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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江云梦飞     江湖之谁解谜局txt下载     江湖之谁解谜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七五章 易容姑娘与左相的谈判

    “我确实不需要你再来救我了,但我需要你做别的,更重要的事情。”

    肖纵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屋里顿时弥漫着浓重的酒气

    “北燕上层的情景,很微妙啊!比国朝,只更复杂而难测。”

    孟聪明拍拍他:“我是国主和多康树起来的神,眼下来看,我的光环很快就要褪去了。”

    瞧笑天一拍肖纵:“放心!神不在了,老瞧会陪着你的!只是,奉劝你再不要在危急时刻,痴情大发作就好。”

    肖纵不理他,又一杯烧酒狠狠仰脖砸进了肚里!

    第二天一早,易容姑娘又来到多康大人府上。

    多康听到禀报,不由一怔。

    看到刀尺得红红白白的易容姑娘,多康却不露声色,反倒笑眯眯道:“易容姑娘好,吃过早饭没有,要不要用些点心。”

    孟聪明哼了一声:“不知左相府上有什么北燕特色的点心?”

    多康笑道:“多亏神,北燕才度过灾祸,自然要用最上等的北燕点心招待贵客。”

    两个貌美的北燕女仆,穿着镶金边的袍子,送上琳琅满目的点心,竟然和国朝的点心不遑多让。只是更北方一些,倒是和蓟州城里有些风味相似,酥饽饽,黄粟糕,奶饼,果子卷,酥烙盒。

    看得人口水都要流出来了,所有的点心都散发着奶香。

    女仆又送上热茶,孟聪明一闻就知道是江南的茶,很贵的那种,香气袭人,沁人心脾。

    多康呵呵笑着:“神请用,多康在此相陪了。”

    孟聪明笑道:“果然是招待贵客的派头,只是昨日肖老板府上的事,左相难道不知么?”

    多康眼中闪烁了一下:“神智慧超常,自然知道那些人的目的。”

    孟聪明只好直言不讳:“你们千万百计,架出我这个神。但以国主之尊,不能将国运寄希望于鬼神吧。昨天那些人,怎么会没事袭击肖老板宅子,根本就是针对我。”孟聪明喘了口气,“可针对我又干什么?最终还不是在针对国主!”

    说罢,孟聪明还真饿了,抓起一个果子卷,一口咬掉半个。

    心想,柯灵刚刚受伤,不是替你这个左相和国主还有北燕百姓着想,我才不想来这里!

    多康尴尬道:“不瞒神说,我手下是有军队的,但人数与多速比不占优势。国主是个文人君主,这也是他在北燕不能服众的原因。多康与乌普联手,又有太后家族支持,还有孤鸣鹤辅佐,我这里其实是最难的。”

    孟聪明道:“所以,您就让我装成女人才能上您的门儿?”

    孟聪明站了起来:“救国主,就是救北燕自己。不要让我这个神颠倒了事情本来该有的面目。”

    多康也站起来。

    孟聪明水也没喝,就吃了个果子卷,还因为生气都噎在胸口。

    多康道:“我刚才和你摆了目前的实力对比,本相在想,神很快就会离开京师吧,我也不可能指望你给我承诺,最终仍要我多康自救。”

    孟聪明沉吟了。北燕现在形势太严峻了,国主一旦失势,以多速的为人,蓟州将立刻腹背受敌。那个时候,就不是刻不刻铁石的事了。

    但是,他终究要离开,并且一国的运势,也非他一个神探能扛起。他这个所谓的神,今天说得很明白了,就是国主和多康弄出的靶子。并且多速已经开始不认神了,虽然没敢公开翻脸。

    但他走了之后呢?这里只有肖纵,他是粉身碎骨也要保护国主和若莎的,但他终究势单力孤啊。

    他对多康拱手:“言多无异,做不到便无法承诺。只请左相想想,北燕是北燕百姓的北燕,而您是北燕的左相。”

    多康迟疑了一下:“神已经很无私了,多康不敢再多求。”

    孟聪明心想,回去,要向柯伯父汇报这个情势,但以他对柯伯父的了解,他是绝对不会介入北燕朝局的,即便有可能让蓟家军陷入危险。

    柯搏虎一向坚持恪守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当然也恪守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的行训。

    孟聪明抱拳道:“在下是要很快离开了,肖财主不是普通人,左相也该看到了。他是北燕人,也是最在意国主的。”

    多康微微笑了:“我会让肖财主发挥更大的作用,他有智慧,有能力,看得出他身体里流着高贵的血液。而且,他还是个很有执念的人。”

    孟聪明点头,心说高贵?对,皇族呢。执念?对呢,公主呢。还有武功。只是这摊子给他,难免最后不是悲剧。

    话已致此,也已经无须再说下去。

    孟聪明这才发现自己还是一身女装,涂了红唇,发髻上还花花朵朵,簪簪环环,自嘲地哎了一声,告别多康离开相府。

    肖纵正坐在屋中等着孟聪明:“国主身边只有卫熙和手下还是自己人,另外多康将人马布置在京郊,京师西侧一喧,必要时可以接应。目前能帮助国主的,就这么多而已。”

    他抬起头,看到了涂脂抹粉的易容姑娘。

    “我这和你说正事儿,你怎么把自己搞成了这么个嘴脸?”

    孟聪明这才发现,自己匆匆赶回,竟然忘了卸妆。

    他几把将假发髻扯下来,坐在肖纵对面:“国主和多康将我立成神,这是他们最后的自救。但是,北燕的事情,终究要靠国主自己,我目前只能做这么多,余下就只有靠财主了。”

    肖纵欲言又止。

    以他对若莎的心意,这是他揽到自己身上的责任。但目前韩杰还有……

    孟聪明将脸上的胭脂瞎抹了几把:“我必须尽快去红枫谷,并且不能再离国朝太远。未来,我的主战场就在国朝了。但,”

    他低下头,拿起一根条帚苗在地上瞎划着:“我急于要走,但韩杰的事情我至少要先替你解决掉。再者,柯灵的伤虽然好得快,也要再休养一下,否则不能长途颠簸。”

    肖纵深深呼出一口气:“是的,你走吧。这终究是北燕自己的事情。”

    孟聪明摇了摇头道:“我也没有想到,国主的实力会这样弱。但北燕内斗,损失的是自己。如果没有国朝内部人勾结北燕,北燕自己根本无力出兵南下侵犯国朝。”

    肖纵点头:“道理都是这个道理,但现实终究是残酷的。”

第二七六章 去找韩杰,杀了他!

    他抬头看着孟聪明,苦闷地笑了一下:“我只担心,韩杰或许不能让你满意。”

    孟聪明呆了一下:“他很怕死。但他和他女朋友的感情太不一般,有可能很难撬开他的嘴。”

    肖纵道:“撬不开,让他消失了也行,但就会和公主结下仇怨了。”

    孟聪明吓得一哆嗦:“我怕什么?我不怕和公主结仇,这件事情就交给我了!我当这个恶人,一要撬开他的嘴,二要处理了他,不再给北燕留下祸患。”

    肖纵站起身:“知道孟公子是够义气的,不要说为了正义,就便是为了若莎,我也必是会尽全力将北燕带上正路,我自己,已经纯纯粹粹是一个北燕人,我希望,能与我们国家,荣辱与共,生死相依。”

    “耶耶,”孟聪明惊得,“财主,很少听你这样讲话。放心,我马上去找那个混帐韩杰。”

    孟聪明说罢,站起来离开了肖纵的房间。而肖纵却仍然痴痴地坐在那里,像是根本没有觉察到孟聪明的离开。

    到了柯灵的小屋,孟聪明敲了敲门。

    果然,息芳来开了门:“孟公子,青蒙她好多了。”

    到了北燕,她似乎再改不了口了,只记得青蒙这个名字。

    柯灵并没有躺在床上,她穿着浅红色的小夹袄,坐在铺着厚褥子的床上。

    正端着一碗药在喝。

    屋里温暖如春,肖纵一再嘱咐要好好烧火。

    息芳笑道:“青蒙这次好得特别快,请的京师最好的大夫说,内脏受了震动,但伤损不大,又开了药。”

    孟聪明知道,那是金丝软甲的原因。一离开国朝,他就强迫她穿上了。于是两个人又热热闹闹吵了一架,柯灵非要他穿,被孟聪明嘲笑死了,跟着孤鸣鹤嫡传弟子不好好练功还不穿金丝软甲!惹得柯灵又哭了一鼻子。

    可不得了,从前多不爱哭的女孩,被受刑打折了腿都不肯掉眼泪,竟然孟聪明一句话就哭鼻子,让瞧笑天和息芳看得都腻死了。

    虽然有了金丝软甲,柯灵的伤不重,但孟聪明心里还是很不是滋味。总是要她在和他一起的时候受伤,这是他最不能忍的。他心里暗暗道:“姐姐,你太好啦!太知道聪明要什么了!”

    真的,幸好孟离珠在最合适的时机给他寄来了金丝软甲。

    孟聪明又将息芳手里的药碗接过来:“这个,我来帮她吧。”

    息芳奇怪道:“孟公子,你不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做?不用担心,息芳会照顾好青蒙。”

    孟聪明微微笑着:“息芳,我和柯姑娘就要离开北燕了。这里不是我的国家,我在这里想尽力帮它,但是我所做的已经做尽了。我和柯姑娘还另有任务,就求你一件事。”

    息芳抬起头,大大的黑漆漆的眼睛看着孟聪明:“孟公子人,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孟聪明道:“我马上要离开京师,我这次来本来也没有打算改变什么。一国的命运,还是异族的命运,我确实感觉到了无力。息芳,”他抬头看着她,“肖老板的处境很艰难,息族离北燕很近,你对很多事情都熟知。我走了之后,你帮帮肖老板。”

    息芳有多聪明,她马上什么都明白了。

    “孟公子,情势很凶险是吗?你放心,息芳自会坚定做该做的事情,什么危险也不怕的。肖老板是好人,我必须帮他。”

    孟聪明微微点了一下头:“瞧大侠也会跟我一起回去,这最后时刻,北燕就不会再留国朝的人了,我相信肖财主的胆识。”

    息芳道:“公子放心,息芳定会全力以赴。”

    安排了这件事,孟聪明拿起震风刀,轻轻插入鞘中,心里咬牙切齿道:“韩杰,我来找你了。”

    孟聪明是个随和的人,还真的很少恨一个人到咬牙切齿。

    他刚走出去不远,就感觉到后面有人跟着。

    他走到一棵树下,听到背后沙沙。

    他猛的一停,那声音也没有了。

    孟聪明转过身:“出来吧,财主。”

    肖纵出来了。

    “你真成,连瞧笑天从树上挂下来的本事都没有。”

    “是说我么?”

    一个人突然众树上挂下来,干瘦的小脸凑近孟聪明,却无限放大了!

    孟聪明这下真被惊吓到了,连连后退

    “你们两个干什么?这里遇到不到孤鸣鹤,他此刻正在红枫谷。”

    瞧笑天一个飞身,落在孟聪明面前:“保护你习惯了呗。”

    孟聪明嘿嘿一笑。

    自从柯灵受伤之后,他就从那个乐天随和玩笑的大男孩,突然变得成熟起来,还有噗……深不可测。

    孟聪明嘿嘿笑着道:“你们以为,我打不过韩杰那个小丑吗?”

    瞧笑天挠挠脑袋:“你打得过韩杰,但不一定打得过一个疯子。他现在彻底疯了吧?不知道还要不要做未来北燕的皇宫侍卫统领。”

    瞧笑天接着道:“他跟着国主,就没法和她女朋友成正果。否则,他本来已经混到国主的近身侍卫了,因为他不愿意接受公主。这么深的感情,可如今,你把他的女朋友杀了。”

    孟聪明盯着瞧笑天:“许他疯,不许我疯?”

    瞧笑天吓得后退了一步,对肖纵指着孟聪明道:“他……他……他还真的疯了!”

    孟聪明看了一眼肖纵,他能领会他此刻的复杂心情。

    “你们不要跟着我,北燕的事情,其实于蓟州危险并不大。大灾之后,北燕伤了元气,况且和国朝修好已经很长时间。而且,我也不可以太深介入北燕的政局,我是一个国朝人,虽然人在江湖,但身后的影子让我不能随心所欲的。”

    瞧笑天道:“知道!成王的小舅子嘛!”他话音未落,孟聪明一脚踢在他屁股上:“不许提这事!”

