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九一章 错在碎冰中(三)
至此顿了一顿,忽然一叹。小心翼翼道:“小央姑娘,你介不介意我先进去暖和暖和?”手指水阁。
小央不禁微笑,道:“请进。”
柳绍岩跟着入内,不屑将嘴巴用力一撇。
“昨日我没怎么在屋里呆着,所以炭火灭了也没有添,”小央忙去燃上火盆,便转入里面,出来时拿个套子半旧的手炉,不等炭块全部烧着,早已捡了几块红的填了进去,道:“唐公子将就着使罢。”伸手递了过去。
沧海犹豫一回,见她悬着胳膊,只得起身接了,方道个谢字,面色便已转赤。小央在阁内惯了,忽才想起不便与男子手递手的规矩,立刻把脸红了,偷了沧海一眼,行动不由扭捏。
柳绍岩忿忿撇过脸去白着冰湖。
沧海见屋角置着小炉提壶,便问:“可有茶叶没有?”
小央愣了愣,答道:“有很多呢。”
沧海便叫随便取些来,又亲去小缸汲了壶水,放在小炉上烧。小央回来帮着洗刷了茶具,沧海便道:“你累了一天,坐下歇歇,待我来沏茶你吃。”
小央感激坐了。
沧海侯水开,接前言道:“我昨天还觉得奇怪,为什么蓝管事尸身上,脖颈里有两道勒痕,一道深一道浅,浅色附近还有些尸斑,就是说蓝管事先被勒出深的痕迹,等死后一段时间才被勒出浅色痕迹。假设凶手勒毙了蓝管事而留下深的痕迹,将她吊起来改变角度留下浅色痕迹的时候她已死去一段时间,那么那个凶手在勒毙蓝管事之后为什么没有立刻将她吊起,凶手在行凶和将蓝管事吊起之间的时间里,到底在做些什么,到底有什么事情能比处理好现场迅速离开还要重要?”
小央愣了一愣,又不觉微微而笑。
沧海接道:“我还看见蓝管事脚旁立着一只绣墩,应该是凶手安排在此伪作自杀垫脚所用,我在绣墩边缘与地板上找到了两块形状相同的伤痕,说明凶手伪装得非常相像,是用脚将绣墩踢倒的,我却不知它为什么又立了起来。”
微微苦笑,启开茶筒锡盖一视,竟是上等的都匀毛尖,约有二两。不由自语道:“还有这样好茶。”
小央道:“据说这茶是进贡给皇帝的,姑姑好容易得来,阁里没有人知道,姑姑自己也舍不得喝。”
沧海道:“便宜我们了。”提壶冲泡,倾了三盏,放一盏在小央面前,又道:“柳大哥,你要不要喝?”
柳绍岩瞪他咬牙道:“你说呢?”
沧海将第二盏往前推了推,便自取一盏。柳绍岩无法,又坐了坐便挪到桌边饮茶。
忽听微微啜泣之声,却是小央捧着茶盏泪流满面。
沧海讶道:“小央姑娘,你怎么了?”
小央摇一摇头,哽咽道:“是觉得唐公子对我太好了……姑姑也不在了,不知以后我会怎样,还会不会有人对我好……”
沧海穷于安慰,半晌方道:“天无绝人之路……”
-(未完待续。。)
第二九一章 错在碎冰中(四)
“唉什么乱七八糟的,”柳绍岩不耐打断,柔声向小央道:“不要理他,他这人就是嘴笨。你放心,你以后一定有吃有穿,不会受一丁点委屈,若是有人欺负你,你就来找我,我一定帮你出头!”见小央抬起泪眼望着自己,便笑一笑道:“或者你便跟着我罢,我保证让你吃得饱,穿得暖,每一天都快快乐乐。”
小央面颊又红了一红,将泪轻拭,缓了一缓,却轻道:“我相信唐公子说的,天无绝人之路,我这一点事又怎么能算事呢。”
气得柳绍岩站到水阁门口倚着门框抱胳膊。
小央道:“唐公子请继续。”
沧海望着柳绍岩背影,忍不住微微笑了一笑,方点首道:“却原来,那只绣墩是小央姑娘扶起,踩在上面证实蓝管事生死的,凳面上浅浅的鞋印便是小央姑娘的。又因小央姑娘曾要将尸身抱下,又按过尸身颈项白绫处的脉搏,是以蓝管事尸身上便有两种一深一浅两种勒痕。不过……”
顿了一顿,望住小央,“两种勒痕的方向几乎是一致的。”见小央无甚反应,便解释道:“如果是被人从身后勒死的,那么绳索痕迹的方向便会更倾向于水平,如果是自己上吊自尽,则绳索方向便几乎是竖直的。我看到蓝管事颈下有两道痕迹时,自然便会猜想是凶手先行勒毙了蓝管事再将她吊在梁上,但是我发现两条勒痕的方向一致,甚至几乎重叠,所以……”顿住未讲。
小央却慢慢张大眼睛,颤声道:“唐公子的意思是……姑姑的确是自己上吊自尽的……?!”
沧海摇一摇头。“我只是说蓝管事很有可能是被吊死的。”顿了一顿,“真正的死因还需要查证,但可以排除被人从身后勒毙的可能。”
柳绍岩也回过头来。
小央直着眼睛呆了半晌,忽然盯在沧海面上,急切道:“唐公子,你相信我,我真的看见了湿脚印!我检查过姑姑没有救了,便跟着脚印来到了这个水阁!唐公子,”小央激动得站了起来,“我真的没有说谎!姑姑也绝不是自杀的!”
沧海点头道:“我知道,我相信你。在你说出看到脚印之前,我不是就已经知道了?”安慰笑了一笑。
小央见他微笑猛然一怔,果然受到慰藉一般渐渐平静,慢慢坐了下来,将热茶浅啜。
沧海便道:“你想不想知道我是怎么在你说出以前便已猜到的?”
小央点头。
沧海道:“是湖面上的碎冰告诉我的。”又忍不住微微而笑,笑时眸子闪亮。“以现在的天气,只需一个夜晚的寒冷足够令水阁下的湖水结冰。是吧?”
