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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美味罗宋汤     金鳞开txt下载     金鳞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三二五 北风卷地白草折(三)

    崇祯十七年十二月,就像是考验三方执政者的战略眼光一般,整个天下突然之间震动起来。

    多尔衮没能冒着汹汹物议娶到福临他妈,只能以身体不适为由暂时隐退,同时也不忘紧紧抓住手中的旗权。

    他深知满清的未来就是以皇权破旗权,但是此刻他内外交困,被迫放权,所以绝不可能放松手里的旗权。

    济尔哈朗以摄政王的名义掌握大权之后,重用两黄旗大臣,在朝堂上形成了一股庞大的势力。他是努尔哈赤的侄子,谁当皇帝都轮不到他,所以两黄旗对他也颇为信任。不过济尔哈朗很清楚,如果自己无法在年底之前打开局面,稳定这个脆弱的联盟,结果就只有给多尔衮背黑锅,最后还是得把到手的权力交出来。

    本着孤注一掷的心态,济尔哈朗在十一月的最后两天,接连以顺治的名义下诏,调吴三桂的广宁军渡河入秦,为大军先锋。同时被调去陕西的还有恭顺王孔有德、智顺王尚可喜、怀顺王耿仲明。

    压阵的满洲主将为刚刚恢复封爵的肃亲王豪格,同时还派出了衍禧郡王罗洛浑、贝勒尼堪、镇国公岳乐。

    郡王罗洛浑是礼亲王代善的长孙,克勤郡王岳托的长子,是爱新觉罗第四代中的佼佼者。

    贝勒尼堪从名字上就可以知道长得很像汉人。他父亲是努尔哈赤长子褚英,之前一直跟多铎、阿济格征战,这回多铎、阿济格肯定不会为两黄旗打仗,故而他也被调到了豪格麾下。

    镇国公岳乐是努尔哈赤第七子阿巴泰的第四子,今年只有十九岁,还是第一次以将领身份出征。

    云集了满汉六个王爷之后。清廷在西路动用了超过了十三万人,其中满洲真夷就占了三万人马。

    于此同时,济尔哈朗在南路同样派出了一个极其豪华的阵容,攻打真定、沧州。

    南路主帅是新晋的多罗饶余郡王阿巴泰。他是努尔哈赤第七子,在天命年间便随着努尔哈赤四处征战,功勋显赫。只是因为他母亲为伊尔根觉罗氏出身。地位过低,所以在黄台吉登极之后总是受到其他兄弟的排挤,就连这个郡王都是入关之后才得的。

    这回济尔哈朗请他出山,正是知道南面明军很不好打,光靠人多未必有用,必须要有能征善战者出阵。

    阿巴泰临危受命,带了两个儿子贝子博和托和贝勒博洛,又选了费英东六子索海、七子图赖,以及额亦都的末子遏必隆。随军出征。

    阿巴泰现年五十五岁,带的都是子侄辈,可谓老中青齐全。日后声明显赫的鳌拜,此时也在南路军序列之中,为巴牙喇纛章京。

    在范文程、宁完我等人的活动之下,索尼进言福临,以洪承畴为“招抚江南各省总督军务大学士”,与阿巴泰一同南下。又因为洪承畴的旗籍在镶黄旗汉军。清廷便以汉军两黄旗为麾下,又用昌平等地降兵编练总督标营。共有五万之众。

    如此一来,南路军拥兵十万,其中五万真夷,五万汉军和绿营,也是浩浩荡荡,气势雄壮。

    如此之大的消息瞒不过别人。清廷也没想过要瞒别人。他们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满洲兵盛,好叫敌人闻风丧胆不战而降。

    宋弘业已经是内务府慎刑司主事,兼着兵部侍郎的差事。前者是负责抓明朝的奸细,后者又要负责筹备南路军的粮草。这样的身份,就算不想知道满清虚实都不容易。他很快就将消息传到了济南。附带还奉上了索尼新近编写《满洲八旗通考》。