    瞧笑天严肃了脸,竟然不像平常马上反击过去,而是服首帖耳道:“听明白了,遵命就是!”

    他又拍拍胸口:“我是江湖人!我可以帮财主!”

    孟聪明看了一眼一直在旁边不吭声的肖纵:“是啊,你和瞧小偷一起去帮国主比较合适,我有那么没有自理能力吗?”

第二七七章 韩杰有帮手!

    肖纵冷冷道:“别在我面前卖弄聪明!有本事别把北燕的事甩给我啊。韩杰不是傻子,你不去找他,他也会来找你。再说,他能蠢到一个人单挑你吗?他就不会找帮手吗?”

    孟聪明又嘿嘿一笑,想说点什么调侃的话,仔细一想,大脑空空,半点也说不出来。

    他按着镇风刀,盯着肖纵道:“北燕的事,恕我不能再帮你。一直以来,所有的事,都是你在帮我。所以,这次你不要再帮我了,你要做的事,比我帮我重要多了。”

    他看了看瞧笑天:“我把瞧小偷配给你,这是我唯一能给你的帮助了。但等我收拾了韩杰,瞧小偷还是要跟我回北燕的,所以你要格外珍惜他。”

    瞧笑天嘟嘟囔囔道:“非要否定我的主动帮忙么?”

    孟聪明拍拍他:“走了!”又对肖纵道:“你们速回京师,不要跟着我!”

    看着孟聪明走远,肖纵无语。

    孟聪明突然回头:“我很快就会回来!照顾好我老婆!”

    瞧笑天啧啧两声。

    “解决了韩杰,我要赶回来看她!”现在出门,他总像是有了牵挂。

    两人便一起往回走,瞧笑天道:“你不要再想神探的事了,北燕这边不好搞。神探是帮不了你才不得已这样,所以他更不许你再丢掉北燕的事去帮他。”

    肖纵心烦意乱:“我从前很想做大事的一个人,突然大事降临到我头上,我怎么……”他看着瞧笑天,“特害怕呢?”

    北方冬天的干冷,时不时扬起的风沙。

    越往远离城市的旷里走,风沙便越大,不时遮蔽了天空,遮住了来路与去途。

    “真是大地苍茫!我能从韩杰这里知道杀手团的真相吗?事实上我不用再从北燕内部找原因,是因为只要成王军队及时到达蓟州,以北燕现在的力量,即便与韦都联手,虽然将是一场血战,但联军也能拿下战事。但我如果不回去,呆在这里却真的会影响柯伯父的计划。”

    他忍不住从身上拿出那个瞧笑天带给他的纸卷,上面是姐姐亲笔:“成王将按照约定出现在蓟州。”

    他心里道:“姐姐真好,你真是聪明的亲姐姐。”

    而旁边空白处却是柯云的字,他的字不算好,比他老婆差远了,但工整刚劲,一如他这个人:“夏樱和荡肠生研究了文字,他们的共识,这是懂大夏文字的国朝人所设计,绝不是大夏人所为。他们无法解出字意。”

    内部人无疑了!

    孟聪明收好纸条,迎着劲朔的北风,纵马前行。

    还有什么要做的呢?

    最主要的,就是找到韩杰,找到杀手团的真相!

    风将路两边的树吹得哗哗直想,高大挺拔的白杨树感觉都要被吹倒伏了,于往前行,竟然真的开始有树被连跟拔起,粗壮的树干倒在了地上。

    孟聪明像是在风的呼号中感觉到了什么,他拔出了镇风刀。

    “不用看了。”一个阴恻恻的声音。

    孟聪明循声往去。

    果然,杀手团擅长的是轻功,也是为了杀人而无形。

    韩杰又恢复了杀手团的装束。黑衣黑裤灰尘色布腰带,黑布蒙面。

    孟聪明冷冷地:“熟的骨头都知道你有几根,还装这乔做什么?”

    韩杰一怔:“几根?”

    孟聪明看着他的眼睛。

    有人说中国侠盗蒙面,是露眼睛蒙嘴;西方人侠盗蒙面,是蒙眼睛露嘴。

    于是,孟聪明就只好看着他的眼睛道:“你没有骨头。”

    韩杰瞳孔突然凝聚,一剑刺出!

    他又换了拿手的剑!

    孟聪明手中镇风刀一转,横架在韩杰的长剑上:“说说吧,杀手团的背后是谁?”

    韩杰狠狠地瞪着孟聪明,简直恨不得一口把他吃了。他用力压剑,想将孟聪明的刀压下去,孟聪明却在他使出全身力气的时候,突然一撤刀,韩杰向前踉呛了几步。

    孟聪明仍然冷冷地:“我说呢,仇恨也没有让你武功有什么进境,竟然还敢主动来挑战我。说吧,叫哪个来做帮手了?”

    韩杰眼睛突然变得血红,他疯狂大叫道:“我不要武功!我不希罕!我要你把她还我!”

    孟聪明始终提着刀,没有放下:“你这会儿要死要活,当初就不要害别人的女人!”

    韩杰嘶声道:“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她走了!怎么也追不回来了!我就是要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

    他身材颀长,同样细长的眉毛和含情的双眼,俊气的口鼻,但任是多么好的外貌,歇斯底里时都不会好看。

    他叫得面目狰狞,随后大喝一声:“出来吧!这不是师父要杀死的人么?”

    凭空的,无声无息的,一道灰影闪过,落下。

    孟聪明早已料到,以韩杰的胆量和武功,就算要替女朋友报仇,也绝不可能独自一个人找孟聪明,那是以卵击石。

    他现在差不多疯了,但他不傻。并且,他也没有全疯。

    灰影无声的落地,声音却是很稳重:“孟聪明,你一定想象得到我。今天见到,满意了吧。韩杰的武功,是我教的。”

    孟聪明的眼前,竟是一个穿灰色僧袍的女尼。

    孟聪明点头:“韩杰你果然有本事。我当然知道你这个了不起的师父。”

    那女尼淡淡一笑:“孟聪明,没有人敢告诉你关于我的事情,你知道我,是从夜拾那里得知吧。”

    孟聪明哼了一声:“你曾经是他的救命恩人一样。他跟着你走,以为以后有光明,温暖,吃得饱的日子过。”

    女尼仍然笑得很淡然:“他没过上这样的日子吗?”

    孟聪明知道,这女尼肯定不一般,看她站在那里身姿,武功和内力绝不同寻常。

    孟聪明冷然道:“如果你认为吃得饱等于光明温暖的话。”

    女尼手中并无兵刃,但她的衣袖很特别,令孟聪明不由想起柯搏虎和汪一恺最爱调侃他的话:“没有兵器?怎么,你们黄山派是用袖子打人的?”

    他今天终于遇到真的用袖子打人的了。

    女尼轻轻笑了一下:“我物色了不少孩子,其实大家都是乖顺的,尤其是韩杰。”

第二七八章 女尼好厉害!

    孟聪明心里呸吧,他乖顺?他脑子里想的和实际做的,简直枉为男人。

    幸好他智商不够,否则不知道会做出干什么来。

    女尼又道:“也有不听话,不适应的,夜拾就是。”

    她的目光突然变得冰冷:“是我放了他一马。之前,凡是想逃跑的,都被我当即杀掉。”

    她看着孟聪明冒出怒火的眼睛,声音却仍然冰冷:“所以,你应该谢谢我。”

    孟聪明哈哈笑了两声:“笑话!我凭什么谢你!我和韩杰的仇,只能用血来洗。他既然叫了你当帮手,你我就必定是生死相搏的敌人。”

    女尼有四五十岁,身材颀长,保持得很好,还有几分玲珑曲线,五官虽然平淡却透着清秀。

    孟聪明冷冷道:“今日我们可以决一死战,但你要告诉我,你是如何骗的阿怡?她为什么和其他杀手不一样?”

    女尼微微笑了:“阿怡不是我教出来的,所以她的身份不一样。满意了吗?”

    她一抖衣袍:“其他废话不用说了,动手吧!”

    说着,她竟然不等韩杰发招,孟聪明只看到她肩膀微一动,衣袖已经到了面前。孟聪明吓了一跳,迎击来不及,后退衣袖已到眼前,他根本没有思考就往旁边闪去。再近半分,那内力会把他打死的。

    韩杰大吼一声:“做假的神!看我把你劈成两半!”

    孟聪明闪身躲过女尼的凌厉攻击,转手一刀横削向韩杰:“叫那么响干什么,这么想死就早点让你身首异处!”

    韩杰急忙立刀向前一挡,勉强将孟聪明的刀挡出去了,却后退了好几步。那女尼会难道在旁边等着吗,已经又一抖衣袖向孟聪明拂过来。

    孟聪明一惊。

    这女尼不仅内功浑厚,而且完全是中原正派的发功方式,至少也有三十年功力,只是一时看不出她的师承。也是孟聪明阅历太少,此刻要是孤鸣鹤在场,一定能看出女尼的武功来路。

    孟聪明再次闪身躲避,一人敌住两人的进攻。

    这女尼果然厉害,但韩杰却发现孟聪明已是今非昔比。他暗自吃了一惊。这小子的功夫,从北燕到京城就巨长一次,京城再来北燕又暴涨,这是怎么会事?

    他也是被杀手团相中的,杀手团相中,那脑子就会慢一点的。

    事实上,韩杰、他女朋友,夜拾,这还是里面脑子稍微好一点的,所以才会和杀手团发生矛盾。

    但是,他脑子仍然不够灵光。

    本来,他请师父出山,就是有绝对把握的,却不想现在,两个人联手还一时战孟聪明不下。

    其实,是他自己忘了,当日他在师父的帮助下,很往大床里注了不少内息,然后是他,辛辛苦苦从皇宫中徒步扛到了孤鸣鹤宅子里。当时他是受上峰命令,是不是这个女尼师父待考,将气息加给孟聪明体内,干扰他运息。谁知道这家伙功力暴涨呢!

    韩杰这个笨蛋当然不知道当时正好遇上大地震,之后又上到幕雪峰,还有息族帮忙,反倒成就了孟聪明。

    他只是一边打,一边惊奇,一边愤怒,一边是不是还有点后悔。

    女尼也吃了一惊,她是江湖顶级大师的嫡传大弟子,出道后成立了杀手团。所有杀手都是她亲自教授的,但是她没有想到,原以为随便就能解决的孟聪明,内力竟然到了可怕的程度。

    不过她经验丰富,敏感到今天恐怕不容易得手,但她还是不肯放弃这个机会。只有今天,此刻,杀了孟聪明,才能一绝后患。

    他们,已经不是从前的杀手团,他们是杀手团的叛徒。

    孟聪明在和女尼硬刚,这是很好的一次未来直面孤鸣鹤之前的练兵。

    而韩杰基本退出了主战场,孟聪明和女尼的气场太强了,当然这里面很有韩杰的功劳,他倾情助力孟聪明才有今天的武功造诣。

    不过现在他的骚扰令孟聪明觉得很讨厌,他剑式也很凌厉,内息又相当不弱,配合女尼一起对付孟聪明,孟聪明顿感吃力起来。

    本来冬天的北国旷野就风沙漫天,三个人的刀剑,衣袖加上气场,更令周围飞沙走石一般,不一会三个人都被风沙围得看不清了,而这些风沙全是他们打斗间扬起来的。

    渐渐的,孟聪明心里感觉到什么,他暗自吃惊,这女尼!

    不会啊,为什么!

