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一波三折
“你这是什么意思!”赛琳娜暗自心惊,但她依然镇定地转过身,刻意用一种惊疑的眼光看着布莱登。
尤利被吓了一跳,他想拉开布莱登的手,却被布莱登推到了一边。尤利急得大喊:“布莱登,你疯啦!她是我们的雇主,你怎么能对雇主动手?”
布莱登冷笑着从怀里掏出装钱的袋子,在赛琳娜面前抖了抖,顺手扔在了她的脚下:“你的钱我不敢赚,我们的雇佣关系到此为止。”
“你到底要干什么?”赛琳娜料想布莱登已经觉察到了什么,只是她不愿就此承认,她依然抱有一丝侥幸心理。
布莱登冷冷地问道:“刚才那些怪兽跟你有什么关系?”
赛琳娜满脸的无辜表情:“跟我有关系?你胡说什么啊!我差点被它们咬死,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你就别装了。”布莱登“嗤”了一声,刀身在赛琳娜的肩上用劲压了一下,“整个院子里当中,除了你和那个小女孩,几乎都受了伤,而且,你喊动手的时候,怪兽随即出现,你救下小女孩之后,怪兽又凭空消失,你不觉得这太巧合了吗?”
听布莱登这么一说,一旁的尤利抠了抠后脑勺说道:“这么说来,好像确实有些奇怪啊。”
赛琳娜直呼冤枉:“我也纳闷呢,我一直以为是你为了救我施放的法术,因为你给我的感觉就是那种深藏不露的类型,我还准备找个机会好好谢谢你,结果倒好,你居然怀疑起我来了!”
“你不要转移矛头!是,我是想救你,但是那些怪兽跟我没有半点关系。”
“凭什么你说没关系就一定没有关系?凭什么你认为跟我有关系就一定有关系了呢?”
“你……”布莱登一下子找不到合适的回敬话语,气得瞪大眼睛迎向赛琳娜的怒视。
尤利把布莱登拖退了几步,插到他与赛琳娜之间做起了和事佬:“我说布莱登,你那么激动干什么,不就是几只怪兽吗,犯得着这么较真么?”
“你知道什么!”布莱登没好气地沉声喝道,“你给我闪开!”
“怎么着?你是不是连我也怀疑啦?”
“你在这里捣什么乱!”布莱登伸手去拽尤利,却被尤利扭腰避开。
布莱登不愿被尤利误解,大声说道:“你还记得朵拉的父亲是怎么死的吗?你还记得商队十几号人的悲惨遭遇吗?所有人都在传言他们的死跟某种怪兽有关,我之前一直不信,但是今天,你我都亲眼所见,难道你就没有一点怀疑吗?”
“这……”尤利被布莱登说动,双眼不由自主地转向赛琳娜。
赛琳娜正待辩白,布莱登抢先说道:“是,我是没有证据证明你与怪兽有关,但是,我相信与你脱不了干系,总有一天我会把你看得清清楚楚。”
布莱登还刀入鞘:“尤利,我们走!”话音刚落,他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尤利尴尬地看了赛琳娜一眼,试图说点什么,最后长叹一声,跟着布莱登的背影一路小跑而去。
赛琳娜站在原地,什么也没说,静静地看着他们远去,既然他们不懂她的苦衷,她也不愿多做解释。
她苦笑着摇了摇头,心想他们早点离开也不是一件坏事,有些事情没有他们在场可能更好处理。她弯腰拾起了地上的钱袋,轻轻拍去了上面的灰尘,微微深吸了一口气,抬脚朝着自由聚集区走去。
眼看离目的地只剩下不足百米,身后突然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赛琳娜躲闪到路旁侧身望去,只见两匹快马疾驰而来,一匹马上端坐着一名壮汉,另一匹马背上却不见人影。
两匹马跑到赛琳娜近前,马背上的壮汉跳了下来,几步跨到赛琳娜面前,躬身行礼道:“尊敬的女士,我家头领想请您折返一趟,头领有事跟您商议。”
赛琳娜认得眼前这人,他正是之前那名队长,此时的他脸上已经没有了傲慢和冷酷,但是赛琳娜隐隐从他的笑脸中感觉到不安,她担心乔纳森也同样看出了怪兽侵袭事件中的异常,所以她对队长的邀约有些犹豫:“不知具体是什么事情?”
“是这样的。”队长转身回到马前,从马背上取过一只兔子玩偶递给赛琳娜,“您离开之后,头领的孙女一直吵嚷着要把兔子送给您,还哭着闹着要跟您玩耍。我家头领最心疼这个孙女,特命在下转达他的请求,希望您能牺牲一点时间,帮着安慰一下小姑娘。”
赛琳娜见队长说得真诚,同时对吓着黛米也心存愧疚,便答应了队长的请求。
一路上,赛琳娜向队长打听了一些乔纳森和黛米的事情,才知道黛米的父母英年早逝,是乔纳森一手把她拉扯长大。乔纳森也曾物色过一些女子,希望她们能陪伴黛米,不管是做朋友还是做玩伴,只要能让黛米忘记孤独,开心快乐就行。
可是黛米对那些女子并不感冒,跟她们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哭闹不止,逼得乔纳森不停地换人,甚至到了整个禁忌之地无人可用的地步。今天黛米虽然受了惊吓,但她竟然主动提出了想要赛琳娜的陪伴,乔纳森当然很激动,所以立刻派人来寻。
等来到首领的住处,空地上的壮汉们已经离去,乔纳森正带着黛米在大树之间的秋千上玩耍。队长带着赛琳娜径直走向秋千,在离秋千还有七八米的时候,他突然向一旁闪去。
赛琳娜尚未反应过来,一张大网劈头罩下,正好将她困在当中。那名队长也原形毕露,抽出长剑抵住了赛琳娜的面门。
赛琳娜对这道陷阱心知肚明,她没做任何挣扎,只是远远地看了黛米一眼,然后默念起了传送咒语。
果真如赛琳娜所料,在她离开之后,乔纳森左思右想,越想越觉得怪兽来得蹊跷去得离奇,尤其是当赛琳娜用身体护住黛米时,那些怪兽竟然放弃了攻击,这些似乎都有明确的指向,似乎都与赛琳娜脱不了干系。所以他就捏造了一个理由,命令队长去把赛琳娜骗回来,意图擒获之后再慢慢审问。
只是乔纳森不知道赛琳娜的本事,他见赛琳娜被渔网困住,刚想走近几步炫耀两句,却见渔网中一阵蓝光闪过,赛琳娜已经不知去向。
赛琳娜并没有返回雷纳多的城堡,而是传送到了地下通道,然后凭着记忆找到了布莱登朋友的家。她站在门外犹豫了很长时间,直到听见屋内出来的女孩子的声音:“奶奶,奶奶,天都快黑啦,我饿啦。”接着,隐约传来一声叹息,一个苍老的声音应答了一句。
赛琳娜鼓起勇气敲响了房门,立刻听见女孩子欢呼雀跃地叫了起来:“布莱登叔叔!是叔叔来啦!”
房门“吱扭”一声被打开,一张兴奋的小脸和一双忽闪的黑眼睛突然僵硬在门后,那种失落如同一根尖刺扎进了赛琳娜的心中,她强忍着不安,用一种尽量平静的语气问道:“我是布莱登的朋友,他托我来送点东西,你一定就是朵拉了,我能进去吗?”
“你真是布莱登叔叔的朋友?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小女孩很警惕地扳着门板,生怕赛琳娜破门而入。
“我们认识不久,我是他的……”
“我知道啦,你长这么漂亮,一定是叔叔的女朋友!”小女孩脸上又泛起了光彩。
赛琳娜不忍否认,也不愿承认,正尴尬间,奶奶的脚步声向门边靠近,低缓无力的声音也传了过来:“朵拉,是谁在那呀?”
“奶奶,是布莱登叔叔的女朋友。”朵拉头也不回地喊着,奶奶一听,赶忙责备起来:“那你还不让她进来。”
“噢。”朵拉应了一声,侧身把门开到了最大,“姐姐,快进来吧。”
赛琳娜尴尬一笑,也不计较朵拉“叔叔和姐姐”的落差,迈步走进了房间。
房间内很阴暗,只有一束夕阳的微光从房屋一角的破洞中射入。屋内几乎没有陈设,只有一张简陋的床铺和一处肮脏的灶台,而且地面上到处都是污水和瓦砾,四面的墙壁更是斑驳龟裂得摇摇欲坠。
赛琳娜皱了皱眉头,被朵拉牵着来到一位驼着背的老妇人面前。老妇人伸出颤巍巍的手搭在赛琳娜的手上,激动得老泪横流,话音也哽咽不已:“好啊,真好啊,布莱登这小伙子总算有个依靠了,可不能学我那个苦命的儿子啊……”话还没有说完,她已经老泪纵横了。
赛琳娜心中刺痛,却不能表露半分,她极力安慰着老妇人,直到老妇人停止哭泣,她才掏出布莱登扔下的钱袋塞进了老妇人的手中,她早已把身上所带的金币全都装了进去,只希望能给予她们最大的帮助:“这是布莱登让我转交给您的,他让您拿着这些钱去租一间好房子,然后给朵拉买些好吃的,买些新衣服。”
老妇人再一次哆哆嗦嗦地抽泣起来:“幸亏我儿子有你们这样的好朋友,否则,我和朵拉真不知道会怎么样了……”
朵拉高兴地摇着赛琳娜的手,一个劲地询问:“姐姐,我们是不是可以住好房子,吃好东西啦?”
赛琳娜摸了摸朵拉的头,温柔地对她说:“朵拉乖,等布莱登叔叔回来,就会带你去吃最好吃的东西。”
“姐姐,你不一起去么?”
“姐姐还有别的事情,等过段时间,姐姐再来看你,好不好?”
“好啊好啊,姐姐下次跟叔叔一起来,我们一起去吃好东西。”
赛琳娜心头酸酸的,她觉得无法再呆下去,赶忙找了一个借口逃离了这所房子。她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静默了很久,才把心中澎湃的思绪勉强平复下去。朵拉祖孙的遭遇在她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使得她在重新审视过往的同时,也在用不同的视角衡量生杀予夺的意义。
赛琳娜恨不得再也不回到雷纳多的城堡,恨不得从此与雷纳多划清界限,不再充当他烧杀掠夺的工具,可是一想到自己的身世,一想到那些无法解开的谜团,她又想尽办法劝告自己必须忍耐。
等到她终于下定决心返回城堡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守卫传送点的士兵直接把她带到了雷纳多的面前。
听完赛琳娜的汇报,雷纳多责备道:“赛琳娜,你现在办事越来越不靠谱了,本座只不过让你调查一下那群人的底细,你却搞出这么多事情,最后却给本座一个模糊的猜测,你真是太让本座失望了。”
赛琳娜清楚雷纳多的脾气,知道这种情况下多说无益,只能恳请责罚。
雷纳多果然没有继续动怒,他沉吟半晌忽然问道:“你觉得那帮人真的是受弗森或者扎卡的委托去调查幻城的?”
“属下无能,没能见到禁忌之地的那帮人,否则属下一定能确认他们是否与弗森和扎卡有关。属下愿意再去一趟禁忌之地,把这件事情调查清楚。”
“既然知道他们的下落,就不用那么麻烦了。何况你现在肯定变成了禁忌之地的头号通缉犯,犯不着再去冒险。”
“殿下,您的意思是?”
“把徽记给我。”雷纳多伸出手来,赛琳娜迟疑着取下徽记递了过去。
雷纳多接过徽记转身离开,隔了没多大工夫,他又折返回来,把一枚徽记交给了赛琳娜,并传授了一句咒语,然后说道:“普里兰德正在一个隐秘的地方执行任务,你明天一早便传送过去,让普里兰德替你打探一番。”
赛琳娜对这句新的咒语耳熟能详,她知道这是传往天坑的法术,但她想不明白诺迪雅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雷纳多为什么还会派普里兰德去那里执行任务,难道说……
赛琳娜心中忐忑不安,她强装镇定地告辞离开,回到房间辗转反侧了一个晚上,好不容易熬到天光放亮,她匆匆忙忙地洗漱之后就传到了天坑。
普里兰德还在洞中呼呼大睡,赛琳娜站在床边接连喊了几声,他才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当他睁开朦胧的双眼辨清赛琳娜的容貌,惊得一骨碌从床上翻落,单膝跪倒:“赛琳娜大人,您怎么来了?属下失礼,还请大人责罚。”
赛琳娜探手把他拉起:“这里没有外人,别跟我客气,我问你,雷纳多派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普里兰德朝赛琳娜身后看了一眼,又把石洞内扫视了一圈,这才压低嗓门回答道:“大人,雷纳多指派属下监视凯文大人的家属,属下猜测雷纳多一定是要对凯文大人不利。”
“啊!”赛琳娜惊道,“那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属下已经斗胆把情报送到了凯文大人家中,据属下这几天的观察,凯文大人家中除了仆人再无其他人出现,只是属下无法及时向凯文大人和您汇报,擅自做了主张,还望大人原谅。”
“这件事情你做得很好。”赛琳娜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心中各种滋味不听使唤地四处游走,她顿了顿,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这几天……你看见凯文了么?”
第六十二章 湾港异象
普里兰德并不知道赛琳娜与凯文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他能从赛琳娜的神情中感觉到她的担忧,于是他用一种尽可能缓和的语气说道:“属下这几天都没有见过凯文大人的影子,料想大人应该呆在军营之中,您不必过于担心。”
赛琳娜微微颔首,她本想请普里兰德施法前往军营探寻一番,但她强迫自己打消了这个想法,说服自己不要因为一念的牵挂打乱了正事的节奏。她对普里兰德说道:“我这次来,是想请你查勘一下禁忌之地的状况,重点关注藏身于其中的一伙赏金猎人。”
“属下明白。”普里兰德详细询问了禁忌之地的位置,也掌握了那帮人的外貌特征,然后在天坑中俘获了一只蝙蝠,极速朝着目标飞去。
几十分钟以后,普里兰德抽空汇报了一句:“大人,我已经抵达旧都市上空了。”
赛琳娜也不多言,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表示回应。又过了几十分钟,普里兰德突然说道:“大人,山路上有一队人正在朝着旧都市方向进发,看他们的模样,跟您描述的有几分相似。”
赛琳娜急忙问道:“他们有多少人?”
“粗略统计,应当在五十人左右。”
“跟着他们。”赛琳娜记得布莱登之前说过,有一支四五十人的队伍在两个月前秘密进入了禁忌之地,如今看来,这条情报的准确性很高,由此,赛琳娜更加确信布莱登不是那种信口雌黄的人,只可惜阴差阳错之间,布莱登心中的误解和仇恨不知能否消除。
一想到布莱登,赛琳娜就想起了那名老妇人和朵拉,心中不禁再度涌起一阵愧疚,她甩了甩头,尽量把注意力重新聚拢回来:那队人既是冲着幻城而来,又为什么要匆匆离开?他们是否真的与弗森或者扎卡有关?是不是因为她的所为引起了弗森或扎卡的警惕,才会命这队人赶紧离开?
赛琳娜猜得没错,当她启动徽记逃出陷阱之后,乔纳森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他派人带着弯刀火速找到了弗森,并把赛琳娜等人的来龙去脉详细转告。
弗森自从丢失了弯刀,就一直在思考着是否该尽快离开旧都市,毕竟他不知道偷盗者出于何种目的,他担心已经引起了某些人的怀疑,但他又不甘心就这样轻易认输,所以他整日都在纠结中煎熬,直到重新拿到弯刀,他心中的憋闷才算是疏解开来。
但是赛琳娜等人的行动仍然令他不安,那帮人确实跟他有关系,只是他没想到那帮人的品性会如此恶劣,竟会在执行任务时拈花惹草,还被人追索上门,这不仅打乱了他的全盘计划,还让他感受到危险正在逼近,无奈之下,他只能付给乔纳森的手下一些好处,请他连夜赶回去转告那帮人尽快离开禁忌之地。
那帮人也知道此事不是闹着玩的,所以天一亮,他们便动身出发,只不过在接近旧都市时,他们拉住了马头,全都藏进了山林之中。
赛琳娜料定他们是在等待天黑,她对普里兰德说道:“大师,你在他们当中仔细找一找,看看有没有一个腿部受伤的人。”
普里兰德驾驭着蝙蝠在林间四处穿梭,没过多久就给出了回复:“有一个人看上去像是这帮人的头领,他的膝盖上绑着绷带,需要有人搀扶行动。”
“太好了!”赛琳娜兴奋地拍了一下普里兰德的肩膀,吓得他浑身一颤,竟然失去了与蝙蝠的联系。赛琳娜没有在意,只是说道:“大师,你继续跟踪他们,我先离开一下,等我回来之后再详谈。”
普里兰德迟疑着支吾道:“雷纳多给了我五天时间,明天就到期了,不知道大人在明天天黑之前是否赶得回来?”
“这点你大可放心,照我说的做就是。”
“属下遵命。”普里兰德不敢多言,躬身送赛琳娜离开。
赛琳娜本想直接传送到地下通道,再前往诺迪雅,但她最终选择了返回城堡。她告诉雷纳多,那帮人的行迹确实可疑,根据种种迹象推测,他们很有可能与弗森或者扎卡有关联,所以她想继续摸清他们的底细。
雷纳多表现出了极大的好奇和兴趣,他派人把普里兰德召了回来,私下询问了凯文家中的情况。普里兰德回复这几天凯文家中平淡无奇,除了几名仆人时常在家中忙碌之外,并没有发现谁是凯文的亲人。
雷纳多有些失望,但他对普里兰德的话没有产生任何怀疑,他给普里兰德指派了一个新的任务,就是陪同赛琳娜前往旧都市和诺迪雅,一定要摸清那帮人的来路。
普里兰德松了一口气,他生怕在雷纳多的刨根问底下露出破绽,好在雷纳多认为有的是时间找出凯文的亲属,但是那帮人的行踪一旦丢失,再想找回来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赛琳娜又领取了一笔金币,然后把自己化妆成普里兰德的哑巴儿子,两人煞有介事地举着火把穿过了地下通道。守卫通道的士兵见两人面向无异,行装也很简朴,稍加盘问之后就放他们通行了。
两人径直来到码头,却看不见昔日繁华的景象,海面上的船只也是寥寥无几。两人见码头旁有三名搬运工正在懒洋洋地晒着太阳,便凑上前去打听。原来在那场战斗中,诺迪雅的船只损失严重,渔民也伤亡惨重,所以现在停靠在码头的渔船很少,至于那些货船,大都是近段时间才靠岸的。
两人很快跟这几个搬运工混熟,普里兰德借口有些事情还得请他们帮忙,提议大家找个酒馆喝上两杯。那些搬运工反正闲来无事,听说有免费的酒喝,自然乐于前往,几杯酒下肚之后,大家更是兴致高涨,只要普里兰德提问,他们不管是亲眼所见还是道听途说,凡是能搭得上话的,他们就会滔滔不绝。
当问起来自兰林德岛的船只时,搬运工们更是眉飞色舞起来,他们说:“两个月前,有一艘自称来自兰林德岛的船靠了岸,船上的大部分人不知去了哪里,只留下了七八个船员留守。谁知道大战前夕,警备团征用了他们的船,尽管那艘船结实得很,但是依旧沉入了海底。那些船员没有了船,就每天到警备团吵闹不休,最后警备团赔偿了他们一笔钱,可是他们拿了钱买不到船,只能每天在码头附近喝酒傻等,哈哈……”
普里兰德跟着搬运工们一起哄笑,赛琳娜没有发出声音,但是她的笑意写满了整张面庞。普里兰德笑了一阵,似乎很不经意地问了一句:“那些倒霉的家伙一般会去哪家酒馆?”
“出门右转,过两个街口就能看见一家叫做‘浪船’的馆子,很好认,门口摆着一架显眼的舵盘。”
普里兰德点着头,跟搬运工们又喝了一阵,找了一个机会带着赛琳娜起身离开,然后直奔“浪船”。
此时中饭时间刚过不久,浪船酒馆中只剩下稀稀拉拉的几个客人,店内的伙计忙了一个中午也有些困顿,见有客人上门,他的脸上闪过了一道不易察觉的不快神色。
普里兰德随意点了些吃的,暗中往伙计手中塞了一枚金币,伙计的态度马上热情起来。普里兰德低声询问着:“今天那些个没船的船员来过了吗?”
伙计稍一愣神,马上明白了普里兰德的意思,他凑到普里兰德耳边低语道:“那几个船员昨天晚上喝得很晚,一个个醉得东倒西歪的,估计这时候还在睡大觉呢。”
“他们的船有着落了吗?”
“哪能啊?这段时间靠岸的船本来就不多,他们一直想买下别人的船,可是哪个船主会把吃饭的家什卖掉呀?”
“他们就没想过租船吗?”
“那帮家伙看上去就不是什么好人,没有船主敢租船给他们,都怕他们上船之后原形毕露,抢了船都还是小事,若是被他们扔到海里喂鱼,那可就惨了。”
普里兰德点头称是,他与赛琳娜交换了一个眼神,草草吃了几口东西便起身离开。两人来到码头的一个僻静处,赛琳娜问道:“大师,如果我想在日落之前买下一艘大船,你有办法吗?”
“大人,您是想……”
“是的。”赛琳娜肯定道,“我需要一艘船作为诱饵,看看他们到底会去哪里。”
“行,属下一定完成任务。”普里兰德对出海的忌讳有所了解,所以很快就想出了一个办法。
他带着赛琳娜返回了浪船酒馆,又跟伙计套了一阵近乎,用两枚金币买通了伙计,租下了酒馆中一间不对外的客房,还拜托伙计帮忙留心船商的动向。普里兰德说他一直想买一艘船出海经商,但是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刚才在码头上转了一圈也毫无收获,只好请伙计多多费心。
伙计得了好处自然乐意帮忙,何况普里兰德还许诺,只要能帮忙跟卖船的商家搭上线,就会再给两枚金币的酬劳,这么诱人的价码是伙计一年的收入,他怎么可能抵挡得住。
客房位于酒馆的后院,并不临街,比较清净,普里兰德正好可以在这里安心施放法术。他很快控制了一只老鼠,跑过街道、窜上码头,径直爬上了一艘名为“蓝色森林号”的商船。
这艘商船两天前已经卸完了货物,船主不愿空船离开,便安排船员们上岸休整,而他在诺迪雅跑了两天,总算谈妥了一笔买卖,这才命令大家上船进行航行前的准备。
甲板上有五六名船员正在冲洗地面,忽然有一名船员惊呼:“老鼠!老鼠!”
其他船员哄笑起来,有人耻笑那人居然害怕老鼠,还有人抡起拖把前去追打。可是那只老鼠在甲板上到处乱跑,甲板上的东西又多,船员打了几下都没有打着,气得他把拖把远远地砸了出去。
拖把从空中落下,没有砸中老鼠却撞翻了一只水桶,桶中的海水立刻把小半边甲板湿透。那船员骂骂咧咧地去捡拖把,不料脚下一滑,便重重地摔倒在甲板上,惹得其他人笑得更加厉害。
那船员强忍着疼痛爬起身体,可就在他侧头的一瞬间,忽然看见数十只老鼠从船舱中蜂拥而出,吓得他一阵手忙脚乱之后又摔倒下去。
船员们看到成群的老鼠,顿时一片哗然。大家顺手操起身旁的东西在甲板上到处追打,但是老鼠动作灵敏,众人的打砸除了声势浩大,却并无实际效果。
船主惊疑地从舱房中走了出来,当他看见满甲板的老鼠时,先是一惊,继而抽出配剑跳上甲板,加入到乱糟糟的队伍当中。
这时,有几只老鼠窜上了船舷,纵身跳进了海中,其他老鼠也紧随其后,争先恐后地越过船舷,毫无畏惧地跳进海里,然后尽数淹死在水中。
船员们趴在船舷上啧啧称奇,船主也挤到船边,望着水中一大片老鼠尸体呆呆的出神。
有船员开始窃窃私语:“都说船上的老鼠逃命是不祥之兆,是不是要出事了?”