小央愣愣点一点头。
“这么冷的天,也没有人会撑船游湖,”沧海一挑眉梢,“对吧?当然了,撑船而过的痕迹也不会是这样。你来,”率先行至水阁阑干处,指湖面道:“你看,那块完整的圆形的冰。”
-(未完待续。。)
第二九一章 错在碎冰中(五)
小央扬颈远眺,点一点头。“看到了。”
沧海又伸手向湖心指点,道:“那块冰前后的结冰却不平滑,反有几块凸出和凹陷,看到没有?而且从对岸到这里每隔二三尺便重复一回,成一直线,而其他地方的结冰却都似中间那块圆形的冰一样,几乎平如镜面。”
收回手来,望小央道:“这些凸出和凹陷的冰块便是被破坏击碎之后,又经一夜再次同周边湖水冰冻而成,如果你能够去证实,便会发现这些凸起和凹陷的冰块要远比它四周平滑的冰面更加厚实,那是因为它们被重复冻了两次,而四周的冰面却是被破坏再冻的,凝结的时间只有一夜。”
小央望着沧海的眼神充满敬仰。
这回柳绍岩居然没有忿忿妒嫉的撇过脸去暗哼,而只是无奈苦笑将小央一视,又将无奈头顶的崇拜眼神投向沧海。
沧海接道:“我听了小央姑娘‘正常情况下只有两条路通向这里’的暗示,加上这条直线的碎冰碴,便推测出凶手有可能是从对面饮园点水而来。她踏碎了冰面,鞋底自然沾湿,我猜她应该没有注意到这点,或者是没有时间去擦干。”
缓了口气,“不过我倒觉得更有可能是第一点,她没有注意到。因为踩碎冰面而来无疑是留下了非常重要的线索,对于凶手来说也许会变成最大的败笔,虽然昨天天色近晚看不清楚,大家又慌乱没有注意,加之一夜上冻更难发现,但是我认为会注意到自己湿脚印的人一定不会选择这条仍然存在危险的路。今日若非小央姑娘提醒,我也不会去注意湖面上的碎冰,但是这绝不是说这个凶手好运。”
“因为杀人的人、所有做坏事的人注定会如数偿还。”
“嗯。”柳绍岩忽然附和一声,点了点头。见那二人望了过来,便故作茫然眨了眨眼睛。
沧海又道:“我还知道,小央姑娘看见的湿脚印必定只有一串,是从水阁走向蓝管事的房间的,也就是说,凶手只是从这条路来,并没有从这条路走。”
小央立刻瞪大了眼睛。
柳绍岩道:“喂,小央只是说了在这里看见湿脚印,别的什么都没有说,从湖面上看也只能说明有人从这里踩过,根本看不出方向,你为什么就能断定凶手是从这里来,而不是从这里去?”
沧海浅笑道:“从湖面上可以看得出来。”
“这不可能!”柳绍岩立时反驳,小央将他一望也向沧海点头。
沧海笑道:“你看那些被踩碎又凝结的冰碴,如果将对面视作‘后’,这边视作‘前’,那么所有冰碴的后面都会比前面稍微厚实一点。”
柳绍岩仔细望了很久,方道:“就算你说的对,那又怎么样?”
沧海道:“那是因为用脚点过碎冰以后,要往前行,那么腿脚便会向后使力,自然会将碎冰往后推去,则碎冰之前就会露出更多湖面。”
-(未完待续。。)
第二九一章 错在碎冰中(六)
“噢!我明白了!”柳绍岩猛一瞠目,兴奋道:“所以那些碎冰更多会聚集在后面,那么再冻上的时候,自然就是后面厚前面薄了!如果凶手原路返回,就会踩碎更多的冰面,就算她没有踩出第二条直线,那也应该将碎冰踏会原处才对,这样一来,碎冰前后的薄厚也应一致了!所以凶手是从对面过来,却没有从这里回去!”
扭头望住沧海,“对不对?”两眼发光。
沧海轻笑,好似叹了一声。不答,却道:“由湖面上很难发现的碎冰来看,凶手轻功不低,只将薄薄的冰面踩碎了那么一点点,如果叫她踩着来时踩碎冰面的地方当真‘原路’返回,我想也不难做到。”
柳绍岩颇尴尬道:“当然不难。”耸了耸肩膀,“就是我说的不对了?”
“也不是全错。”沧海轻轻一笑。“凶手踏上冰面以后好像也发现了踩碎冰面的事。碎冰之处便是脚步落处,于是算出她的步伐跨度大约是二三尺一步,可是那块完整的圆形冰块却有一丈大小,所以凶手怕将这块标志性的圆冰踩坏被人发现,于是在冰面上翻了个筋斗,越过那里。”
柳绍岩道:“可是那凶手从更高的地方落地,为什么碎冰却和其他地方没什么不同?”
沧海点了点头,接道:“但是圆冰靠近咱们这边的边缘处,却留下了和其他正常步伐时几乎同样的碎冰,那是因为凶手落下时也怕将那片冰面踩得太碎,所以事先提了气运了更轻身的功夫。柳大哥,若是高手的话,是可以做到的,对吧?”
柳绍岩道:“那是当然,只不过在冰面上,又不能留下太多痕迹,所以大概只能用这一次。”
沧海道:“所以凶手落地时使用了这样的功夫,使得靠近咱们这边的圆冰边缘和其他地方碎得差不多少。但是落地时她虽能控制,起空时却不得不稍微用力往下踩去,借力飞腾,所以靠近对面那边的圆冰边缘碎冰更多一些。”顿了一顿,“大概凶手就是在那里双脚并齐借力的时候,踩碎了更多冰面,使两只鞋底沾得很湿。”
耸了耸肩膀。“当然,她还是没有发现湿鞋底会留下脚印的事。”
金乌缓缓升起,照耀碧水之上,未融的冰面闪闪发光。
柳绍岩眺望湖心,冷眼道:“你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方才还看得出来,现在那些薄的厚的结冰已经让太阳晒得要化了,只剩些碎冰在漂呢。”
沧海笑道:“那倒没有什么。我说的不过是些猜测,又有小央姑娘这个证人,冰消了就消了嘛。不过看这每隔二三尺的冰面比其他处的冰更早融化,也就证实了那里曾被人踩破过。等一会儿冰面融化得更多,又起了风,就要将这些证据吹乱了。”
柳绍岩冷眼道:“那你这么半天在这里啰啰嗦嗦说些什么?”