    他又想起在黄山,苦松居士为他们讲解各派武功,让他们练习拆解的事情。

    但这女尼的武功,就似是而非。似是,却突然捕捉不到;似不是,却隐隐那种浸在骨子里的招式却时时向孟聪明习来。

    当时的拆解,只有招式,不可能带着内力。苦松居士的徒弟下山,也只会用自身的内力发起,灌注到招式中去对付对手的内力。而不会去习学,因为这样会影响自身运功,便不会纯正。

    孟聪明吃惊之间,迅如惊雷的一刀搪开女尼甩得笔直的衣袖,人已掠到空中,迅速换式击向女尼。

    韩杰竟然也掠到空中,阴恻恻从一剑暗袭孟聪明。

    孟聪明已经搪出的女尼那一袖子,袖子蕴含的内力极为强劲,他感到这一击出去,他全身都快脱力了。但他仍然逞着一股气,身体掠起再度对女尼发起攻击。他知道,那女尼也绝对好受不了。必须趁着她也强驽之末连续打击。

    却不想在半空中被韩杰袭击,那韩杰的剑式又凌厉速度又快,又赶在孟聪明气力消耗非常大的时候,孟聪明掠起的同时,突然收势,同时反手一刀,横拍在韩杰背上。

    算他命大,这一刀本来就在换势来不及用刀刃,否则韩杰就被削成两截了。饶是这样,他也口喷鲜血,从半空中掉落下来,人啪地拍在硬土地上。

    孟聪明拍趴下韩杰,鼓起最后力气大吼一身,身子再度在空中翻转,刀向女尼劈了下去。

    他也是用了最后的力量,那女尼身子腾空,长袖一摆迎向孟聪明的刀。

    只听叱叱的破空之声,女尼的衣袖片片飞散,飞到空中,和风沙卷在一起。

    女尼被击得从空中跌落,勉强站稳脚跟,又连连后退几步才站稳。

    孟聪明也不比她好多少,也从空中跌落,幸好双脚也勉强落稳在地上。

第二七九章 伤了仨,逃了俩

    女尼站住脚,孟聪明用刀逼住她:“说吧,你是谁?你的武功我认出来了!”

    那女尼死盯着孟聪明,尖利地笑了一声,特别不像出家人:“孟聪明,你想知道?没那么便宜。”

    她内脏受到重度冲击,气息都变得短促。

    孟聪明也好不了多少,他此刻应该扑过去,掐住她的脖子,但他两条腿像灌了铅一样,动也动不了。

    女尼果然有话没有说完,她一字一顿地道:“孟聪明,杀手团是个大计划,我已不在里面。但我也不什么告诉你,贫尼很开心呀很开心!”

    旁边的韩杰已经被孟聪明打得吐了血,他痛得用力在硬土地上刨着黄土,刨出了两个坑,十个手指都鲜血淋漓,显然他有脏器被孟聪明猛烈打击受了重创。

    他挣扎着对女尼道:“你你你答应我杀了他,你快……快……杀他呀!”

    女尼看着韩杰,怒道:“你以为我不想?不是你这个蠢佬给他灌了内息?现在贫尼打不过他了!”

    韩杰粗重地喘着:“好吧,……我……要死了,你……告诉我……是谁……让……我们……卖……卖命……”

    女尼看着韩杰,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韩杰,我限于幕后那人,不能将你武功教好。今日,我内伤不轻,顾不得你了。趁着孟聪明没办法杀我,我只能走了。你好自为之。”

    她其实刚才一直在慢慢聚内力,孟聪明已经感觉到了,但他因为同时与两个人厮杀,内力损伤更严重,一时恢复没有办法像女尼那么快。

    他突然咬牙大喝一声,提刀向女尼攻了过去,女尼闪身躲避,然后双脚一蹬地面,施轻功跑了。

    如果两人再战,女尼不是孟聪明对手,但论轻功,黄山本不以轻功见长,孟聪明知道追不上她了。

    孟聪明提着刀转向韩杰:“你的师父已经不要你了,你打算如何?”

    韩杰充满血丝的眼睛,丝丝盯着孟聪明,咬牙切齿地道:“你……你杀了我好了。你若不……不杀我,我这一辈子……就……就只有一件事,就是……杀-掉-你!”

    孟聪明冷笑:“随便!你现在还不肯说出你知道的真相吗?”

    韩杰狂笑起来,但笑声却不时被巨咳打断。停住笑之后,他看着孟聪明,一脸怨毒地道:“你……果……果然还是不……不死心。一切……我都不……不知道,我只是……是个杀手。他们……要做什么,我……不……不关心,我只想……逃……逃跑,和她……她……一起逃……跑。她……没有了,我……我就……就只有……一件事,为……为她报仇!”

    孟聪明根本不为所动,他也同样冷冷道:“好吧,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不会留你了。留下你,日后对国主也是祸害。”

    但他突然发现韩杰的眼睛似乎在动,那眼神似乎……

    孟聪明突然明白了,立时震风刀转,噗地刀向下劈去。

    然而终是晚了一步,只见一片更大的大风沙扬起,孟聪明劈了个空,待风沙过去,眼前的韩杰已经没有了。

    孟聪明提刀看向远方,天苍苍野茫茫,大地一片好凄凉。人间万代无好事,英雄末路没商量。

    孟聪明已经完全不能去追,现在别说出一个孤鸣鹤那样的高手了,就是一个普通高手出现,他也抵挡不了。

    看来,那个女尼是知道秘密的人了。她为背后的真主训练了杀手团听用。现在,她已经背叛杀手团,但她和韩杰显然跟随了多速,仍然是孟聪明的敌人。

    所以,她不肯说出杀手团的秘密,显然,这杀手团也一样是孟聪明的敌人!

    抢走韩杰,必然是女尼放的信号,找人前来施救。

    这说明,在北燕还有他们的人。

    孟聪明拄着刀,心里一片茫然。却不响突然马蹄声碎,远处传来悠扬的箫声。

    他精神一震,又蓦地紧张起来。

    柯灵!

    柯灵在找他,用箫声召唤他!

    她伤还没有好,为什么就出来了。

    这有多危险!

    他急了,张嘴想喊我在这里,却突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再醒过来的时候,果然柯灵正在他旁边,一双幽怨的大眼睛正担心地看着他,眼中无限焦急。

    看他醒了,高兴的都泛出泪花。

    他刚一动,她急忙按住:“你不要动啊!”

    孟聪明非要起来,柯灵急忙将他扶起来,让他靠在被跺上:“慢一点吗,你是遇上强敌了吗?”

    孟聪明点点头。

    柯灵急忙将今天早上息芳给自己的药,又重新给孟聪明煎了,端了过来。

    大家都是一个伤,都喝一个药。

    武侠小说里,来来回回都是被拍吐血,但运功调息或高人救治就好了。

    我的主人公还是要喝点药的。虽然那药啥成份我也不知道,外伤统称弥创散,内伤统称调息汤。

    孟聪明伸手要接,手却抖得厉害,柯灵柔声道:“别接了,我来喂你喝吧。”

    一碗药喝下去,熨过五脏六腑,孟聪明顿时感觉好多了。当时两个人突然都内脏受损,却更多是气息被岔住了,内脏本身还好,只是受到些震动。受伤最重的是韩杰。孟聪明只是想要他说出真相,才没有一下把他打死。以他的心性,真想把韩杰打成碎末甚至打成宇宙尘埃。

    有了点力气,孟聪明道:“财主呢?我要见他!”

    肖纵坐在他旁边:“非说不要我们管!看你伤的,我们不赶紧赶到,你一个人在那里简直太危险了!”

    孟聪明摇头:“对不起,是我失误,没有想到韩杰竟然和他师父一起背叛了国朝。另外,”

    他看着肖纵:“救走韩杰的,另有其人。韩杰在北燕的主人,就是多速。我必须要走了,一切只能靠你自己了。”

    肖纵眼中有晶亮在闪烁:“你做你的大事去!这里有我。”

    孟聪明深呼了一口气道:“明日一早我就要离开,北燕你能帮上国主控制就尽量控制,实在控制不了,赶紧和瞧笑天撤回国朝。这不是我们应该介入的。”

    肖纵点了点头:“我不说是为了你,为了正义吧。就当是为了公主,你也要相信我。”

    孟聪明摇头:“我本来想杀了韩杰绝后患,但他被人救走。你一定要提防他对公主图谋不轨,韩杰成了困兽,他一定会再次欺骗公主,对国主不利的。”

    肖纵愤愤道:“这个杂种!”

第二八0章 去红枫谷

    晚上,柯灵又给孟聪明服了调内息的药。她自己倒是好得差不多了,不是韩杰手下留情,完全是金丝软甲的功劳。

    这天晚上,柯灵说什么也不肯自己去休息,非要在屋里守着孟聪明。

    结果孟聪明挣扎着说了几句甜言蜜语,突然头一歪,便睡着了。

    柯灵笑道:“不给喝点助眠的东西,嘴巴就一直罗嗦。”

    说笑着,将红绫被给他盖好,看着他圆脸上端正的五官,漆黑的眉毛,长长的睫毛,好看的酒窝,不由竟然痴了。

    她用手轻轻抚着他的脸颊,又抚过他的睫毛:“傻子!你是个多好的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好!”

    第二天清晨。

    两个人吃过早饭,回屋收拾东西。肖纵和息芳,瞧笑天一早就来了,等候着送他俩。

    孟聪明正在穿衣服,听到有人敲门,忙问是谁?

    柯灵清婉的声音:“是我呀。”

    孟聪明立刻醉了,急忙打开门,含笑地看着柯灵。

    柯灵已经穿好出门的服装,怀里却抱着那副金丝软甲,她明亮的眼睛看着孟聪明:“穿上这个!”

    孟聪明一缩:“你没武功,你危险,你穿啊!”

    柯灵道:“我怎么没武功?我有武功还不用和人去打架,你更危险,你穿!”

    孟聪明笑了,他凑近柯灵:“担心老公伐?”

    柯灵脸通红了:“要死!”说着抬手要打孟聪明,又舍不得。

    孟聪明笑了,他双手按在柯灵的肩膀上:“现在没有那么大危险了,这次面对孤鸣鹤,难得地要智取了。”

    他将金丝甲接过来,又郑重地交回给柯灵:“我命令你穿上它!”

    柯灵瞪大眼睛怔怔了看着孟聪明,轻声道:“好。”

    孟聪明看着她如水的眼波,突然竟然无法抑制,一时冲动便将她紧紧抱在怀中。他眼中竟然湿润了:“你为什么那么好?我一定要保护好你,让你有一天好好地做我的新娘。”

    柯灵的身子微微颤抖,孟聪明都感觉到了。她抽泣地说:“好。我也好盼着这一天。”

    孟聪明又运了一遍气,情况比他想得要好。他和那女尼,似乎谁都不能把谁伤到很厉害,只是当时两人内力消耗太大,所以只有韩杰倒了霉。

    孟聪明并没有走得很快。

    这次确实只有他们两个人了,路上他要好好思考。

    柯灵知道他在想事情,于是也不打扰她,反正她平日就很安静。

    而孟聪明这个叽叽渣渣的年轻人一旦不说话,便一定是真有事情要琢磨。

    孟聪明在想着,这次真的要和孤鸣鹤相处了,他非常想要知道,这样一个武林中负有绝学,又功利心太强的人,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这是他的前师父晴明散人,师叔苦松道长不能够告诉他的。

    那是两个清高孤傲的武林大师,他们对孤鸣鹤并没有太多了解,尤其苦松。

    他俩在北方的冬天里,并排骑着马走着。孟聪明没有让马儿奔驰起来,因为他不想柯灵太累,他自己也要将他从下黄山之后,所遇到的各种各样的事情,串在一起。

    不觉已经走了半天,孟聪明道:“最近的客栈还有两个时辰的路程,我们得休息一下,然后放马奔过去。不然天黑前就赶不到了。”

    他转头看着她,很担心地道:“你可还行?”

    柯灵青纱遮面,一双黑黑的大眼睛在青纱后闪着,她嗯了一声,孟聪明释然地笑了。他非常利索地跳下马,然后将她扶下来:“冻僵了吧,这种天气,在外面走真是委屈你了。”

    柯灵莞尔一笑:“跟你一起走,不委屈。再说,我本来就是这北国的女儿。”

    孟聪明心里微一震。

    是的,玉怜珠偷了柯灵之后,没敢在国朝停留,一鼓劲儿跑到北燕,然后直到柯灵十二岁,玉怜珠带她逃跑回国朝境内,被甄受商抓到又被柯云救下。她才算是回到国朝,在她心里,北国自然要占很大份量,她自认是北国女孩,也没有什么错。

    孟聪明要去砍枯枝生火,被柯灵推到一边:“伤员歇着!”

    孟聪明苦笑道:“这北燕之行还没啥收获,咱俩先成了伤员。”

    柯灵微笑道:“所以要抱团取暖嘛。”

    孟聪明没有告诉柯灵,在孤鸣鹤卧室里借那脚印调气时,因为韩杰在外面伤了柯灵,他当时不管不顾内息没调好就冲了出来,结果左腿有一处气息阻滞,现在基本用不上力。

    他趁着柯灵去找枯枝,很快搭了个烧烤架。

    不错,随手捡的粗一些硬一些的树枝搭的。

    然后并不看天,一把飞刀出去,一只鹞子在空中扑愣了几下掉在地上。

    等柯灵抱着一堆枯枝回来,吓了一跳。

    孟聪明正耐心给一只山鸡一样的东西拔毛破肚,地上还有一只野兔,一只獾子玉体横陈。

    孟聪明看到柯灵回来了,赶紧站起来接过枯枝。

    他盯着柯灵的右肩:“你的肩膀,好了?”