“我也听人说过,这叫什么鼠逃船沉,但从来没有见识过,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船主听得真切,他张嘴骂道:“胡说八道!谁再敢造谣生事,老子就把他扔到海里!”
船员们吓得咋舌,谁也不敢再乱说一句。
其实船主也听说过这些传闻,他心头隐隐有些不安,但他不愿相信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自己头上,他刚想驱散众船员,头顶上忽然传来了密集的鸟鸣。
只见数百只海鸥从海面上集结而来,在船的上空盘旋鸣叫,形成了一圈乌压压的涡旋。有不少海鸥不顾生死,争先恐后地撞死在桅杆之上。更加令人不解的是,这些海鸥只盘旋在“蓝色森林号”的上空,海港中的其他船只均未出现这种异相。
船员们更加坚信这是灾难来临的征兆,就算船主百般恐吓,他们也置若罔闻,一窝蜂地逃下船去。
船主孤零零地站在甲板上,眼看着海鸥久久不曾散去,死去的飞鸟惨不忍睹地横尸遍地,深深的恐惧悄无声息地爬上了他的心头,他低着头冲进舱房,匆匆收拾好随身的细软,拎着箱子逃到了岸上。
第六十三章 拱手相让
浪船的伙计急匆匆地敲开了普里兰德的房门,说是有船主专程找到了酒馆之中,询问前些天那帮水手的下落。伙计得意地告诉普里兰德,他已经想办法稳住了那个船主,而且也为普里兰德牵好了线,就等着普里兰德前去谈判了。
普里兰德心知肚明,却偏偏装出了一副惊讶和惊喜的模样,兴冲冲地跟着伙计来到了船主面前。
船主的神色捉摸不定,呆在酒桌旁也是坐立不安。普里兰德暗自好笑,一屁股坐在他的对面,开门见山地问道:“听说阁下的船想要转手?”
船主“嗯”了一声,伸直了手掌拍在桌面上:“闲话不说,五百金币,少一分免谈。”
普里兰德惊道:“这么贵?不知阁下的船是哪一艘呢?”
“蓝色森林号,就是停靠在诺迪雅码头上最大的那艘商船。”
“蓝色森林号?这艘船我留意过,确实很不错,不过我刚才远远地看见有一群海鸥在围攻它,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
“那只是一个意外。”船主有些窘迫,他刻意隐藏却又无法解释这种奇怪的现象。
普里兰德笑着摇头站了起来:“对不起,这艘船我不敢要。”
“蓝色森林号在大海中航行了不到三年,大小故障从来没有出过,海鸥的事只是意外,只是意外!”船主竭力辩解着,他见普里兰德已经没有了兴趣,急着喊道,“四百五十金币,这个价格已经很低了。”
普里兰德转过身来,认真地看着船主道:“海鸥撞帆,非沉即翻,我这个行外人都晓得的俗语,船长阁下不会不知道吧?阁下现在急于转让,想必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我可不敢冒被诅咒的风险,告辞。”
“四百!四百怎么样?”船主想拉住普里兰德的手臂,却抓了一个空,他的身体因之失去了平衡,只能双手撑向桌上才勉强没有失态,“在这个港口,像蓝色森林号这样的船,只怕用四百个金币永远买不到。”
普里兰德冷笑一声:“虽然我不懂航海,但是一艘船到底值多少钱我还是心里有数的,阁下的这艘船,造价不会高出三百,如果在几个小时以前,我很乐意用三百枚金币买下它,但是它明显遭到了诅咒,只怕两百个金币也没人敢要了。”
“阁下明显是在落井下石。”船主终于压制不住愤怒的表情,“三百金币!如果阁下还想还价,恕我不再奉陪,我就不信找不到识货的买家。”
“哈哈!”普里兰德蔑笑道,“阁下以为识货的买家会忽略船家最大的忌讳吗?”
“你……你想干什么?”
“阁下大可放心,这件事情完全不需要我做宣传,用不了半个小时,诺迪雅沿岸一带就会传得家喻户晓,我相信你要找的那帮兰林德岛水手也会有所耳闻。以他们的德性,我不认为他们会接受超过两百枚金币的价码。”
船主沉默了良久,双眼中流露出万般无奈的神色,他对这场谈判已经彻底失去了信心,他只想赶紧拿到钱,虽说亏损巨大,但总不至于血本无归,至少还有机会回家后再造新船:“听阁下的意思,阁下愿意出两百枚金币?”
“算是吧。”
“好!成交!”船主不愿再纠缠下去,他担心普里兰德变卦,手忙脚乱地从箱子中翻出了船契,换取了满满一袋金币,然后摇头叹气地黯然离开。
离开城堡之前,赛琳娜大致寻思过可能面对的状况,她特意支取了两百五十枚金币,除去必要的开支,花上两百枚金币买船已经是最大的限额,所以她也顾不上船主的感受,用如此这般的讨价还价,上演了一出不会让旁人产生过多质疑的谈判好戏。
普里兰德还想让船主把罗盘和海图一并留下,可是遭到了船主的断然拒绝,他只能掏出五枚金币塞给伙计,其中两枚是承诺支付的佣金,剩余的三枚,他请伙计帮着购买了一些航海的必要工具,还在浪船酒店门口张贴出一份海报,高调宣称“蓝色森林号”易主,即刻开始高薪招聘船员。
随后,普里兰德和赛琳娜登上了蓝色森林号,把船只的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翻查了一遍,他们发现这艘船确实很大,除了拥有宽敞的货仓之外,还有数十间错综复杂的舱房以及各种配套设施。
普里兰德在船长卧房的衣柜中偶然发现了一个不起眼的机关,能够打开伪装成衣柜背板的房门,房门后是一间密室,透过密室的窗户,可以确定这个位置处于船尾。密室的窗户跟其他舱房的窗户混在一起,如果没有船只的平面布局图,只怕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个密室的存在。
密室中空间虽然不大,但是沙发、床、桌椅一应俱全,甚至还有直排大海的厕所。
普里兰德很快猜到此处应当是船主金屋藏娇的所在,赛琳娜的注意力却不在此,她只觉得有了这间密室,她和普里兰德就能藏身其中不露声色地跟踪那帮家伙,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摸清他们的来龙去脉。
赛琳娜请普里兰德返回浪船酒馆,买来了一大堆生活必须的食物和饮水,藏进了密室之中,还找来了一名木匠,把衣柜中的机关改装得更加隐秘,并且加装了一套锁具,只要在密室中反锁上,从外面就不能打开机关,除非采用暴力进行破坏。
准备工作完成之后,天色也慢慢暗了下来。
普里兰德虽然有些疲倦,但他兴致不减,草草吃下一顿晚饭之后,他又开始清理甲板上的死鸟。就在此时,栈桥上传来的脚步声,七八名水手模样的外乡人正快步朝蓝色森林号走来。
那群人径直登上了甲板,在船舷旁站成了一线,其中一名队长模样的人环抱着双臂,不客气地冲着普里兰德问道:“你就是这艘船的船长?”
普里兰德把手中的海鸥抛进了海中,拍着手上的灰尘反问:“你们是什么人?”
有人在那名队长的耳边低语了几句,队长微微摇了摇头,继续对普里兰德说道:“听说你们在招聘船员?我们几个曾经是乌索尔号的船员,航海经验丰富,无奈船只被这里的驻军征用,一仗下来影子都看不见了。我们几个买不到船也租不到船,只好先找点事做,离开这个鬼地方再说。”
“你们是一起的?”普里兰德基本上能猜出队长身旁那人说了什么,他并不担心这些人是否会突然发难,毕竟现在码头上还有人来往,他们就算有意杀人越货,也不会选择这个时机动手,所以他只需要表现得浑然不知,就足以应付过去。
“没错。”
“那就真对不起啦,我只能对各位说抱歉,我不能雇佣你们。”
“为什么?”队长显得有些意外,他的双臂松动了一下,但立刻又恢复了原状。
“你们的事,我有所耳闻,对于各位的遭遇,我深表同情,但是我朋友再三告诫我不要聘用互相熟知的船员,免得船员们团结起来,我一个人制服不了。”
“这艘船,就你一个人?”队长从普里兰德的话中听出了一些端倪,但他并不知道普里兰德故意抛出这个信息,就是为了诱使他们上钩。
“原本我还有一名大副,但是在买船的时候我们产生了分歧,他坚决反对我买下这条不吉利的船,我没听他的,他一生气就丢下我跑了。”
“这条船确实不吉利,但是我们几个大风大浪见得多了,不信这一套,所以除了我们,你也许再也雇佣不到其他的船员了。”
“不!”普里兰德坚决地摇着头说,“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不会雇佣你们,除非你们其中某一位愿意留下,我会表示欢迎的。”
“怎么可能?我们这些人合作这么多年,怎么可能只留下一个?”
“那我只能请各位离开了。”
“要不这样,你把这艘船卖给我们,你再去买别的船,也许就能雇到合适的人选了。”
“不卖。”普里兰德神色坚定,那名队长看不出可趁之机,不免有些悻悻:“我出一百枚金币,这可是一个非常好的价钱了,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普里兰德暗笑,表面上却是波澜不惊:“对不起,就算你出四百金币,我也不卖。”
“那好吧。”队长的语气中略微透露出了怒意和无奈,“你是船主,我们无法勉强,但是丑话说在前头,既然你看不上我们,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你再回过头来求我们,只怕不会再有任何机会了。”
“诸位请吧。”普里兰德听出了队长这句话中的威胁意味,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
种种迹象表明,从禁忌之地出来的那帮人,深夜就会抵达诺迪雅,如果他们发现船只丢失,免不了会对这些水手倍加责难,所以,水手们一定会赶在他们回来之前弄到一艘船,蓝色森林号便会毫无悬念地成为他们最好的目标。
几名水手见普里兰德摆出了送客的架势,垂头丧气地回到了岸上,不过他们并没有放弃对蓝色森林号的歪念,当夜色慢慢深沉,码头上只剩下浪花拍岸时,他们换上了夜行的黑衣,佩着短剑和匕首偷偷摸上了船。
普里兰德和赛琳娜呆在密室之中,对这群水手的一举一动掌握得一清二楚。水手们一上船就分头搜查船上的每一个角落,船长的舱房是他们搜查的重点,所幸密室隐藏得很好,他们至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发现。
很快,水手们汇集到一起,众人对船上空无一人深表诧异,有人随即给出了一个解释:“那家伙一定是不敢一个人呆在船上,跑到城里找乐子去了。”这个解释得到了大多数水手的赞同,一群人强压着嗓门哄笑起来。
队长打断了大家的臆想:“别闹了,全都动起来,升帆起锚,趁着船主还没有回来,先把船弄出去再说。”
水手们一哄而散,熟练地找到了属于各自的岗位。队长在船舷旁拦住了一名水手,命令他即刻返回旅店,把胡子剃了,用一个新的身份重新住下来,一直等到禁忌之地的队伍返回,再把队伍带到诺迪雅以南的海礁一带登船。
那水手应诺了一声便下船离开,其他水手一顿忙活之后,蓝色森林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码头,像幽灵一般隐没在黑暗之中。
赛琳娜和普里兰德明白这些水手的用意,好不容易到手的船,绝不能再出现在诺迪雅的码头,但是又不能断了与大部队之间的联络,所以才会留下联络人,再另外寻找碰头的地点。只是这些水手没想到大部队会在今天晚上返回,否则的话,他们一定会提前解决船只的麻烦。
与水手们相反,赛琳娜和普里兰德已是成竹在胸,在船没有停下来之前,他们已经没有其他事可做。他们曾试图从水手们的交谈中听出一些线索,但是海面空旷,水手们又在甲板上行船,他们的声音传到密室已经微如游丝,毫无价值可言。
普里兰德往眼中滴入了“暗夜之瞳”,然后把新买的海图和罗盘放在了桌上,虽说他事前仔细请教过罗盘和海图的使用方法,但到了实际操作时,才发现在海图上确定船只的位置,绝非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普里兰德摆弄了好一阵子,终于叹着气扔下了罗盘,倒在了沙发上。赛琳娜不敢与他通过语言交流,只能在纸上写下几个字,安慰他不用为此烦心,并劝他早点休息,免得到了半夜那帮人登船时,没有更多的精力监视他们。
劳累了一天,普里兰德确实有些疲倦了,他冲赛琳娜歉意地笑了笑,很快就进入了梦乡。赛琳娜躺在床上,望着窗户外面黝黑的夜空,心绪却久久无法平静。
诺迪雅对于赛琳娜来说,本来只应该是一个陌生的地方,但是因为凯文,这个陌生的所在突然之间被赋予了另外一层意思。
在这一天当中,她无数次地闪过念头,想要去往凯文的家中,或者到警备团走上一遭,为的只是看一眼凯文的身影,确认一下失去混沌原石的他是否依然安好,她的心在无限地向他接近,可是她的身体却被蓝色森林号载着离他越来越远。
第六十四章 隔墙有耳
黎明时分,赛琳娜被一阵喧闹声吵醒,她翻身坐起,透过朦胧的微光,看见普里兰德正坐在沙发上全神贯注地施放法术。
赛琳娜用手指了指门外,普里兰德回应了一个肯定的点头。赛琳娜蹑手蹑脚地从床上下来,摸到暗门边轻轻坐下,将耳朵贴在了门板之上。
此时船长的舱房被粗蛮地撞开,几个人咋咋呼呼地涌了进来。只听其中一人颇有怒气地说道:“杰拉德,你就搞来这么一艘破船应付老子?”
“头儿息怒,这艘船已经是诺迪雅最好的了。都怪那场战争来得不是时候,警备团征用船只态度坚决,小人拼了命也没能保住。头儿若要怪罪下来,小人甘愿受罚,只是眼下还得请头儿暂时将就一下,小人一定想办法再去弄一条更好的船。”
那个被唤作杰拉德的人低声下气地回应着,赛琳娜从这两人的音调和语气不难猜出他们就是负伤的首领和水手的队长。
那首领叹了一口气:“算了,这事也不能全怪你,诺迪雅这个烂摊子水太深,我们的行动也不顺利,全都怪弗森那个家伙太没用,几件事情没有一件安排得妥当。”
那首领此话一出,赛琳娜和普里兰德都露出了会心的笑容。这句话足以证明这帮人与弗森暗地里确实有所勾结,如此,赛琳娜和普里兰德此行的主要目的已经完成,接下来事态会发展到什么程度,就得看出海的时间长短,以及是否被这帮家伙发现行踪了。
杰拉德惊道:“头儿,难道您的伤也是被弗森那个家伙所害?”
“呃……”首领支吾了一声,一双鱼眼冲着杰拉德翻了两下,杰拉德立刻会意,赶忙改口:“伤得厉害吗?”
“这点伤倒是不碍事,只是老子闯荡了这么多年,居然在诺迪雅这么一个小地方,连栽几个大跟头,真是恼火。”
赛琳娜听见首领重重地坐进了一张椅子,拧开了桌上的一瓶葡萄酒,咕咚咕咚地灌了几口,然后打了一个酒嗝,说道:“杰拉德留下,其他人该干嘛干嘛去。”
众人离开之后,杰拉德跟到舱门旁,朝外望了望,顺手把舱门关上,然后回到首领旁边,找了一张椅子坐下。
那首领压低声音问道:“现在什么情况?”
杰拉德语气中有些低郁:“昨天刚收到上边传来的信件,上边对我们在诺迪雅的行动很不满意啊。”
“上边全都知道啦?”
“那倒不见得,但是雷纳多败走,贝玛特人撤军,这些情况上边不可能不知道,应该能推断出我们啥也没捞着。”
这几句对白,听起来杰拉德并不像那首领的下属,更像是那首领的同僚,而且,他们似乎正在牵扯更为重要的人物,赛琳娜心生疑惑,忙用手指在嘴唇中间轻嘘了一声,招呼普里兰德凑到暗门之前。
只听首领埋怨道:“弗森的计划本身就存在问题,刚开始老子就说过,混在贝玛特人当中浑水摸鱼就是一个愚蠢的想法,太愚蠢!”
“瑞切尔,这么大声音干什么?想要所有人都听到吗?”杰拉德略带责备地说道,“你也不能完全否认弗森的计策,如果给你更充裕的时间,说不定真能找到那个什么石头。”
“依老子看,不管时间是否足够,单凭老子手下的几十号人,怎么可能比贝玛特人几百号人管用?你们就应该听老子的,把人埋伏在地下通道中,只要贝玛特人能找到石头,老子就不信阴不过他们。现在倒好,偷鸡不成,弟兄们的胡子全都没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长回原来的样子。”
赛琳娜听得暗自心惊,瑞切尔的一番话再明显不过,他和他的手下并不隶属于扎卡,也跟雷纳多没有多大关联,他们更像是弗森暗中安插的一支趁火打劫的队伍。
如此说来,弗森与扎卡应是貌合神离,表面上,他充当着扎卡的军师,处处为扎卡出谋划策,而背地里,他却时刻密谋着自己的计划,意图虎口夺食,觊觎那颗混沌原石,一场看似雷纳多与诺迪雅之间的纷争,竟有各种势力在暗中涌动。
而弗森、瑞切尔、杰拉德似乎就是众多未知势力中的一股,他们口中的“上边”会是谁,在这股势力中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跟雷纳多是否处在同一阵营?如此多的问题,赛琳娜不敢往下细想,一颗混沌原石竟然牵扯出如此复杂的关系,这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她不禁自问:“混沌原石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此时舱房中的杰拉德已经接下瑞切尔的话茬:“其实呢,这也是个意外,谁也没想到雷纳多会败得这么快,否则的话,我们也不至于一无所获。”
“你就知道瞎扯。”瑞切尔有些不屑于这种论调,“就算给老子一周时间,就算诺迪雅没有一个人防守,老子也不敢保证一定能找出那个石头。”
“唉。”杰拉德叹了一口气,“真不知道最后会是什么结果。”
“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只不过开战的时候,你在什么地方?有没有什么收获?”
“能有什么收获?开战之前,诺迪雅的守军看我们是外乡人,又贡献出了船只,所以把我们带到了教堂之中,跟一帮老弱病残呆在一起。我们试着打听一些消息,可是所有人谈论的都是战争,谁又会知道这场战争竟是因为一颗石头而起。”
“意料之中。”瑞切尔冷笑着说道,“这一次弗森一意孤行,这个烂摊子就让他一个人去收拾好了。”
“你真打算一走了之?”
“不走还能怎样?难道你还想替弗森分担一些惩罚?”
“我不是那个意思……”杰拉德想说些什么,但他最终还是忍住了,“也好,我们先离开这里,等风声没那么紧了,再做点事情弥补一下。”
“你的担心多余了,弗森是什么人,就算上边责罚下来,他也一定有办法处理好的。”
“可是这次信使说了,上边的脸色不好看,可能真的动了怒气。”
“那两个家伙说的话你也信?”
“好歹他们也是上边的信使,只有他们才有机会见到上边的人。”
“拉倒吧,不就是两个跑腿的商人么?老子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跑腿的商人?是不是就是那两个被凯文捉弄的商人?如果他们就是杰拉德口中的信使,那么,那封神秘的信函就有了合理的解释,它不是出自杰拉德之手,就是弗森的杰作。至于信中所言“一切已按计划准备完毕,随机发动,敬请放心。”说的应该就是弗森已经拟定了计划,随时都可以派人混入诺迪雅,似乎混沌原石唾手可得一般。
赛琳娜顿觉此事豁然开朗,但也后悔当时跟丢了那两个信使,否则的话,至少有机会更早的了解其中的秘密,不至于到今天才想通了其中的关联。
想起这事,凯文的影子又闪现出来,赛琳娜心中如同被扎了一下,一种酸疼的感觉瞬时占据了心头,她强忍着随时可能夺眶而出的泪珠,略微偏侧着脑袋,不想被普里兰德发觉异样。
只听杰拉德接着说道:“好啦,这事没什么好争的,我问你,诺迪雅的行动结束这么长时间了,你们怎么到现在才回来?”
“还不是因为弗森那个家伙,他一直在想办法挽回败局,让老子呆在禁忌之地等他的消息。几天前,他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拉穆荒野中出现了幻城,他觉得如果能把这件事情调查清楚,说不定可以将功补过。老子按照他的意思带队出发,可谁知半路杀出一个厉害的妞,不仅伤了老子,还一路跟踪到了禁忌之地,弗森怕老子暴露身份,也怕被外人察觉其中的秘密,这才勉强同意我们离开。”
“厉害的妞?”杰拉德话音拖得老长,“你这家伙是不是又惹事了?这脚伤只怕就是那个妞送给你的吧?”
“行啦,这个就别说啦。”瑞切尔哭笑不得,“不过,那妞长得真不赖,脸蛋漂亮身材火辣,可惜就是本事厉害出手毒辣,老子无福享受啊。”
“你就是死性不改。”杰拉德嘲笑着说道,“迟早有一天,你得死在女人手上。”
“呸呸呸!老子久经沙场,见过的女人不计其数,能让老子吃瘪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就只有这么一个。哪天再让老子碰到她,老子一定把她拿下。”
“你就吹吧。”杰拉德倒了一杯酒一口灌进了肚子,“你先睡一觉吧,我出去看看。”说完起身离开。
瑞切尔“嗯”了一声,撑着桌子在地上跛了几步倒在了床上,没过几分钟,震天的呼噜声便响了起来。
普里兰德再度施法确认了船上人员的动态,除了那几名水手,其他人都已睡下,蓝色森林号已经离开了海岸线,驶入了茫茫大海之中。
普里兰德轻声问赛琳娜:“大人,我们还要继续跟下去么?”
赛琳娜点了点头:“我想知道他们的老巢在什么地方。你能确定他们的航向吗?”
“请恕属下无能,属下只能根据太阳和星辰推断大致的方向,但是航行的路线,还有船只具体处于什么位置,属下确实无法判断。”
“没关系,我们暂且按兵不动,等抵达他们的老巢再做打算。”
普里兰德点头领命,静下心来俘获了一只随船飞行的海鸥,降落在桅杆顶端,尽可能地分辨着前行的方向。
赛琳娜被瑞切尔的鼾声闹得心烦意乱,她索性推开了船尾的窗户,望着水面上的层层浪花呆呆出神。
接下来的两天,杰拉德经常陪着瑞切尔喝酒聊天,但是他们所聊的正事越来越少,从他们嘴里说出的都是一些风月场所中苟且之事,其中不乏粗俗露骨的言辞,听得赛琳娜直皱眉头。
到了傍晚时分,赛琳娜实在无法容忍瑞切尔和杰拉德毫无廉耻地互相卖弄,她暗中授意普里兰德给他们吃点苦头。普里兰德正有此意,立刻在食物储藏间中控制了两只蟑螂,穿门过隙地来到了船长的舱房中,趁着瑞切尔和杰拉德不备,钻进了他俩敞开的酒瓶之中。
瑞切尔说得兴起,拍着桌子喊了一声“痛快!”,捞起酒瓶就往口里灌。他很快察觉到有异物顺着酒水钻进了嘴里,他习惯性的一口咬住,随着一声轻微的爆裂声,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立刻充满了他的嘴巴。
瑞切尔“哇”的一声吐了出来,当他看见地板上还在蠕动的半截蟑螂,胃中一阵强烈的抽搐,之前喝进肚子里的葡萄酒尽数呕了出来。
杰拉德幸灾乐祸地拍手大笑,他抓起身旁的酒瓶,在瑞切尔面前晃着说道:“哈哈,味道怎么样?来,再来一口!”