沧海微笑道:“因为还有证据。”
-(未完待续。。)
第二九二章 海棠湿脚印(一)
“哎,”柳绍岩不甘道:“你昨天在现场到底呆了多久啊?”
沧海稍有不解,想了想,仍答道:“大约一刻钟吧。”
“切。”柳绍岩更加不屑,“就一刻钟你就能发现这么多事?”
沧海眼珠转一转,微微笑道:“若是柳大哥,昨天在现场或许会发现更多事。”
“胡扯!”柳绍岩更不悦。“你以为这样恭维我我就会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么?切。”望了掩口的小央一眼,顺了顺气,接道:“喂,你能在一刻钟之内看出蓝管事身上两种勒痕,又能看出绣墩被人踢倒在地磕出了碰伤,那也是一刻钟的时候吧?可你方才在这里站了不过十分之一刻钟啊?案发时你都不在场,又怎么可能这么短的时候知道那么多事?”
沧海忍不住抿嘴一笑,又尽力敛容,眼望他处道:“你不知道,一刻钟之内我还看出了其他很多事,只不过没有当着你们说出来而已。”
柳绍岩一惊。又喃喃道:“你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比我们做知府的还难,唉!”摇头大叹。
小央轻道:“唐公子……你说的还有证据,是什么?”
“啊对了,”沧海神色一敛,眯眸向阑干下望去,道:“差不多了,再晒真的要化了。小央姑娘,麻烦你进去拿几张宣纸过来。”
小央狐疑取了一打撩在阑干上,沧海便要将手炉同茶杯递与她,手伸了一半又忙缩回来,转而塞给柳绍岩,“柳大哥帮我拿一下。”怕他不愿,又赶忙接了句:“谢谢!”
柳绍岩忍着忍着也不由露出几分笑意。见沧海撩了袍摆跨到阑干外去,猛然大惊失色,一把薅住他肩头皮袄,大吼道:“你要疯啊?!”
沧海嗷儿的一声。
柳绍岩道:“干嘛?!”
沧海要哭。“你拉到我头发了……”
柳绍岩道:“那至于哭啊?!”
沧海扁嘴。“我头后面破了,还没好,你拉我头发,牵动了皮肤,又牵动了纱布,再牵……”
“行行行行,别贫了!”柳绍岩倒将手炉与茶杯手递手的交给小央,两只手揪着沧海胳膊,闹得沧海像只吊炉烤鸭。“你到底要干嘛?”
沧海两手动不了,只弓起两手背各伸出食指,鹤嘴一般共同指向阑干下一处冰面,道:“那里有只鞋印,我要把它拓下来。”
柳绍岩小央同时一愣。
柳绍岩叹着气道:“这就是你说的‘还有证据’?”
“唔。”点一点头。
柳绍岩无力道:“我们都没有看见,你怎么看见的?”
沧海又将鹤嘴上指,道:“你看这阑干边上种了棵柳树,方才树影刚好遮在脚印上面,你们又都在远眺湖面的碎冰,反而忽略了脚底下,所以没有看到。”
柳绍岩哼道:“你又是怎么看到的?”
沧海又将鹤嘴倒垂,道:“方才太阳升起转移了树影,脚印便露出来,我看湖面看得晃眼,正要拣个黑点的地方看,结果一低头。”
-(未完待续。。)
第二九二章 海棠湿脚印(二)
扭头去看柳绍岩。
柳绍岩抽搐着脸皮道:“你以为你是仙鹤呀?白鹤晾翅啊?还是要打套五禽戏?”
沧海被迫平伸着胳膊,一脚蜷勾,一脚踩着大柳树根部,悬在阑干外,道:“我也不想啊,你非得拉着我。”
小央立在里面掩着口笑。
柳绍岩叹了一声,“唉,好吧,你上来,我下去拓。”
沧海回着头,眼珠转了小央一眼,又转柳绍岩,“……为什么?”
柳绍岩深吸口气,耐心道:“底下若是冻不结实,你就掉冰窟窿里头去了,我还得救你。”
沧海道:“底下若冻不结实,我会掉下去,你比我重更会掉下去了,可是我要怎么救你呢?”
柳绍岩咬着后槽牙道:“我不用你救。”又道:“我有办法自己上来。”
沧海道:“那鞋印就没了。我告你毁坏证物。”
柳绍岩忽然眯起眼睛,满面煞气笑道:“你再废话我直接给你扔湖心里去。”见沧海瞠目张口,又接道:“我会救你的。半个时辰你若还没冻死我一定会把你救起来的。我发誓。”
沧海挑起眉心眼睁睁望着柳绍岩。
柳绍岩道:“你怎么说?”
沧海挑着眉心望了小央一眼,望回柳绍岩,小小声道:“我想下去玩。”见他又紧咬牙关,忙道:“我会小心的!不然你抓着我腰带……”
柳绍岩道:“我的肺都要被你气炸了。”
“嘻……”沧海美滋滋捏着张宣纸下了阑干,轻轻踩在冰面上,一不小心踉跄了下。
“哎!”柳绍岩吓一激灵。紧紧攥紧沧海腰间大带。
沧海露出小白牙笑了。直接在冰面上提起双脚蹦了两蹦。腰间猛撤,向后退了两步,靠在柳树上。
柳绍岩冷静道:“你、要、疯、啊?”
“……我就试试结不结实。”
“给、我、回、来!”
“我不。”见柳绍岩怒张手,忙叫道:“我不敢了!再给我一次机会!”