    柯灵扯下巨大的手套:“好了呀!”

    孟聪明:“真的?”

    柯灵脸红了:“真的呀!”想了想又补充道,“不天天躲屋里发闷,真的一下子就好了!我也奇怪呢。”

    她有点躲着孟聪明的眼睛。

    孟聪明嗯了一声:“这真是,之前为你的肩膀总长不好,大家着了多少急。现在,还伤口迸裂一回,却好得这么快。”

    柯灵脸红红的,她可不想承认这个和心情有关。

    孟聪明眼睛多厉害,不是发现她肩膀已经好了也不能放心让她去捡枯枝。

    孟聪道:“外面天气太恶劣了。但你必须得休息一下。我烧上水,把这些该煮的煮了,该烤的烤了,吃饱有劲儿上路!”

    果然,这些野味无论煮汤,还是烤熟,都太好吃了。柯灵竟然带了盐巴。

    她得意地举着包盐的小纸包道:“这是万味之灵!”

    孟聪明哂笑道:“不是你馋吧!”一边紧着用牙齿撕扯獾腿上的肉。

    柯灵笑道:“刚才我还嫌你打的野味太多,伤害生灵。现在看这些够你吃就不错了!”

    孟聪明一边啃獾腿一边道:“我是除了二,第二能吃的人,你不是知道嘛!”

    柯灵微微笑了:“嗯,你一定要吃饱,我们再赶路才有力气。”

    孟聪明也冲着柯灵一笑。

    柯灵也比在总管府饭桌上柯夫人的注视下能吃了很多,两个人都吃得饱饱的,身上暖和起来,便上了马,开始了余下的旅程。

第二八一章 神秘来客

    从京师出来多半天,再往下走,天气已经越来越暖和了。

    当然也只是和冰天雪地的北国比,稍微暖和了一点,仍然是很干冷的。

    “红枫谷,到了!”

    他们当然没有进谷,住进了附近唯一的客栈。

    “哎呀,你到底会不会易容啊,不要把我搞得很难看。”

    柯灵正在折腾手里的一副柔软得和真皮肤一模一样的面具,不时给孟聪明贴上,又取下折腾折腾再贴上。

    “我不能砸了牌子的,要稍许认真一点。爹爹要我来,也是随时候着你面具有了问题,我好接续上。”

    她贴好,又拍拍:“面相不能像你从前那样眉清目秀,要憨厚中透着机智,我给你贴一副呆面皮,配上你聪明的双眼,刚好。”

    孟聪明简直不仅哭笑不得,都不知怎么去想这位大小姐。

    不过这是一副会呼吸的面具,透气性很好,贴上大冬天的脸颊还真不冷了,而且很舒服。

    柯灵突然道:“以你的聪明,易了容一定没有问题,孤鸣鹤不会认出你。只是你是有时间限制的,对么?所以半个月之后,我们是一定要回蓟州的。”

    说罢,她竟然细细地叹了口气。

    孟聪明诧异起来:“怎么了?你不想回蓟州?”

    柯灵蹙起秀丽的长眉:“就这些日子,和你在一起真好!回去,不知道怎么面对爹爹和娘。”

    她说着低下头。

    孟聪明笑着揽住她的肩膀:“不要总想不开心的事情,不回去,谁给我们操办婚事啊?必得赖上柯伯父多掏银子,办个特别豪华的!”

    柯灵轻轻呸了一声:“看你,厚脸皮!”

    她的脸红得像发烧,但分明心里很喜悦。

    不知为什么,孟聪明突然想起临行前柯夫人对他的一番话。

    柯伯母内心对柯灵是愧疚的,所以一再嘱咐孟聪明,几乎是恳求他要好好照顾柯灵。

    是的,经历了有些事情,柯灵和养父母还有大哥柯云,感情上已经不得不存在很深的鸿沟。可是,这能责怪他们吗?

    这是来自河东的压力,是成王的意旨,也是政治联姻,更是一种利益交换。

    如果不是柯灵真的喜欢上他,那就根本是强迫来的婚姻。

    孟聪明突然道:“天晚了,你赶紧睡,好好把身体养好。”

    柯灵瞪大了秀丽的眼睛:“为什么?我还没有困,再说,这个面具我还没有仔细把它修到完美。”

    孟聪明噗地笑了:“明天,明天再弄也来得及。”

    柯灵一惊:“你不是明天要……”

    孟聪明已经迅速将食指放在嘴唇上,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

    “明天,我们要在周围好好浏览冬日风光,冬天的红枫谷可是很美呢,你不想看看吗?后日便要尽早回到蓟州。柯伯父在等着我们呢。”

    柯灵眼睛瞪得更大了,蓦然,她像是明白了什么。

    孟聪明微笑道:“睡吧。”

    柯灵乖乖地睡去了。

    孟聪明在黑暗中看她睡着了,这才无声地起身,离开她的房间,将门闩好。

    柯灵听到他走了,心里十分不放心,急忙想爬起来,偷偷跟着孟聪明,看他到底去哪里了。

    可她一用力,却发现四肢无力,然后视线似乎也模糊了,随即又倒在了床上。

    寒风呼啸的密林里。

    树叶早落了个干净,所有树都是秃的。但在这密密织织的树林的黑夜里,听着山间的林啸声,这寂静仍然让人害怕。

    “说吧,给我带什么话?”

    那个黑衣劲装,外面却罩着遮掩的裘皮大氅的人,抱拳温文有礼地道:“恶战在即,成王妃托我给公子带口信,请您现在不要回蓟州,速回河东。”

    今天虽然冷,虽然树林丛丛,松涛阵阵,但月光很好。

    孟聪明看着对面清俊的跟女人似的宁威,冷静地问道:“宁将军从哪里来?”

    宁威脸红了,他对和孟聪明对话还不怎么习惯。上次他来蓟州接王妃回驾河东,孟聪明就不怎么搭理他。

    “在下此次主要是去蓟州,已完成成王殿下交待的事项。冒险到北燕境内寻找公子,是王妃贵体有恙,请公子速回河东。”

    孟聪明冷冷地看着他:“成王和柯大人有约,既然我代表河东与柯家军联姻,我眼下手里有柯大人交办的任务。如果走了,成王如何向柯大人交待?”

    宁威结巴了,有点吭哧道:“这……公子,这……这里有王妃的亲笔信。”

    他一向就腼腆不自信,不知如何得到成王常识的。

    孟聪明接过信,借着月光便可看清。

    成王妃的字,一向秀丽工整,看着就养眼,上面写着:“愚姐这次突患重疾,并不敢望到未来。聪明,无论如何,请跟宁将军一起回河东,愚姐只望再见弟一面。”

    孟聪明脸色铁青,他抬起头看着宁威:“将军是成王心腹,成王可有相应令旨与你?”

    宁威慌了,他本来就不是擅撒谎的人,急迫间道:“孟公子,在下忠于成王,但,王妃重疾在身,我不能不替她传递……”

    “好了!”他的鬼话,孟聪明根本不信。既然忠实于成王,缘何敢私自替姐姐传递消息?

    他眼光一闪,早已看到宁威手腕上的一根红白相间的丝绳。

    那是一个小小的玉坠子。平日姐姐有时也会有它挂在一个小荷包上,偶尔会将含嫣花瓣放在里面。

    这还有什么可说的!

    成王再平庸,毕竟是姐姐的原配夫君。而且,成王始终没有纳过侧妃,也没有收过妾侍,很多人猜测成王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但既然有了小王爷欢儿,也不像是有什么问题,于是这件事也成了坊间热议的话题。

    虽然孟聪明对成王和贵太妃情感上不仅疏离,全无好感,但此看突然窥破了姐姐的秘密,他心里竟然痛苦和羞耻到无以复加。

    眼前的这个人,不仅是成王的家奴,竟然还与姐姐……

    他硬是将心里的厌恶压了下去。他明白得很,以姐姐的聪慧,一定是算计好的,他回河东,而成王会奔赴河东,只要他们路途上不遇到,那么成王配合柯伯父在蓟州作战,自己在河东便会没有危险。

    姐姐一定是怕他在蓟州万一出事,那么不仅再无法面对父亲在天之灵,最重要的,是孟家就真的断根了。

    之前孟聪明一直忽略了,以姐姐的聪明和处事有度,必然会要干预些什么,作为些什么。

第二八二章 将拙劣的说客轰走!

    姐姐算计得也很好,待成王与柯伯父取胜,以她有独子欢儿的地位,成王是不能把她怎么样的。就算是柯伯父,也许会不高兴,但也无法拿她怎么样的。与孟聪明的性命相比,在姐姐看来这些都是小事。

    但孟聪明呢?不就成了世人皆骂的懦夫了吗?

    他狠狠地看着宁威。他不怪姐姐,不怪姐姐此刻托人冒险跑到北燕来孤注一掷,劝他回河东。要知道,宁威是不会说北燕话的,又从来没有来过北燕,极容易暴露,也算是冒着危险前来通知他。想必,姐姐此刻也不敢相信别人了。

    但孟聪明从那根丝绳上,已经彻底厌恶了这个人。

    但他也同样担心,姐姐是真病了吗?

    他抑制住对宁威的厌恶,冷冷道:“姐姐到底得了什么病?”

    宁威的脸红得一直没有褪色,幸亏虽有月亮,却是夜晚,看不出脸色。他急忙又抱拳,声音有些不自然地道:“王妃最近频频心口痛,开始发作次数还少,不过数月一次,后来一月一次,再后来半月一次。如今竟然三五天就一次,旁边总要有人陪着,随时用药,大夫说发病时没有人在旁边就会十分危险。王妃十分想念公子,所以借我这次来请公子回去,并说可以随成王大军一起再来蓟州。我……”

    他着急说完,说得太快,竟然有些接不上气了。

    他换了口气,才道:“在下已经在蓟州向柯大人恳请了,柯大人也允准了。哦,”他慌乱地摸身上,半晌才又摸出一封信:“请公子阅览。”

    孟聪明接过信,只见上面确实是柯伯父的字迹:“贤侄,见信速回姐处。”后面既无柯伯虎的签名,也无他的印信。但却是柯搏虎手迹,最后一字故意多写了一笔,那是他与柯伯父的暗号。

    柯伯父定是怕信落在坏人手中,所以不提姓名,不落自己名字和印信,却把暗号给了他。

    孟聪明看完信,不由又扫了一眼宁威手腕间的红白丝绳,因为被衣袖挡着,看不到有没有坠子。他举起信:“宁将军,不错,那是姐姐的亲笔信。也不错,这是柯大人的亲笔信。但是,我孟聪明不会和你一起回河东!国事终大,无论姐姐现在有什么事,我必定在战事结束,才能去看她。”

    宁威一惊,话也利索了:“孟公子,王妃的病情,相当严重,她只怕有个万一,所以叮嘱在下,一定要将公子带回,让王妃亲眼见到你。”

    孟聪明心里冷笑了。他怎能不担心姐姐,这件事,真假难断。柯伯父让自己回去,是出于情意,而且姐姐承诺自己会与成王大军一起再赴蓟州。但是这样他应许柯伯父的事情便要食言了。虽然柯伯父不可能没有备招,但是,孟聪明自己,此刻却是绝不能回河东的。

    这是一场是旷日的战事,在国朝史上,是空前绝后的。他的胜负,决定的是多少人的性命,甚至是国朝的未来,亡与兴。

    他冷冷地对宁威道:“宁将军,成王要在下与柯家军联姻,在下便是代表河东与蓟州共谋大事。如果让在下回河东,也该是有成王的手谕。您去了蓟州,完成了公干却不回河东,跑到北燕找在下,岂不是擅自行动,贻误军机!”