瑞切尔恶心得直皱眉头,他没空闲搭理杰拉德的挑逗,只是冲着杰拉德怒目相向。
杰拉德卖弄地扬起脖子把瓶中剩下的酒倒进了喉咙之中,可是他的得意无法持续下去,他突然扔掉了酒瓶,双手卡住自己的脖子,鼓胀着双眼,张嘴做出了痛苦的呕吐状,还不忘挤出两句完全分辨不清的话:“啊……酒里有……东西……”
瑞切尔愤怒地看着杰拉德,只道他在装模作样故意取笑,却突然看见一大股液体从杰拉德的嘴里喷射而出,一只半死不活的蟑螂随着液体摔在地上,在一滩污浊之中拼死挣扎。
“这是怎么回事?”终于缓过气来的瑞切尔望着两只蟑螂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杰拉德怔了一下,若有所思地嘟囔了一句:“难道是真的?”
瑞切尔哪里知道这句没头没脑的话指代的是什么,他刚要询问,突然有船员敲响了舱门,大声喊着:“头儿,快出来看看,不对劲啦!”
杰拉德心中惊骇,赶忙搀着瑞切尔迈出了舱门,在船员的指引下来到船舷边上。当他们探头望去,只看见为数众多的鱼儿在离船不远的海面上快速巡游,还时不时地跃出水面,把船身附近的深绿色海水溅出了一片白茫茫的浪花。
众人正在讶异间,忽然有鱼儿划过水面快速地撞上船身,紧接着,越来越多的鱼儿冲了过来,随着此起彼伏的沉闷撞击声,无数大大小小的鱼儿撞死在船边,它们身上流出的血水很快就把船侧的海水染成了红色。
看着这匪夷所思的一幕,杰拉德浑身哆嗦起来,他喃喃自语道:“难道……难道……这条船真的被诅咒啦……”
第六十五章 诡海狂鲨
听到“诅咒”这个词,瑞切尔顿时慌了,他一把抓住杰拉德的胳膊,急切地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话音未落,一条近一米长的大鱼从水中腾跃而起,越过船舷直奔瑞切尔的脑门。瑞切尔吓得大叫一声,撒开杰拉德的手臂就往后退,可他忘记了自己的腿伤,他的脚步刚一迈出,一阵钻心的疼痛立刻从伤口扩散到全身,伤脚在一阵痉挛之中丧失了支撑的力量,他的身体随之失去平衡,仰面摔倒在甲板上。
那条大鱼张着大嘴贴着瑞切尔的面庞掠过,带起的水花溅得他浑身都是。瑞切尔摔得狼狈,但好歹避过了大鱼的袭击。然而大鱼并没有就此罢休,它在甲板上不住翻腾,一张满是尖牙利齿的嘴巴快速开合着,试图通过身体的扭腾靠近瑞切尔。
船员们一阵慌乱,有船员试图抓住大鱼的尾巴,可大鱼身上满是湿滑的黏液,船员们很难控制住它,直到有船员取来了鱼钩枪扎进大鱼的身体,才把大鱼远远拖开,解了瑞切尔的难堪。
杰拉德伸手把瑞切尔拉了起来,歉意的问道:“头儿,你没事吧?”
瑞切尔还没有站稳,一阵沉闷的响声从船底传出,紧接着船体剧烈摇晃起来,甲板上的船员们毫无防备,瞬间就摔倒了一大片。瑞切尔自然没能幸免,在杰拉德脱手的同时,他的脑袋重重地撞击在甲板上,疼得他哇哇直叫。
暗室中的赛琳娜和普里兰德也被掀翻在地。赛琳娜挣扎着靠墙坐起,揉着撞疼的肩膀,略带责备地对普里兰德说道:“大师,这动静闹得够大了,就到这里吧。”
普里兰德赶忙解释:“大人,刚才的撞击不是属下所为,想必是真的出了意外。”
不等赛琳娜指示,普里兰德已经操控了一条海鱼潜到了船底。此时太阳已经接近海平面,海水中能见度很低,普里兰德除了能够确定海水中并无礁石,船体是否受损、海水中是否有大型鱼类,或者,是否有其他异状,一概看不清楚。
普里兰德在水中四处游弋,却不料一团巨大的黑影从他的身后快速袭来。海水在那团黑影的挤压下,束碎成无数的紊流,普里兰德的小鱼被强大的水流带着翻起了跟头,他来不及看清楚黑影,就被迫中断了与小鱼的联络,随即一次更加猛烈的碰撞传来,他试图抓住身旁的东西,但是他最终也没能稳住身体,再次被掀翻在地。
船体摇晃过后,甲板上弥散开恐慌的气息。
瑞切尔索性靠坐在船舷旁,指着杰拉德质问:“你给老子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杰拉德坐到了瑞切尔身边,低声说道:“这艘船是我们偷来的,据说之前因为出现怪事而被低价转让……”
瑞切尔正要怒骂,突然有船员大喊:“鲨鱼!是鲨鱼!”
杰拉德翻身爬起,扶着船舷极目远眺,只见一片硕大的三角鳍在海面上破开浪花划向远处,很快就沉没进海水之中。
瑞切尔也挣扎着爬了起来,他的航海经验虽不及杰拉德丰富,但他也听说过关于鲨鱼的传闻,望着船身四周漂浮的死鱼,他惊魂未定地问道:“是这些死鱼引来了鲨鱼?还是这艘船真的不吉利?”
杰拉德没有回答,他命令船员把船上所有的鱼钩枪和弓箭全都集中到甲板上,然后挑选了十几个身手不错的手下,安排他们守住两侧船舷,只要发现鲨鱼来袭,就集中火力将其消灭。
“鲨鱼是什么鱼?”赛琳娜从没听说过这种鱼类,普里兰德便简单地进行了描述,赛琳娜听完,皱起了眉头:“大师,你能不能把那条鲨鱼控制住,可别让它把船撞沉了。”
“请大人见谅,体型越大的动物,大脑中的能量就会越充沛,也就越发难以控制。之前属下在水中只是瞥见了一个影子,依属下推测,这条鲨鱼应当比一般的鲨鱼大出很多,所以属下更加没有多少把握。”
“你先尽力试一试吧。”
“是,属下遵命。”
说话间,甲板上的船员又炸开了锅:“快看!鲨鱼又来了!”
杰拉德从身旁的船员手中抢过一柄鱼钩枪,将主帆上垂下的帆绳在左臂上缠了两圈,然后纵身跳上船舷。他紧盯着破水而来的三角鳍,当鱼鳍离船身还有五六米的距离时,他将手中的鱼钩枪狠狠地投掷出去,准确地刺中了水面之下的黑影。
其他船员们蓄势已久,鱼钩枪和箭矢从不同角度射向了水中。有不少鱼钩枪和箭矢命中了目标,汩汩的鲜血从鲨鱼的背上渗出,但是鲨鱼的速度并没有因此减缓,相反,突如其来的攻击激起了它的狂性,它更加迅猛地撞向了船身。
眼看已经无法阻止鲨鱼的撞击,杰拉德双手缠紧了帆绳,放声大喊:“碰撞!抓稳!”
“嘭”的一声,鲨鱼狠狠地撞在船身左侧,蓝色森林号被撞得在海面上旋转了半圈,船身向左侧倾斜,左舷几乎都要触及海面。
甲板上的船员无一幸免地全部摔倒,有两名没有抓牢的船员被震飞出去落进了海中。这两人水性不错,很快就浮出水面大声呼救,但是船上的人们无暇顾及他俩,等到船身好不容易停止摇晃,鲨鱼已经掉过头冲着他俩游来。
这两人吓得拼命地朝船的方向游动,甲板上的船员手忙脚乱地扔下了绳索,还有船员不停地朝着鲨鱼的影子放箭,但是为时已晚。
鲨鱼直接把其中一个人卷入了水中,那人拼命挣扎着冒出头来,他挥动着双手想要抓住不远处的绳索,他悲号着希望得到上天的怜悯,可是他的双手很快就垂落下去,他的喉咙也没能发出一点声音,只有乌黑的血水从他的嘴巴中倾泻出来,他瞪圆着双眼,恨不得用目光代替自己留在这个世上,可是海水很快就将他的一切无情吞噬,只在水面上留下了一滩猩红的血沫。
另外一人发疯一般游向绳索,船上的人也在嘶声呐喊。三角鳍在不远处转了一个圈又绕了回来,吓得那人求救的声音变成了哀鸣。
他好不容易抓住了绳索,船上的人一刻也没有耽误地将他拉出了水面。可是就在大家以为此人已经成功脱险的时候,一张血盆大口从他正下方的海水中冒了出来,一口就将他咬成了两截。
船舷上爆发出了一阵惊呼,那人惊恐地望着头顶上的人群,又低头看了看空荡荡的下身,眼中满是不信和恐惧,他试图说些什么,他也不想松开手中的绳索,可是,他终究还是闭上眼睛掉落海中。
杰拉德亲眼看着手下成为了鲨鱼的点心,愤怒得暴跳如雷,他夺过一柄鱼钩枪,刚准备攀上船舷,突然一名船员气喘吁吁地跑上甲板,大叫道:“不好啦!船舱进水啦!”
杰拉德爆出一句脏话,冲着船舷旁边的其他船员怒吼道:“你们给老子把那条鲨鱼杀了,否则,你们全都给老子喂鱼去!”,吼完,他扔下鱼钩枪,跟着船员跑到了货仓之中。
此时货仓中的积水已经没及了人的小腿,船员领着杰拉德找到了漏水的部位,因为鲨鱼的撞击,船壳上有两片木板已经开裂突起,海水正从这个位置不停地涌进船舱。
有船员试图用木板和钉子修复缺口,但是船壳木板的镶嵌方式很是特殊,当它们从紧致的配合结构中脱迸出来,再想恢复成原来的模样,其难度远非木板和钉子能够解决。
“蠢货!全都把衣服脱啦,塞满裂缝,再用木板固定!”
船员们唯唯诺诺赶紧动手,杰拉德又命人找来水桶和抽水泵把船舱中的积水弄掉。
船员们忙做一团,瑞切尔也没闲着,他趴在船舷上,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海面。此时海面上已经朦胧一片,持续的海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歇,鼓胀的船帆干瘪下来,淡淡的水雾在水面上逐渐弥散。瑞切尔什么也看不真切,但他的眼睛一刻也不愿离开海面。
暗室中,赛琳娜紧张地望着普里兰德,几次想开口询问,但都强行忍了下来,直到普里兰德突然张开眼睛,轻呼道:“海里好像还有东西!”
赛琳娜瞪大了眼睛,普里兰德歉意地说道:“大人,属下已经尽力了,这条鲨鱼属下控制不了。它已经处于一种癫狂的状态,只怕这艘船迟早会被它撞沉,还请大人责罚。”
赛琳娜不知道普里兰德所谓的“责罚”从何而来,因为她不知道鲨鱼对于血腥的敏感,所以普里兰德说的一通话她似懂非懂,她所关注的重点却是普里兰德的上一句话:“海里还有什么?”
普里兰德摇了摇头:“属下不敢断定,但是刚才属下在与鲨鱼缠斗的时候,瞟见深海之中似乎有一团很大的光点。”
“深海中有光点?大师,你是不是眼花了?”
“属下也怀疑眼睛有问题,所以属下本想控制一条小鱼去看看,但是附近水域被鲨鱼这一顿搅和,鱼群都跑得无影无踪了。”
赛琳娜表现出一脸的无奈,她的脑海中被各种好奇的猜测占据,不过没过多久,她就被船体的再一次晃动拉回了现实:“大师,就没有别的办法阻止那条鲨鱼了吗?难道我们要眼睁睁地看着一船人葬身鱼腹?”
普里兰德叹息道:“他们想活命,看来只能寄希望于鲨鱼放弃攻击了。”
这一轮的撞击虽不及前几次强烈,但对船员们造成的恐慌并不比任何一次轻,尤其是夜幕缓缓降临,莫名的恐惧在黑暗中滋生壮大,原本忙碌喧闹的场景渐渐安静下来,跑动的船员们也一个个停下了脚步,沉重的气息将蓝色森林号凝固着,静静地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杰拉德发现了异状,他飞奔上甲板,冲着甲板上发呆的船员们怒吼:“都在干什么?不要命了吗?还不给老子动起来!”
有船员呜咽道:“头儿……头儿不见了。”
杰拉德这才发现甲板上没有了瑞切尔的身影,他慌忙跑到船舷旁探头下看,可是船舷外一片茫茫,哪里又有瑞切尔的影子。
那船员在杰拉德身后哭道:“刚才头儿没站稳,掉了下去,到现在都没有一点声音。”
“混蛋!”杰拉德反手一记耳光狠狠地抽在那名船员的脸上,高声喝道,“还不放下救生筏,跟我下去救人!”
“可是……”那船员捂着半边脸支吾了半天,终于没敢再多说半句。杰拉德操起两柄鱼钩枪,命令三名船员举着火把跟他上了救生筏。
海面上安静得有些异常,听不到呼救的声音,只剩下海水扑打船身的单调节律。杰拉德站在船首,高举着鱼钩枪,借助着火把的光亮搜寻着水面上的一切可疑迹象。
救生筏上的水手们害怕得浑身哆嗦,他们的眼睛如猫头鹰一般四下扫视,船桨在他们手上摇动着,出水和入水时都不敢发出一丁点声响,生怕打破了这种可怕的寂静,生怕会引来杀生之祸。
轻薄的雾气渐渐弥散,像飘动的轻纱从救生筏旁滑过,把海面笼罩得如同诡异的魔境,那条令人胆寒的鲨鱼便成了魔境中凶狠残忍的魔头,随时有可能夺走众人的性命。
船员们的一举一动,都被普里兰德转述出来。
赛琳娜有如身临其境,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她并不担心这帮人最终会是怎样的结局,只是因为这种氛围太过压抑,让她情不自禁地把自己跟众人联系在了一起,再加上她一心指望抵达这帮人的巢穴,所以她并不想就此草草完结,她总是请求普里兰德为这帮人提供必要的帮助,然而普里兰德已经无能为力。
救生筏围绕着蓝色森林号转了两圈仍是一无所获。
杰拉德的心都吊到了嗓子眼上,他明知瑞切尔生还的希望几乎为零,他也知道在深黝的海水中,那条杀人的狂鲨正在蠢蠢欲动,但他就是不愿放弃。他与瑞切尔同生共死多年,尽管两人平日里互相折损,甚至还会因为某些事情吵架动手,但是当真遇上了今天这般的生死抉择,他不可能为了自己苟存而不管瑞切尔的死活。
但是另外三名水手再也忍受不住,他们不顾杰拉德的命令,使劲摇起了双桨,试图将救生筏划回蓝色森林号。
杰拉德转身怒道:“你们干什么?”
水手们为了保命,再也管不了其他,其中一名水手喊道:“我们要回去,我们不想死!”
“混蛋!你信不信老子现在就要你的命!”杰拉德挥起鱼钩枪威胁着,谁料另外两名水手突然动手,其中一人抓住了鱼钩枪的长柄,另外一人飞起一脚,正好踢在杰拉德的大腿外侧。杰拉德站立不稳,意图借助鱼钩枪稳住身体,可是抓住鱼钩枪的水手撒开了手,杰拉德再也无处借力,在船首晃悠了几下,一头栽进了水里。
等他从水中冒出头来,救生筏已经在几米之外。他刚想破口大骂,忽然感觉脚下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他的一颗心禁不住狂跳起来。
第六十六章 深渊异兽
鲨鱼!
杰拉德如同掉入了冰窟窿,浑身血液在这一瞬间几近凝固,他刚喊出“鲨鱼”两个字,就见救生筏在一次猛烈的撞击下,从水面上腾空飞起,在一米多高的空中翻转了两圈,继而砸落海面。
救生筏中的三个人全都掉进水中,他们试图自救,可是鲨鱼没有给他们任何机会,短短几分钟之后,海面上扑腾的水花和撕心裂肺的嚎叫都归于平静。
杰拉德吓得呆在水中一动也不敢动,就连凫浮的手脚也不敢有太大动作,他就这样静静地泡在水中,任由海水带着他起伏漂流。
他看着不远处闪动的火把,看着蓝色森林号硕大的影子,却发觉那是最遥远的奢求。这段距离以他的水性,最多五分钟就能游过去,可是在这五分钟当中,谁知道鲨鱼会在什么时候出现,会以哪种方式夺去他的性命,在他看来,那条鬼魅般的黑影正潜藏在他的下方,随时都有可能把他撕成碎片。
海面上的这场杀戮,船上的船员们看得并不清楚,但是所有人都能猜到发生了什么,甲板上再度被可怕的寂静笼罩。
时间在死寂中一分一秒地过去,杰拉德被洋流带着离船越来越远,他内心的恐惧和求生欲随之越来越强,他终于决定冒死一搏,宁愿死在鲨鱼口中,也不愿被孤单地遗漏在茫茫大海之中。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头扎进海水中,他自以为这种潜泳的方式,发出的声音是最小的,可他并不知道鲨鱼追踪目标更多的是通过水中的震动和水流的变化,所以当他没游出多远,就感觉身后有一道黑影跟了上来。
杰拉德吓得忍不住狂叫起来,无数的气泡从他口中喷出,而他的游泳姿势也变成了毫无章法的疯狂举动。就在他认为必死无疑的时候,一大团闪烁的光点从深海中快速升腾上来。这团光点没有固定的形状,彼此之间的位置始终在发生着变换,像是一团集群游弋的发光鱼群。
杰拉德已经无暇顾及,鲨鱼的利齿离他的脚跟只剩下不足一米的距离。这一米对于鲨鱼来说,只需要摇摆一次尾巴,对于杰拉德来说,却是千钧一发的生死瞬间。
杰拉德绝望地惨叫一声,他扭头看见鲨鱼张开的大嘴,也看见了牙齿上闪烁的寒光,内心的绝望击溃了求生的本能,他竟无法继续挥动手臂,任由自己漂浮在水中,等待着成为鲨鱼的美餐。
只是,这一米这一秒,鲨鱼竟然没能冲到杰拉德面前。它那快速游进的身体忽然被硬生生的遏止,随即从海水中腾空而起,滞留在离海面两米多高的空中,将大量的海水如同暴雨般洒落在海面上。
杰拉德惊魂未定,却见一束直径接近半米、闪耀着光点的光柱从海面上探出,包裹着鲨鱼,将鲨鱼顶在半空,任凭它如何扭动,始终无法摆脱光点的束缚。
海面之下,一团由光点组成的巨大物体占据了杰拉德大部分的视线范围,密如繁星的光芒透过厚重的海水摇曳着,将这一片海域照得隐约可见,束缚着鲨鱼的光束正是从这一团光点中伸出,只是杰拉德死里逃生,根本顾不上那团光点是什么东西,更无心欣赏这一奇景,他只知道趁此机会拼命朝蓝色森林号游去。
就在此时,一声沉闷的怪声从深海中传来,整个海面被震得激荡起来,无数水珠在海面上溅跃,如同暴雨中溅起的水花。杰拉德骇得扭头望去,只见那束光柱开始摇晃,鲨鱼就像是纤细的枝干顶着的硕大果实,在晃动中摇摇欲坠。
随着摇晃幅度的加大,那光柱似乎难以承受鲨鱼的体重,摇晃变得越来越吃力,整束光柱只能通过旋转来化解巨大的惯性。
杰拉德竟被这一幕惊呆了,他出神地望着空中飞舞的鲨鱼,还有那化作漫天繁星的光点,总觉得自己就在梦境中一般,甚至连鲨鱼在旋转中快速掠过他的头顶,他也只是张大了嘴巴痴痴地望着,完全忘记了自身的处境。
忽然,缠绕在鲨鱼身上的光点如同流萤一般四下散开,那条被困住的鲨鱼像是一颗被攻城车投掷的巨石从空中掠过,准确地砸在蓝色森林号的侧面。
鲨鱼体型巨大,光柱抛出的力量也不可估量,蓝色森林号经受不住如此沉重的打击,船身瞬间被砸得碎片乱飞,一个巨大的缺口出现在船身中间,整条船变成了仅有藕丝相连的两段。
甲板上的船员当场被砸死五六个,剩下的不是被震飞到海中,就是被震晕在甲板之上,一时间哀嚎遍野,狂躁的海水瞬间涌进了缺口,船身在海水的冲灌下发出阵阵可怕的声响。
暗室中的两个人也被震晕过去,所幸普里兰德很快苏醒,他见无法唤醒赛琳娜,便顺手捡起了一只水壶,将剩余的冷水全都淋在她的脸上。
赛琳娜清醒过来,她感觉到身下的地板有了明显的倾斜,赶忙问道:“大师,这是怎么回事?”
普里兰德并未立即回答赛琳娜的问题,他反问着赛琳娜是否受伤,直到确认她的身体并无大碍才回复:“大人,属下也不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但是甲板上已经乱成一锅粥了,船员们在大喊弃船,看来船体受损严重,您看我们是不是也该离开了?”
“我想出去看看。”赛琳娜有些不甘心,“万一情况不妙,再走不迟。”
普里兰德领命,但那扇暗门因为船体倾斜变形而卡死,几经尝试之后,他只能举起一张椅子在暗门上砸出一个窟窿。
两人穿过乱糟糟的船长舱房,快步来到舰桥之上。此时船只的几根桅杆已经断裂,船帆有些倒入了海中,有些则散落在甲板上。甲板上的碎木和帆布被火把引燃,烧起了几团熊熊大火,把甲板和周围的海域照得通明。
甲板上活着的船员已经爬上了救生筏,几只筏子正在快速离开下沉的蓝色森林号。
船身开始严重倾斜,船头的甲板离海面只剩下了咫尺之遥,甲板和船舷上的巨大坑洞如同怪兽张开的大嘴,疯狂地吸食着海水,鲨鱼的身体卡在破损的船体中不再动弹,而不远处的海面上,几束闪烁的光点在黑暗中左右摇动,海面之下,隐隐约约一团亮光正在慢慢隐去。
“大师,你快看!”赛琳娜指着光团惊呼道,“那是什么?”
普里兰德若有所思地回答:“看样子,很像是属下在深海中看到的那一团东西,只是不知道它竟然有这么大。”
赛琳娜还待问些什么,一阵连续的噼啪声传来,甲板上的裂痕正在快速扩张,碎裂的木片从裂痕处崩碎而起四下飞散。因为船体的结构受到了破坏,船身无法继续承载船尾的重量,整条船随时都有可能断成两截。
“大人,我们赶紧撤吧。”普里兰德担心出现意外,力劝赛琳娜离开,赛琳娜也被这种阵势吓得心惊胆战,不敢再做停留。
回到城堡之后,赛琳娜把所有线索和经历向雷纳多进行了汇报,雷纳多听完沉吟半晌:“这帮家伙明明不是兰林德岛的人,为什么要假冒?扎卡明明已经归顺,为什么暗地里还有这么多名堂?难不成知道这个秘密的人越来越多了?”
赛琳娜一直垂首跪在雷纳多面前,她偷瞄着雷纳多阴晴不定的神色,对雷纳多的想法也猜到了几分,她见雷纳多沉默了很长时间,忍不住试探道:“殿下,是否需要属下再次前往旧都市盯住弗森和扎卡?”