柳绍岩切齿。“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于是沧海点点头,小心翼翼向前行去。直至柳绍岩伸直胳膊,探出半身,沧海离冰面鞋印还有一尺。
柳绍岩叹了口气,慢慢放开他腰带,却伸着胳膊。道:“把手给我。”
沧海站了站。又眨了眨眼睛。
“其实,”沧海挑起眉心,“我可以把脚给你。”
小央扑哧乐了。
沧海老实望着柳绍岩,又道:“……然后可以用脚去拓。”立刻接道:“不过那得脱鞋和脱袜子,用脚趾头夹着宣纸,不过那很冷……”
柳绍岩磨牙道:“你还有最后最后一次机会。”
沧海歪了歪脑袋,“那我还有没有最后、最后、最后一次机会?”
柳绍岩用尽肺里一切空间深深深深吸了口气,下一步动作完全没有开始时,已有一只柔软滑腻的手塞在自己掌中。
沧海道:“就是因为鞋印上残留的泥土还没有被融化掉的冰水浸湿,所以和你开个玩笑。”慢慢弯腰,小心将宣纸盖住鞋印。
-(未完待续。。)
第二九二章 海棠湿脚印(三)
反掌,以指甲面轻刮纸背。造成鞋印形状的微量尘土被冰水浸湿,混合成泥,渐渐由纸面透渗上来,显出一个轮廓。
小央见状大喜。
柳绍岩也微露笑意。
沧海面色凝重,轻慢将宣纸仔细揭起,迎着阳光眯眸看了一阵,方才略略松了口气。将纸递与柳绍岩,又另取两张再拓。完毕,方真正松心。于是立在原处往水中看去。
柳绍岩拉着他不敢松手,只不耐道:“都拓完了,你还不上来?”
小央正取第一张最清晰的鞋印来看,忽然“咦?”了一声。
柳绍岩闻听正要相问,却听沧海欢叫了声:“柳大哥!快看!这下面有鱼哎!”说时,又往前行了半步,以左脚跟向游鱼头顶冰面一跺。
柳绍岩忙将他向后扯,叱道:“别瞎淘气!”
沧海顿时站立不稳,左脚跟用力落下,但听“嚓”的一声,冰面已裂,湖水溢了上来,沾湿鞋底。
沧海提脚摆动甩水,抬在半空时愣了一愣。畏缩回头,果见柳绍岩面色不好。忙道:“我在想这些鱼会不会看见凶手了呢……”猛听“嘭”、“吧嗒”两声,回头却见一条黑鲤由方才冰面破处顶开一洞,跃了出来。落下时却不选原处,愣将破冰附近薄弱处又砸一洞,令二洞相连。又连听“咔、喀”数声,相连冰洞始向四面龟裂。
沧海一见,吓得哇哇大叫,拔腿就跑,柳绍岩却又不拉他上来,他只好连滚带爬抓了柳绍岩自己翻进阑干,犹心有余悸趴在横干上喘气。回头望柳绍岩道:“真是惊险。”
柳绍岩瞪他道:“头还疼?”
“疼啊。”沧海蹙眉。
“好。”柳绍岩抓过他手心,不由分说便是一巴掌掴下。
沧海“啊!”的一声,手心儿里顿时红肿起来,痛得闹心。
柳绍岩却不理他,问小央道:“可有什么发现?”
小央点一点头,“这鞋印,鞋底上好像有个花样。”
柳绍岩便也细看拓件,只见那鞋印颇是小巧精致,该是女子所着,然这女子虽未裹脚,足掌却也不甚大,概是六寸有半,鞋印中间果能隐约看出一朵小花。柳绍岩见沧海搓着红肿手心也探过头来看,便瞪了他一眼。
柳绍岩道:“你认得这个花样?”
“嗯……”小央犹豫一回,“有点像朵秋海棠。”望了柳绍岩一眼,便向沧海道:“若我认得不错,我便见过这种鞋印。”
柳绍岩立时喜道:“你在哪里见过?”
沧海痛得呲牙咧嘴道:“这明明就是朵秋海棠。”
小央张口,面色忽然红了一红,方低了眼睛道:“这是镇上‘巧手’裁缝铺的标志。因老板娘的闺名就叫做‘海棠’,所以从那里售出的东西都有这个花样。而且……‘黛春阁’也是‘巧手’裁缝铺的常客。”
沧海眼珠一亮。“你这么说,是不是穿这种鞋的人并不太多?”
小央点了点头,“只有录在上册的人才穿。”
-(未完待续。。)
第二九二章 海棠湿脚印(四)
“你是说阁里的名册?”柳绍岩方要张口,沧海已抢先发问。
小央点头道:“名册分为上、中、下三等,上册三本,四位长老同六位管事一本,却在阁主手里亲自管理,剩下这十位姑姑园里的人、还有阁主身边的人,上册共录六十人,分为两册。”
柳绍岩正在理解,沧海又道:“那阁主呢?阁主记录在什么地方?”
小央道:“阁里是没有阁主记录的。就算阁主当上阁主以前有在册中,即位以后也是要销掉的。”
沧海眉心蹙起。
柳绍岩又要张口,沧海已道:“那阁主穿不穿这样的鞋?”
小央道:“穿。”又道:“但是有的时候也不穿。”
“唔……”沧海沉吟半晌,喃喃道:“可是还有尺寸问题啊……”
小央将他望了一会儿。“……唐公子,为什么……?”
柳绍岩忽然大叹一声,望一眼身右小央,望一眼身左沧海,无奈道:“你们两个非得夹着我说话吗?”
沧海道:“你非得站在我们两个中间。”
柳绍岩道:“你还欠打啊?”
“小央姑娘,”沧海径自绕到小央右边,“你方才说的上册中的七十人,包不包括你?”
小央点一点头。
沧海道:“就是说你也穿鞋底有海棠花样的鞋了?那你方不方便脱下来给我看看?”
“喂!”柳绍岩忽又喝了一声。
沧海回头。挑着眉心。
柳绍岩气道:“你说什么呢?”