    宁威的脸,顿时红得像大红布一样,想掩饰都掩饰不了。

    他讷讷道:“孟公子,在下是受王妃的嘱托。临来之前,她却是背着王爷,但一再恳请我,无论如何要带公子回去。王妃说,她只有您一个弟弟,不想就此再见不到面。”

    孟聪明心里也是抑郁得很,担心得很。但这件事来得太快,尤其真假难辩,这是最要命的。但从宁威手腕的那件东西看,至少他和姐姐是一体的。只是,或许姐姐只是因为想念自己,才找了这个时间差,妄图将自己从战事中脱出来。

    但或许,那就是,姐姐真的病了,病得很严重。

    他心里突然就想流泪,但只是半刻,他都没有让湿的眼角有机会将眼泪留下来,断然地对宁威道:“我可以谢谢将军冒险前来。但孟聪明要告诉将军一件事,姐姐病重是私,眼下战事为重,国事为重,将军你是王爷心腹,当然知道局势如何。这个时候,在下绝不离开蓟州半步。”

    宁威一时急坏了,但他本来就不是脑子机灵的人,性子也不够硬。原本他只仗着成王妃和柯搏虎的信,以为孟聪明一定能和他一起回河东,却想不到孟聪明这么强硬。

    孟聪明顺势拔出刀:“宁将军,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只是大小姐伤未病愈,所以我们还没有回到国朝。姐姐的嘱托,您也传达到了,不要在这里继续纠缠,你懂的。”

    宁威有些呆了,他想了半天,最终只好十分勉强地道:“好吧,公子执意不从,在下不能相强,那就后会有期。”

    说罢,他向孟聪明一揖,便转身消失在密林中。

    孟聪明回到客栈,先去看了看柯灵。他将房间的门闩打开,进了屋,燃起一个只有一根灯芯的小油灯,看柯灵正熟睡着,睡得像孩子一样,他才放下心来。

    回到自己屋中,他像是疲惫不堪到了极点,一下倒在床上做成个大字型,瘫得一动不动。但他的脑子却始终没有停。

    “姐姐,不论你现在情况如何,这场战事结束,弟弟再好好对你。”

    他烦燥地翻了个身。

    那个宁威,武功不错,长得不错。上次来蓟州,关正枫和柯云都对他很好,尤其是关正枫,颇有惺惺相惜之感。

    但,孟聪明却一直都不喜欢他。眼下,他和姐姐……板上钉钉了,孟聪明简直完全接受不了。他心里窝火难受到了极点,他将头顶到床栏与墙角之间,不知觉就流下了眼泪。

    第二天一早,孟聪明提早去柜上叫好了早饭,然后到柯灵房门口敲了敲门。

    柯灵起得很早,已经洗漱完毕,打开门让孟聪明进来。

    孟聪明看她睡了一觉,红红白白,秀丽天成的样子,微笑道:“昨日睡得好么?”

    柯灵哼了一声,嗔怪地道:“给我下药了吧,你这个坏人!”

    孟聪明眼睛微闭一下,示意柯灵不要出声,这才从她桌上拿起纸笔,笔上蘸饱墨汁写下:“昨有异相,今日在此白呆一天,明日再说。”

    聪明的柯灵早就心灵神会,轻轻点头。孟聪明随即将那纸撕成碎片。

第二八三章 傻子逛集

    这一天,他们静静地相处。

    孟聪明心里有事,无论是姐姐真的生病,还是姐姐与宁威的关系,都让他非常难过。但更担心的,是姐姐的病情。

    柯灵也看出他心里有事,对他更是体贴。

    这天半夜,孟聪明听到外面有人轻轻叩门。他知道是谁,便起身过去开门,让来人进来。

    宁威仍然一副瑟缩的样子,和他英俊秀挺的外貌很不相称。

    他讷讷道:“公子,我在这里又逗留一天,也是不甘心就走。但昨日,竟又收到河东王妃的来信,你,还是和我一起回去吧。”

    说着,他从身上又拿出一封信:“公子若不回去,在下真的怕……”

    孟聪明打开信,只见那是写给宁威的:“宁将军,可见到聪明?请尽力说服他速回,本宫怕不能等他太久……”

    孟聪明手抖了起来,他盯着那信,却是姐姐的字。只有短短的两行半,他早已读完了。但他却痴痴地盯着那信,似乎真的痴呆了一般。

    宁威小心地:“公子……”

    孟聪明惊醒,将信还给了宁威:“宁将军,在下昨天和你说过,国事为大,战事为大。我不会回去,请你替我给姐姐带一封信。”

    不一时,他将写好的信装在信封里,交给宁威:“看到信,就是看到了我。我必在这里,与柯家军共存亡。”

    孟聪明抱着双膝,平静地道:“嗯,我的小插曲已经处理完了。你呢?面具做得怎么样?”

    柯灵莞尔一笑,将头靠在他肩上,并不看他,却很爱娇地道:“放心的呀!是我最好的作品呀。”

    然后她拍拍他的脸:“你也是我最好的作品呀!”

    此处注:传统网络文学说法,就是充满宠溺,一般指男对女,此处是女对男。

    孟聪明噗地笑喷了,心想,看起来日后和这位大小姐相处,倒是不会寂寞,什么来言她都有去语对付你。

    他却不知道,柯灵从前在柯云面前,也是温顺却安静的,虽然也有很多话倾诉,却只是娓娓道来。像现在这样撒娇撒痴甚至耍赖,却是从来没有过的。遇到孟聪明,她其实发现了真的一个自己,一个可能在某个人面前,放松表现毫无顾忌的自己。

    从客栈出门往南走五里地,有一处集市,非常的热闹。

    附近人家偏僻,几里地甚至十里地才见到一所孤零零的宅屋,大多是黄土垒的,少数富裕人家是青砖房,还能带个院子。

    但要说集市,方面几十里只有这一处。这里距离红枫谷其实只有十里地。大约,孤鸣鹤和他的弟子,也要吃穿用喝,不便离集市太远。

    孟聪明早上告别了柯灵,出了客栈,走到一处无人处,似乎只一晃的功夫,便出来一个呆面孔,但有机智双眼的青年。衣服也换了,很像个打短工的年轻憨厚小伙子。

    他晃晃悠悠朝集市走去,这状态很像二。

    所以演员为什么要观察生活,因为没个模板自己闭门造车他不像呀。

    他撇拉着脚下两只大棉窝,晃悠着来到集市。

    天气挺冷,摊主都快冻出清鼻涕了,这里离国朝太近了,也有一些蓟州居民依两国交易规矩来摆摊。

    北燕很需要国朝的商品和物产,但是在这个荒僻傍山,又多穷人的地方摆摊的,也都是国朝最贫困的百姓。蓟州虽然自治,但瑶役和赋税国朝只象征性减免了一点,但柯家军的给养却是半点不给的。事实上柯家军承担了国朝整个东北沿线边塞的防卫重任,但却要自己想办法解决军饷,蓟州又不是富庶之地,气候不好,土地贫瘠,柯搏虎治这个大家一直就很困难。

    孟聪明撇拉撇拉走到集市边上,东瞧西看,像是十分好奇,偶尔也拿起个什么揣摸似的看看。摊贩看他虽然五官端正,但透着有点憨,有的觉得肯定是个没钱人,便去去去去地轰他。有的,却突然起意,想骗骗这个憨小伙。

    “喂!小伙子!你的鞋子不好看哪!穿这个哪有女孩子喜欢呀?”

    孟聪明晃晃地朝那贩子走过去,瞪大本来就圆的眼睛:“你说啥?”

    那贩子一挑挂在树上的一双靴子,用不纯熟的国朝话道:“这个的,怎末样?真正好狼皮!穿一个上,漂亮姑娘喜欢上!”

    那贩子是个北燕人,十分老道,一眼看着孟聪明打扮气质就是国朝人,因此用不熟练的国朝话向他兜售北燕的狼皮靴子。

    说话间,贩子已经将靴子取下:“客官看看的,是不是比你脚上的,那双胖鞋子飒多了的!赶紧的,换下来的!穿着,让姑娘笑话!”

    这人虽是北燕人,国朝话也不流利,但眼神十分灵活,也很会说话。

    孟聪明眼睛像被靴子吸住了。

    穿狼皮靴子是北燕人的传统,又保暖又方便骑马登山打猎,游牧民族的好伴侣。但实话,也不是人人都穿得起的。普通百姓天热草鞋赤脚,天冷穿些破杂皮靴子或破棉窝。

    孟聪明从棉袄里掏出个钱袋,撇拉着脚上的棉窝走到摊贩面前

    他一张口,一众人,连摊贩带顾客都哄笑起来。

    他用一口糯软的江南话道:“贼个鞋子,好多钱伐?”

    那贩子倒没笑,惊得眼睛瞪大了,然后伸开一个巴掌:“一两银子。”

    孟聪明哦了一声。

    旁边有人看不过去:“一个巴掌是一两银子?你抢钱是吧?”

    那人说着,将靴子一把抢过来,塞到孟聪明手里:“500文铜钱!你试试合适我再帮你杀价!”

    孟聪明看着那人:“大哥,虾虾您!”

    他笨拙地脱下一双大棉窝,还挺不会穿,那人帮着他穿上道:“怎样?”

    孟聪明踩了踩,欢喜道:“好得很!暖和,轻!”

    那人一双眼睛铜铃般瞪着摊贩:“三百五十文,让你再多赚五十,闭上嘴收钱!”

    那贩子看到来人的模样,赶紧道:“好汉说得对,谢谢照顾生意!”

    那人对孟聪明道:“三百五,会数不?”

    孟聪明点头:“大哥,我长得憨一些,并不傻,我算术好好,以前给我娘管帐咧。”那人心说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不傻有钱穿成叫花子样。

    孟聪明精准地数出三百五十文钱,递给贩子,然后呲牙一笑:“老板,和气生财,谢谢。”

第二八四章 傻子挑衅

    那贩子收过钱,心有不甘。但好歹比平日多赚了五十文。况且,出这一次摊,挨半天冻,这靴子也不一定能卖得出去,今日不仅赚了钱,还多赚五十文,便也不再说什么。

    那人中等身材,却很是结实精干,一双眼睛也显得聪明智慧,和孟聪明这个憨小伙成了鲜明对比。

    他拍了拍孟聪明:“这位小兄弟,这靴子确实不错,暖和走路又方便,你那大棉窝看着厚实,都快掉底了,你不觉得冷吗?走路还不方便。”

    孟聪明抱着狼皮靴子,左瞧又看,喜欢得不得了,却像是没听见这人在说话,也不知道谢。但他看了一阵。突然抬头看着那人道:“好!我现在就穿上去。”

    他说着就走到一边光秃秃的树下,左脚一踢右脚一甩,将两只大棉窝全踢飞了,动作倒是麻利。

    那人笑笑,将眼光移开,不再看孟聪明,正要找一起来采买的同伴,突然听道“哎哟哎哟”两声,他一抬头,坏了!

    原来,孟聪明根本也是有意。

    今天是集,红枫谷的人肯定要出来采买,不然孤鸣鹤和一班弟子,吃什么!

    况且,孤鸣鹤能经常偷偷越过边境去昭福寺找难心大师诉说心情,他的常驻之地就远不了。这里显然是他的一个据点了。只不过,他平日在集市周围有个障眼法的宅子,真正的避居之地却在冷僻偏远,没有人烟的红枫谷内。

    话说今天肖金成正和孤鸣鹤的两个徒弟,还是兄弟俩,一个叫“过来”,一个叫“过去”,三人一起来集上采买。这兄弟俩吧,都有点脑子慢,就和现在的孟聪明这样式儿的。所以都是肖金成选好东西,他俩只管东寻摸西看,等肖金城选好了,他俩力气大,也不用车,扛着就回去了。

    孟聪明脚一甩,左脚大棉窝直飞砸到过来脑袋上,右脚大棉窝直飞砸到过去脑袋上。两个傻小子火力壮大冬天不戴帽子,又是半秃发型,孟聪明臭的要命的大棉窝甩他俩脑袋上,又是孟聪明偷偷加了力的,砸得真是不轻。两个人同时疼得哎哟哎哟叫起来。

    然后跳起来大呼小叫:“哪个混蛋用臭鞋子砸爷爷?不想活了么?”

    孟聪明根本没听见一样,只管坐在树下津津有味地换上新鞋(确实是津津有味),他开心到心里的样子,真是令观者都为之心恻。穷人啊,一双鞋就能带来如此的快乐。

    哇,罗嗦了。

    孟聪明换上狼皮靴,开心地左走几步,右走几步,扭走几步。

    过来和过去已经气哼哼大骂着走了过来:“小兔崽子!臭鞋打到爷爷跟没事儿一样,是不是早上吃多顶着了?”

