住了双臂的阵痛,双刃在她手中划动了几下,重新拉开攻守之势,喝道,“再来!”话音未落,她已揉身上前,双刃上下翻飞,把凯文围得水泄不通。
凯文不敢大意,将瑞金斯传授的用剑诀窍和实战心得全部贯注进刀身之中,除了将刀攻中常见的劈、砍、削、撩使得酣畅淋漓,还把剑招中的刺、挑、点、挂融汇其中,将一把钢刀舞得既有刀兵的王者气息,也不乏剑舞的隽永清魂。
数招过后,希斯曼格住凯文的钢刀,闪退一步疑道:“你这是什么打法?”
“老子的手段,不是你这家伙看得懂的。”凯文学着希斯曼之前的语气回敬了一句,气得希斯曼挥刃猛取。
凯文横刀招架,却不料单刀被希斯曼用剑格扣住,他刚要撤刀,却见另一把短刃已经袭向下腹,他不得已只能撒手,任凭钢刀被希斯曼甩向一旁。
希斯曼一招得手,双刃剑锋暴涨,逼得凯文连连后退。凯文本可飞身脱离战局,但他急于擒贼擒王,说什么也不愿在这个时候选择退缩。
围观的武士见凯文后退时脚步迈得很大,不由向四周散避,就在他们分神之时,凯文突然跃近一名武士,趁其不备夺下他的钢刀,重新回到战局之中。
那武士吓得赶忙跪地求饶,希斯曼打得兴起,虽说被凯文抓到喘息的机会,但她觉得这般战斗更有意思,于是吼了一句:“快滚开,别在那里碍老娘的事。”身形又与凯文缠斗在一起。
钢刀与双刃在进退攻守之间疾风骤雨般的密集交错,凯文虽有翅膀相辅,他的闪避、转身、腾跃无不出其不意,进攻、退守、反击全如迅雷击耳,但他的身法并不比希斯曼迅捷多少,相反,希斯曼的进攻更加行云流水,凯文更多的时候都在疲于招架。
凯文心中很是疑惑,莫非希斯曼还有更加厉害的看家本领?
他不免暗自着急,眼见希斯曼的攻势没有半点迟滞且少有破绽,他心知再打下去也难以取胜,而此时瓦奇人的前锋已经逼近石桥中段,虽然瓦奇人伤亡惨重,但是城墙上的宿主和穹顶上的弩机阵列也因弹药消耗过大,箭矢的密集程度远不如前,瓦奇人前进的脚步更加势不可挡。
皮斯奈尔急得在武士圈的外围飞来飞去,它多次想终止希斯曼和凯文的决斗,可是希斯曼战得正酣,此时若是强行打断,只怕会招惹杀身之祸,但是如果听之任之,希斯曼的手下就不会出手护城,瓦奇人的攻势必将难以遏制。
皮斯奈尔只求凯文速败,它甚至想着用毒针放倒凯文,但是它刚拿起吹管,就被一旁的武士劈手夺了过去。那武士冲着皮斯奈尔怒目圆睁,吓得皮斯奈尔不敢造次,灰溜溜地闪到一旁。
两人又过了数招,旁观者只觉得双方势均力敌,却不知凯文已经心浮气躁,他挂记着城下的瓦奇人,又攻不破希斯曼的双刃,微一分神时,就被希斯曼的短剑割伤了上臂。
凯文惊呼一声,横刀架开希斯曼冷笑而来的双刃,暗道:“看来只能出险招、出奇招才能制胜了。”
两人的兵刃刚一分开,凯文忽然下蹲,钢刀斩向希斯曼的双足。希斯曼顺势双刃下压,她没想到凯文这招为虚,下蹲只是为了蓄势,当她的身体前倾时,凯文猛然双腿力蹬,双翅猛挥,整个身体腾空而起,翻滚着掠过她的头顶,单刀直劈她的后背。
凯文算定这一招就算不能取她性命,至少也能乱其阵脚,可没曾想到,刀锋明明砍中了她的背脊,却如同劈空一般。凯文心知希斯曼施展了幻像术,却不敢相信她竟然能如此随心所欲。
凯文暗叫可惜也顿觉心惊,如果希斯曼在他落下的地方隐身暗算,恐怕……他没敢多想,身形近乎本能的继续前冲了好几米,这才稳住脚步架刀防御。
希斯曼果然不在原位,而且她确实出现在凯文身后,一双短剑急速朝着凯文后背袭来。幸而凯文早有提防,风声起处,他已经纵身前跃避过了这招。
希斯曼赞道:“看来你这羽卫算不上徒有虚名,就连老娘都差点着了你的道,不错!不过,老娘今天打够了,你和那帮奴仆的闹剧也该收场了。”
希斯曼单手一挥,武士们一拥而上,凯文不等众人动手,已经飞身而起。希斯曼笑骂:“你就躲着吧,老娘还没见过到这个时候不惜命的人,就算你是羽卫又能如何!你飞得高也不错,正好张大眼睛仔细瞧着,看老娘怎么收拾这帮不知死活的家伙!”
凯文怎肯认输,他几度试图飞扑希斯曼,都被迎面而来的羽箭和毒针逼得无法靠近。他将手中的钢刀狠狠掷出,却被希斯曼轻易格开:“怎么着?还不死心吗?老娘奉劝你一句,只要你乖乖下来投降,老娘一定留你一条性命,而且,你的那帮手下,老娘也不会赶尽杀绝,这样的好买卖只怕除了老娘,没人愿意跟你做啦。”
“混蛋!”凯文被气得七窍生烟,他眼见瓦奇人的先头部队虽已冲过石桥,但与后方的联系已被截断,残余的众人正在苦苦支撑,已然无力再向前一步。他有心前去增援,可好几次都被弩箭击退,他心中不忍,大喊道,“希斯曼,让你的人住手,我认输!”
“哈哈!”希斯曼狂笑两声,“你先下来,让老娘看看你的诚意!”
城下的瓦奇人齐声大喊:“大哥,不用管帕奴,杀了皮斯奈尔!杀了希斯曼!”
凯文终于忍不住泪流满面,他飞落城墙,高举起双手,一步一步走向希斯曼。希斯曼冷笑着说道:“你最好不要耍花样,你所有的偷袭只会激怒本座,想要你的奴仆活命,就老实点!”
凯文在离希斯曼几米的地方停下了脚步,周围的武士涌上来将他反剪双手摁倒在地,希斯曼踱到他的面前,嘲笑道:“羽卫又能怎样,还不是照样臣服在本座脚下!”
凯文奋力抬起头来:“我已认输,让你的人停手吧。”
“哈哈!原来,你这个羽卫不仅没本事,就连脑子也不好使啊!本座的话,你也敢相信?”希斯曼笑完,对皮斯奈尔下令,“把那些家伙一个不留的全部杀了!”
“希斯曼!你……”凯文愤怒得使劲挣扎,却被武士们死死按住。
希斯曼仰天大笑,嗡嗡的笑声在塞布隆城的上空回荡,震得凯文的双耳如同雷鸣,震得他的双目充血,他只觉得喉头一阵腥甜,一口鲜血忍不住呕了出来。
就在凯文绝望之时,城墙之内突然响起一阵喊杀之声,一片乌压压的黑云从城中快速掩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