“……我没说什么……呀……”沧海愣了一愣,猛然面红似血,忙又回身道:“不方便、不方便、就算了。”
小央亦是两颊绯红,却轻轻嗯了一声,背转身去,慢慢弯腰将右脚鞋子除了下来,又慢慢的放在阑干上头。
沧海尴尬,方一伸手,柳绍岩便抢了过来,拿后背拦住沧海道:“你别碰,笨手笨脚的再给捅冰湖里去。”将鞋底翻转,其上果然绣着一朵秋海棠。原色该是浅橘,因行走沾土而变灰。
沧海见柳绍岩看着看着便嘴角带笑,不由将嘴巴撇了撇,扒头伸过手去,拿拓出的鞋印比对。
“你干什么?!”柳绍岩顿时不悦,“你还在怀疑小央吗?!”
“不……我没……没有……”
小央也半回过头。
沧海仍道:“……我、就是……看看……现、现在看完了,肯定不是,大了一、一寸……”
柳绍岩猫腰将鞋子放在地上,柔声道:“先穿上,天冷。”扭过头瞪沧海。沧海却未发觉,只两手捏着鞋印,蹙眉思索。
小央提上鞋,起身轻道:“唐公子,你为什么总是在怀疑阁主呢?”
沧海抬眼。微微一笑。“不是怀疑,就是问问。小央姑娘,我想看上册的名单,可不可以?”
小央颇有为难。“……名册是有人把守的,唐公子若要看得先问过阁主。”
沧海望了小央一眼。半晌,方不好意思道:“麻烦你……手炉……”
“啊。”小央在阑干上放了,由沧海自取。
-(未完待续。。)
第二九二章 海棠湿脚印(五)
沧海将手炉抱在怀里满足叹了口气,方笑眯眯道:“我现在要看的并非是锁在柜子里有人把守的名册,而是名册上的人名。”
小央聪颖,立时恍然道:“这个呀,我可以默写下来的。”
沧海望她赞许一笑。又道:“那么关于昨天的湿脚印?”
小央道:“我便是从……请唐公子移步。”一路指着地下,进入蓝宝卧室。“脚印便是从水阁柳树这里上来,径直到了寝室。”立在蓝宝缢死梁下,神色郑重道:“我昨日从正门进来姑姑寝室,一眼就发现姑姑吊在梁上,等要去抱她下来时,才发现了这些湿脚印。”
“这些?”沧海眉心微蹙。
小央道:“这些湿脚印只到寝室这间屋中,从未出过这里,否则我在走廊上的时候便已经注意到了。我进屋时第一眼看见姑姑,更不会在意房中其他的东西,但是当我注意到这些脚印时,才吓了一大跳。”
小央如今说起仍然面色发白。“我看见满屋的脚印。到处都是。”
没有人应声。屋内一时陡静。
小央白着嘴唇,颤着声音接道:“满地的脚印,但是没有人。就好像水鬼一样,从水阁下面的湖水里爬上来,杀死了姑姑,又凭空消失了。”干涩的喉咙仍是吞下一口唾液。“因为只有来的脚印,没有走的脚印。”
又是沉默。
小央恐惧的眼直直望在沧海面上。
柳绍岩道:“这太吓人了……”颇有惊吓的望着小央。
沧海眉心微蹙。“昨天九管事都在的时候,你没有说。”
“是的。”小央正慢慢平复。“当时脚印都已晾干,没有证据留下。九管事也都认定姑姑是自杀,我又吓着了,又是个没地位的下人,加上我也不知怎么回事,所以没有敢说,也没有人问我。直到唐公子当众为姑姑申冤,又命人看守这里,我才讨了这个没人愿意的差事。”
沧海道:“没人愿意,你为什么会愿意?”
小央低下眼睛。“如果我说姑姑对我好,那未免也太过虚伪。我的意思并不是姑姑对我不好,但是在‘黛春阁’里面,说这种话就好像侮辱姑姑一样。我帮姑姑管着名册钥匙,姑姑当我是自己人,虽然没有亲情,没有友情,但还有主仆之情。不管是否因为我是姑姑的自己人,姑姑一直在袒护我,但是在阁里,我可以求助的和会帮助我的只有姑姑一人。她死了,我无依无靠。”
沧海点一点头。
“最重要的是,”小央道,“我希望唐公子查出是人的真凶,不要让我以为水阁下面的湖里,真的有一只水鬼。”
沧海忽然微微笑了一笑。点一点头道:“我懂你的意思。”
小央于是感激,敛衽下拜。
沧海还礼。道:“你可还记得脚印的位置?”
小央摇头。“但是我看见有些脚印虽然干了,却还是留下了些痕迹。就算不是鞋底的形状,总还是有迹可循的。”
-(未完待续。。)
第二九二章 海棠湿脚印(六)
沧海点头道:“有劳姑娘了。我们在这里再检查一回,你便到水阁去吃茶歇一歇罢,若有闲情,还可玩赏笔墨。”
小央微露笑意点一点头。转身要走,听沧海又道:“小心水鬼。”
小央于是笑开,方到外头去了。
沧海打量屋内。正中央条案安放蓝宝尸身,上头盖着青单。案脚下摆着四色果品,香烛纸钱,铜盆里剩着多半盆灰。其余屋内摆设一如昨日。
柳绍岩凑近了悄声道:“喂,小央的话是什么意思?”
沧海一手抱着手炉,另一手掀开青单。“什么话?”见蓝宝面色红白,眼珠于闭合眼内微凸,舌伸于齿外。某些**已始**,稍有气味。
“喔……”柳绍岩见了愣了半日,方道:“你见她这样还喜欢她吗?”
沧海心中正是一痛,见问便道:“你同她亲热时,便该想到,若是身患恶疾,其嗅难闻,貌丑年老,你是否还会动心?然而你眼见如花美颜,总有一日人老珠黄,落发脱齿,或会缠绵病榻,不得自理,死后下葬,不过数年,终于化为白骨,又何处见如花美颜?”