    肖金成急忙几步赶过来,拉住过去和过来:“哎哎,这小伙子我看傻得很,买了新鞋太高兴了,不是有心的,让他给两位赔个礼,赔个礼。”

    他一边说一边冲孟聪明使眼色。

    孟聪明穿着狼皮靴上下跳了跳,听到肖金成说话,便扭着走到他面前,满脸阳光灿烂的日子:“嘿嘿,靴子漂亮!”

    说罢还一伸大拇指,冲着肖金成,也不知道是夸靴子还是在夸肖金城。

    过来和过去快要气疯了,更快要气傻了。

    过来扑去照孟聪明脑袋上就是一巴掌,却打空了。

    他咦,人呢?

    再一看,不由怒火中烧。

    孟聪明正躲在肖金成身后:“大叔!他打我!他欺负人!”

    说着,咧开嘴哇啦哇啦哭起来。

    心里道:“小诸葛姐姐,对不起你啦,要是面具哭裂了,你可得帮我修啊。”

    肖金成急忙抓住过来的胳膊,过去却蹦过去,又一巴掌打下去。

    又打空了,再一看,孟聪明又跳肖金成的侧面,继续咧嘴大哭:“哇哇哇,大叔他们两个大个子打我一个!我小,哇哇……”

    肖金成简直的没办法,一看对过来过去怀柔政策不管用,而这小伙简直就是个傻子,急中生智道:“两位过兄,你们是大人大量,他是不懂事无理取闹。但这事儿不能就这么完了,我让他给你们道歉哈。”

    过去大叫道:“不成!鞋打得我光头疼,不仅疼,还臭!”

    过来更觉得委屈:“那烂臭鞋,正好闷在我鼻子上,必须捡起鞋打他一百下,再让他闻臭鞋子!”

    过去立刻对大哥表示赞同:“对,左脚一百下,右脚一百下!”

    他俩还真不愧是孪生兄弟,时刻心意相通,一个发表意见,另一个马上一本正经地同意。

    肖金成简直为了难,他忙道:“虽然这小伙子可气,但他是无心嘛。再说要赶紧将采买的菜米带回去,不然的话,师父要责打你俩,可怎么办?又不能让这个小伙子代你们挨打。”

    过来和过去一听,果然可怕。师父是最厉害的,最讲守时的,不赶紧扛着这些菜菜果果肉肉面面回去,会误了上午的练功。误了上午的练功,简直不是挨打那么简单,还要罚饿饭!那真是太可怕了。

    肖金城又将孟聪明拉过来道:“赶紧给两位大哥赔礼,以后可不能这么不稳重。你看两位大哥举止行事成熟稳重,多值得你这样的毛头小伙子学习。”

    孟聪明看过来和过去长相凶恶,脑袋半秃,却是扎里扎煞一副钢髯,眼睛如铜铃都快瞪出眼眶了,心说这还成熟稳重呢。

    赶紧委屈地看着肖金成,肖金成轻声责备道:“还不上去鞠躬行礼呀?”

    孟聪明这才磨磨蹭蹭地过去:“两位大哥,我错了。”他肚子都快笑破了,心里却在嘀咕,戏这么长了,孤鸣鹤怎么还没出现啊?

    过来和过去仍然很不能释怀,但反应慢嘴巴笨,又不知该说什么,只是怕师父责怪,对肖金成道:“肖大哥,我们扛东西赶紧回去了,晚了要挨打,没饭吃!”

    说罢,一人扛着一个磨盘大的袋子,撒腿飞跑起来,竟然跑得比马不慢。

    这要是越境到国朝那边,估计能和二打个平手。

    孟聪明却似乎不懂得谢谢肖金城,只是用一双火热的眼睛看着他,配着有点呆的脸,看得肖金城直嘀咕:“这小兄弟,眼神怎么有点吓人呢?”

    孟聪明突然裂嘴一乐,露出两排白牙,肖金成耸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反应,孟聪明很巴适地穿着那双狼皮靴,迈着他惯有的撇拉撇拉的步伐,向集市外走去。

第二八五章 吓死人的孤鸣鹤

    “这位好汉,不要这么着急离开吗。”

    孟聪明停下了,地上一双打着粗绳绑腿的脚,一双上好的厚底牛皮短靴,码子巨大。

    总之,一双大脚。

    孟聪明期期艾艾地:“大叔你为什么挡住我的路。”

    他抬头,那双熟悉的鹰隼般的眼睛。

    孤鸣鹤冷笑道:“打一趟地趟拳给我,别告诉我你不会。江重海的徒子徒孙。”

    孟聪明暗自心惊,刚才那左一脚右一脚踢飞俩毛窝,竟然就被孤鸣鹤看出了武功来历!

    他假装吸了一下鼻子,委屈道:“你为什么叫我师父的大名!你必须称他江庄主!”

    孤鸣鹤眼睛都,他奶奶的,瞪圆了。

    长这么大,这点微末武功就敢教育他的傻小子他还是第一次见。

    他不相信地用手抹抹耳朵:“你说什么?小子,你再说一遍。”

    孟聪明撒腿就要跑,孤鸣鹤一腿闪电般弹出。

    不只是力量迸山碎石的巨大,那角度之刁钻,一下竟勾在孟聪明的腰上,微一使劲儿,孟聪明整个人都被他脚尖挑起来了。

    他将孟聪明挑到空中,随即一掌击出!

    肖金成吓坏了,大叫一声:“师父不要……”

    集市的摊贩们吓得“呜”地都站了起来,开始慌乱收拾东西。

    不得了啦!孤老国师来啦!赶紧跑呀!跑慢啦吃饭的家伙没有啦!

    这群摊贩逃跑的反应之快,简直比孤鸣鹤的旷世之腿还要迅速。

    把个孤鸣鹤气得,老夫的人缘就这样嘛?

    话说他飞起一腿勾的孟聪明在空中翻了个跟头,随即连环一掌击出。

    却不想孟聪明在空中凌空翻身,躲过了他的钢砂掌!

    肖金成大吃一惊,过来和过去兄弟俩头挨着头,也看傻了。

    “躲过了师父的掌!”过来不相信似地突然转头看着过去:“好吓人!”

    过去也叫道:“他有功夫还拿大棉鞋踢我们,是故意的!猴拉屎坏肠子,我……”

    他还真不笨。这俩刚才扛着大麻袋要跑,却不想师父来了。他们要看师父怎么教训这小崽子,故此才又扛着大麻袋跑了回来,不想这小子这么厉害。

    过来一把拉住过去:“这人武功很吓人!”

    过去挣扎:“有师父在怕什么?”

    过来:“我们不及时送菜回去,中午没有饭,师父要棒子打!”

    过去一想,也对呀!吃饭是最重要的!

    于是对哥哥道:“我们走哈!”

    两个人并排扛着大麻袋,夯悠夯悠步伐异常一致地又跑了。

    这边孟聪明双足轻飘飘落地。

    说轻飘飘,是身体轻飘飘,双脚却是极稳健的落地。

    孤鸣鹤眼里差点放出亮光,却毫无缓冲又是一掌刮风带雨拂向孟聪明。

    孟聪明闪身躲开,一拳打出。

    简单、直接、迅速、有力量。

    标准的江南江家地趟拳!

    孤鸣鹤一招走空,回手便格开了孟聪明的掌,孟聪明人也被格飞出丈外。

    他哎唷了一声,却只摇了两下便站稳。

    孤鸣鹤笑道:“哈哈哈哈哈哈……”简直笑得停不下来。

    孟聪明心说:“这人疯了?这还武林泰斗?泰抖吧!”

    孤鸣鹤敞笑一番,这才看着孟聪明:“小崽子,还让我称江重海庄主,你被他赶出来的吧!”

    孟聪明哼地一拔胸:“赶出来怎样,你也没打着我!”

    孤鸣鹤一抓胡子。

    他是络腮胡子,下颏还有一大把钢髯,他一抓跟舞台上唱戏的关公似的。

    他伸出粗得跟胡萝卜似的食指,一点孟聪明:“你挑逗我家徒弟,就是想引起老夫注意,前来拜师学艺对不对?”

    孟聪明心里这叫一个哭笑不得:“真是自我感觉良好!要不是有目的而来,我会向你学艺?”

    他晃晃大脑袋:不对,是要学艺,只是不会认他是师父。

    他一扬下巴:“怎样,国师不打算收我阿容吗?”

    孤鸣鹤打了个冷战:“我说你不要说话这么肉麻好吗?阿容阿容你一个大男人臊不臊?告诉老夫你的大名,倒是可以考虑考虑是否收你。”

    孟聪明又哼了一声:“我叫易南容!所以自称阿容。怎么了?我们老家阿发,发毛,阿江,阿水,阿欢多得很!”

    孤鸣鹤哈哈哈哈又大笑起来。

    旁边肖金成却松了一口气。看起来师父对这年轻人印象还不错,不至于要向他兴师问罪。

    他故意适时上去请示:“师父,天气太冷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孤鸣鹤向肖金成一摆手:“不打紧,我自有分寸。”

    他走到孟聪明面前:“好吧,易……”他一时易不出来,便不易了:“你既是有心学艺,我便成全你。”

    孟聪明心里快要飞了起来:“这么的容易!柯灵果然料事如神,太了解这孤鸣鹤了!”

    孤鸣鹤却突然将原本还算慈祥的眼神收回:“江重海为人一向温和,既然将你逐出,可见你有多顽劣不堪了。老夫可没有他的好脾气,你想清楚。”

    孟聪明大声道:“大丈夫何患暴虐!”

    孤鸣鹤一听,还真吓得一耸,这傻小子一惊一乍的,这都什么嘛和什么嘛。

    这蠢家伙根本不是真蠢,不然刚才不会用大棉窝去投掷过来和过去,还那么有准头。可现在的话吗,又真的像是蠢。

    他急忙道:“好了好了,老夫不和你探讨武功之外的东西。本人收徒,并不在乎他是否之前习学了其他武功,只是,那个人必须将他原有的武功和我切磋。”

    孟聪明心说,这两个月长进了?还挺会说话。并不见戾气。

    殊不知,他们两个人此时不是敌人,他遇到一个家常的孤鸣鹤。

    孤鸣鹤便笑道:“你回去拿上包袱,便来此处找我。”

    说着他突然凑近孟聪明耳边,压低声音道:“往东十里地,穿过红枫林,会进入一个谷地。到那里找我。”

    孟聪明还没反应过来,孤鸣鹤已经长身而起,纵跃入空中,瞬间不见了。

    人怎么会飞呢?

    武侠小说都这么写,那就让武林泰斗这么回去吧。

    话说孟聪明,也走到树下,跳上自己的马。

    肖金城却留了下来:“我也会在谷里与师父长住,放心。”

    说罢也走了。

    孟聪明心说:“你认识我吗?说话跟老熟人一样。”

第二八六章 异客来访

    他骑上马。

    但马不是那匹神俊,神骏孤鸣鹤认得,也不配他现在流落异乡的傻小子身份。

    今天出来时候不少了,他还真有点想柯灵了。

    不过这么没出息,可怎么往下进行他的宏大事业呢?

    要知道,分离,是很经常的事情。

    回到客栈,伙计冲他一笑:“爷,那位姑娘说在南边赁了个小院儿,要自己开火,让您回来去找她。”

    孟聪明很快就找到了伙计说的地方,进了小院儿,按主人家大婶的指点,走到一个小屋前。

    他抖了抖身上的寒气,轻轻扣了扣门。

    柯灵将门打开,一股温暖的气息伴饭菜香气扑鼻而来。

    “回来了?”一句很家常的问候,倒像个秀丽端庄的小媳妇样子。

    孟聪明嘿嘿一乐。

    “哎呀,你的表情好好笑啊!”

    孟聪明这才想起,还戴着易南容的面具。那傻气的样子配上自己平时特有的笑容,确实无法想象。

    不过面具戴着太舒服了,他竟然没想起要摘下来。

    孟聪明急忙将面具一把扯下来,柯灵敏捷地伸手接过:“我洗洗你的皮,晾干了好再戴。自己的时候要注意卫生每天清洗。”

    孟聪明叫起屈来:“大小姐!我要到了你师父那里,还不得几十个徒弟住大通铺,晚上把脸摘下来,亏你想得出。”

    柯灵一想,也噗地笑出来:“是呢!那你就便宜行事啦。不过师父只是教功夫时必须要在场,其他时间他不怎么限制,你可以来找我的,只是尽量少在这里,以免和义庄布的点暴露。”

    孟聪明一喜,但又大奇:“他当初对你也这样优待吗?可以四处乱跑?”