    因此在清军还没完成集结的时候,朱慈烺已经清楚了解到了每个满洲将领的祖宗三代,彼此之间的复杂关系,同时也清楚地发现:西、南两路大军,竟然没有一个两白旗将领。

    从满洲真夷的人数计算,应该还有三万左右驻守京师。正好差不多是两白旗的兵员数目。

    清廷内部闹得这么僵,的确是让朱慈烺喜出望外的大好事。若是他们同心协力,恐怕自己的冬季攻势效果也会受到影响。

    除此之外,还有一桩更大的好事。

    那些久居济南的南臣,听说东虏“三十万大军”南下,没人相信华北平原上的明军能够抵挡得住。与其留在济南遭兵灾,还不如先退回江南,借着长江天堑还能抵御。于是乎,得了官职的纷纷上疏谢恩,南下就任去了;没得官职的,有人说大明不重贤才,只能归隐山林;也有人说,父母尚在,要膝前尽孝,只能回去。

    一时之间,济南南下的官道上车马拥塞,真是“红袍遍地走,方巾多如狗”。

    “唉,真是可惜,若是能够抓起来送去扫盲得多好啊!”

    三个年轻士子模样的人坐在城外三里亭中,坐看一队队车马离去。其中一个其貌不扬的年轻人,不无遗憾道。

    另一个英俊爽朗的年轻士子以扇拍手,笑道:“隆之兄何其贪心也!听说你将平度一地的干才尽数带走,也不给下任留些办事的人么?”

    “哈哈哈,朝宗兄这话颇有些酸意啊。”其貌不扬者大笑道:“当日我去平度上任,手下只有六个账房。如今我虽然带走了二十来个,但留下的也有十来个。下任知州只有谢我,还有什么道理怪我?”

    “梅村兄,你看这廖挖地何其能说会道。”侯方域并不是说不过那廖兴廖隆之,只是知道此人连个生员都不算,生怕到时候胡搅蛮缠起来倒让自己尴尬。

    一旁坐着只是喝茶的吴伟业自然不会参与其中。自从当日被皇太子一顿敲打之后,他已经沉稳了许多,这大半年来担任庶务,总算兢兢业业通过了考核,这回转升河南怀庆府知府,兼管卫辉府,也算升迁了。

    “朝宗兄,”廖兴并不放过侯方域,“听闻兄台是归德府人,这回可是真正的衣锦还乡了。”

    侯氏先祖本是开封人,洪武年间戍籍归德商丘,后来便成了商丘人。按照大明制度,不能原籍做官,侯方域拿到吏部文移时还因为是他们搞错了,询问之后才知道,这是地方尚未安靖,用本地人更便于安民行政。

    侯方域也知道自家在商丘还算有些人脉,自然是兴高采烈地准备赴任。因为是要去乙级区域任职,所以吏部特许各府县官推荐属下吏员,一应调拨,侯方域也是着力挖了十来人。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带的过多了,哪知廖兴居然带了二十多个,都是甲等以上文凭,各个都有会计证,怎能不让人眼红。

    “不如兄台端坐开封府。”侯方域顶了回去。

    “开封府可不好坐。”廖兴摆出一副苦脸道:“洪武元年时建开封为北京,虽然十一年的时候罢去了,却还是有四个州、三十个县。唉,我才带了二十多人,如何管得过来。”

    “知州、县令不都是吏部选派嘛,又不动你的人。”侯方域道。

    “盯人还不如用自己人省力些。”廖兴摇着头:“这回少不得又要亲自挖地了。”

    侯方域一笑,见吴伟业一直不说话,好奇问道:“梅村兄,这回你调了多少人出来?”