柳绍岩撇了撇嘴。
沧海掀着青单接道:“如果你守不住,你就应该把她想成吸人精血的狐精鬼怪,避之犹恐不及,把她的脸想象成将死之时,面目扭曲七孔流血,她还梅毒,烂了全身,恶臭毒血引来苍蝇,让人掩鼻疾走,若是与她相好,便会精气枯竭,百病交侵,不得好死。”
柳绍岩点点头道:“你说的有理。”
沧海低头去望尸体。
柳绍岩又道:“那你知道她和我睡过,你还喜欢她?”
沧海立时一个白眼,翻起眼睛来将他一瞪,又撇开眼去。“你脸皮厚,也不能厚成这样啊。”
柳绍岩笑道:“白你心还是太软。”
沧海大大叹了一声。“算了,跟你说也说不明白。把验尸工具拿来。”
“你说什么?”
沧海抬眼见柳绍岩满面呆愕,便道:“你是在装傻还是真的没带?”
“大哥!”柳绍岩气闷,“我出门带不带官印还有得可说,我没事随身带验尸工具干嘛啊我?!那不是没死人也让我克死了吗!”
沧海立刻道:“说得好!”又道:“那没有东西怎么验啊?难不成用指甲划烂?用手掰开?”话音方落,身后便飞来一物。
柳绍岩听声辩位接了,却是一只竹镊。
二人回头。
汲璎一个筋斗从檐上着地,背后负个大包。轻轻行入。
沧海瞠目。
汲璎轻道:“你伸出手来,说不定验尸工具就从天而降了。”
沧海拈住包外露出的铁条,拖出一把尖锐的凿子。惊道:“你把这玩意儿扔下来我手还不砸个窟窿呀?”
柳绍岩道:“你从哪弄的?”
“听说他要来验尸,”汲璎道,“我去了趟厨房。”指竹镊。
“那这个呢?”沧海茫然捏着凿子。
“哦,又去了趟工房。”汲璎随口说着,将包袱交给柳绍岩。
-(未完待续。。)
第二九三章 尸身上的迷(一)
“不是,”柳绍岩懵懂又拎出一把锯子,“……这是干嘛用的?”
汲璎认真道:“我在想你们若是要剖开肋骨检查心脏或者内脏,没有这些工具是揦不开的。”
沧海柳绍岩对视一眼。
柳绍岩道:“汲璎你上辈子是杀猪的吗?”
沧海道:“汲璎你还嫌她死得不够惨吗?”
汲璎于是似笑非笑。“被人发觉之前我先走了。”
二人又对视一眼。柳绍岩将沉重工具袋放在地上。道:“小央的意思是希望我们帮蓝宝查出真凶,不要让她像被鬼杀死一样冤无可诉,真的做了投不了胎的鬼。”
沧海点了点头。“你是那种摸了锯子就会变聪明的人么?”
柳绍岩道:“我本就知道,只是确定不了不敢说罢了。”
沧海道:“那你是摸了锯子就会有自信的人。”
柳绍岩道:“你有功夫废话不如找点线索出来。”
“我有啊。”沧海从尸身上抬起眼来,望住柳绍岩。“吊死的人应该大小便失禁才对,她没有;吊死的人大部分会伸着舌头眼珠凸出来,她虽然舌头伸出来却只伸了一点点,眼珠虽然有些凸但是眼睛并没有睁开;还有,她是申时到酉时之间死亡——更准确来说应该是申时半到酉时半之间,那么在申时死亡的人应是两手握拳,在酉时死亡应是掐住自己中指,然而昨天我看见蓝宝尸身的时候,她是左手空,右手攥的。”
柳绍岩愣张口望着沧海,甚是惊讶。
沧海虚焦,随意望着屋内一处,低声接道:“这说明有人在蓝宝死后安排了尸体的动作。让她空开左手,而右拳中紧握和我有关的箸架,目的是让人发现她右手里的东西。”
“……为什么?”柳绍岩愣愣道。
沧海望他一眼,“昨天在现场的时候,丽华无意中说了一句话,使我有所联想。”
“什么话?”
“‘这虽是你二人的信物,但是单凭一个箸架,如何让人相信蓝宝不是自杀?又或许她只是单纯的在自杀时思念你而已?’”
柳绍岩想了想,“你有什么联想?”
沧海道:“凶手制造的蓝宝自杀的动机。”叹了一声,“或许就是伪装成蓝宝向我求爱不得,于是带着对我的爱意和恨意自尽死去。”
柳绍岩又愣了半晌,喃喃道:“你办案的时候说这话,就不能算是厚脸皮和大言不惭了。”
沧海望他道:“那时候,箸架掉下之前,巫琦儿可能便已经预测到这点,所以和我拉扯时也在暗示我说‘你到底和蓝宝说了什么?你来之前蓝宝还好好的,为什么你一来她就自尽了?为什么你一来所有人全都变了?’”
“她是在暗示你,蓝宝之死可能和你猜谜有关?”
沧海略蹙眉点一点头。
柳绍岩又道:“那你到底从箸架上面看到了什么线索证据?蓝宝到底要和你说些什么?”
沧海闻听,忽然四下望了望,谨慎凑到柳绍岩耳边悄语。
-(未完待续。。)
第二九三章 尸身上的迷(二)
“什么?!”柳绍岩立即转头,一脸震惊瞪着沧海,“那你在那么多人面前说那上面有证据?!”
沧海无奈道:“我若不那么说,没人会信蓝宝不是自杀啊?当时我也没有心思去细想那些不合理的事,说出来被人问住了更是不好。但如果箸架上有死前留言,岂不是就证明了蓝宝并不想死?”叹了一声,悄声道:“虽然我没有从上面找到任何线索,但是不代表我们不可以故布疑阵,拿它来做文章啊?”
柳绍岩冷眼道:“你打算做什么文章?”