    柯灵脸色凝重起来:“并没有。我是师父唯一的女徒弟,他对我是另种看待的,好像……”她蹙起眉头,“好像把我看成供桌上的祭品,那些牛羊牺牲似的,反正不仅不能随便上街,平日甚至只能在屋里。只有他允许的时候,才在院中练功。晚饭后可以在院中坐一会儿,去街上买个东西也是有规矩的,差不多十天一次小乖儿陪我出去半天,然后就得回屋。”

    孟聪明不由也陷入沉思了。

    看起来,柯灵对孤鸣鹤是有特别用处的,所以才会这样。

    只是,柯灵真的从小经历了太多的苦,有时真会让他回忆不下去。可是一相处融洽了,她又是个多么欢脱的女孩子。

    不想柯灵轻轻打了他一下:“易南容,别瞎想了,吃饭时间到!”

    孟聪明也笑了:“易难容,易男容,就是不是易南容,但也只能是易男容。”

    柯灵快要笑倒了:“你在说绕口令么?知道你是男的,难易容,行了吧?”

    果然,不仅菜的滋味很好,为了驱寒柯灵还专门给孟聪明炖了热腾腾的羊肉萝卜汤,羊肉鲜美,萝卜清甜,比在肖纵宅里做的还好喝很多。

    要知道肖纵最懂享受,都是最好的厨子做饭。不过话说北燕到底民风原始,顶级的厨子手艺在国朝顶级厨子眼里也不过是二五眼。

    孟聪明喝着柯灵为他炖的热腾腾的肉汤,看着柯灵,不由一笑。若是这种同桌吃饭的贴心闲谈成为日常,那该有多开心。

    虽然他是个爱玩爱闹的人,但与心上人的亲密接触,还是很期待的。

    柯灵低声道:“这个院子是和义庄的,地点又隐蔽,我在这里,你不用担心。不过,我刚才说的在外面见面你要记住。如果必须来这里,你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要暴露了和义庄好不容易安下的联络据点。”

    孟聪明轻轻点头。

    他在红枫谷的日子,就要开始了。

    柯灵在院中含笑看着孟聪明离开,她穿得单薄,却一直看着他的背影,舍不得进屋。直到孟聪明的背影完全消失不见了,她才觉得肩膀和脸蛋都冻得一片冰凉。

    尤其受过伤的右肩,隐隐痛了起来。

    但她脸上却仍然带着甜蜜的笑容。她搓了搓手,又哈了口气,又望一眼那个早已看不到的影子消失,恋恋不舍地回到温暖的小屋里。

    但她还没有关门,一个人却一抢而上拉住门不让门关上,然后将她不轻不重地推进了屋,那人也随即闪了进来,将屋门关好。

    柯灵刚叫了半个字:“谁……”

    那人急忙一把捂住柯灵的嘴,一手按住她的肩膀,在她耳边小声道:“不要出声啊!大小姐,是我!”

    柯灵一下就听出来了,将他的手扒开,又喜又怒道:“呸!严飞!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严飞耸耸肩膀:“蓟州军情紧急,大人哪会放我出来。是夫人。”

    柯灵一惊,心里顿时五味杂陈。她期期艾艾地:“娘……她为甚么要你来呀?”

    她此刻的心情,可是复杂的很。

    严飞挠挠后脑:“简短一句话,夫人要你和孟公子不要再回蓟州了。”

    柯灵顿时吃惊地睁大眼睛:“为什么?孟公子在这里执行任务,是爹爹派他来的,难道不是军情急需他的吗?”

    严飞小声哎了一下:“我怎么能明白?夫人跟大人扯了好大的谎,才获准让我出来。她跟我说的意思是,大小姐既然跟了孟公子,眼下战事乱七八糟的。其实你们回去,未必帮得上忙,不如……哎!这是打仗,不是儿戏,孟公子还是个孩子呢,去了也是瞎添乱。再说大小姐回去也多有不便,不如你们再避一阵,等事情有个眉目再回去。”

    柯灵都懵了。

    虽然她聪明过人,但这个事情……她慢慢坐下来,许久才道:“严飞,娘之前有和孟公子说过类似的事情吗?”

    严飞也是一脸懵:“我也是这样想啊!夫人跟我说是说过的,但特别让我告诉大小姐,她没有和孟公子明说。所以,夫人怕孟公子不明白,让再来和大小姐盯准一下。”

    柯灵痴呆呆地坐在那里,她听了严飞这些话心里自然很是难过。她虽然天生聪慧,但在柯夫人面前,却一向是很弱势。但最初的懵过去,她觉得养母的意思,无非一是战事危险舍不得孟聪明,当然也可以捎上她,也不忍心她陷入战火;但隐藏的更生要的第二层意思,一定是她再回到府里,会影响整个总管府大家庭的生活气氛。

    之前她将自己关在小屋中,既是伤心,也是无法再出门介入那别人的生活。如果此时再回去,那又要再度陷入尴尬之中,自己也不可能再像从前一样呆在小屋里不出来。那么种种不便……

第二八七章 是留?是回?

    她一时心乱如麻。她知道蓟州的危险,她自认为,就算娘不再喜欢她,她再影响大哥和苏绮云,她也是柯家军的一员,她是必要在战场上和父兄一样为了柯家军流血的。但现在,她突然觉得心凉,凉到了底一样。

    严飞小声劝慰道:“大小姐,最近蓟州的气氛不是太好,成王一直没有音讯。但蓟州的动向,韦都不可能不知道,所以我们可能是箭在弦上了。这是我跟着大人,暗自了解的一些内幕。夫人也是为了大小姐好,她也心疼孟公子,所以不想让你们回去,但又怕孟公子忘记了她的话,或者,是没有理解夫人的想法。”

    他一直是柯搏虎最信任最喜欢的身边人,脑子转得极其快,他知道,柯夫人是希望通过柯灵对孟聪明施加影响。

    柯灵呆呆地。她突然觉得,她一直一腔热血要加入柯家军,可是人家,根本不领她的情。对她想牺牲掉性命报答的,都看不上一样。

    养母,确实养育了她四年。给了她最好的生活和穿戴,可她那种严肃不苟言笑,冲着她永远没有笑意的端庄面庞里,是不是有对她的一点疼爱呢?

    她心里好委屈,不爱哭的她,竟然两颗豆大的泪珠,吧哒就掉了下来。

    严飞悄悄道:“大小姐,你知道夫人的脾气的。她平时很温和,可厉害起来,大人都怕。蓟州的事情,其实我也……”

    他犹豫了一下才又说道:“其实战场上,和孟公子平时遇到的,完全不是一回事。他没有打过仗。再说之前的,他已经把该做的都做了,这上战场的事情你就劝他算了吧。提醒一下夫人对他说过的话。”

    柯灵眼睛里又涌出新的泪珠,在眼眶里晃着:“严飞,这个时候,我怎么能离开呀?我是他们的女儿呀。我可以不陪着他们吗?”

    严飞犹豫了,夫人将一个多么艰巨的任务交给了他。

    他踌躇半晌,终于还是说了:“大小姐,夫人也是怕你心里难过。少夫人已经有身孕了。”

    哇,说出来他自己都吓一跳。这个杀手锏拿出来,柯灵再执迷不悟,他就完全歇菜了。他可是最了解大小姐有多犟。

    柯灵完全呆住了。

    是的,孟聪明给了她能给的所有温暖和甜蜜。

    但眼下,已经不再是她和大哥两个人之间的事。这样看来,养母是真的在嫌弃她了!甚至认为她回去会影响大哥和苏绮云的幸福,因而费这么大力气让严飞来劝说她。

    柯灵滚热的泪珠在眼眶里滚动,半晌才将泪水吞回去没有再淌下来。她哽噎地道:“好,严飞。我知道。我会劝孟公子不回去,我听娘的话。”

    严飞心里老大不忍,他慌忙道:“这一战,事关全局,我们沙场喋血的人,都知道很有可能……所以大人和夫人要少将军留下个后代的。”

    他是个聪明绝顶的人,这些话说了,至少让柯灵不那么难受。但饶是他聪明过人,解释得也是慌里慌张。

    柯灵低着头,严飞的理由,她如何不知。只是猛一知道,还是接受不了。现在听到他明白地讲出来,柯灵却是心里不接受也必须接受的。

    她勉强笑着点点头:“看你,难道叫了我这么长时间大小姐,我是个不懂道理的人吗?”

    严飞小小地松了口气,大小姐和少将军已经不可能了,确实不如听夫人的话,让她安安全全的,和孟公子一起。总比陷入危险的战事要好。

    他站起身:“大小姐,大人那里事情紧急,我不可以出来太久,那我就先走了。”

    柯灵早已魂游物外:“好,你注意安全。”

    于是,现在只有柯灵一个人坐房间里发呆了。

    严飞迅速离开了。

    这里是和义庄布的点儿,所以严飞才能来去自如。

    这天晚上,孟聪明竟然没有留在红枫谷,他向孤鸣鹤告了假:“师父!今日我要回去和亲戚交待下的,明日过来就可以和师兄们一起起居,专心练武。”

    看着他又朴实又机灵的面具脸,孤鸣鹤满意地点点头:“嗯!老夫果然没有看错你,换句话说,竟然是,给了我一个惊喜!快回去吧,明天早点来!”

    孟聪明回到小屋,一眼就看出柯灵是哭过了。

    他急忙一把扯下面具,急道:“哎!你怎么啦!我这才出去一天,你哭得跟孟姜女一样。”

    “去!”柯灵喉咙还噎着,打了他后背一下,却毅然决然说道:“今天严飞偷偷来过了!”

    孟聪明啊了一声,急忙问道:“是柯伯父有信要传吗?他说了什么?”

    柯灵并不迟疑,马上答道:“柯伯父要你按原来计划执行完任务后,和我一起迅速回到蓟州。形势很紧急,可能随时有行动。”

    她撒了这个弥天大谎,竟然完全不动声色。

    也是,当她决定撒谎撒彻底的时候,她就会十分镇静。

    孟聪明又啊了一声!他拍了柯灵左肩一下:“好!我就盼着这一天呢。”

    柯灵道:“可,你能在这半个月之内,把师父搞清楚并且战胜他吗?”

    孟聪明咬了咬嘴唇,半晌才道:“不,我今天和他共处了一整天,我真的看不到这种可能。但是,”他看着柯灵,“战争是解决一切问题最快,最简单的办法。我想我应该投入进去。”

    柯灵低了头。她撒了一个多大谎。她不仅要他和她一起,为了蓟州,为了柯家军,为了她所并不很有感性认识的国朝,去拼尽最后一滴血。她还要,面临着养母的嫌弃。

    她抬起头,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孟聪明有点吃惊了:“干什么?你很不爱哭的哦?”

    柯灵抽泣了一下:“是想着,你把这么多困难的事情揽在身上,这样的舍弃自己。”

    孟聪明笑了:“这对我,不算什么。柯伯父的目标,就是我的目标。”

    吃完晚饭,孟聪明又亲自照顾她吃了药,要她早些休息。他要离开她的房间,柯灵却紧紧拉住他。

    孟聪明看着她眼中晶莹的泪水,知道她此刻的心,必定是很脆弱的。于是,柯灵紧紧抱着他,才安心地睡着了。孟聪明看她熟睡了,将她轻轻抱起放到床上,又替她盖上被子。他不敢离开,怕她夜间醒来看不到自己又会着急,便坐在床边,头靠在墙上。

    他一时睡不着,看着柯灵,突然那个遥远的记忆苏醒了。

第二**章 十四年前的相遇

    十四年前,在国相府。

    那个宴席开始之前。

    他不耐烦,就四处乱跑。突然看到一个妇人,现在想来应该是奶娘,抱着一个穿着粉色绸缎小袄裤的小女孩,那女孩只有两三岁。

    真不像现在这么清瘦,而是白白嫩嫩,胖乎乎,粉嘟嘟水灵灵的可爱极了。

    她看到孟聪明,就张开嘴巴,笑得大大的黑眼睛都眯起来,嘴里说着:“抱!要抱!”

    孟聪明不由被这个可爱的小女孩吸引住了,不由自主走到她面前。

    又不由伸出手。

    奶娘忙道:“抱什么抱呀?看摔了怎么办?”