“嗯……”雷纳多犹豫了一下,说道,“这事先缓一缓,你在禁忌之地这么一闹,他们已然有了戒心,现在回去不见得会有结果,还不如听之任之一段时间。”
“殿下英明,属下遵命。”
“你先退下吧。”雷纳多挥了挥手,转身走到窗前,望着满天的繁星陷入了沉思。
兰林德岛,是塞克洛斯大陆以南的一座海岛,岛上的面积不算很大,岛上的居民也不足万人。这个岛,赛琳娜可能不清楚,但是对于雷纳多而言,那是再熟悉不过,因为他从小就在那里长大。
这座岛,有着悠久的历史,岛上的居民大都是数百年前殖民者的后裔,他们的血管中一直流淌着战斗的血液,每一个人都是骁勇善战的勇士,就算是妇女儿童也不容小觑。岛上还建造着为数众多完备强大的防御工事,能够有效防范来自海面上的进攻,所以这么多年以来,很少有人敢向这座岛屿寻衅滋事。
没有战事的兰林德岛居民,过上了农耕牧渔的简单生活,海上贸易对于他们来说可有可无,除非是一些必需的材料,否则的话,他们宁愿没有任何外来的船只和商人扰乱他们的清净。
因此,兰林德岛与外界的联系并不紧密,对于塞克洛斯大陆上发生的事情,他们不可能了解得如此及时,更加不会出现赏金猎人参与到大陆的猎奇行动当中。
正因为如此,雷纳多才会对这帮人的行迹感到怀疑和担忧,尤其此事还牵扯上了贝玛特人和禁忌之地等多种势力,更加让他感觉此事不会如表象那么简单。
至于赛琳娜提到的奇怪闪光物体,雷纳多也是早有耳闻。
在兰林德岛渔民的传说中,深海之中有一种异兽,它长着鲸鱼般的脑袋和身体,却比鲸鱼大了不知多少倍,它还有着章鱼触须般的尾巴,但是它的触须又远远不止八条。最神奇的是,它的外形可以随心所欲的变化,而且它的身上永远闪烁着光点。
渔民们给它取了一个名字,叫做休格厄,意思就是海中的神兽。
没有人知道休格厄的性情,也没有人见过它的真实面目,它一直存在于口耳相传之中,没想到竟然被赛琳娜遇上,这一点令雷纳多很是诧异,它的出现,究竟只是巧合还是在预示着什么?
这些事情,雷纳多想不出头绪,他也没有过多的心思放在上面,既然船沉了,跟踪的目标也丢失了,花费太多的精力显得有些小题大做,眼下他更急于编造一个关于混沌原石的谎言,所以他决定天亮以后,继续派遣赛琳娜前往幻城打探虚实。
雷纳多辗转了一夜,直到清晨时分才勉强入睡,可是没睡多久,希斯曼再度登门,她告诉雷纳多,在塞布隆城中出现了一些奇怪的现象。
原来,自从凯文坐上王座遁入石壁之后,希斯曼就派遣手下守住了塞布隆城的每一个敏感位置,她对此充满了好奇和期待,她坚信凯文已经进入了下一道机关,而且相信他一定会在某个时间某个地点重新返回。
皮斯奈尔成了希斯曼的重点怀疑对象,她怎么也不相信皮斯奈尔的那套说辞,可她也料想不到塞布隆最大的秘密是古澌汀留下的结界,所以她在审问皮斯奈尔时难免有些无的放矢,加上皮斯奈尔一口咬定之前对这些事情并不知情,希斯曼对它也是无可奈何。
等了几天之后,希斯曼有些耐不住性子,皮斯奈尔却表现得格外淡定,其实它的心里也是忐忑不安,它既希望凯文能顺利打通结界,又不愿意凯文在这种情况下完成破解,毕竟希斯曼天天守在塞布隆,万一被她察觉了其中的真相,它不仅会竹篮打水一场空,还有可能由此引来杀身之祸。
而且,凯文此时的一举一动并不在它的控制之下,所引发的结果自然也不会受控,它想解开结界之谜,但前提必须是对它有利,或者说,能够为它所用,所以,它成天默默祈祷希斯曼早日离开,同时也希望凯文尽可能的不要在这段时间中获取实质性的结果。
希斯曼则变得越来越焦躁,她甚至想命人砸开石壁,不过她的想法很快就被现实否决,因为那面石壁比塞布隆山腹中任何一处都要坚硬,哪怕皮斯奈尔调遣了最厉害的能工巧匠,也对那面石壁无计可施。
希斯曼没有别的法子,只能命令手下密切关注塞布隆城中的异常动态,还通令所有的精灵,不管什么时候,只要发现了异常,必须立刻进行汇报,否则只要被查出来,必将严惩不贷。
这一日,希斯曼正在小憩,忽然有手下赶来禀告,说城门洞的中间位置出现了异常的光膜,但是还没等守城的精灵看清楚,它又迅速消失了。
希斯曼闻言大喜,忙带领众人赶到城门洞中,然而她蹲守了大半天,那道所谓的光膜却再也没有出现。
第六十七章 缜思慎行
凯文返回维兹娜裂谷时,瓦奇人已经提前一天抵达,在众人的齐心协力下,裂谷中又重新焕发出了勃勃生机。
凯文刚一出现,几名守卫已经快速围了上来,齐刷刷跪在凯文面前,喜形于色地高声欢呼:“大哥回来了!”
图纳西听见守卫的呼喊,赶忙跑了出来,他刚要跪倒,却被凯文一把搀住。
凯文不顾图纳西错愕的神情,给了他一个热情的拥抱。图纳西受宠若惊,等凯文撒开手臂之后,退后两步,单拳击胸躬身垂首说道:“大哥,帕奴全族已经安全返回,大哥交代的事情,帕奴也全都安排好了。”
“辛苦你了。”凯文还没有完全适应这个“大哥”的身份,对于瓦奇人的恭敬,他有些享受也有些难为情,他赶忙请图纳西免礼,又请众守卫起身,他还试图说些什么客套话,可是越来越多的瓦奇人收到了讯息,陆陆续续从四面八方涌到了这里,一齐跪在平台下雀跃不止。
艾米丽和菲尼也闻讯赶来,三人激动得拥抱在一起。艾米丽忍不住抽泣起来,哽咽地说道:“凯文哥哥,你终于回来了,我和菲尼都担心死了。”
凯文看着艾米丽的模样,有心逗她一下,便抹去了她脸上的泪珠,顺势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打趣道:“你更担心的,应该是卡尔的安危吧?”
艾米丽一听就急了,她推开凯文的手臂,跺着脚嗔怒道:“我哥哥的伤我当然担心啦,但是,这不等于不担心你啊。”
凯文讨了个没趣,只得装模作样在菲尼肩窝处打了一拳,连声干笑,巴望着菲尼能给他找个台阶,谁料菲尼并不理会,还帮着艾米丽数落凯文:“你和卡尔都是艾米丽的哥哥,她担心你们很正常啊,哪有什么孰轻孰重?”
“就是!”艾米丽嘟着嘴满脸的不高兴。
凯文瞪了菲尼一眼,只得向艾米丽道歉,说了半天好话,又把卡尔疗伤的情况详细描述了一遍,这才让艾米丽消了气。
一旁的图纳西笑眯眯地看着他们说闹,直到气氛缓和下来,他才凑上前道:“大哥,恩人,今天瓦奇人找回了大哥,恩人的哥哥也康复有望,帕奴那里还有一点存酒,帕奴一起庆贺一下吧。”
凯文如释重负地赶紧答应,图纳西便请瓦奇人各自散去,然后领着凯文等人回到石洞之中。
几杯酒下肚之后,艾米丽已经忘记了刚才的事情,她挤坐到凯文的身旁,神秘地问道:“凯文哥哥,你为什么能飞呀?”
凯文见艾米丽的神色中并无伪装,生气的表情也消失不见,心中顿觉舒畅,但他并没有回答艾米丽的问题,而是反问道:“最近几天时间,你有没有去过那条隧道?”
“没有啊,我想都没想过要去那里,这里只留下我和菲尼两个人,隧道那么长,又黑灯瞎火的,我才不敢去呢。”艾米丽说到这里,眼睛中忽然闪烁起来,“凯文哥哥,你是不是发现了大洞里的秘密,获得了厉害的法术,就像我的洛利维雅戒指一样?”
凯文笑道:“是,也不完全是。”
“那你快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嘛……能不能等卡尔回来以后再说,我可是答应过你哥哥,这个秘密要大家一起分享的。”
“不行,我现在就想知道!”艾米丽站起身来,双手叉腰气鼓鼓地瞪着凯文。凯文怕她真的生起气来不好收场,便拉着她坐下,抿了一口酒水,然后把返回塞布隆之后的惊奇遭遇娓娓道来。
这个故事整整说了一个小时,虽然凯文隐瞒了得到逆鳞的过程,省去了传送门和升降平台的相关细节,艾米丽、菲尼和图纳西仍旧听得如痴如醉,有如身临其境一般。故事刚讲完,艾米丽就跳了起来,拉扯着凯文的胳膊直嚷嚷:“凯文哥哥,快带我去看看!”
凯文早知道艾米丽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图纳西和菲尼也在一旁极力怂恿,凯文硬推不过,只得带着他们回到了大洞之内。
三个人的反应都在凯文的意料之中,各种惊叹各种疑问层出不穷。凯文尽可能地解答着他们的问题,但是只要涉及到石门和平台的问题,他都一概进行回避。
这么多关键问题得不到答案,艾米丽的好奇心自然得不到满足,她连珠炮一般地抛出一大堆疑问,只差没有直接责备凯文了:“凯文哥哥,你说你从密室出来之后,这里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可是这块地面为什么会在这个位置,难道古澌汀早就算好瓦奇人会把隧道挖到这里?还有,既然你已经到了密室,知道了很多古澌汀的秘密,他怎么可能不告诉你这三扇石门的用途?另外,这些石头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也说不清楚,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故意瞒着我们?是不是不把我们当朋友看待?”
凯文被问得有苦难言,他刻意隐瞒一些事情,确实是有他的打算,然而他的故事虽然编得有头有尾,细心的艾米丽还是觉察出了其中的问题。
“这些事情我确实说不清楚。”凯文尽力申辩,“我想古澌汀肯定想不到瓦奇人会挖出这么一条隧道,他设计这样一个平台,肯定有他的用意,也一定隐藏着什么秘密。按理说,这些谜团应当需要进一步破解,之不过被这条隧道打乱了节奏,所以才被我中途脱离,否则的话,我现在应该还被困在其中无法离开。”
这段解释有些牵强,但也不无道理,艾米丽细想之下也就勉强接受了:“凯文哥哥,那接下来的谜题,我跟你一起破解好不好?”
“行啊。”凯文装出一副兴奋的样子,“有你这个古灵精怪帮忙,应该会简单很多。”
艾米丽颇为得意地点着头,逗得凯文使劲憋着才没有笑出来。
几个人在平台上又逗留了一段时间,这才意犹未尽地返回维兹娜。此时天色已经全黑,几个人聚在一起尽兴地吃了一餐晚饭,这才各自返回休息。
待到夜深人静,凯文找机会偷偷溜了出来,独自来到图纳西的住处。
图纳西见到凯文并不诧异,他要求守在洞口的守卫全都撤离,然后坐到凯文身旁,低声问道:“大哥是不是有事跟帕奴商量?”
凯文淡淡一笑:“你猜到啦?”
“帕奴猜想大哥应该是想好了进攻塞布隆的计划,又不想恩人和菲尼冒险,所以才会在这个时候来找帕奴。”
“真是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凯文赞道,“我之前确实有过一些想法,但是这些天来我一直在权衡,想来想去拿定了一个主意,想跟你商量一下。”
“大哥千万不要跟帕奴客气,有什么安排尽管直说,帕奴一定照办。”
凯文抬了一下嘴角:“竖洞中的那个平台,并非古澌汀特意安排出现在那个位置,它是由我操控着从洞顶降下来的。平台上的三扇石门是一种传送装置,其中一扇可以直接传送到塞布隆城墙的门洞之中。”
“真的?那太好了!”图纳西兴奋得直拍大腿,“大哥要帕奴挑选精锐,是不是早就计划着借助传送门偷袭塞布隆?”
“我之前确实是这么打算的,我原本计划从三十名精锐中分出十人去救我的朋友,再安排五人前去捉拿皮斯奈尔,剩下的十五人负责偷袭希斯曼。”
“这个法子好啊!大哥,人和装备帕奴都准备好了,只等大哥下令。”图纳西从凯文的故事中记住了希斯曼这个名字,当凯文再次提及此人时,他并没有觉得陌生,他已经被凯文的计划刺激得热血沸腾。
“图纳西大哥,你先别急。”凯文一把按住蠢蠢欲动的图纳西,“这个计划存在重大的缺陷,实行起来风险太大,所以……”
“大哥担心什么?如果人手不够,帕奴可以带领全族人一齐杀进塞布隆。”
“这样不妥,传送门的宽度有限,同时传送的人员就会受到限制,如果全族出动,势必花费很长的时间,也就无法避免被精灵族发现。它们一旦启动穹顶夹层中的防御弩机,只怕没人能够躲得过去。”
“穹顶夹层?防御弩机?”
“你不知道?在塞布隆城的穹顶上有一层跟穹顶一样大小的夹层,里面布满了弩机,这些弩机只要启动,射出的弩箭足以覆盖整个塞布隆城。”
“好歹毒的皮斯奈尔,竟然建造出这等狠毒的防御工事。”
“这么说来,在你们被赶跑之后,皮斯奈尔一定对塞布隆的防御体系进行了大幅度的改建。”
图纳西默默点了点头。
“那,会移动的地下迷宫,你可知道?”
“天哪!”图纳西惊呼道,“难道亚达真的把那里改造成了移动迷宫?”
凯文从图纳西的表情中读出了些什么,在他的追问下,图纳西答道:“当初皮斯奈尔和萨拉里奥大哥交好的时候,曾经提出把用于防御的迷宫改建成可以定时变幻的移动迷宫,以防止别有用心的人偷偷记下进出的道路,可是萨拉里奥大哥觉得改建工程过于庞大,所需的人力物力难以估计,就否决了这个建议,哪曾想,皮斯奈尔居然做到了!”
“这么说来,你是知道这个迷宫了?”
“帕奴只是听说过,但是没有见过设计图纸,也不清楚其中的奥妙。”
“那你认识这些符号吗?”凯文顺手拿起了一只碳棒,在石头桌面上画下了几个迷宫中的符号。
图纳西仔细看了又看,迟疑地说道:“这不是瓦奇族的文字,也不是圣域中任何一个种族使用过的文字,这其中有瓦奇族文字的影子,但更多的像是精灵族文字的结构,帕奴猜想,这些符号应当是皮斯奈尔专门为迷宫创造的。”
“没错,据巴库说,这些符号就是出自皮斯奈尔之手。它们不仅可以表示前进的方向,还包含着迷宫移动的时间和位置,如果不明白这些符号的意思,就算你有千军万马,也会在迷宫中迷失方向,然后被迷宫中的机关杀得片甲不留。”
图纳西惊骇得瞪圆了眼睛,感慨道:“多亏大哥机缘巧合掌握了这些,否则的话,瓦奇人一旦决定正面进攻,只怕真的会在迷宫中全军覆没。”
凯文笑道:“如果没有我,你们也不会冒险从正面进攻,但是有了我,我会要求你们冒这个险。”
凯文不等图纳西做出反应,把所有已知符号全都画在了桌面上,并逐一把意思进行了讲解。这些图案及其意思都是从巴库那里学来的,巴库还补充了部分凯文未曾见过的图案。凯文要求图纳西牢牢记住,并尽快传授给其他人。
图纳西不敢大意,花了相当的时间进行记忆,但他心中有个疙瘩一直没有解开,等到好不容易完成了强记,他赶紧问道:“大哥,说了这么多,帕奴还是不知道大哥担心的事情。”
凯文微微一笑:“皮斯奈尔与希斯曼表面上是上下级关系,但是据我观察,他们之间隐藏着深层的矛盾,他们现在能够相安无事,完全是因为彼此都有所顾忌又在相互利用,他们之中的任何一方,都不可能成为要挟对方的把柄。”
“哦。”图纳西听懂了其中的意思,“大哥是担心万一行踪暴露,就算俘获了皮斯奈尔或者希斯曼,也无法保证大家全身而退,除非……”
“是的,我对擒拿皮斯奈尔有一定的信心,但是希斯曼藏身于哪个角落,她的手下有多少守卫,这些情况我们一无所知。如果我们盲目的在城中四处搜寻,迟早会被精灵发现行踪,到那时,不仅族人会陷入敌人的腹地无法脱身,连传送门的秘密也会被敌人猜到,这个夺回塞布隆的法宝就会白白丢失了。”
“帕奴明白啦。”图纳西脸上闪过一道兴奋的神采,凯文看得真切,忙问道:“图纳西大哥,你想到了什么?”
图纳西结巴了两声,在凯文的再三追问下,终于开口说道:“帕奴可以率领一支队伍从正面进攻塞布隆,以吸引敌人的注意力。大战临头,帕奴猜想皮斯奈尔和希斯曼一同督战的可能性很大,大哥就可以乘其不备,率领精锐队伍杀入敌人后方,亚达一定会阵脚大乱,如果大哥能制服皮斯奈尔和希斯曼最好,就算不能,帕奴和大哥两面夹击,也有胜算收复塞布隆城。”
“图纳西大哥,你跟我想到一块去了。”
得到凯文的赞扬,图纳西并没有开心的模样,反而显得有些沉重:“可是,基索的那位朋友怎么办?战事一起,只怕皮斯奈尔不会放过亚达,很有可能会用亚达做盾牌,难道大哥不担心亚达的安危吗?”
第六十八章 孤身犯险
“我来找你,就是为了同你商量这件事情。”凯文正色道,“我的那位朋友名叫哈里,他救过我的命,也是我最尊敬的人,所以,我绝不能让他成为希斯曼手中的棋子,更不能让他命丧塞布隆。”
“难道,大哥准备单枪匹马去救人?”
“我正有此意。”
“那可不行!”图纳西腾的一声站了起来,“大哥,把这个任务交给帕奴吧,帕奴保证救出哈里先生。”
凯文心存感激:“我是古澌汀转世,不管是皮斯奈尔,还是希斯曼,他们都想从我身上挖出更多有价值的东西,所以就算我不慎失手,短时间内也不会有性命之忧,这件事情,你就别跟我争了。”
“可是大哥……”
“别再可是了,我是大哥,我有责任保全瓦奇族,而且,在发动最后的进攻之前,我必须确保传送门处于绝对保密之中,虽说你现在知道了那些石门的作用,但是如何开启,如何运作你并不知道,而且我也暂时不会告诉你,这一点还请你不要多心。”
“帕奴明白大哥的一片苦心,但是帕奴好不容易找回大哥,真的不愿……”
“放心啦,我都说过不会有事的。如果我能成功救出哈里先生,我们立刻着手进攻塞布隆,就算我失手了,我也会想尽一切办法逃出来的。但是在我没有回来之前,我以大哥的身份命令你,绝对不能擅自行动,更不能对塞布隆发动自杀式的进攻,哪怕我真的死在皮斯奈尔手里,你们也得在这里等着,直到我再次找到你们为止。”
“大哥!帕奴已经等了数百年,难道还要帕奴再等几百年吗?”
“呸呸呸,一点也不吉利,你就不会说点好话吗?”
图纳西一愣,见凯文憋着笑意装出责怪的模样,尴尬地笑道:“是帕奴嘴笨,请大哥原谅。”
凯文终于没能憋得住,他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图纳西大哥,你还能活多少年?”
“这个……”图纳西又懵了,“大哥……这个……瓦奇族承蒙圣域的恩赐,理论上能够活下去的时间是不受限制的……”
“这就不用担心啦,你呢,就安心地带领族人好好活着,一天也好,一百年也罢,反正等我回来就行。至于那条隧道,我个人不建议继续挖下去,因为我不确定是否能够挖通,也不确定最终会挖到什么位置。”
“帕奴听大哥的,可是大哥,营救哈里先生的事情,是不是再考虑一下?”