沧海嘟了嘟嘴巴。“就是没有想好呢啊。”
“切。”柳绍岩翻个白眼,“那你说发现了和上吊死的情况不同、又什么握拳空手之类的线索,那么厉害的说辞,你倒是说说,这些是怎么回事?说出来我才真正服你。”
沧海稍一沉吟,便道:“吊死的人会失禁,大概是将死时勒的难受,紧绷全身来挣扎,一旦颈骨脱落,筋脉断裂,失去意识,身体便突然松弛,自会失禁,那是因为这些人被吊上时意识都是清醒的。”
柳绍岩惊瞠目。
沧海接道:“舌头伸出一点点,眼珠凸出却没有睁眼,都是昏迷中死亡的证据。蓝宝昏迷中被人吊起,初时不觉疼痛,也不觉窒息,然而时候一长,便会痛醒,但是在她方才觉得难过,想要睁开眼睛的时候,或者是睁眼的刹那,便就断了气,于是眼睛从新闭起,舌头却已伸出一些,且肌肉没有突然紧绷和放松,所以没有失禁。”
望柳绍岩吃惊面貌,虽觉滑稽,心中却无比沉重。“说虽是这样说了,但这只是我的推测,是否如此目前并不能证实,我们还需要别的证据。”
柳绍岩方愣愣点了点头。“这是我遇上的最悬的悬案了,真是离奇,若是发生在苏州任上,或许我就要做了糊涂官、无能官了。”
沧海道:“验尸罢。”放了手炉,款下外衣,挽起两袖。
“女尸,名蓝宝,‘黛春阁’管园正房北卧室南椽悬梁……”回头望柳绍岩垂手,便无奈道:“案子不懂查,尸格总见过吧?”
“……要我录尸格吗?”柳绍岩愣了愣,忙取笔墨,道:“你又没有明说,我怎么知道你不是自言自语。”遂记录如下。
女尸,名蓝宝,‘黛春阁’管园正房北卧室南椽悬梁,面南,白绫为绳,绫中搭椽,两端下垂,做一绳套束颈,终止于项。头距椽五尺,脚距地尺半,舌微伸齿间。解白绫,颈下椒红索沟,余二寸将可一周。身有旧伤三处,距今多年,与本案无关。尸下有绣墩翻倒,疑死者踩以束颈,后将之踢倒自缢。
然,踢凳自缢者多坠断颈骨而死,该尸颈骨完好,死于勒颈窒息。绣墩为障。
沧海颇恍然道:“原来如此。她不是被吊起将颈骨筋脉拉断,使下半身不受意识控制的,所以才没有失禁。”
-(未完待续。。)
第二九三章 尸身上的迷(三)
柳绍岩点点头。
沧海思索又道:“回想昨天,蓝宝吊着的地方,后面便是桌子,但是附近除了翻倒的绣墩,并没有其他凌乱的痕迹,也说明蓝宝死时基本没有挣扎。”
柳绍岩支肘抵下颌道:“那么凶手吊起她时也是小心翼翼的了?为了防止她的身体摆动造成类似挣扎的凌乱,让人看出她不像自杀?”
沧海道:“可是凶手太过小心,也让我们发现了蓝宝不是自杀。”语罢眉心深蹙。
柳绍岩道:“又怎么了?”
沧海摇一摇头。“只是从昨天进门起,就觉得这屋里……”左右望望,啧了一声,又摇一摇头,“不对劲啊。”沉思半晌,叹道:“先不说那个,问题时,蓝宝是怎么昏迷的?凶手是如何让清醒的蓝宝昏迷过去?”
柳绍岩道:“难道蓝宝当时不能是睡着觉的吗?”斜觊沧海。
沧海瞟着他道:“那你就需要解释解释,为什么凶手要满屋乱走留下那么多湿脚印了。”
“啊……”柳绍岩慢慢仰头,望着天努力构想,案件重现。“难不成是凶手从水阁进来,却找不到蓝宝,于是就急得在屋子里乱转?哈,哈,”含笑去望沧海,“当然不是!那一定是凶手和蓝宝打斗时留下的痕迹!”
沧海猛然一动,道:“是呀,我知道是什么不对劲了。”
“什么啊?”柳绍岩笑问,似不介意。
沧海退向门边,目光笼罩屋内全局,沉默不语。柳绍岩也立到身边,顺沧海视线茫然猜测。
沧海忽上前,将屋角落地铜花瓶向外扭转,将朝墙一面向外。心跳猛促道:“果然没错。”又将屋中各摆设转动。
柳绍岩凑上铜花瓶细看,却见瓶口往下瓶肚往上处有一细长伤痕,乃由右上至左下,长可二寸,宽有一分,切面平滑。柳绍岩大奇。
沧海摆弄完毕又在门首立足,抱臂道:“果然没错。”
柳绍岩放弃思考,直接道:“给我讲讲。”
沧海指东北墙角有伤铜花瓶旁滴漏,身畔东南角花架,道:“这两处也都有类似伤痕,”往西南角屏风前,取下衣物。
柳绍岩便讶道:“方才放着衣服看不出来,原来这面屏风摆反了。”将其翻转摆好,又道:“呀,这屏风正面的偏下方果然也有痕迹!”
沧海又去西北角,一把拽下等身镜镜套,指鎏金底座道:“这里也有。”
柳绍岩奇道:“原来那满屋的脚印果然是打斗时候留下的,看屋内摆设的痕迹,凶手使用的兵刃该是刀剑一类,异常锋利,可是……”犹豫半晌,仍无奈道:“可是这刀剑一类是个中等武功的人就会使,凶手又曾经用它参与了谋杀,谁还会留这种东西在身边等着人发现指证自己啊!”
“唔……”沧海沉吟一阵。“屋子中间没有什么痕迹,反倒是四个角落和狭窄处有,地方这么大,凶器平常又无计可寻,也只有去查鞋印了。”
-(未完待续。。)
第二九三章 尸身上的迷(四)
将屋中摆设又望一会儿,点了点头,道:“这样看起来便没有那么不对劲了。花瓶最繁密的花纹朝外,滴漏上的布巾拿掉,花架子摆正,屏风翻面,还有等身镜,若是常用的话,镜套最多只会套上一半。”
柳绍岩自己嘻嘻笑了一会儿,又搭住沧海肩膀笑道:“在我看来,这和方才没什么太大区别啊?”