    她又对孟聪明道:“你是哪家府上的孩子?不要招她,快回去找你父母吧。”

    这时候那小女孩已经开始咦咦呀呀唱着听不懂的话,向孟聪明伸开两臂。孟聪明却只好离开。

    那时候,这个小女孩大概只有两岁左右,话还说不明白,真是可爱。可他也知道这国相府是个吓人的地方,此刻,他要赶紧找爹和娘去了。

    却不想他刚抬腿要走,那小女孩看没有被抱的希望,哇的一下就哭了,还乱踢着穿着缎鞋的小脚。

    奶娘慌了,这时一个满身绫罗,头上珠翠照人的美貌女子走过来,声音妩媚又有掩盖不住的娇矜:“福全妈,你怎么让大小姐哭啦?”

    奶娘慌张地抱着小女孩站起来福了一下:“离夫人,这这,大小姐非要这个小孩子抱,我怕她摔了!”

    那美貌女子看了一眼孟聪明,又看着哇哇哭着踹脚的小女孩,慌忙道:“你还不知道玉玉的脾气?就让他抱一下,你在旁边盯着点嘛。”说着从身上摸出个小银元宝,往孟聪明手里塞:“小公子,看你也是官宦人家,帮姨姨抱抱妹妹好吧?”

    孟聪明戒备地推开她拿着银元宝伸过来的手:“我抱她就是,不要这个。”

    说着,他小心地伸手接过奶娘送过来的小女孩。那小女孩身子软软的,他吓了一跳,却更紧地抱好她,生怕她掉在地下。小女孩却立刻伸开双臂开心地搂住他的脖子,立刻嘎嘎地笑起来。

    只有六岁的孟聪明,心里也像被融化了一样,好可爱的小娃娃啊!家里只有他一个小孩,姐姐已经年龄大的端庄得像庙里观音,娘就更像观音奶奶了。

    而这个小娃娃,实在是太娇嫩可爱了!

    不想,这时小娃娃竟然指着他的胸前:“要,……要!”

    孟聪明低头一看,那是从小娘给他挂在胸前的一个和田玉平安牌,玉质晶莹润泽,据说是罕有的材质,也是孟家传家之物,是什么时候都不让他摘下的。孟聪明立刻一手抱好她,一手从胸前摘下牌子,放到小娃娃手里。

    小女孩开心极了,紧紧地拿在手里,无论如何舍不得撒手。

    她对着孟聪明又是嘎嘎地笑着,像笑开了的一朵花,又像极了一个精心制作的可爱的布娃娃。

    孟聪明有点看呆了,小女孩却紧紧攥着平安牌,搂紧他的脖子不撒手。

    本来,如果这件事有个正常的结束,一定是离夫人,或者奶娘将小女孩哄回去,将平安牌还给他。

    却不想这时,正在和爹说话的娘,回过头来,发现了孟聪明,便走了过来,对孟聪明道:“聪明,不好抱着大小姐的,摔了怎么办?”

    奶娘一听,急忙伸手接过了小女孩,离夫人也害怕时间长了万一孟聪明把小女孩掉地下,于是主仆两人连哄带抱地将今天寿宴的女主角抱走了。

    孟夫人拉着孟聪明也赶紧地离开了,她可不想让孟聪明和国相的千金有什么过多接触。不仅今天她心情格外抑郁,如果传出去孟聪明还抱了国相的女儿,那她这个娘,不仅会觉得羞耻,更觉得对不起今天大婚的自己的宝贝女儿。

    所以,她非常决断地拉着孟聪明就走了,结果将家传的和田玉平安牌,留在了韦都最宠爱的女儿,只有两岁的韦玉玉手里。

    这是他们两个冥冥中割不断的联系。然而,他知道,她不知道。

    事后回家不几天,一次母亲让丫环为他穿衣,突然叫道:“聪明,你的平安牌呢?”

    好吧,我们男主角从小就很有装傻充愣的本领,一副咦?哪去了我不知道呀的样子。

    孟夫了叹了口气:“小男孩就是冒冒失失!”丫环忙道:“是呢,公子每日蹿上爬下的,金链子那么细,可能不知在哪里钩断了。奴婢先在宅中院里找找看。”

    自然,却是再也没找着的。那个牌子,攥在相府才两岁的千金手里,当天晚上就被江湖第一女盗玉怜珠连千金一起偷走了。从此,这个平安牌陪了柯灵十几年。

    她始终挂着,几乎从不离身。

    不仅因为,这个牌子标志着她的过去,她的来历;而且,她没来由的喜欢这块平安牌,冥冥中它亲切又熟悉,总能带给她喜悦和温暖。

    如今,再次相逢,孟聪明几乎是用了全部的心血,才让柯灵真正的接受了他。

    但是,这件往事,他依然从来未曾提起。

    他看着她在睡梦中,仍然不时轻轻抽泣一下,顿时心疼得不得了。

    他轻轻抚着她娟秀的脸颊,最后将手放在她漂亮的额头上:“睡吧,小姑娘。你不要操心太多事了。有我呢。”

    他这样想着,今天太累了,他盯着柯灵秀丽的脸蛋,却渐渐眼睛模糊起来,不由靠在墙上,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天才蒙蒙亮,时间还早。

    但他却发现,他睡在她的床上,身上盖着被子。而她却不在。

    他急忙坐了起来,披上衣服。

    这时她却进来了,一说话便哈出白气:“醒啦,我给你打了热水,赶快洗漱。”

    孟聪明笑了:“这么早,让你辛苦了。”

    她嗔怪地看着他:“只是打热水,做早饭这些辛苦吗?最重要的你没有说!”

    孟聪明奇怪道:“这些已经很多了呀,你还做什么更辛苦的了?”

    柯灵活灵活现地:“洗这张人脸呀!臭死啦,我洗得干干净净!”

    孟聪明忍俊不禁了。她为什么这么可爱!

    小时候可爱,现在更可爱!

    他微笑地道:“来,我和你说件事情。”

    柯灵急忙将脸皮放在旁边桌子上,坐到床边:“什么事呀?”

第二九0章 红枫谷开练

    孟聪明揽住她,突然手臂一使劲,柯灵哪里敌得过他的力气,一下子差点被带倒了。孟聪明紧紧抱住她,不由心里紧张起来,咚咚地跳着。

    但他只是抱着她,用他黑黑俊气的眼睛很近地盯着她美丽的眼睛。

    半晌,他终于抑制不住,轻轻地吻了吻她。

    柯灵瞬间像被电击了一般,黑黑的大眼睛像蒙上了一层迷雾,深深地看着她。

    孟聪明也凝视着她,片刻也舍不得和她分开。

    但一个时辰后,一个面孔朴实,眼睛机智的青年,已经和一众师兄一起,在嘿!哈!地练功了。

    没人知道,他今天早上,还有一番火热的恋人际遇。

    自从孟聪明进了红枫谷之后,肖必成就安排他和自己一个屋。

    自从孟聪明进了红枫谷之后,肖必成就安排他和自己一个屋。

    平时肖必成有特殊待遇,他现在差不多是孤鸣鹤的全方位大答应,所以有自己的小单间。既然孤鸣鹤很看重孟聪明,他便专门要求让孟聪明和他住一间屋。

    “师父,这小子虽然武功天赋不错,为人做事却糊了八都,不如让他跟我,进入状态也快一些。”

    孤鸣鹤哈哈大笑:“想不到大战在即,老夫却收到个好苗子。若是再早点就更好了,派得上用场。”

    肖必成恭敬地道:“现在也不晚呀。师父未来必将担当大任,需要人手呢。”

    孤鸣鹤一捋钢丝般的大胡子:“谁说不是,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不如改叫,练武人多,好材难寻!好了,去吧!”

    肖必成回到屋中,微笑地看着孟聪明:“孟公子,就算肖某认不出你了,你可还认得肖某呀?”

    孟聪明一本正经地:“孟公子是哪过?”

    肖必成噗地乐了:“确实,咱们打交道不多。但暮雪峰下,你带着大小姐逃跑的风姿,肖某还是印象深刻的。您还几次挑战……”

    “歪!歪!”孟聪明赶紧扑上去捂他住他的嘴,在他耳边小声说:“你竟然看出我来了?这面具这么……”

    肖必成拉下他的手:“哎,孟公子,您差点憋死我。”

    他大大呼了几口气。

    孟聪明哼了一声:“本来你的表现就很值得我灭口。”

    肖必成小声道:“面具没有任何问题,我既然提前去接应,自然事先知道。少将军关照了我。”

    他看看周围,孟聪明心说有啥看的,不是一片漆黑么。

    这才回过头来:“孟公子,您这些日子在北燕,有些消息可能还不知道,蓟州情势相当紧张,否则少将军不会提前委托我,让我在这边配合您。他原意还要再捂我一阵的。”

    孟聪明眨眨眼:“不错,我也知道一些,但肖大哥这么一说,倒是更警示了我。这次要看和孤鸣鹤熟悉的情况。如果不能很快达到目的,我必须提前回蓟州。”

    肖必成点了点头:“我会尽量帮助公子。”

    孟聪明很快就博得了孤鸣鹤的欢心。总之嘛,小人儿要想讨谁喜欢还是很擅长的。嘴巴甜,长得好,人机灵。

    但长得好这条被女朋友艺术地抹没了,不过朴实的相貌却是正好迎合了孤鸣鹤。本来嘛,他又没有特殊癖好,一个练武的弟子长得跟个最俊的姑娘一样做什么!

    庭院有石板地,也有草坪,适合不同的练武需要。

    孤鸣鹤根本看不出眼前这个易南容以前和他有过什么瓜葛,他拉起孟聪明一只胳膊,孟聪明吓一跳。

    胳膊太白啦,还很细腻,丢人,可不能露出来。

    幸好是大冬天的,衣服厚。

    孤鸣鹤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后后地审视了一番:“真是个练武的好坯子。就是南方人,虽然脸长得憨实,举止还是跟个小娘儿们似的。”

    孟聪明心里撇嘴,忘了在蓟州城外树林子里我打你那一下子了?说我小娘儿们,切!

    孤鸣鹤已经放开了手,问道:“除了地趟拳,还练过什么没有?”

    孟聪明袖子拉拉长,生怕被看到白胳膊:“回师父,除了学过两招地趟拳。兵器也练过。”

    孤鸣鹤抬手就将他帽子掸掉了:“以后练功不许戴帽子!做动作放不开!”‘

    孟聪明头皮一凉,急忙捂头,心说我南方小哥呀,我怕冷呀。

    又眼一撩,差点笑出来,孤鸣鹤半秃的头上包个头巾。这什么打扮,北燕不北燕,国朝不国朝的。

    还这乱想呢,孤鸣鹤抬手将他手打掉:“不许捂脑袋!练两式给我看看!”

    孟聪明赶紧假装严肃地站直,然后挽起袖口,将自幼跟江重海学的的地趟拳打了两趟。

    地趟拳拳如其名,主要是攻向下三路,身体伏得低,重心稳,同时拳脚并用,脚法的要求也很高,出拳出脚速度和力量都很惊人。当然,这是对练得好的人来说。

    孟聪明从小这功夫是相当扎实,并且他打拳之时,一直尽量用招式带出腿脚的力量和速度,却不灌一点内力,以免被孤鸣鹤看出苗头。

    要知道,此前他被孤鸣鹤堵在茶馆里,看出端倪,因此吸取了教训,将自己掩盖得很好。

    地趟拳,虽然是江南江家自创的拳法,而且不断完善和成熟到堪称完美,但却完全不像江南武林一派,而有着北派拳脚的厚重和迅猛,一拳一脚,都是实得不能再实,简直看得孤鸣鹤是频频点头,还不时击掌。

    不一时,孟聪明一个收势站稳了,孤鸣鹤大喝一声:“好!”

    弟子们也哗哗鼓掌应和起来。

    孟聪明此时暗自感谢已不是师父的师父,如果他真的是跟在苦松居士身边学武,现在一定会被孤鸣鹤看穿武功来历。

    而晴明散人的武功,本就秘不示人,虽然源自黄山派,却早已独成一家。当初送孟聪明去黄山派学武,却暗自指派他投在晴明散人门下,不能说不是柯搏虎的一件完美之作。

    今天,刚好以地趟拳吸引住孤鸣鹤,却完全瞒住了黄山的武功,让孤鸣鹤无法认出这是孟聪明。

    一切,都恰恰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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