“从我进入结界到今天已经过去了近十天,我不知道他们会怎样对待哈里先生,我担心万一皮斯奈尔探查过哈里先生的大脑,它就会知道塞布隆城中还有十多个特殊人物,他们都是我的战友。其实,我与塞布隆扯上关系,最根本的原因就是为了营救他们,万一这个秘密被皮斯奈尔知道,只怕会更加棘手。”
图纳西再一次被震惊,到现在他才知道事情的真正起因,心底对凯文更是钦佩得五体投地,追随凯文的信心和决心也更加坚定。
凯文又道:“考虑到营救哈里先生存在很大风险,我最终决定独自前往,毕竟你们也是我的朋友,是我的兄弟,你们的性命同样珍贵,我永远做不到把哈里先生当朋友,而把你们当草芥,所以,图纳西大哥,这件事情我已经想好了,你就当这是我的命令吧。”
“大哥……”凯文的一席话说得图纳西哽咽得无法言语。
凯文伸出一只手掌,紧紧地跟图纳西握在了一起,他对图纳西说道:“其实你的任务并不比我轻松多少,在我营救哈里先生的这段时间内,你必须拿出正面进攻塞布隆的作战方案,你和瓦奇族的兄弟们很有可能在战斗中付出惨重代价,你要做好充分的准备啊。”
“大哥放心,瓦奇族因大哥而生,为大哥而死,这都是瓦奇族的福气!帕奴一定会谨遵大哥之命,拼死夺回塞布隆!”图纳西站起身来,单膝跪在凯文面前,击胸宣誓。
凯文用力将图纳西搀扶起来:“那,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另外,我还有一事拜托。”
“大哥尽管吩咐。”
“卡尔和我的战友麦克斯带了一队人马驻扎在塞布隆以南的丛林中,你尽快派人护送艾米丽和菲尼跟他们汇合,并请他们原地待命三天。如果我顺利返回,我会专程找他们商量行动计划,如果超过三天没有任何消息,就请他们撤兵。”
“帕奴明白,帕奴一定会挑选几名最优秀的士兵,安全护送恩人和菲尼抵达目的地。”
“那就谢谢了。”凯文估摸着时间已经接近深夜,他向图纳西辞别,却见图纳西的眼神中依然流露着担忧的神色。
凯文心念一动,从背脊上把逆鳞抽了出来,轻轻压在石桌的一角,随后用上暗力,石桌竟然如同豆腐一般被切掉了一块。
“啊!”图纳西惊呼起来,逆鳞的外形和鳞片的翻滚已经令他瞠目结舌,没想到它竟然如此锋利,匪夷所思之余,他请求着接过逆鳞,却发现它变成了一根布满鳞片的棍子。
“大哥,这……”
凯文笑着取回,逆鳞又恢复成锋芒毕露的样子,凯文颇为得意地挥动了几下,说道:“这是古澌汀用过的神兵利器,它有一个很形象的名字,叫做逆鳞,有了它,想必没有人能困得住我。”
图纳西喜道:“这就是那把助大哥打败雪怪的神兵么?大哥有这般神兵相助,帕奴也就放心多了。”
凯文把逆鳞插回背后,忍不住多叮嘱了一句:“艾米丽心如发丝,她一定会对我的行踪产生怀疑,所以你要一口咬定我是不辞而别的,千万不要多说其他,免得被她觉察破绽。”
“帕奴明白。”图纳西到此刻也顾不上身份之别,主动与凯文拥抱在一起,然后递上一套吹管毒针装备,依依不舍地目送着凯文消失在夜色之中。到了这个时候,他眼中的泪珠终于无法自制,滚烫地流满了他的脸颊。
凯文回到升降平台之后,特意把平台上升到最初的高度,以此错开与隧道的连接,他不想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内,有机会让艾米丽或者其他瓦奇人靠近这里,更不想因为发生意外被精灵族发现这条通往瓦奇族营地的捷径。
做完这些,他站在传送门前静默了一段时间,暗自祈祷传送门开启时不要被卫兵发现,同时他也在调动浑身的肌肉,强迫它们尽快进入一种兴奋的状态。
末了,他把吹管取了出来,往其中塞入一枚毒针,然后抽出逆鳞,缓缓地探入钥匙孔中。当鳞片翻滚就位,他深吸了一口气,猛然把逆鳞旋转到中间位置,然后快速抽回,猫腰钻进了传送门中。
传送门的出口位于城门洞中靠内城的一侧,紧挨着关闭的城门,如果不是因为发光水晶映出了传送光膜,乍看上去,凯文就像是从坚厚的城门中钻出来一般。
凯文高悬的心一直忐忑不安,当他扭头看见身后的城门,紧张地情绪立时释放了大半。他尽量缩身于角落之中,不曾弄出一点声响,他死死盯着城门洞外两名卫兵的背影,还有广场上游荡的巡逻兵,直到传送门的光膜消失,他才彻底地放下心来。
没有了后顾之忧,凯文的胆子大了很多,他把吹管交到左手,右手又抽出一枚毒针,蹑手蹑脚地朝着右侧的卫兵靠拢。
也许是夜已深沉,精灵和宿主都在强打精神勉力支撑,对周围的感知能力和反应能力都有所下降,凯文行进中发出的轻微声音,竟然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
凯文眼瞅着广场中的巡逻兵绕到了最远端,赶忙从墙角中探出身来,摸到一名卫兵的身后,将手中的毒针快速在精灵的身体上扎了一下,又快速地抽出,迅捷地扎进了宿主的身体。
精灵挂在宿主的脖子上坚持了一阵,终于失手掉落下来。凯文担心它落地发出声响,赶忙伸手接住了它,可是宿主的身体也在瘫软,凯文左手拿着吹管不敢撒手,只得用右手拉扯住那人的身体,让他靠在城墙上滑坐到地上。
尽管如此,另一侧的卫兵还是惊觉,他刚刚侧身,凯文已经将毒针吹射出去,不偏不倚地擦过宿主的耳畔,射中了伏在脑后的精灵。
精灵还没叫出声就掉落地上,脱离精灵控制的宿主,短时间内没有回过神来,站在原地发呆。凯文快速地装填上新的毒针,利索把宿主麻醉,然后快步奔到他的身旁,架住了他滑倒的身体,将他斜靠在墙角之下。
凯文收回了三枚毒针,把宿主的身体位置调整成瞌睡的样子,然后趁着巡逻兵还没有注意,沿着城墙的墙根,猫着腰朝监狱方向摸去。
通往监狱的道路凯文早已了然于心,没过多久,他就在离监狱大门十几米外的一个角落中隐匿下来。
监狱门前有四名全幅武装的看守,凯文没有把握在同一时间内解决四只精灵和四名宿主,他想了半天,绕到了一处不会被人看见的街角,快速挥动几下翅膀,借助一股拖力跃上了屋顶。
翅膀扇动的风声在安静的街角显得格外突兀,凯文生怕引起旁人的警觉,缩在屋顶上半天不敢妄动,直到周围确实不曾出现异常,他才站起身来攀高爬低。偶尔借助翅膀越过房檐后,他都会静候一阵,以免被人发现行踪。
眼看着已经接近监狱大门,凯文用逆鳞从一处屋檐上割下两块鸡蛋大小的石头,然后朝着监狱大门左右两个方向分别扔出了一块。
石头砸落在地面上的声音,惊醒了昏昏欲睡的监狱卫兵,两名卫兵分头向两个方向循声而去,剩下的两名卫兵则目不转睛地盯着远去卫兵的背影。
凯文拿起吹管,快速装填、果断吹射,几只毒针无声无息地飞向驻留的两名卫兵。然而,从凯文藏身的屋顶到监狱大门有一定距离,毒针吹射的准头大打折扣,两名宿主虽然先后被迷倒,但是他们脑后的精灵就没有那么轻易被射中了。
两只精灵意识到遇袭,赶忙脱离宿主腾空飞起,它们不约而同地“吧嗒”几声,分头飞向仍在远处搜寻的卫兵。
凯文担心引发更大的反应,他从屋顶上纵身跃下,翅膀张开的同时,把一枚毒针凌空吹射出去,射中了其中一只精灵,而他的身体朝着另外一只精灵急掠过去。
那只精灵压根没有明白怎么回事,就被凯文一把抓住,随后一枚毒针扎进了它的脑袋,它连挣扎都没来得及就晕了过去。
虽说最终解决了驻留的两名宿主和精灵,但这一连串的险情让凯文出了一身的冷汗,而且,另外两名搜寻的卫兵已经转身朝大门方向跑来,很明显他们听见了精灵的预警,正在极速赶回支援。
凯文丝毫不敢怠慢,拔出精灵身上的毒针塞进吹管中,迈步迎向一名卫兵。那卫兵猛然看见一个人朝自己冲来,略微愣神之下,张嘴“吧嗒”地叫了起来。
凯文早有准备,宿主的声音刚刚发出,他已经把毒针吹了出去。宿主应声倒地,精灵试图逃跑,可它的飞行速度怎能比得过凯文,眨眼之间它就被凯文擒住,成为了一堆酣睡的“烂泥”。
最后一名卫兵亲眼目睹了同伴被制的全过程,吓得扭头就跑,一边跑一边不停地放声大叫。
凯文心中暗道不妙,可事已至此别无选择,他展开翅膀飞快地追了过去,将一枚毒针射进了宿主的后背,然后掠过宿主倒下的身体,追上逃窜的精灵,挥起吹管砸在了精灵的后脑上,顿时把精灵敲落地面。
这么一顿闹腾之后,凯文知道时间已经不多,他抽身飞回监狱大门,取出逆鳞砍断大门上的铁链,埋头冲进监牢之中。
凯文并不确定哈里是否被关押在这里,他只是觉得这种可能性最大,就在他从一间间牢房门前匆匆而过时,他突然瞟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瞬时之间,他如同被钉在了原地,久久无法继续移动脚步。
第六十九章 插翅难飞
那人分明就是雷依克,他的那张脸黝黑消瘦,完全不似往日的神采,他酣然沉睡着,蜷缩的身子在地板上显露出沧桑憔悴的模样。
这间牢房当中,还有**个人横七竖八地躺着,凯文看不全他们的模样,只能隐隐辨识其中一人是雷依克的部下杰夫。
凯文心中打鼓一般,仔细分辨之下,发他现牢房内所有人的衣服虽然乌黑破烂得失去了本来的面目,但是破衣烂衫中依然有警备团制服的影子,而且,牢房中的人数正好与雷依克的小队人数吻合,这难道只是一个巧合?
凯文很想唤醒雷依克问个究竟,但他担心时间不够,也怕过早暴露雷依克等人的身份,思前想后,他还是决定先救出哈里,之后如果还有机会,再想办法营救他们不迟。
凯文不舍地转身离去,没过多久就找到了哈里的下落。
哈里被单独关在一间牢房之中,他被凯文砍断锁链的声音惊醒,当他看清面前之人,激动地冲上前去一把扶住凯文的肩膀,惊讶地问道:“小伙子,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在这里?”
凯文以很快的语速说道:“哈里先生,徽记会把您传送到地下通道,请您先行返回警备团,我脱身之后会尽快与您碰面,到时候我再详细跟您说明其中的原委。”说完,他把传送徽记和一颗发光水晶递给哈里。
哈里知道现在不是详谈的时候,他也相信凯文确有办法脱身,所以他按照凯文的指点,把徽记别在了胸口,然后默念起咒语,一团蓝光应激而出,很快就由拳头大小膨胀到西瓜一般。
凯文特意退出了牢门,以免破坏了法术,可是那团蓝光膨胀到刚刚包裹住哈里的上半身,突然化作一团白光在空中炸开,当雪花般的星光闪过,哈里仍旧一脸茫然地站在原地。
“哈里先生,怎么啦?”凯文冲进牢房,焦急地问道。
“我也不清楚,好像法术被终止了。”
“怎么会这样?”凯文取下传送徽记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又重新别回哈里的心口,“哈里先生,您再试试。”
哈里点头,再次念起了咒语,可是这一次的蓝光刚膨胀到两倍西瓜的大小就爆裂飞散。
在凯文的请求下,哈里进行了第三系尝试,这一次,蓝光刚刚激发出来就已经消散,然后任凭哈里如何努力,传送徽记再也没有了动静。
这回凯文可傻眼了,很明显传送徽记已然失效,但是因为什么失效,他却不明就里,他也不敢亲自尝试,他担心万一在他使用时突然奏效,就再也没有机会返回这里了。
他只得先把徽记收入囊中:“哈里先生,趁着敌人还没发觉,赶紧跟我走。”
哈里见凯文抽出了那把外观神奇的长剑,心中惊讶,却也并不多言,跟在凯文的身后快速钻出监房。
在经过雷依克等人的牢门时,凯文迟疑了一下:“既然必须冒险使用传送门,为什么不把大家全都救出去?毕竟警备团的所有人都被集中在这里,怎么看都不像是一种巧合,说不定希斯曼和皮斯奈尔已经掌握了雷依克等人的底细,如果真是这样,即便救出了哈里,一样会被希斯曼要挟。”
凯文猜想皮斯奈尔一定探寻过了哈里的大脑,而哈里并不会记得这其中的经过,所以就算向哈里求证也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只会凭空增添哈里的心理负担。
想明白这些,凯文挥剑劈断了牢门上的锁链,冲进牢房把雷依克摇醒过来。
雷依克在恍惚当中认出了凯文,刚要惊呼,被凯文一把捂住了嘴巴。凯文再三示意雷依克不要出声,直到他点头表示理解,才松开了手掌。
凯文压低嗓门问道:“队长,你能走动吗?”
雷依克点头:“这是什么地方?我们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也在这里?诺迪雅呢,现在什么情况?”
“队长,你先别急,诺迪雅已经解围,其他的事情说来话长,我们先逃出去再说。”
雷依克会意,三人一起动手把其他战友一一唤醒过来。
凯文见大家的精神状态都还不错,而且都没有重伤在身,心中稍觉安慰,他轻声对大家说:“这里状况比较复杂,到处都有敌人的巡逻兵,所以大家尽量保持安静,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冲动,所有的事情都交给我来处理,明白吗?”
除哈里之外,其余十人都只有零散片段的记忆,没人知道是如何陷入囚笼,也没人知道这段时间经历了什么,所以对于凯文的要求,大家并没有更多的意见,全都默默应承下来。
凯文探头听听了走廊中的动静,回头对大家使了一个眼色,领着大家蹑手蹑脚地走向大门。
这一路走得相当轻松,没有追兵没有阻截,甚至连巡逻报警的精灵也没有一只,眼见再转过前面的一个直弯,就是监狱的大门了,凯文突然觉得这一切来得太过容易,来得有些出乎意料,难道精灵族真的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真的没有听见卫兵的预警?
凯文心怀忐忑,他示意大家停下脚步,然后贴着墙壁探头朝大门方向望去,此时监狱大门已经洞开,门外密密麻麻站满了全副武装的宿主和精灵。
凯文惊得缩回身子,焦急地对大家说:“糟糕,我们的行迹暴露了,外面全是敌人。”
凯文的话音未落,监狱外响起了一连串的“吧嗒”声,接着,一个粗鲁嘶哑的声音喊道:“里面的人,最好乖乖出来投降,否则的话,你们一个也活不了!”
凯文急得直跺脚:“这里还有别的出路吗?”
哈里和雷依克一起摇头,凯文快速地回想了一番,确实记不得牢房中哪里还有出路,也想不起哪个地方存在薄弱环节,无奈之下,他只能对身后的众人说:“哈里先生,雷依克队长,请你们尽快返回原来的牢房,这里交给我来处理。”
“你有办法?”雷依克怀疑地看着凯文。
凯文勉强一笑:“我会有办法的,尽管放心,你们回去之后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继续睡觉。”
哈里知道就算必须面对最糟糕的结果,凯文也不会有生命危险,他拉了一下雷依克的手臂,简单地说了三个字:“走,回去。”
雷依克看了看哈里,又看了看凯文,见他们都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便冲着凯文抱拳颔首,领着手下原路返回。
此时外面的那个声音又“吧嗒”了一阵,接着喊道:“你们再不出来,我们就要杀进来了!”
凯文意图争取时间考虑脱身之法,便大声回应了一句:“你们只要敢杀进来,我就把里面的所有人杀掉,要你们没有宿主可用。”
那声音大笑道:“你也不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说大话有用吗?”
凯文估摸着对方还不知道自己是谁,所以皮斯奈尔和希斯曼都还没有到场,也正因为如此,对方很有可能会在短时间内发动进攻,一场厮杀也就在所难免。
凯文不愿伤及那些宿主,所以他必须在想出更好的办法前阻止对方的行动,而要达到这个目的,最好的办法就是抛出自己的身份,只要对方去找希斯曼或者皮斯奈尔汇报,一来一回之间,就等于争取到了时间。
凯文拿定主意,冲着门外大声喊道:“我是凯文,你们如果乱来,我就动手啦!”
“我管你是谁,你再不出来,我就下令进攻了。”那声音显然并不知道凯文是谁,差点噎得凯文背过气去。
无奈之下,凯文只得砍断了身旁牢门上的锁链,然后扔到监狱的大门前,再次喊道:“你最好仔细看看锁链的断口,再决定是否应该跟我谈谈条件。”
有一名宿主快步跑到大门附近,捡起锁链折返回去,很快就在宿主群中引起了一片轻声的惊呼。
这是凯文预料得到的结果,可是那扇牢门后的宿主早被惊醒,他们见牢门大开,哪里还顾得上凯文的阻止,一窝蜂地朝着监狱大门冲去。
监狱外的宿主们见状,数十枚毒针无声无息地封向大门,那群逃跑的宿主甚至连大门口都未曾跑到,就全被放倒在地。
凯文惊得直咋舌,他原本也想趁人不备冲出去,可他现在已经完全打消了这个念头。
外面的那声音又大笑起来:“怎么?想利用人海战术突围吗?告诉你,我们手中的毒针是用不完的。”
凯文脑海中刚冒出了一个捉摸不定的主意,可是被那笑声粗暴地打断,他气得摸出吹管,飞快地从墙角探出头去,估摸着一个方向吹出了毒针。
门外传来了一声摔倒的响声,然而毒针射中的并非那个发出笑声的宿主,只听得他狂笑道:“想不到你也有毒针啊,来啊,猜猜我在哪,射中了我就放你一条生路。”
凯文被这笑声搅得心烦意乱,思维更加没了头绪,他不想等希斯曼或者皮斯奈尔来了之后陷入更大的被动,索性狠下心来掏出传送徽记别在胸口,默念起了传送咒语。
可是他接连尝试了好几次,传送徽记都没有产生一点作用。
凯文心里一阵慌乱,恰巧那声音又在讥讽羞辱,凯文大怒,闪出半个脑袋朝着外面又吹出了一枚毒针。
凯文几乎做好了束手就擒的打算,但在此之前,他总觉得心头有股闷气无处发泄,他接二连三地朝着门外吹射毒针,只希望终止那个可恶的笑声,可是直到剩下最后一枚毒针,那声音依然在门外聒噪,气得凯文大喊:“有本事站在一个地方别动,有本事别拿其他人做盾牌。”
那声音却道:“站着不动让你射?你以为我傻么?到现在,你手中还有多少毒针?你还能挺多久?”
“混蛋!”凯文痛骂一声,却又无可奈何。
那声音笑着笑着突然停了下来,凯文正在诧异,只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凯文,既然回来了,为什么不来见本座,却跑到这里来了?”
希斯曼终于来了,凯文说不清是期待还是失落,一时间竟然怔住了。
希斯曼见凯文不回答,又道:“怎么?几天不见变成缩头乌龟了?难不成你忍心不顾赛琳娜的死活啦?”
凯文心头被扎了一下,他探头朝外瞄去,只见希斯曼傲慢地站在一群武士的前头,而皮斯奈尔就悬停在她的旁边。
希斯曼也看见了凯文,她冷笑一声:“你这样探头探脑的,真不像一个羽卫的样子。”
凯文心头一亮,希斯曼的这句话点醒了他,他躲回墙角,淡然说道:“希斯曼,我发现了一些秘密,想必你一定不会错过,还有那个雷纳多,估计也会很感兴趣吧。”
“哼,你这是在跟本座谈条件吗?”
“你以为呢?”
“你有什么资格跟本座谈条件?就算你有秘密,难道本座没有办法让你开口?”
“你若是确信有办法让我开口,我倒是很乐意奉陪到底。”
“够硬气!”希斯曼略微愣了一下,随即威胁道,“但是哈里、雷依克,还有他们手下的那帮人,如果他们一个个死在你的面前,你还能硬下去吗?”
“你敢!”凯文恨得几乎要冲出去拼命,希斯曼的这句话印证了他之前的猜测,只是到了眼下这种局面,猜对与否已经不再重要。
“我有什么不敢?”
“你确实敢,那是因为你根本不知道秘密是什么,我真替你感到可怜可悲,辛辛苦苦拿下的一座城池,却不知道它的真正秘密所在,居然还在这里自以为是,自我……”
“住口!”希斯曼突然暴喝一声,凯文识趣地停了下来,他冷笑着等待事情发酵,果然没过多久,希斯曼就说道:“这个秘密是什么,如果真有价值,本座很乐意用十一个人的性命作为交换。”
凯文确有此意,但他相信希斯曼不会履行承诺:“你先把他们放了,我就告诉你。”
“你当本座是三岁小孩吗,会信你这套?”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会先把秘密说出来?”
“找死!”希斯曼被凯文戏谑得咬牙切齿,“告诉你,本座并不在乎你所谓的秘密,来人啊,把这些家伙一个不留的全部杀了!”
第七十章 困兽犹斗
“等一等!”凯文对于希斯曼的暴躁脾气多少有些了解,倘若任由武士们冲杀进来,再想扭转局面将比登天还难。
“怕了么?”希斯曼得意地冷笑起来,“你不是很硬气吗?”
“谁让我朋友的命在你手上?”
“你认为这不公平?那没有办法,这里是本座的地盘,本座说公平就是公平。”
凯文反唇相讥:“你的地盘?只怕这是你的一厢情愿吧。”
“这一点容不得你质疑,你也少在这里东扯西扯,本座的耐心是有限度的,再给你一分钟,或者你老老实实说出秘密,或者,你和你的朋友全部完蛋。”
“你赢啦!”凯文故意叹了一口气,“塞布隆城中有一个隐藏的结界,是圣域羽卫古澌汀身前设下的,想必与圣域有着密切的联系,我想这个秘密应该足够作为交换条件了吧。”
“哦?”这句话确实有些出乎希斯曼的预料,她扭头问向皮斯奈尔,“**师,凯文说的是否属实?”
皮斯奈尔自从听见凯文的声音就一直在提心吊胆,生怕凯文把结界的事情抖落出来,结果往往是越怕发生什么,偏偏就会发生什么,希斯曼这么一问,皮斯奈尔就知道麻烦来了,而且,这个麻烦还远不止如此,就在它支吾难语的时候,凯文阴阳怪气地插进话来:“希斯曼殿下,看来**师也不知道这个秘密啊,那我可得开出更高的价码了。”
皮斯奈尔听出了凯文的言外之意,但它苦于找不到合适的托辞,也不敢矢口否认,只能顺着凯文的话往下说:“殿下,属下确实对此事知道得不多,所以不敢妄下结论。”
“这么说来,你还是有所了解的啦,那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从未听你说起过,你是故意对本座有所隐瞒吗?”
“属下不敢,只是……只是……”
“**师只不过是想解开谜团之后再做汇报罢了,用心良苦啊!”凯文不失时机地挖苦一番,意指皮斯奈尔打算独占结界的秘密。
皮斯奈尔听得如同心头扎刺,它不顾希斯曼的反应,冲着凯文的方向怒喝:“凯文!你不要胡说!”
“**师,我可是好心为你开脱,你怎么责备起我来了。”凯文心中暗笑,口中依旧得理不饶人,“**师啊,湖心下的石门,议事厅中的机关,指向的是什么,你比谁都清楚,若不是被希斯曼殿下撞破,你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一步一步解开结界之谜。”
“凯文,你……”
皮斯奈尔试图制止凯文,希斯曼突然发话了:“皮斯奈尔,你倒是给本座解释清楚!”
“殿下,那小子纯粹就是困兽之斗,他这么说无非是想挑拨离间,殿下可别上他的当啊。”
“住口!你也当本座是三岁小孩么!”
“殿下息怒,属下绝无欺瞒殿下的意思。”皮斯奈尔的声音本来就很怪异,紧张害怕之下,它的声音听起来更加无法形容。
凯文暗喜,继续火上浇油地说道:“**师早就知道了塞布隆城中的秘密,所以它才会怂恿我到瓦奇族的领地偷取钥匙,才会夜以继日地想破解议事厅中的秘密,就是不想让外人触及到塞布隆的核心机密。”
“好,很好!”希斯曼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吓得皮斯奈尔赶紧解释:“殿下明鉴,湖中的石门和议事厅中的机关,属下都是当着殿下开启的,至于座椅为什么会冲进石壁,凯文这小子又是从什么地方跑了出来,还有,那石壁的后面到底有些什么,属下确实不知,还请殿下恕罪。”
希斯曼冷哼一声:“你是打算自寻死路吗?”
皮斯奈尔浑身发抖地飞到希斯曼面前,低垂着脑袋,六条软足全都揖在身前:“殿下,属下自知有欺瞒之罪,但恳请殿下在决意处罚属下之前,听属下说明其中的来龙去脉。”
“说!”希斯曼生硬地喷出一个字。
皮斯奈尔环顾四周,轻咳了一声,示意希斯曼走到无人之处,凯文偷眼瞄见,扯着嗓子喊道:“希斯曼,这个老家伙诡计多端,你可要当心啊。”
希斯曼狠狠地朝着凯文的方向瞪了一眼,单手撩动身后的披风,转身随着皮斯奈尔走到偏僻的角落。
皮斯奈尔心中愤恨,却又不敢表露出半点,它恭敬地对希斯曼解释道:“塞布隆城确实隐藏着惊天的秘密,但属下只能窥其一斑。几百年以来,属下一直潜心破译城中的史书典籍,但因属下对瓦奇族的文字掌握不多,只能边学习边揣摩,这么多年也只破译了浩瀚丛书中的冰山一角,始终未能找到秘密的核心所在,若不是因为凯文的出现,只怕属下仍然无法误打误撞地走到现在这一步。”
希斯曼冷哼一声:“皮斯奈尔,你一开口就在告诉本座,这城里的秘密少了你不行,本座偏不会信这个邪,你如果再敢废话半句,本座立刻要了你的命!”
“殿下息怒。”皮斯奈尔战战兢兢地不敢再做隐瞒,“禀殿下,据史书典籍的记载,这座塞布隆城表面上是一座矿山,实际上是圣域羽卫古澌汀建造的秘密基地,为了防止被外人窥探,古澌汀专门设置了一道结界,并打造了一把用于开启结界的钥匙,这把钥匙一直由瓦奇族的领袖保管,而且只有古澌汀的后世传人才能使用这把钥匙打开结界。”
“如此说来,那凯文真的是羽卫的转世?”
“这个可能性很大,属下也是因为怀疑这点,才会想尽办法唆使凯文寻找瓦奇族的下落,并成功取回钥匙。只是属下暂时没有找到史书上的记载,不知该如何打开结界,也不知打开结界之后会发生什么,属下担心发生不测,所以才会瞒着殿下胡乱尝试,属下既已宣誓效忠于殿下,就会万事为殿下考虑,绝不会让殿下涉险,拳拳之心还请殿下明鉴。”
“说得真好,怕只怕你觊觎结界中的力量,妄图借机抢回塞布隆城吧?”