沧海侧目道:“昏官。”又道:“还好你任上这几年治下没有冤案,否则你就死定了。”呲了呲牙。
柳绍岩嘻笑道:“没有的事,若是有丝毫纰漏,早有楼里的人现身帮我了,我还不知道你么,别人治下还好说,苏州可是本该你坐的州府,你自然一天盯三遍了,稍有差池你是不会原谅自己的。”
沧海道:“亏我那么信你,你这人别的好吃懒做,官威却还是有些,就算不能纠正属下,但吃喝嫖赌的能和他们搅在一处,他们再下作,有事时也犯不着瞒你,你办起事来反而方便,我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了。”
“哈!”柳绍岩立刻大哼特哼,嘴巴撇得老远,“自从我到了任上,不敢说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但是必定清平许多,百姓各个称我是父母官,你会断案有什么用处,我教育得那里民风淳朴,根本不会有人犯案,岂不是比会断案的你有本事多了?”
沧海扬了扬颈子没有言声。
“哈哈!”柳绍岩大声笑道:“你也认为我说的对,无话可说了!”
沧海道:“若是我去了任上,就必定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柳绍岩微笑。心中喜爱至极。便道:“你这也算‘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嫌’了。”
沧海推开他胳膊,行去尸身旁盖起青单。“要说起来,我从前也不是没见过不穿衣服的女人,尸体的话我见多了。”
柳绍岩笑了笑,也不再说,立到沧海身畔挑了挑眉梢,忽将沧海手握住,从新揭开单子。
沧海道:“干嘛?”
柳绍岩盯住他脸,颇有些眉飞色舞,轻声笑道:“你可不知道,活生生的女人要比这好看得多得多了。尤其是抱在怀里的时候,又软又暖的……”眉毛上下飞舞,又顿了顿,一把搂住沧海肩头,淫笑道:“没关系,你没见过不要紧,大不了下次我去的时候带你一起啊?”
沧海冷眼道:“没兴趣。”
“啊!”柳绍岩故作惊讶,又故作惋惜,“唉,果然还是个小孩子啊,连女人都没见过。”
沧海无力道:“我有见过……”
柳绍岩哼道:“连女人都没碰过。”
“我、我、有、有、有……”
柳绍岩望他猴子脸笃定道:“你、没、有。”见他语结着无法反驳,指尸身笑嘻嘻又道:“我说公子爷,你好像根本没有仔仔细细的验过尸吧?”
“我、我有。”
“你、没、有。”柳绍岩又笃定说了,挑眉坏道:“你若有,为什么不揭开她的面具看一看?怕什么?”
-(未完待续。。)
第二九三章 尸身上的迷(五)
“我、我、没、没有……怕……”
柳绍岩哼笑道:“你能不能在不结巴的前提下,再重复一遍你方才的话?”
沧海正色道:“柳大哥,我们方才才说过,不要太近女色,如果你守不住的话,就要把她想象成吸人精血的狐精鬼怪,避之犹恐不及……”
“唉……”柳绍岩望天叹气。
“把她的脸想象成将死之时,面目扭曲七孔流血,她还梅毒……”
“停。”柳绍岩左手叉腰,将右手按在他肩头,“你是怕你喜欢上的是一个人老珠黄,落发脱齿,面目扭曲七孔流血的恶心老妇?她还有梅毒。”
“她没有梅毒。”沧海脸红红却颇认真,“我们方才检查过了。”
“哈。”柳绍岩大哼,伸出手去。“你不敢揭开她的面具,我来。”
“不要!”沧海闭紧双目抱住柳绍岩手臂,却听“嘶啦”一声,沧海愣睁眼,柳绍岩手中已捏着一张人皮面具。沧海望向条案之上。慢慢松了手。
蓝宝的真实面貌显露出来。满面青紫,些微肿胀,有出血点。
“喔,”柳绍岩轻呼了声。“来看看,你喜欢的人就长这样。”望了一望茫然眨着眼睛的沧海,耸了耸肩膀。“长得还可以,哈?虽没有那张面具精明能干,但却要清纯得多了,嗯,想是你这种小孩子会喜欢的女人。”将手伸向沧海。
沧海忙躲。“你不要拿刚摸完尸体的手摸我头发!”嘟了嘟嘴巴,又道:“我不喜欢她。”
柳绍岩愣了一愣。略弯腰仔细看看他,“……你没有结巴耶,真不喜欢她?作为死人来说,她算长得漂亮的了。”
沧海忍不住微微一笑,无奈道:“你怎么那么讨厌,人家都死了你还拿人家开心。”
柳绍岩耸了耸肩膀,将面具放在一旁。“总比你好,胆小鬼,不敢看她的脸,还怕她看你,连她的眼珠都不敢翻开检查。”说时,已掀起尸身眼皮,道:“下眼睑和眼珠上也有出血点,还有她面色青紫,若是一早揭开面具就可以断定她是窒息死亡,而不是拉断脊骨致死。”瞪了沧海一眼。
那人自知理亏,老老实实立在一边也不言也不语。
柳绍岩因他乖巧不由笑了一笑,叹道:“这尸格还得要从填了。”沉下脸瞪着沧海,“现在罚你去写。”那人便乖乖拿起笔来。
于是柳绍岩想,这家伙其实并不难搞,只要抓住他的弱点,都不用威胁,便是言听计从。最重要的是,这家伙会经常自觉暴露弱点。
柳绍岩将他专心模样望了一会儿,方道:“你这胆小鬼,昨晚都不敢来验尸,今日若非是我陪着,还不得一拖再拖。”
沧海未抬头。“昨天没有验是因为天快黑了,什么也看不清,若是第一次检验忽略了东西,再往后便更难发现了。”
“嗯,你总有的说。”柳绍岩腰倚桌沿立着,哼笑。
沧海道:“现在又排除一个可能。”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