    吴伟业摇了摇头,竖起三个手指:“三个。”

    “怎么才三个?”廖兴、侯方域异口同声道。

    “唉,莱州什么地方,都是大菩萨,这里要人那要不放,我一个小小知府上哪说理?”吴伟业长叹一声。

    “嘿嘿,其实要人也不是没有。”廖兴压低声音:“你们莫非没听说我在平度的作为么?”(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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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六 北风卷地白草折(五)

    廖兴在东宫系统里被人叫做廖挖地,并非因为他亲自上山挖地,寻找可以种植番薯、土豆、玉米的地方。而是他对人才的挖掘到了无所不用其极的地步,平度州虽然不大,却也不小,他竟然能够亲自接见州里每个读书人,量才而用,实在是十分难得。

    这种挖地三尺的精神固然让人钦佩,却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尤其是吴伟业这样的榜眼,多少还有些自矜身份。加之他所管辖的莱州是天子驻跸之处,如何发展自然有上面的老爷说了算,名为知府,实则不过是个跑腿的,自己能够安排的事体非常有限。

    不过这回外放到了怀庆、卫辉,倒是少了掣肘。吴伟业对此既有解脱之感,很想大展拳脚,却又有忐忑之心,生怕行差踏错。

    吴伟业即便再迟钝,也知道皇太子对他要比其他东宫官吏更为严厉。他对此也是颇为疑惑。论资历和出身,他都是最早的东宫老人;论才学,更不是那些举人、生员能够比拟的。然而后来的张诗奇都已经做到了山东参政,他却起起伏伏仍只是个知府。

    知府也有三六九等,像开封府下辖四州三十县,而怀庆卫辉两府加起来也只有十二县。

    一切都只有到了那边再说了。

    吴伟业心中刚腾起一丝懈怠,突然想起了最近在济南经常听到河南口音,都是河南出来逃难的难民。自己挖不到书吏,难道还挖不到农民?只要许以土地,这些人是肯定愿意跟着他走的。

    若是能有一批熟悉当地的农民,等春天的时候开垦农田也算有了下手点,起码各县的农老可以用上放心人。

    ——土地从何而来?

    吴伟业暗暗问自己,旋即满脑子都是东宫官吏扫荡山东富室的情形。

    ——他们做得。我也做得。以雷霆手段行菩萨心肠,杀一救万,这话说得也有道理。

    吴伟业暗暗下定了决心。

    他哪里知道,无论是那个商贾出身的开封知府廖兴,还是大才子侯方域,早就让人去买了所辖府县的《缙绅录》。却不是为了方便施政,而是权当肥羊准备开刀。

    想山东并未沦入贼手,尚且能找到罪责腾出一片空地。河南这地方可是闯逆、献贼、各种土贼几番往来的重灾区,谁家没个通匪、投贼的罪过?

    人只要下定决心,打破底线,总是能创造奇迹的。

    ……

    崇祯十七年十二月初三日,满清大军尽数出动,整个京畿为之一空。非但民间存粮被征用为军粮,就连农民都被大量征入军中成为役夫、奴隶、挡炮的人肉盾牌。

    这次清军调动的消息同样落入了李自成的耳目之中。为了抵御西路军二十余万大军的进攻。李自成及时交付了从河套买来的良马,也拿到了商人们运过去的棉衣。

    在这笔交易中,李自成并没有花什么本钱。一部分马匹是抢来的,另一部分是用棉衣换来的,最后落在自己手里的棉衣仍旧有三四万件。

    数万件棉衣就意味着数万个战士。

    步卒,只有海量的步卒,才是大顺军的胜利之道。

    因为朱慈烺对历史剧本的修改,使得清军没有能够一举吞并山西。不能以最佳状态攻打陕西。也使得李自成不用落荒逃跑,仍旧维持着一个农民皇帝的体面。

    李自成坐在秦王府存心殿里。这里是他的皇宫。他已经派人去重修的城北龙首原上的大明宫,当然,名字里的“大明”肯定是犯忌讳的,所以已经改成了更早的名字:永安宫。

    在李自成的“御案”上,放着一本朱太子派人送来的小册子,封皮上写着《方阵战术》四个字。还不忘铃上“御赐”印章,让李自成扔了揪心,看着堵心。

    刘宗敏站在李自成面前,道:“圣上,这书中所载方阵。的确要比我军常用战阵更为犀利。”