“属下不敢,属下不敢!”皮斯奈尔几乎要拜服到希斯曼的脚边,希斯曼不屑地看了它一眼,冷冷地说道:“就算你敢,你也逃不出本座的手掌心,就凭你那点本事,永远不可能是本座的对手!”
皮斯奈尔捣蒜一般的谢恩,希斯曼却不再理会,她的心思全都放在了凯文身上,暗自寻思:“难怪凯文会出现在塞布隆,原来他真的是羽卫转世,这一切在冥冥之中早就注定,如此看来,雷纳多那个蠢东西吃败仗也算是情有可原了,只是凯文这家伙越来越难以对付,必须尽早控制住他,否则必将后患无穷。”
希斯曼抬脚返回,下令所有随从后退到百米之外,只留下皮斯奈尔陪着她站在监狱门前,然后放声冲凯文说道:“本座已经表现出足够的诚意,你只要把结界中的秘密说出来,本座立刻放了你的朋友们。”
凯文一直不敢冲杀出去,忌惮的就是门外数十支吹管,现在那些宿主和武士已经后撤,凯文对于制服希斯曼一个人还是很有信心的,他顺势喊道:“好!既然殿下有诚意,我们就来做这桩交易,我现在就出来,烦请殿下命令手下人不要妄动。”
说着,凯文扬起一条手臂,用两根指头捻着吹管的一头伸出壁角,在空中晃悠了几下,然后松开手指,任由吹管掉落地上,稍后,他高举双臂走出转角,将整个身体都暴露在希斯曼的视线之中,还不忘喊了一句:“我出来啦!”
皮斯奈尔极尽表现地在希斯曼耳旁提醒:“殿下,我看这小子在玩花样。”
希斯曼冷哼了一声,抬起右臂冲着凯文勾动了两下手掌,然后双手环抱在胸前静静地看着凯文一步步走近。
凯文将仅剩的一枚毒针暗藏在指缝中,缓步走向监狱大门,当他一只脚刚刚迈出大门,突然纵身一跃,背后的翅膀一闪即逝,他借着这股力道快速地冲向希斯曼。
在希斯曼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凯文已经期身到她的身侧,扬手将手中的毒针掷向皮斯奈尔,回手抽出逆鳞,一条臂膀直接锁向她的肩喉,手中的长剑也快速地逼向她的颈项。
凯文这一击志在必得,他几乎将身体的潜能发挥到极致,身形的纵跃、毒针的刺出、长剑的抢攻,都在一气之间呵成,他坚信这眨眼之间的变数,希斯曼不可能做出有效地反抗,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当他的手臂锁向希斯曼的肩喉时,竟然搂了一个空!
眼见希斯曼的身体如同流走于指尖的幻像,惊得凯文赶紧望向她的胸口,在他的印象中,出现这种现象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希斯曼启动了传送徽记。
然而,凯文很快发现了不同,非但希斯曼的身体没有消散,就连他的身体也未出现异常,更重要的是,并没有一团蓝色的光团出现。凯文的余光飞快地瞟了一眼旁侧,在他的印象中,那根毒针准确地扎中了皮斯奈尔,可是它并没有受到影响,仍然怡然自得地悬停在空中。
凯文心知不妙,刚欲振翅高飞,不料不远处传来了希斯曼的笑声,耳后也传来了几丝细微的破空之声。
凯文本能地侧过头去,避开了几枚疾驰而来的毒针,却突见眼前凭空幻化出一个影子,那影子赫然就是皮斯奈尔,它的六条软足握着六枚毒针齐刷刷地扎了过来,凯文甩手格挡过去,这一次,凯文的手臂真真实实地扫中了皮斯奈尔,但是皮斯奈尔的毒针也刺中了凯文,凯文甚至还来不及对刺痛产生反应,就已经扑倒在地。
等到被一盆凉水泼醒,凯文已经躺在了议事厅的地板上,一群武士杀气腾腾地站在两侧,希斯曼翘着二郎腿傲慢地坐在王座之中,瓮声笑道:“哟,羽卫大人终于醒啦,看来你这个羽卫只是徒有虚名啊,简直不堪一击。”
凯文晃了晃沉重的脑袋,努力坐了起来,四周的武士不约而同地逼上一步,却被希斯曼喝退。
凯文白了众人一眼,索性坐在地上不再起来,他暗中感知了一下身体的状况,除了头部仍有眩晕之外,并无其他异状,但他发现胸前的传送徽记和背后的逆鳞不知去向,凯文抬眼望向希斯曼,果然发现它们都在她的手中。
希斯曼把玩着那枚徽记,嘲笑着说道:“本座一直以为你放弃独自逃走的机会,是因为舍不下你的那些朋友们,本座还在想,以你的聪明才智应该能够猜到,在挖出结界的秘密之前,本座是不会轻易大开杀戒的,你完全可以先逃跑再想办法救人,搞了半天,是因为徽记的硫晶粉末耗尽了,你才会落入本座手里,真是天意啊。”
“硫晶粉末耗尽?”凯文虽不知道“硫晶粉末”是种什么东西,但他总算是明白了传送徽记失效就是因为没有了这种粉末,凯文不禁苦笑一声:“就算是还有硫晶粉末,我也不会一个人逃走的。”
“大话说得不错,本座爱听。”希斯曼不紧不慢地把徽记收入囊中,然后取过逆鳞在手掌心中缓缓拍动,“那你说说,这玩意是个什么东西,本座依稀记得它应当是一把剑才对。”
凯文在谎言和真话之间迟疑了片刻,张嘴说道:“它是古澌汀身前的配剑,名叫逆鳞。”
“逆鳞?这是个什么鬼名字,就因为它浑身都是鳞片么?”
“兴许是吧。”
“告诉本座,这玩意怎么使唤?”
“这是我的剑,除了我,没人能够用得了它。”
“你的剑?”希斯曼干笑两声,伸手从武士群中点出了两人,然后把逆鳞抛向其中一人。凯文没想到希斯曼会抛出逆鳞,否则的话,以他的身速足以在空中夺回长剑,可是这种机会转瞬即逝,他只能憋住一口气,耐心等待下一个机会。
希斯曼冲着两名武士喝道:“把这玩意给本座劈了。”
一名武士依命双手握紧了逆鳞的两头,将它平举到胸前,而另一名武士则高高扬起大刀,朝着逆鳞的中段狠劈下去。
凯文急得大喊一声:“不要啊!”
可惜他的声音刚起,大刀已经劈在逆鳞身上。
第七十一章 再战强敌
只听得一声刺耳的金属撞击声,武士手中的大刀如同劈在坚硬的磐石之上,几点火花耀过,大刀快速朝着武士的面门反弹回去。那武士吓得面如土色,撒手侧头之间,大刀呼啸着贴着他的耳朵削了过去,在空中旋转了几圈,径直飞向议事厅的墙壁,在墙壁上磕碰出一道深痕之后,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那名手握逆鳞的武士“嗷”的一声怪叫,双手虎口被震得鲜血直流,他的双手再也把持不住,逆鳞脱手而出径直落向地面。
这个结果出乎所有人的意外,在场的人都为之一愣,希斯曼也不例外,她正惊讶于逆鳞的坚硬,凯文早已鱼跃而起,如猴子探月一般单手接住下落的逆鳞,随即一个前翻,稳稳地把逆鳞握在手中,而逆鳞也开始翻动鳞片,很快就变成了一把锋利的长剑。
有三名武士最先反应过来,他们挥起大刀直取凯文。凯文虽知逆鳞锋利坚韧,但大刀来势迅猛,他不敢与之硬碰,只得急速后退两步,避过大刀的锋头,然后挑剑而上,剑花直奔最右侧的一名武士。
那名武士撤刀后纵,旁边的两名武士挥刀来救。凯文身形未稳,急忙侧身避过一柄大刀,挥剑扫向另一柄大刀的刀身。刀剑相撞的瞬间,一声清脆的声响传来,那柄大刀竟被逆鳞拦腰削成两截。
那名武士愣神之间,凯文的长剑跟着攻到,吓得他将手中的断刀扔向凯文,扭头就跑。凯文不愿失去机会,怎奈另外两名武士拦住了去路,其他武士也跟着加入战团,十余人将凯文围在了核心。
众武士都想在希斯曼面前表现一番,出手自是又重又狠,若不是忌惮凯文的长剑,恐怕再有几个凯文也招架不住了。
希斯曼担心凯文被乱刀砍死,忙大喊一声:“抓活的!”
武士们不敢违令,狠毒的招式很快平缓下来,手忙脚乱的凯文总算有了喘息的机会,他轻啸一声,手中的长剑陡然加快了节律,不去攻击武士的身体,而是专门去削武士的大刀,几个回合下来,又有三四柄大刀被凯文削成两截。
武士们的攻势更加受制,他们刻意避开凯文的长剑,而且尽量保持着与凯文之间的距离,随着凯文的攻守而进退。
希斯曼见众人久攻不下,气得大喊一声:“全都给本座退下,一群没用的东西。”
武士们羞愧的退到一旁,但他们毕竟是训练有素的士兵,大家不约而同地背朝议事厅大门站成一排,组成一道人墙,随时提防凯文夺路而逃。
这道人墙在凯文眼里算不上什么,他只需纵身一跃便能从他们的头顶掠过,但是议事厅的大门紧闭,门旁还有六名严阵以待的武士,他们自始至终未曾挪动过位置,看他们那副架势,凯文并没有成功闯关的把握。
此时,希斯曼已经跳下王座,踱到凯文面前,轻蔑地说道:“的确是把好武器,就是不知道在本座面前有没有用武之地。”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希斯曼看上去毫无防备,只要能……闪念之间,凯文已经扑向希斯曼,可是昏迷前的一幕再次上演,他的双臂根本无法触及希斯曼,他的身体也从希斯曼的身影中一穿而过,重重摔在地上。
凯文惊骇不已,他担心希斯曼趁此机会攻击他的后背,因而在倒地的瞬间,他快速翻转身体,用逆鳞划过身后以驱散可能存在的威胁。
所幸希斯曼并未趁虚而入,她的身形在原地晃闪了几下便失去了踪影。凯文正在纳闷,忽然听见王座上传来希斯曼的声音:“难道大名鼎鼎的羽卫,只知道偷袭?”
凯文扭头望去,只见希斯曼依旧翘着二郎腿陷坐在王座之中,他忽然想起被赫拉克冤枉的起因,不禁脱口而出:“你是幻像师?”
“看来,赛琳娜真的告诉了你不少东西,只怕再也留她不得。”希斯曼站起身来,言语中的杀气乍现。
“不准伤害她!”凯文又准备飞身上前,但他最终强忍了下来,因为他不清楚眼前的希斯曼是真是假,冒然出击的结果很有可能就是万劫不复。
凯文的细微变化被希斯曼看在眼里,她瓮笑道:“怎么?不敢再来了?”
凯文挺直长剑,毫无惧色地说道:“有本事真刀真枪地较量一场,我会让你知道我这个羽卫绝非徒有虚名。”
“嗬,有种!”希斯曼目不转睛地盯着凯文,抬手命手下递过一柄大刀,在手上掂量了几下,冷笑道:“拳脚你已经不是本座的对手,今天本座给你一次机会,有多大能耐都使出来吧。”
凯文不再搭话,单脚向前迈出一步,手腕轻抬,抖动逆鳞朝着希斯曼的咽喉直刺过去。
希斯曼知道长剑厉害,不敢用大刀与之直接交锋,大刀刚一接触剑身便卸去了碰撞的力道,她将刀背粘在了剑身之上,然后再次发力,将剑锋推偏,而她的身体同时侧位,身体旋转之时,双膝半弯下去,大刀借着回旋的惯性离开了长剑,划出一道新月斩向凯文的腰间。
凯文撤回长剑挡向侧腰,可希斯曼这一招并未用实,眼看长剑削来,她的刀锋一变,身形从旋转中径直绕到了凯文身后,大刀照着凯文的后背劈下。
凯文心中一惊,希斯曼的身法如此怪异和迅捷,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本想仗着锋利的逆鳞削断希斯曼的大刀,先不论胜利与否,至少也能折损她的颜面,可没想到仅仅两招,他就陷入了被动。无奈之下,他只能将翅膀张开了一瞬,纵身向前跃出几米,算是从希斯曼的刀影中脱身出来。
希斯曼稍觉诧异,但她无暇细想,提着大刀追上凯文迎头砍去。凯文抬剑相迎,一门心思就想截断希斯曼的大刀。希斯曼暗笑,大刀中的虚招越来越多,刀影缠在凯文四周,劈砍扫斩毫无间歇。
凯文的长剑为了赶上大刀的节奏,顿时失去了先机,尤其是希斯曼的刀法毫无章法可循,凯文的判断和出招自然会要慢上一拍,久而久之,凯文只觉得眼花缭乱心浮气躁,一个不留神,希斯曼的大刀在他的大腿外侧拉出了一道口子,伤口虽然不深,但也疼得他哇哇大叫。
凯文赶忙调整策略,挥动长剑护住身体的同时,趁着希斯曼回刀的一瞬,主动发起了攻击,长剑如蟒蛇出洞一般直捣希斯曼的前胸。
希斯曼惊呼一声,似乎来不及闪躲,被逼用大刀格挡长剑,刀剑不可避免地碰撞到一起。
这是两人交手以来双方兵器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碰撞,正如希斯曼所料,凯文的长剑被大刀撞得失去了准头,也正如凯文所料,大刀被逆鳞削成了两截。
在凯文的设想当中,这一招能刺中目标当然最好,即使不中,逼得希斯曼抽刀自救,削断大刀或者争取先机都是不错的结果。可是凯文没有想到,希斯曼折了大刀,并未惊慌失措,也没有显露半点败象,她只是快速地后退了一步,把手中的半截大刀朝着凯文的面门扔出。
凯文自以为胜券在握,略带显摆地挥出长剑,挑住了断刀的刀柄,借着身体后倾之势,将断刀挑飞。
只是那柄断刀来得太猛,凯文用上的力气差点不足以改变断刀的飞行方向,他赶紧暗中再加上一把劲,表面上轻松潇洒地化解了希斯曼的进攻,而背地里,他已经惊出了一身冷汗,他的身体也因为避开可能造成的伤害,不得不后倾得更加厉害。
断刀飞过之后,凯文本应尽快调整身形,或反攻,或进行下一轮的防守,可是在他的余光之中,希斯曼的手中忽然多出了两柄带刺的短剑,并且已经迅猛地朝着他的双肋扎来。
凯文的魂魄几乎膨胀到从毛孔中狂涌而出,他手中的长剑还在头顶上方,去势未消,根本无力及时回防,而且他的身体正处于重心偏移的状况,很难做出更有效地防御动作。
这是希斯曼担心久战之下会被凯文的长剑找出破绽,所以决定用计速取,自折兵刃就是为了制造这么一个机会。
希斯曼的双剑一直佩带在她的后背之上,剑尖朝上没入鞘中,剑柄就在腰后,剑鞘和剑柄都被身后的头蓬遮掩着,不仔细观察很难看出,以至于凯文只道她除了大刀便是手无寸铁,哪曾想这对短剑才是她真正趁手的兵刃。
凯文闪念之间想了多种应对的法子,直立身体等于迎上短剑,展翅后跃或者侧翻都无法实现,他唯一能做的只能顺着后仰之势倒下去,然后滚到一旁。
凯文想得虽好,可希斯曼也不是省油的灯,凯文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的算计之内,凯文的身体刚一倒下,她已经飞身跟了上去。
她见凯文用长剑护在身前,就用左手的短剑粘上逆鳞,用剑刺扣紧它的剑身,顺手便将它连同凯文的胳膊甩到一边。没有了逆鳞的守护,凯文胸前的门户大开,希斯曼的短剑趁机长驱直入,直取凯文的咽喉。
凯文暗叫一声:“完啦!”仰面摔落地面。
希斯曼没有丝毫迟滞,她单膝顶跪在凯文的腹上,左手的短剑刺穿了凯文的右前臂,把凯文的手臂钉在地上,右手的短剑则锁住凯文的喉头,剑尖刺破了他的皮肤,鲜血沿着他的脖子直流下来。
“如何?”希斯曼居高临下地冷笑着,“知道本座的厉害了吗?”
凯文此时巨痛难忍,哪里还有气力与希斯曼斗嘴,他瞄了一眼面甲后那双得意的眼睛,便闭上眼睛皱起了眉头。
武士们上前架起了凯文,希斯曼心满意足地拾起逆鳞,坐回王座之中,趾高气扬地说道:“现在,你最好乖乖地与本座合作,说不定本座还能留你和你的朋友们一条生路。”
凯文强忍着疼痛,艰难地挤出一个字:“水……”
希斯曼以为凯文又要耍花样,盯着他看了半天,才命武士取来了一盆清水,待凯文牛饮之后,继续问道:“说吧,那一天穿进石壁之后发生了什么?”
凯文试着扭动了几下身躯,立刻感觉到武士们的手中加大了力气,他自知难以挣脱武士的控制,没有办法之下,也只能顺从听命。希斯曼并不想取凯文的性命,她见凯文停止了反抗,便命手下简单处理了他手臂上的伤口,以免他失血过多。
其实结界已破,其中的秘密除了堆满石头人的石窟,升降平台上的传送门,以及背后的双翅,其他的都已无关紧要,既然希斯曼想要知道,凯文也乐于花上一段时间慢慢讲述,毕竟他需要时间恢复状态,以便抓住下一个脱身的机会。
凯文编讲故事的天分再一次体现得淋漓尽致,一段奇遇整整讲了将近一个小时,尤其是隧道垮塌的那个片段,被他改头换面描述成一个绝地逃亡的惊险桥段,听得希斯曼和一众武士全神贯注惊叹不已。
不过,希斯曼可不是那种不带脑子听故事的人,她很快提出一个疑问:“从你进入结界到今天,已经过去了差不多十天时间,按你的描述,结界中应该没有饮食和水源,本座很想知道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什么!十天?”凯文惊得瞪大了眼睛,“这怎么可能,我在里面最多只呆了半天。”
凯文这个神情来得很是自然,希斯曼看了半天竟然没有瞧出破绽:“难道,结界中的时间与外界不同?”
“我不知道……”凯文也是一脸的迷茫。
希斯曼想不出还能有什么合理地解释,虽然她一度怀疑凯文在撒谎,但她抓不住把柄,除非能够亲身体验一次:“结界的出口在哪?带本座去看看。”
“出口?哪有什么出口。”凯文一本正经地回复道,“当我取出逆鳞之后,密室中突然形成了一道涡旋,把我吸了进去,等我再次睁开眼睛,就已经是在塞布隆的城门洞里了。”
希斯曼暗自揣度,凯文的说法与城门守卫的描述基本能够吻合,加上结界之中发生了众多的神奇事情,通过一道涡旋把凯文送回塞布隆的说法也不是不能成立。
“这么说来,如此错综复杂的结界最终只是为了保护这把所谓的逆鳞?”希斯曼再度审视了一番满是鳞片的棍子,突然厉声问道,“老实说,这把剑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
凯文这回说了真话:“这个我是真还不知道,密室中的声音曾经有过提示,说这把剑会在特定的条件下给我指引,去重铸丢失的剑魄,提示还说,如果重铸了剑魄,还得再次回到密室,我估计应该还有更大的秘密等待破解。”
“原来这把剑才是结界的真正钥匙。”希斯曼感叹了一番,接着语气一变,冷笑声从面罩之后嗡嗡想起,“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就算你把自己和这把破剑说得重要非凡,在本座面前一样是胡说八道,你真的以为本座会留下你的性命吗?”
第七十二章 终有所悟
不出凯文所料,艾米丽第二天一早便发现凯文的住处空无一人,她急忙拉着菲尼赶往图纳西的住所,还没到门前就已经扯着嗓门喊了起来:“凯文哥哥!凯文哥哥!”
图纳西睡眼惺忪的从洞中踱了出来,迎着温湿的空气用力伸了一个懒腰,奇怪地问道:“恩人,这么早过来找帕奴有事?”
“图纳西,你知道吗,昨天晚上我想了好多问题,越想越觉得凯文哥哥有事瞒着我,所以我想找他当面印证,可是到处都找不到他的影子,他该不会是在你这里吧?”
“大哥不在帕奴这里啊,大哥不见了吗?”图纳西惊疑地眨了几下眼睛,忙命卫兵四处寻访。他把艾米丽和菲尼让进石洞,安慰道,“恩人先别着急,说不定大哥此刻正在基沃瓦山顶欣赏雪景呢。”
艾米丽一想有这可能,只得耐着性子等待卫兵的回报,可她实在克制不住心头的怀疑,便抓着图纳西软磨硬泡地问这问那:“图纳西,我记得你带领瓦奇人从雪原返回时,曾说过是凯文哥哥帮忙打败了雪怪,而且你们已经认了凯文哥哥做大哥,是不是?”
图纳西担心言多有失,只是浅浅地点了点头。
“那么,你能不能老实的告诉我,四百多名瓦奇人都打不过的雪怪,凯文哥哥凭什么一个人就能打败?难道仅仅是因为他会飞吗?”
“这……”图纳西暗想不妙,艾米丽果然心思细腻,她若是抓住这点不放,难免会被她发现破绽,可是,怎样才能糊弄过去呢?
“还有,打败雪怪之后,他为什么不跟大家一起回来,却独自去了诺迪雅,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难道仅仅是因为担心我哥哥的伤势吗?”
图纳西更加语塞,他飞速地思索着对策,可是艾米丽并没有给他更多的时间:“打败雪怪你是亲眼所见,你不可能不知道详情,凯文哥哥回诺迪雅,他也不可能一点信息也不透露,如果你再隐瞒,就证明你跟凯文哥哥串通一气欺骗我们!”
艾米丽的话说到这个份上,图纳西也无路可退,他只能避重就轻地挑出一些事情用以打消艾米丽的疑心:“恩人,是帕奴不好,前天回来时只顾着安排族人的杂事,没来得及详细跟恩人讲述大哥力战雪怪的经过,还请恩人原谅。”
艾米丽满脸的不悦:“经过就别说了,你只需要告诉我,凯文哥哥是靠什么打败雪怪的。”
“大哥……”图纳西权衡再三,自认为说出逆鳞的事情不会牵涉太多,“大哥在结界中得到了一把剑,算得上是无坚不摧,那些雪怪虽然强大,但也经不起长剑的砍削,打到最后它们抵挡不住大哥的进攻,也就认输了。”
艾米丽显露出一丝失望的表情:“那,凯文哥哥为什么要回诺迪雅?”
“恩人,这件事情大哥真的没有告诉帕奴,当天打败雪怪之后,大哥只说要去诺迪雅走一趟,帕奴不敢多问,所以并不知情。”
艾米丽脸上的失落神色更甚,图纳西暗喜,自觉应该可以蒙混过关了,谁料艾米丽突然眼中精光一闪:“凯文哥哥得到了一把宝剑,这么新奇的事情他都瞒着我们,足以证明他肯定隐瞒了其他事情,特别是隧道中的平台和那些石门,他一定知道真相,但他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这个……帕奴也不知道。”图纳西心知惹了祸,不敢再接话茬,只能用“不知道”来敷衍。
艾米丽心有不满,却看不出图纳西有任何说谎的迹象,急得她噘着嘴巴把头偏向了一边。菲尼有心安慰几句,可他一时之间也找不到合适的突破口,就在三人尴尬沉默之际,卫兵跑回来禀报,说是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没人见过凯文的踪迹。
图纳西暗自懊恼,责怪自己昨晚不该喝得太多,在凯文离开之后就被醉意控制,结果忘了叮嘱手下统一口径编造谎话,落得现在这个难堪的局面。
菲尼倒是逮着了一个说话的机会:“凯文是不是一个人去了隧道,如果真如他所说,他很有可能去研究那些石门了。”
“凯文哥哥答应过要带我一起破解谜题的,他怎么能说话不算话,不行,我这就去找他!”艾米丽站起来就往门外冲,图纳西一把将她拉住:“恩人,大哥不是说过,不准帕奴私自进入隧道吗?”
“那是对你们瓦奇人说的,他可没有对我下令,再说啦,我这也不叫私自。”艾米丽拍落了图纳西的手掌,顺势拉住菲尼的胳膊,“菲尼,你陪我去。”
菲尼也想尽快找到凯文,虽说他的用意与艾米丽有些不同,但只要是艾米丽想做的事情,他都愿意从头到尾陪着,所以他应承了一句,给图纳西留下一个眼神便匆匆跟了上去。
图纳西不便勉强阻止,只得悻悻跟在他们身后一同钻进了隧道。
隧道的尽头,平台果然已经不在原处,洞中的场景恢复成了最初的模样。艾米丽把洞窟的上下左右看了个遍,转过身来冲图纳西跺脚嚷道:“图纳西,平台不见了,这事肯定跟凯文哥哥有关系,你还打算瞒到什么时候?”
“帕奴真的不知道啊。”图纳西脸上闪过一丝不安,在他看来,凯文把平台错离隧道,明摆着就是要断绝瓦奇人偷袭塞布隆的念头,可是万一……
图纳西不敢再往下细想,他这种不易察觉的不安在黯红的光照中一闪而过,却没有逃过菲尼的眼睛,菲尼接口问道:“图纳西首领,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事情?是不是凯文命令你不准透露?”
菲尼一语中的,搞得图纳西慌忙掩饰尴尬,矢口否认道:“大哥不辞而别,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不便透露,帕奴又怎能知道大哥的心思。”
“你也不用否认了,现在的情况再明显不过,凯文不是重新回到结界之中,就是返回了塞布隆,不管是哪种可能,难道你一点也不担心?”
菲尼一番话说得图纳西的脸红一阵白一阵,他想反驳几句,更想表白对凯文的担忧和忠诚,但他强忍着这种冲动,只是一个劲地摇着脑袋。
艾米丽从菲尼的话中获得了灵感:“要我猜的话,凯文哥哥一定是回塞布隆了,因为,如果只是为了继续破解结界的秘密,他没必要搞得这么神神秘秘,他大可知会我们一声,难道还怕我们阻碍他不成?更何况,他答应过带我一起的,他绝对不是那种说话不算话的人,所以啊,他只有可能是偷偷溜回塞布隆了。”
说到这里,艾米丽幡然醒悟,她长长地“哦”了一声,竖起右手的食指在身前指点了好几下:“我知道啦,凯文哥哥回诺迪雅一定是为了取回传送徽记,而他的目的就是……没错!他一定是想救出哈里先生!”
菲尼立刻点头附和:“对!凯文一定知道如何操作平台,也肯定知道那些石门的用处,他隐瞒这一切必然是不想在救出哈里之前横生枝节。”
艾米丽与菲尼的一唱一和令图纳西震惊不已,他呆呆地望着面前这两个年轻人,诧异于他们竟然完美地重现了凯文的计划。
菲尼再次捕捉到了图纳西的异样,他略带得意又有些气恼地问道:“图纳西首领,是不是被我们猜中啦?”
艾米丽也盯向图纳西,故意让脸颊上布满了寒霜:“图纳西,别忘了我手上的戒指,你如果再瞒着什么,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图纳西虽然年长,但他自小生活在朴实简单的环境当中,哪里及得上艾米丽这般的鬼灵精怪,他被艾米丽这句话吓得木讷起来,竟自“嗯啊”了半天,才勉强挤出了一句话:“是大哥……大哥不准帕奴对任何人说出实情,帕奴也确实没说,是基索自己猜到的。”
艾米丽急得一跺脚:“他怎么这么冲动,都不跟我们商量一下,万一被精灵抓住,那可怎么办?”说到这里,艾米丽一把抓住图纳西的胳膊,“图纳西,你怎么能让凯文哥哥一个人去冒险!”
“恩人啊,帕奴也劝过大哥,可大哥说哈里先生是基索的救命恩人,大哥担心攻打塞布隆时,希斯曼会拿哈里先生作为要挟,更担心希斯曼探知到警备团士兵的信息,所以才会冒险去救哈里先生。”
艾米丽和菲尼立刻明白了凯文的苦心,但艾米丽依然不依不饶:“就算是为了营救哈里先生,他也不应该一声不响的离开啊!他这么做还把我们当朋友吗!”
“依帕奴看,大哥就是把恩人和菲尼先生当成朋友,所以才会故意隐瞒,大哥还嘱咐帕奴,一定要把基索安全护送回精灵峡谷,交到卡尔的手中。”
“这是什么逻辑?他是为了感动我们,还是为了感动他自己?”艾米丽气得掉头要走,却被菲尼拦住。
菲尼不知是在劝说艾米丽还是在跟图纳西叫板,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不想跟你争论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既然你说了,凯文把我们当朋友,那我们也应当把他当朋友才是,所以,我们决不能让他一个人去冒险。”
“对!”艾米丽站住了脚步,目光如炬地望着图纳西,“我们几个人一起出来,就得一起回去,或者,我们都不回去!”
图纳西暗自揣度,试探地问道:“恩人的意思是……”
艾米丽轻咳一声,挺起胸膛说道:“图纳西,我以洛利维雅之名请求你,出兵进攻塞布隆,我们一起去协助凯文哥哥、哈里先生,还有警备团的战友们。”
“什么……”
“你不愿意?”艾米丽眼露寒锋,这一句责问也显得很是犀利和冷酷。
“不是,不是!”图纳西慌忙解释,“恩人,大哥临行前交代过帕奴……”
“他说了什么?”
“大哥不准帕奴轻举妄动,大哥说救出哈里先生后自然会与帕奴汇合,如果不幸失手,就……就……”
“我说你一个大男人,说话怎么这么吞吞吐吐的啊?”
图纳西窘迫得耳根子都红了:“大哥的意思是要帕奴带领瓦奇人继续在雪山上生活,直到亚达重新转世之后再来相见。”
“哈哈!”艾米丽还没来得及回话,菲尼突然大笑起来,“图纳西首领啊,我说你算是白活几百年了,你服从凯文的命令我管不了,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凯文这么做,只是想让瓦奇族得以延续,而不是要你们继续为了塞布隆而战。”
“这怎么可能?守护塞布隆是瓦奇族数百年来的使命,帕奴就算顶着灭族之灾也要夺回塞布隆。”
“那我问你,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夺回塞布隆?”
“等大哥回来!”
“如果凯文回不来呢?”
“不可能,帕奴能活数百年,一定能等到大哥回来的。”
“哈哈!”菲尼又笑了起来,艾米丽在一旁锤了他一拳,怪道:“你干嘛也婆婆妈妈的了,赶紧说啊,怎么回事?”
菲尼冲着艾米丽憨傻一笑,转脸对图纳西说道:“我们之所以能翻越雪山遇上你们,根本原因在于你们手中有结界的钥匙,可是现在钥匙落在了皮斯奈尔手中,它还会想尽办法派人深入雪山吗?如果没有人深入雪山,又有谁会知道瓦奇族的存在?我们不妨设想一下,当古澌汀再一次投胎转世,就算他被命运指引着进入塞布隆,但他有可能被精灵族放出来吗?最大的可能,他会被当成继续破解结界的棋子,而且也会被灌输精灵族的思想,自然就不会对精灵族产生怀疑,只会认定瓦奇族才是觊觎塞布隆城的贼寇。再退一步讲,就算古澌汀转世找到了你们,你们凭什么相信他,他又凭什么证明自己?到那时,你认为瓦奇人还有机会找回大哥吗!”
“对!如果凯文哥哥这次遇害,等他转世回来,所有的机缘巧合都没有了,就算你们瓦奇人可以活上几千年,只怕你们的使命早就是一句空谈了。”
“这……”图纳西确实没有想过事情会严重到这等地步,他被艾米丽和菲尼说得冷汗直流,一双大手不停地在身前搓动着,“这下糟了,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这个好办。”艾米丽胸有成竹地说道,“我们现在就回去,立刻命令所有人准备出征,万一凯文哥哥在我们出发前返回了,我们的准备也不会白做,怎么样,这就叫做一举两得。”
第七十三章 绝处逢生
攻打塞布隆的计划顺利得到了瓦奇族各位管事的赞同,只不过每个人都忧心忡忡,按照罗尔德队长的话说,想当年瓦奇族兵多将广、装备齐全时尚且无法拿下塞布隆,时至今日,塞布隆的防御已经更加牢固,而瓦奇族多年来一直止步不前,两相对比之下,瓦奇族如果强攻,到底能有多少胜算?
艾米丽插话道:“凯文哥哥不是说精灵峡谷中还有援军吗?有他们相助,成功的可能性应该会大很多。”
“可是,夺回塞布隆是瓦奇族的使命,连累其他人为此做出牺牲,帕奴总觉得有些不妥。”如果能得到警备团的臂助当然是好事,只是图纳西不愿平白无故受人恩惠。
菲尼提醒道:“图纳西首领,请不要忘了,凯文和我们的最初目的是为了营救警备团的战友,以他们的实力攻入塞布隆更加没有可能,因此,在这件事情上,双方都需要彼此的帮助,依我看来,警备团才是更加需要帮助的一方。”
图纳西默默点头拿定主意,立刻着手与众人拟定出兵计划,然后指派管事们分头行动。
等众人散去,他将艾米丽和菲尼留下,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帕奴有一个自私的想法,想征求恩人的意见。”
艾米丽一愣:“图纳西,你是不是想打退堂鼓?”
“恩人误会了。”图纳西轻咳一声,“是这样的,大哥曾命帕奴挑选三十名精锐,准备偷袭塞布隆,可惜大哥没有告诉帕奴具体的偷袭计划,如果帕奴全族离开,万一大哥回来之后需要人手,那岂不是坏了大哥的计划?”
“你是想留下一些人么?”
图纳西轻声“嗯”了一声。
“我也担心凯文哥哥会突然回来,留些人接应他也是对的,这算不上自私。”
“呃……”图纳西支吾了一阵,“可是,帕奴想留下一些人,最主要的目的是想……是想为瓦奇族保留一点血脉……”
艾米丽从图纳西眼中看到了不成功便成仁的悲壮,心头不觉一阵酸楚:“图纳西,我觉得你的想法也是一举两得的好主意,我不会因此对你有其他看法的。”
“那太好了。”图纳西兴奋地搓了搓手,双眼望着艾米丽欲言又止。
“你是不是还有其他事情?”
“这个……帕奴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你总是这么婆婆妈妈的,哪像一个部族的首领?”
“呵呵。”图纳西讪讪一笑,“帕奴想请恩人即刻动身,前去寻找警备团的援军,将帕奴的出兵计划和塞布隆城中的防御机关悉数告知,以便亚达提前做好准备。”
“好,这事包在我的身上!”艾米丽爽快地应承下来,“不过,你得派几个人护送,我和菲尼可没有能耐独自翻越雪山。”
“这个当然。”图纳西喜形于色,赶紧着手安排,不到一个小时便将一应事项准备妥当,他还特意画了一张塞布隆城的防御草图交给艾米丽,然后命令道格拉斯率领三名瓦奇人全程保护。
图纳西本想请艾米丽次日清晨再动身,谁料艾米丽坚持立刻出发,她说:“能早一分钟找到哥哥和援军,就能多做一分钟的准备。”
图纳西不再勉强,他把道格拉斯拉到一边,轻声叮嘱了几句,然后亲自把艾米丽送到了峡谷之上。
这个时候,离太阳落山已经不足两个小时,艾米丽离开前突然想起一事:“图纳西,万一在你们的大部队出发之前,凯文哥哥回来了,我和那队援军该怎么办?”
“恩人不用担心,万一大哥及时赶回,亚达自然会想办法与恩人联系上的,恩人可别忘了,大哥能像鸟儿一样飞翔。”
“对啊!”艾米丽心头的疙瘩轻松就被解开,清秀的脸庞上再度爬满了兴奋,“那好,我先走了,我们会在预定的地点等着你们。”
在雪山中呆了这么长时间,艾米丽和菲尼对雪原的恐惧已经减弱许多,加上有四名经验丰富的瓦奇人陪同,行进的路线、宿营的地点都安排得妥妥当当,他们的心里自然更加踏实。
道格拉斯受图纳西所托,一路上对艾米丽照顾得无微不至,这倒使得菲尼在一旁没了用武之地,好在菲尼心无芥蒂,正好落得清闲自在,也正好细细品味沿途的雪景。
一行人有说有笑地跋涉了两天,眼看再攀上最后一道山脊就能看到塞布隆的湖泊,可是由淡渐浓的雪云慢慢遮蔽住阳光,寒风夹杂着雪花一阵紧过一阵地刮了起来。
道格拉斯当即下令停止前进,四名瓦奇人一齐动手,很快就利用地形和携带的装备搭建出一处牢靠的避风港,把肆虐的风雪隔绝在外。
然而,过了一个晚上,风雪仍没有减弱的迹象,艾米丽有点按捺不住,她焦急地询问道:“队长,你看这天气什么时候才能转晴啊?”
道格拉斯在背风面刨开一个雪洞探出头去,不一会就满头雪花地缩了回来:“看样子,这场风雪一时半会停不下来了。”
艾米丽凑近雪洞,听着外面呼号的风声,看着雪洞中卷进来的雪花,急得直念叨:“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啊?”
道格拉斯好心劝慰:“恩人不用担心,这么大的风雪,图纳西大哥的队伍也没有办法行进,帕奴总是可以赶在前头完成任务的。”
“可是……可是再耽搁下去,我怕凯文哥哥……”
菲尼见泪水在艾米丽的眼眶中打转,忙挪动身体挤到艾米丽旁边开解道:“放心吧,凯文不会有事的,就算他真的被抓住,短时间内也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一阵冷风从雪洞中灌了进来,艾米丽不由抽动了一下鼻子,打了一个寒颤,身子不自觉地朝菲尼靠紧。菲尼心中一漾,很想伸出手臂揽住艾米丽的肩头,可他不敢,只能悄悄的用身体迎向艾米丽,虽说两人之间隔着厚厚的衣物,虽然周围的环境寒冷无比,但是在这一瞬间,菲尼竟真切地感受到艾米丽的体温。
艾米丽半倚着雪壁和菲尼,双眼一刻也不曾离开雪洞,菲尼则保持着僵直的姿势支撑着她。道格拉斯和其他几名瓦奇人似乎看出了其中的暧昧,大家识趣地缩在角落中不再言语,任凭一种难以名状的安静浸润着整个空间。
零散的雪花不停的从雪洞中飘落进来,在众人散发的热气中翩然起舞。艾米丽痴痴地望着它们,渐渐的被它们那种肆无忌惮的闯入,又畏首畏尾的闪避勾起了兴致,她发现没有一朵雪花能够遵循原有的轨迹飘落地面,似乎总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阻挠它们、改变它们。
她好奇地取下手套,用手指描画着雪花飘过的路线,那些线条在她看来,虽然圆滑有趣,却总是有些难以满足心意,如果此处能够上扬一些,另处能够拖长一些,便可在意想中勾勒出一幅绝美的画卷。
艾米丽随心画动着手指,无意中发现有些雪花竟然能在指尖的带动下改变运动路线。她惊讶地坐直了身体,菲尼窃以为被她看穿了心思,一张脸顿时红透了耳根,谁料艾米丽拉了他一把,指着飘扬的雪花急促地说道:“菲尼,快看,你快看!”
菲尼不知艾米丽指的是什么,他顺着艾米丽的手指方向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一个所以然来,艾米丽急得“哎呀”一声,直骂菲尼是个笨蛋,等到菲尼终于明白过来,不由自主地跟着轻声惊叹起来。
道格拉斯和另外三名瓦奇人也被吸引,几个人围拢到艾米丽身边,看着艾米丽变戏法一般戏弄着雪花。
艾米丽兴致高涨,手指在空中划动的速度和频率越来越快,起初只是一两片雪花能按照她的意图变化轨迹,到后来,几乎所有飘进雪洞的雪花都成为了她的道具,数不清的雪花被她团成一个疏松的雪球,在众人面前旋转起伏。
菲尼感叹一声:“太神奇了。”
道格拉斯却想起了什么:“莫非恩人真的是洛利维雅转世?”
听到洛利维雅的名字,艾米丽心头一颤,忙弃了雪球扭头问道:“队长,当年瓦奇族败退时,你也在场吗?”
“帕奴在的。”
“那,你还记得洛利维雅是怎样帮助瓦奇族逃离风暴的么?”
“当然记得。”道格拉斯的思绪骤然回到了那个冰天雪地的年代,眼神之中被满满的忧伤和痛苦的回忆占据,他见艾米丽满脸期待,便沉吟着找了一个合适的开端,把与洛利维雅相见的经过粗略描述了一遍。
当年瓦奇人被困雪山,在暴风雪的肆虐之中毫无抵抗之力,眼看一个又一个瓦奇人倒在雪地中失去知觉,身负重伤的萨拉里奥悲痛难当,他挣脱图纳西的搀扶,双膝跪在风雪中,用尽仅有的气力冲着天空呐喊:“古澌汀大人,请原谅帕奴,是帕奴没用,葬送了塞布隆,请大人念在帕奴全族忠心耿耿的情分上,放帕奴族人一条生路,帕奴甘愿独自承受所有惩罚……”
话未喊完,萨拉里奥一口鲜血喷出,将身前的雪地染成一片鲜红,他的身子也栽倒在地。图纳西赶忙上前,可是萨拉里奥已经奄奄一息,他艰难地把黑曜石指环交到图纳西手中,还待叮嘱几句,然而他的气息已经无法聚拢,手臂垂落之际便与世长辞。
图纳西仰天长啸,悲痛地呼喊着:“大人!帕奴全族今天殒命于此,这是对帕奴轻信小人的惩罚,帕奴毫无怨言,但求大人从此以后不要再责难帕奴,让帕奴保留仅存的忠诚吧!”
图纳西喊完,冲着塞布隆的方向叩首拜伏。就在他抬起头的一刻,一大簇晶莹剔透的冰晶出现在他的面前,那正是洛利维雅。
洛利维雅明白瓦奇人的处境,它悬停在图纳西的面前,试图与他进行交流,可它发出的叮咚声被暴风吹散,即便偶尔传到图纳西耳中,他也无法听懂其中的意思。
图纳西见洛利维雅并无恶意,又见它在暴风雪中泰然自若,心头升起一线生机,他努力表达着求助的渴望,甚至拉着所有尚能活动的瓦奇人尽数跪在它的面前,恳求它为瓦奇人指引一条生路。
也许是感受到了图纳西的真诚,洛利维雅忽然飞上半空,身上的冰晶如箭羽一般像四周飞射而出,冰晶所过之处,留下一道道淡色的痕迹,那些痕迹逐渐舒展扩散,彼此之间慢慢交融衔接,很快就由线变面,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半圆形光罩倒扣在雪原之中,将其中的瓦奇人从暴风雪中解救出来。
瓦奇人齐声欢呼,大家立刻行动起来,将光罩之外的同伴全都抬了进来。没有了暴风雪的侵袭,瓦奇人总算能够苟延残喘,他们在光罩的庇护下休养生息,终于熬到了云开日出。在此之后,洛利维雅又引领瓦奇人来到了维兹娜,这才悄然离去。
听完这个故事,艾米丽把手举到面前,轻轻抚摸着那枚戒指,喃喃自语:“洛利维雅,你就是这雪原中最纯洁的冰晶,有你的陪伴,我真的很开心。”
洛利维雅之戒轻吟着,似乎在回应艾米丽的呼唤,更似在感受艾米丽的心境。
道格拉斯见艾米丽半天没有吱声,试探着问了一句:“恩人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也没什么……”艾米丽从沉浸中惊觉,她抬眼望向道格拉斯说道,“我在想,既然洛利维雅曾经拥有如此强大的法力,我是不是也可以尝试一下。”
“好啊!”菲尼率先表示赞同,“如果你能成功,那我们不仅可以冒雪前行,还能趁此机会避开精灵族的巡逻队了。”
“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你刚才不是已经做到了么,也许,只需要再练习一下,你就能掌握其中的诀窍了。”
“好,我来试试。”有了菲尼的鼓励,艾米丽信心大增,她请大家退避一段距离,然后正对雪洞端坐了下来,沉心静气地抬起双手,将思想全都集中在眼与手之间,努力俘获每一片飘进雪洞的雪花。
过了一段时间,艾米丽隐隐感觉到洛利维雅之戒上有一种微弱的震颤,这种感觉随着她的意识融入她的肌肉和血液,而她对雪花的控制能力也随之更加得心应手。
艾米丽欣喜地抓住菲尼的手臂直摇:“太好了,我们有希望啦!”
菲尼惊讶地看着艾米丽:“你……”
“我想出去试试,说不定能借助洛利维雅的力量,在风暴当中开出一条路来!”
第七十四章 暴风骤雪
菲尼担心艾米丽的安危,却也不会给她泼冷水,他想了一个折中的法子,自告奋勇把雪洞扩开许多,任凛冽的寒风卷携雪花席卷而入,他建议艾米丽先在这种环境下尝试一番,之后再做别的打算。
艾米丽欣然同意,她束紧衣服迎着风口盘坐下来,数不清的雪花随着风流不断扑向她的面庞,细小的雪晶边缘虽然无法割破她的肌肤,可依然能够让她感觉到寒冷中的隐隐刺痛。
避风港的空间算不上很大,寒风涌入之后便在其中形成涡旋,雪花在这种紊乱的气流中胡乱飞旋,像是狂舞的蛾群,也像被大风吹起的漫天柳絮,不仅毫无章法可言,更加无从窥视出其中的规律。
艾米丽盯着它们看了许久,她想记住每片雪花的运动轨迹,可是无数的雪花交织成一团乱麻,想从中抽丝剥茧似乎总缺少一样东西。
她试着将目光向雪洞之外延伸,一直看向昏沉沉的天空,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油然而生,那些雪花在进入雪洞前的轨迹要简单和清晰许多,看清了它们的初始路线,其后的各种变化自然有了可循之章,就像找到了乱麻的绳头,看起来完全不可能的问题竟然迎刃而解。
艾米丽觉得非常新奇,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拥有这般能力,她知道这是洛利维雅之戒赋予的神奇,她也知道在这枚戒指中还蕴藏着更多的秘密,所以她虔诚地默祷:“洛利维雅,我需要你的帮助,请你聆听我的呼唤,赐予我控制风雪的力量吧。”
伴随着她的心声,一股清流从戒指中缓缓流出,清寒如冰,柔缓如水,它们沿着艾米丽的指尖逆流而上,阵阵寒意很快贯通了她的双臂,冷得她浑身微微颤抖,可她没有进行抵抗,而是任凭这种寒意淬透她的血液,侵蚀她的身体,穿透她的肌肤,然后在她的双手双臂之外凝结出一层比风雪更加寒冷的淡淡冰霜。
艾米丽有些紧张又有些惊喜,她很快适应了这种冰冷的感觉,但她并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只是依着之前盘弄雪花的姿势,挥动双手在身前画出圆弧,同时在心中默念着自以为是的咒语:“雪花雪花,听我指挥,全都给我散开!”
也不知是咒语起了作用,还是雪花真的听懂了她的心声,在双手的舞动中,密布的雪花竟如纱帘一般被轻轻撩开,朵朵雪花在她身前改变了方向,齐刷刷的回避着从她身侧飘洒过去。
“哈哈!我做到啦!”艾米丽兴奋得差点蹦了起来。
菲尼和道格拉斯等人全都由衷地赞叹起来,艾米丽更加满足,她半蹲着回头对大家说道:“走!我们去外面试试!”