    李自成当然知道顺军的常用战术:一哄而上是主流,能列成一个横阵往前冲就已经算是强军了。

    “若是真如书中所言那么奇妙,为何不见朱家用过?”李自成与朱慈烺交过几番手,也能认出那是戚爷爷的鸳鸯阵。在这个时代,各种兵书战册在书肆里就能买到,十分便捷,问题是绝大部分人就算买到了也无法照那个章程练兵。

    这是受到了组织能力限制的,没有细化的评估标准,没有强力的执行力,光看书是看不出戚家军的。

    “恐怕是……这个方阵针对东虏大军。”刘宗敏当然不能说:咱们是不可能练出鸳鸯阵的,将士们都没那个能耐天天操练。

    在陕西安定下来之后,大顺军也开始进行操练,但训练强度上去了,口粮消耗也就大了。于是他们理所当然采取了减少训练次数的做法,从三日一操改成了五日一操,现在更是十日难得一操。这如何让士兵形成战斗本能?能记住自己的站位就不错了。

    “能练出来么?”李自成问道。

    刘宗敏被俘之后自信大挫,只是稳妥道:“可以先从中权亲卫开始编练。”

    “不用了,直接发给各将军,让他们都照此编练。”李自成长叹一口气,道:“在这上头,朱家太子还是有些本事的,否则他如何能够歼灭石廷柱,打跑巴哈纳呢。”李自成原本不相信《皇明通报》上的战果,也以为是兑了水之后用来振奋人心的故事。

    谁知道北京潜伏的探子很快就传来了消息,建奴的损失恐怕比《皇明通报》上说的更惨重,以至于多尔衮被气得晕过去,觉罗巴哈纳全家都被罚入辛者库为奴。经历了一片石的大败,李自成自知打不出这样的战果。

    “就怕朱贼居心叵测。”刘宗敏虽然觉得这个可能性极小,但不得不提醒道。

    “要是让东虏占了陕西,从河南过去就是捅他后腰,他还指望额们跟东虏好好拼杀呢。”李自成冷笑道。

    “圣上,湖广的人马要不要调回来?”刘宗敏道:“这回东虏来势汹汹,怕是一场恶仗。”

    李自成与孙传庭决战之后,率领主力北上,夺取陕西,在襄阳、荆州、承天、德安四府留下了七八万人马。这些人马都是老于战阵的兵卒,可谓精锐,用以争夺湖广,保卫“襄京”。

    只是白旺终究没有名将之才,手握如此重兵,仍旧无法将左良玉赶走。

    左良玉固守武昌,养寇自重,并没有北上襄阳的打算,所以天下大乱以来,湖广战局倒算平缓。

    现在荆襄四府是大顺主要的产粮区,要供养整个陕西数十万大军,已经是力不从心了。如果再调兵北上,左良玉肯定不会放过这四府之地,那时候大军吃什么去?

    李自成摇了摇头:“能守住就不错了,倒是可以从宁夏那边调兵过来。白广恩不是在宁夏么?让他来,现在这些朱贼一个都靠不住,还是放在眼皮子底下踏实。把那些朱朝降将都调过来,让他们打头阵!”姜瓖、唐通的先后叛变,让李自成颇为气恼。

    不过要说打头阵却是不可能的。因为现在没人知道满清主力在何处渡河,只能沿河据守。

    高一功、王良智镇守榆林,李过镇守延安,其他如白广恩、马科等部分散部署在延安和西安之间,扼守孔道,沿河防御重要渡口。因为上次吃了地雷的亏,李自成也没忘记给防河诸部配发火药和猛火油,用来破冰伏击。