“等等!”菲尼伸手把艾米丽扯到了避风港最里端,“别急,你先暖和一下。”
“我不冷。”
“不冷也等等。”菲尼很少说出这般强硬地话语,艾米丽听着愣住了,她正处于兴奋当中,哪能理会到菲尼的担忧,被菲尼这么一说,一股无名的怒气腾地冒了上来。
菲尼没有多做解释,他从行囊中取出绳索,把一头绑在艾米丽腰间,又把自己串在绳上,然后把另一头塞给了道格拉斯,拜托道:“队长,我们两人的性命就交给你啦。”
道格拉斯愕然,他早听图纳西描述过两个年轻人的无畏,到这个时候他才算是有了真正的领教。他本想替菲尼走出避风港,可他看懂了菲尼眼中的坚持和信任,于是点头一笑道:“除非绳子断了,否则,基索不会有事。”
艾米丽终于明白菲尼的苦心,刚才的气恼瞬间被感动替代,她想说点什么,却被几名瓦奇人的目光看得局促不安,被风雪吹得雪白的脸上悄然爬上了一缕红霞。
外面的风雪依然猛烈,遮天蔽日的雪云和雪花如同一床厚实的棉絮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可此时艾米丽的心中没有一丝害怕,因为她知道身后有一道值得信赖的支撑,纵使被大风吹得站不稳脚跟,她也敢坚定地朝前走去。
只不过,与暴风雪抗衡终归与避风港中的种种情形大相径庭,从洛利维雅之戒中激发出的能量远不足改变风向,更谈不上在风雪之中制造出一弧隔绝风雪的穹庐。
菲尼站在艾米丽身后,眼见她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拼力尝试,心中的不忍再也无法抑制,他蹒跚几步一把将艾米丽拦腰搂紧,半抱半拽地把她拖回避风港中。
艾米丽愠怒,菲尼却憨笑中带着责备:“先休息一下吧,等养足体力再试。”
瓦奇人用雪封堵上洞口,道格拉斯递过来温热的水杯:“恩人,菲尼说得对,基索可不能冻坏了身体,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等着基索去做呢。”
艾米丽仍旧嘟着嘴巴满脸不悦,她的心中却在不停回放适才的那段经历。
刚才,她确信洛利维雅之戒已经被激发,但是从她双手之中绽放的能量在狂风面前显得微不足道,那些能量似乎只能在她身前形成一层防护,阻止雪花和风暴触及到她的身体,却始终无法扩大到更大的范围。
“我该怎么做才对啊?”按照道格拉斯的描述,当年的洛利维雅发散了全身的冰晶才形成了屏障,可是,艾米丽永远不可能做到这一点,“难道我只能保护自己?”艾米丽有些抓狂,好几次试图重新出去,都被菲尼硬生生拽住。
艾米丽气恼得挥起双拳朝着菲尼猛打,菲尼也不躲闪,任由艾米丽发泄之后,才温和地说道:“你先冷静一下啊,总会有办法的。”
“我冷静不下来,冷静不下来!”艾米丽再度挥起拳头,却被菲尼一把钳住了手腕,“放开我!”艾米丽挣扎几次都无济于事,急得泪珠在眼眶中打转。
菲尼以为弄疼了她,赶忙松开手掌,艾米丽立刻爬起身来,就要动手刨开雪洞。一旁的道格拉斯尽可能挡在她的身前,恳切地说道:“恩人啊,这枚戒指毕竟只是一枚戒指,基索终究不是洛利维雅本尊,还请恩人不要过于强求啊。”
这句话戳中了艾米丽的痛点,她颓然地坐回地面,把头埋进双臂之中痛哭起来。菲尼想安慰两句,却找不到合适的话语,道格拉斯也难堪得不敢再说,避风港中顿时陷入了尴尬的境地。
最终还是艾米丽打破了这种沉寂,她抽泣着说道:“凯文哥哥一定出事了,否则的话,他早该来找我们了。他现在都不知道是死是活,这该死的风暴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下,我该怎么办啊?洛利维雅为什么不帮帮我啊?”
艾米丽一番话如诉如泣,点点滴滴刺痛菲尼的心,他脑中一热,冲着道格拉斯问道:“队长,如果没有我和艾米丽,你们四个人能穿越这场风暴么?”
“呃……有难度,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把握……难道基索……”
“菲尼,你想干嘛?”艾米丽止住了抽泣,惊疑的望着菲尼和道格拉斯。
菲尼不知是在对谁人做着解释:“艾米丽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只要你们几个能带好路,我相信她不会成为你们的累赘,而我……而我,也不会那么不中用,一定能跟上队伍的。”
“基索疯了么?”道格拉斯冲口而出,“这场风暴可不是儿戏啊!”
“菲尼,你到底想干嘛?”菲尼这种舍生取义的想法并没有让艾米丽觉得感动,反而让她有些难堪和不安,在她看来,菲尼的做法就是在一种逆反和不满的情绪中做出的回击。
菲尼并未听出艾米丽话中的异样,他继续说道:“这场风暴虽然阻挡了我们的脚步,但它同样也会让精灵蛰伏,如果我们能趁着风暴翻越雪山,兴许能毫不费力地突破精灵的防线。”
“这倒是个好主意!”道格拉斯忍不住拍手叫好,因为图纳西在临行前曾千叮咛万嘱咐,命令他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护送艾米丽安全越过精灵的封锁线,这一路上他一直为此发愁,思考着各种可能出现的危机以及应对的办法,没想到,菲尼的一句话让他找到了最佳的解决方案。
“你!”艾米丽朝道格拉斯瞪了一眼,道格拉斯哈哈笑道:“恩人不要责怪帕奴,菲尼的法子真的值得一试,虽然说在风暴中难免有危险,但是与突破精灵的防线比起来,这种危险是能够接受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艾米丽皱起了眉头,却又无法解释心中的小情绪,急得涨红了一张脸。
道格拉斯只道她在担忧菲尼的安全,便提出了一个解决办法:“恩人,要不这样,帕奴留下一个人陪着菲尼,其余的人带着恩人先走,等找到援军之后再来接应菲尼,或者,菲尼可以在这里等着图纳西大哥的队伍。”
“不行!”艾米丽和菲尼几乎同时喊了出来,话一出口,两人又不约而同的对视一眼,然后彼此快速移开了视线。
艾米丽是担心菲尼在风雪中遭遇不测,而菲尼则不愿艾米丽离开自己的视线半步,两人虽然各怀心思,但是彼此的担忧却在不经意间表露出来。
道格拉斯不明就里,菲尼则赶忙掩饰:“虽然说精灵的巡逻队很有可能不会出动,但是万一碰上了呢,多一些人就多一些把握,所以,这件事情就这么决定了,我跟你们一起走。”
艾米丽的“不行”已经到了嘴边,谁料菲尼扶住了她的肩膀,柔声说道:“我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菲尼的声音如同旭日东升时林间穿行的和风,轻柔而温暖,瞬间就把艾米丽积存的抱怨化为乌有,取而代之的是满心的担忧,她闪避着菲尼的目光,轻声道:“可是万一……”
“我可以跟在你的身后,多少可以沾一点你的光。”
“这样……能行吗?”
“怎么不行?不管怎么说,能跟你们一起走,总比我一个人冻死在雪山上强吧,总比我一个人被大雪活埋了强吧,总比我一个人……”
“你就不会说点吉利话吗?”艾米丽用力锤了菲尼一拳,打得菲尼“嗷嗷”乱叫,道格拉斯和瓦奇人在一旁憋着不敢笑出声来,只等两个年轻人打闹完毕,才对菲尼说道:“基索真的决定一起走?”
“嗯。”
“也好。”道格拉斯不再多劝,只管吩咐手下检查装备准备行动。
道格拉斯特意烧了一大壶热水,灌满了每个人的水袋,他要大家把水袋塞进贴身的衣服中,然后又用绳索把所有人串了起来,他和一名瓦奇人位居队首,艾米丽和菲尼居中,另外两名瓦奇人断后。他还把艾米丽和菲尼的行装瓜分给几名瓦奇人,以最大限度降低他俩的行进难度。
临近出发时,暴风雪似乎有减弱的迹象,可是走了不到半小时,风雪变得更加猛烈起来。绳索上的六个人,彼此之间的距离仅有两米左右,可在风雪之中,两米之外的人影都变得模糊不清。
艾米丽的双手一直护在身前,法术虽然阻挡了风雪,却无法助她摆脱积雪对她的纠缠,好在绳索上总能传来强有力的牵引,她才不至于陷进雪中无法前进。
她很多次回过头去,希望看到菲尼的安然无恙,可她的目光总被风雪无情的阻隔,她只能尽最大努力去分割风雪,怎奈她的能力实在有限,她的努力始终无法给身后的菲尼提供任何有效的帮助。
菲尼行进得非常吃力,迎面袭来的狂风暴雪打得他的面颊阵阵生疼,雪岭之上的空气本就稀薄,他的呼吸被强大的气流阻碍着,身体的机能自然受到了影响,再加上在没及膝盖的深雪中前行,每一步都需要付出巨大的努力,久而久之,他只觉得气短胸闷,眼前的一片茫茫变得更加朦胧。
道格拉斯明显感觉到腰间的绳索越来越沉重,他试着朝身后喊了一句,但他的声音很快就被风声掩没。他伸手拽了拽绳索,很快感觉到绳索上传来了同伴的回应,略感放心之余,他又开始担忧起来。
前进的方向已经完全分辨不清,原先计划好的攀登路线因为山势和积雪等各种原因,早已不知偏离到什么地方,他对这一带的地形也不熟悉,只能凭借对地势的感知,寻找上行的路线。
虽然他也知道,这种盲目的行进存在非常大的风险,可是沉重的使命容不得他心生退意,他只能咬着牙,奋力拖起绳索,连摸带爬地向上攀行。
突然,他腰间的绳索一紧,一股强大的力量把他拖得仰面摔倒,吓得他慌忙翻转身体,将手中的冰镐拼命砸向雪地,他知道队尾发生了意外,但他怎么也想不到,队尾的几个人已然陷入了生死抉择之地。
第七十五章 危难真情
道格拉斯带行的路线恰好经过一条裂缝的边缘。这条裂缝的走向和深度不得而知,但它的宽度足以吞下一个人,因为被长年累月的风雪掩盖,所以就算道格拉斯经验丰富,也难以觉察深雪下的危机。
艾米丽和菲尼一直小心翼翼地踩着前人的脚印行进,所以并没有踩踏裂缝上的浮雪,可是第五名队员的路线稍微有些偏移,踩碎了裂缝上脆弱的支撑,身体顿时失去了平衡,一头栽进裂缝之中。
菲尼和最后一名队员毫无准备,慌乱之中的自救也没能遏制绳索的牵扯,多亏道格拉斯和另外一名瓦奇人拼力相抗,才勉强止住下滑的势头。尽管如此,艾米丽还是被拖拽到裂缝边缘,只要道格拉斯多一点迟疑,她也逃脱不了坠入裂缝的命运。
刚经历完惊险的坠滑,眼前又赫然出现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缝,黝黑的岩石错落在冰雪的覆盖之下,突兀嶙峋得极像牢狱中伸出的乌黑爪子,吓得艾米丽闭紧眼睛惊声大叫。
裂缝下传来菲尼焦急的声音:“艾米丽,艾米丽,你没事吧?”
艾米丽好不容易稳住心神,小心翼翼地探头朝裂缝中望去,只见菲尼攀援着绳索挂在岩壁旁边,队尾的两名瓦奇人四肢瘫软的垂悬在绳尾一动不动,在他们下方,则是深不见底的断壁深崖。
艾米丽吓得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上,说话的声音也颤抖到无法自抑:“菲尼……你怎么样了……”
菲尼的四肢和后背都被岩石所伤,所幸他坠落的高度有限,身上的衣物也比较厚实,受到的伤害多以磕碰和擦损为主,他与下方的瓦奇人交流未果后,高声回应道:“我没事,但是他们两个情况不妙,赶紧把我们拉上去吧。”
艾米丽何尝不想,可是那条绳索在她手中就像一根冰冷的铁棒,不管她怎么用力,都无法撼动其分毫,急得她扯着嗓门冲着道格拉斯的方向叫喊:“队长,快拉!”
艾米丽的呼声被第二位的瓦奇人传递过来,道格拉斯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在滑落势头刚刚停下之时,他就开始奋力拉扯绳索,可是他的一只手不敢松开冰镐,单凭另一只手怎么可能拉得动绳索上的五个人?就算另一名瓦奇人加入进来,他们也只能勉强维持不再下滑。
绳索上传来“嘎嘎”的声音,菲尼见绳索并没有上行的迹象,反而时不时的向下微微坠落,他知道裂缝上的人无力救援,如果裂缝中的三人不能齐心协力减轻绳索上的负载,只怕没人能够救他们脱离险境。
菲尼试着唤醒绳尾的两名瓦奇人,可他们始终没有动静。裂缝上的艾米丽急得眼泪直流,她一边安慰菲尼,一边拼命请求道格拉斯。
道格拉斯已然尽了全力,冰镐在冰层中“吱吱”作响,突然之间,冰层炸裂了一道口子,整条绳索顿时向下滑落一段距离,艾米丽的半个身体被拉到了裂缝边缘之外,吓得她再度尖叫起来。
第二位的瓦奇人传来道格拉斯的话,说他快要坚持不住了,艾米丽惊慌失措地回应道:“不行!一定要坚持住!”她又冲着菲尼大喊,“菲尼,快想办法啊,快啊!”
到了这个时候,菲尼反而显得格外安静,他仰头唤道:“艾米丽,艾米丽。”
艾米丽泪流满面地看着菲尼:“菲尼,不要担心,我们正在想办法,一定把你救上来。”
“艾米丽。”菲尼挤出了一丝笑意,“让我再仔细看看你。”
艾米丽预感不妙,使劲摇着头喊:“不,菲尼!你千万不要乱来,你不会有事的!”喊着,她侧过头又是一阵嘶吼,“道格拉斯,快拉啊!”
“艾米丽,没用的,他们已经尽力了。”
“不!一定可以的!”
“艾米丽,看着我,听我说……”
“我不听,不听!有什么话等你上来之后再说。”
“艾米丽,你冷静点,凯文和战友们需要你,瓦奇族和塞布隆也需要你,你不能被我拖累在这,你必须马上离开,明白吗!”
“胡说!我不会抛下你不管!”
“有你这句话,我没有遗憾了,只希望你能记住……”若不是身处绝境,菲尼心中的话怎么也不可能有勇气说出来,即便如此,他仍旧涨红了脸,“能记住……我喜欢过你……”
“我知道……”艾米丽哭得更加厉害,“你不要再说了,我不准你死!我命令你,不准死!”
“艾米丽,谢谢你,有你真好……”菲尼一心保全艾米丽,话刚说完,他已经抽出匕首割向身上的绳索。
艾米丽痛苦地大叫:“不要!”
她抓起一团雪花把它们冻成冰块,朝着菲尼扔了过去,她本想打落菲尼手中的匕首,可是雪团投掷的准头有限,只打在了菲尼的肩头。
菲尼愣神之间,更多的雪团从裂缝上蜂拥而下,其中一颗恰好击中了他的额头,将他打晕过去,他手中的匕首随之掉入深谷。
艾米丽灵光闪现,她把手掌按入雪中,很快就把让绳索周围的积雪凝结城冰块,不仅如此,她还促使冰块继续扩大,直至与裂缝的边缘牢牢结合在一起。
绳索被固定了,道格拉斯和另外一名瓦奇人的压力顿时消散,他们两人快步来到裂缝旁边,将艾米丽从绳索上解脱出来。
艾米丽急切地说道:“队长,快拿绳索来。”
道格拉斯已经看清了裂缝下的情况,但他仍然不解艾米丽的意图:“恩人打算……”
艾米丽把绳索绑在腰间:“你们放我下去,我可以利用两侧的岩壁在他们身体下方制造冰床,然后把他们一个一个从绳索上放下来。”
“这样能行吗?”
“能行的,我有把握。”
道格拉斯还在迟疑,艾米丽心头火起,冲着他大喊:“再不动手,难道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冻死吗?”
“可是万一……”
“哪来那么多废话,赶紧行动起来,就算我遇到什么意外,我相信你会想办法救我上来的。”
道格拉斯无力反驳,只好命令手下动手挖掘雪洞,用以保护伤员不再失温,他自己则将绳索的另一端缠在身上,又在手臂上挽出一个花结:“有帕奴在,恩人尽管放心。”
艾米丽感激地点了点头,拽着绳索慢慢移到裂缝边缘,试着一步步朝裂缝中滑落下去。当她降到菲尼身旁时,特意感受了一下他的呼吸和心跳,直到确认他并无大碍之后才依依不舍的继续降落。
绳索最末端的瓦奇人看上去伤得不轻,他的脸色惨白,呼吸微弱,艾米丽不敢耽搁,将手按在岩壁上不断制造冰块,让冰块慢慢凸起,慢慢加厚,直至将裂缝两侧的石壁粘合起来,在瓦奇人的身下造出了一块结实的冰床。
艾米丽担心冰床的承载能力不足,特地爬上去蹦跳了几下,这才割断瓦奇人身上的绳索。
艾米丽试着摇醒那名瓦奇人,可那人浑然没有知觉,她别无他法,只能将自己腰间的绳索解下来绑在那人身上,然后用力拽动绳子,给裂缝上边的道格拉斯发出信号,将那人拉了上去。
没过多久,空绳降了下来,艾米丽借力提升到另一名瓦奇人身边,依葫芦画瓢地将他救了上去。
减少了两名瓦奇人的重量,以道格拉斯的力气把菲尼救上去本来没有问题,可是艾米丽在冻结绳索时害怕绳子松动,制造了厚重的冰块,那些冰块顺着裂缝的岩壁向下,将半米以上的绳索固定在岩壁之上,道格拉斯没办法触摸到绳索,也就没办法直接将菲尼拉上去。
其实艾米丽更愿意亲手救下菲尼,她把菲尼轻缓扶落在冰床上,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庞和额头上的肿块,眼中的泪水不知是欢喜还是伤悲,一滴一滴落在他的脸上。
菲尼悠悠醒转,看见眼前的艾米丽,惊得一骨碌爬坐起来,连声问道:“怎么回事?我是不是死啦?”当他看清身体下方深邃的裂缝和透明的冰床,又吓得嚷了起来,“你怎么在这里,这里很危险,你赶紧走啊。”
艾米丽心中阵阵暖意,她拉住菲尼的手,轻柔地说道:“不要担心,我们已经安全了。”说着,她把绳索解下,刚要栓向菲尼的腰间,却被菲尼拦住。
菲尼坚持要艾米丽先上去,艾米丽执拗不过只得依从,可是就在她刚刚离开冰床不到半米之时,菲尼脚下的冰床突然出现了裂纹。
艾米丽瞧得清清楚楚,她惊叫一声:“菲尼,注意!”又冲着裂缝上面大喊:“道格拉斯,快把我放下去!”
道格拉斯听见了艾米丽的声音,但他的反应终究慢了几秒,菲尼脚下的冰床与岩面粘接的部分已经崩碎,裂纹很快贯穿到冰床的每一个角落,在艾米丽话音未落之时,冰床碎裂成了无数的冰块。
菲尼试图抓住两旁的岩石,可是事发突然,岩石表面又布满着薄冰,他的双手无处着力,身体随着冰块一起向下摔去。
“不!”艾米丽惨叫一声,恨不得插上翅膀追上菲尼,可是绳索下放的节奏怎么也比不过菲尼摔落的速度,艾米丽眼睁睁地看着菲尼朝自己伸出无助的双手,绝望的眼神之中竟然透露出一丝惨淡的微笑。
“菲尼!不!”艾米丽声嘶力竭地吼叫着。
菲尼的身体在突起的岩壁上碰撞了一下,然后背部朝下,狠狠地撞击在下一层冰床上,一口鲜血从他的嘴角倾泻出来,顿时把冰面染得血红。
“快!快放!”艾米丽看见第二层冰床已经开裂,而她离菲尼还有一米多远。
也许是厚实的衣服抵消了部分冲击力,菲尼躺在冰床上咳嗽了几声,吃力地抬起一只手臂,尽可能地发出一点声音:“艾米丽……别管……我……”
“不!”眼看冰床又将碎裂,艾米丽的眼睛都要迸出鲜血,她不敢把希望寄托在第三层冰床之上,那一层冰床也有可能经受住菲尼的冲击,如果真是那样,就算艾米丽有千万个不愿意,她也只能看着菲尼被裂缝吞噬。
“洛利维雅啊!请赐予我力量吧!”艾米丽痛苦地发出祈祷,就在冰床碎裂的瞬间,就在菲尼的身体再一次坠落的时候,从洛利维雅之戒中迸射出无数道晶莹的寒流,它们不仅飞快地充盈着艾米丽的每一滴血液,还朝着裂缝的每一个角落渗透。
伴随着艾米丽的一声长啸,她的泪眼中蒙上了一层冰蓝色的幽光,寒流在她的双臂上勾勒出绚丽的淡蓝色纹路,一直缠绕蔓延到指尖,漫天的飞花,裂缝上的积雪,岩壁中的残冰,在她的引导下积聚成一股股白色的激流,一齐奔涌到菲尼身体的下方,形成了一道盘绕涡旋的厚实雪垫。
菲尼的身体也就在这个瞬间砸入雪垫之中,顷刻就被淹没。
道格拉斯被这奇景惊呆,直到听见艾米丽的呼声才如梦初醒,他赶紧放低绳索,把艾米丽降落最下一层的冰床之上。
此时雪垫已然散去,菲尼被雪垫缓解了冲击,安然无恙地躺在了冰床上面。艾米丽刚一着陆冰床,立刻对其进行了加固,然后跪倒在菲尼身旁关切地唤道:“菲尼,快醒醒……”
菲尼吃力地睁开眼睛,挂着鲜血的嘴角微微翘动一下:“我……死不了……多谢你……救了我……”
艾米丽不知是激动还是害怕,突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她搂起菲尼的脑袋,把自己的额头扎进他的耳畔,泣不成声地说道:“我以为……以为再也见不到……你啦……”
“我这不……不是没事……吗……”
“都成这个样子了……还逞什么英雄……”艾米丽抬起头来,把菲尼嘴角的鲜血轻轻擦去,她深情地望着菲尼,情不自禁低下头去,在菲尼的脸颊上轻吻了一下。
就在这时,头顶上方又传来道格莱斯的呼声,艾米丽羞得面红耳赤,赶忙扶着菲尼坐起身来。
菲尼激动得忘却了身上的疼痛,他有一种把艾米丽揽入怀中的冲动,可他又怕被上边的道格拉斯看见。他偷眼瞄向艾米丽,却见她害羞地低下了头,窘迫之中,他只能假用活动四肢来掩饰心中的暗流。
左右活动几下之后,菲尼确认自己并未伤及骨头,只是腰背和腿脚疼得厉害,他想劝艾米丽先走,却不料艾米丽已经把绳索系向了他的腰间。
虽然两人隔着厚厚的衣服,但在艾米丽靠近时,菲尼依然能感觉到她身上的淡淡清香,还有阵阵炙热的温度,他想说点什么,可是艾米丽根本不与他对视,直到绳索开始上升,他才从艾米丽的风帽边看见一抹绯红的侧颜。
等到艾米丽升上裂缝,瓦奇人的雪洞也挖得初具雏形,几个人一起动手,很快完成了避风港的搭建。一行人终于可以在暴风雪中喘上一口粗气,只是两名受伤的瓦奇人依然昏迷不醒,菲尼的行动也有不便,借助暴风雪突破精灵防线的计划就此宣告搁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