    李自成亲自带领亲卫驻守西安,又给了刘芳亮五千人马,命他扼守潼关。在他看来,如此布置,陕西可谓是固若金汤,断然不会让清兵得逞。他现在担心的就是北直、山东那边扛不住,使得清兵从河南西进,抄他的后路。

    至于指望山西的明军牵制清兵,李自成连想都没想过。(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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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七 北风卷地白草折(六)

    阿巴泰骑在马上,头晕目眩。他本来是要留守盛京的,但因为多尔衮前线不利,济尔哈朗才硬是将他也带了过来。

    这回济尔哈朗让他督领南路满蒙大军,也是因为在崇德八年,崇祯十五年,阿巴泰曾任奉命大将军从黄崖口入关,破城八十八,降城六,俘三十六万,得金万二千、银二百二十万两,席卷了整个华北、半个山东,擒斩明鲁王朱以派。

    有着这样显赫的战绩,加之熟悉华北、山东地理,阿巴泰自然是南路军最合适的统帅。

    不过济尔哈朗却忽略阿巴泰的身体状况。现年五十五岁的阿巴泰并不算老迈,但从入关以来,便有水土不服的问题,身子一日日衰败下去,到如今骑马都成了问题,更何况领兵打仗。

    好在他的两个儿子,博和托和博洛都已经长成,三十多岁正是将领的黄金年龄。有这两人做他中军,外加索海、图赖都是老于战阵的强将,寻常事务也不需要他操心。即便是年轻的遏必隆,也曾随先帝打过松锦之战,做事还算牢靠。

    “阿玛,要不要让前头停停?”博洛颇有些焦虑地看着自己的父亲:“或者儿子去给您找辆马车?”

    阿巴泰眉间挤出一个“川”字,摆了摆手,道:“领兵在外乘坐马车成什么样子?”

    “阿玛,您累了。”博洛道。

    “欸,这才哪到哪?”阿巴泰摇头道:“明朝之辽阔。不亲自走一趟是不知道的。咱们就算打下了山东,也就是明朝的一小块地方罢了。”

    博洛是满洲新一代的栋梁将领,多尔衮对他颇为欣赏,他也与多尔衮走得极近。不过现在多尔衮失势,他随父亲出征也是天经地义之事。

    何况他还暗中投向了济尔哈朗。

    听父亲这么一说,博洛也有些迟疑,道:“明朝人口也实在太多,咱们管不了这么许多人,还是得让汉人来管。未来这些汉人反咬咱们一口,恐怕想退出关去都难。”

    阿巴泰摇了摇头:“你不懂汉人。他们有句话叫有奶便是娘。只要能过得下去。才不会在乎谁是主子。可怕的是咱们满人心不齐……”

    “心不齐……”博洛微微有些心虚,怀疑父亲是不是借机敲打自己两面下注。

    “先汗十三副盔甲起家,扫荡各部,我族人是何等齐心协力?到了先帝时候。就是坏了规矩。偏要去学汉人制度。结果呢?各旗都打起了自己的小心思。多尔衮拿了全部家当砸在关内。正是全族存亡关头,可两黄旗和两白旗还要内讧。”

    博洛悄然无语,昨天过保定的时候。天保巡抚苏克萨哈还不肯好好补给粮草,推三阻四,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还好阿巴泰余威尚在,否则真不知道会被人家怎么欺负。

    “阿玛,咱们已经过了天保一线,前面就是明军防线,是否该集中兵力了?”博洛看似请教,实则却是在建议。

    萨尔浒之战以后,无论是明军还是打清军,都知道了分兵的危险,等闲不敢分兵。朱慈烺在藁城之战中认为地域狭窄,而且没有山岭丘壑,想分兵合击,结果却令人大失所望。

    然而十余万大军进发,如果前后相随,沿着一条路线行进,那考验的就是国家实力了。万历朝的时候,明军运动全是如此,盖因沿途府县有足够的粮草供应。然而到了崇祯初年,畿辅地区的府县就连勤王客军的粮草都支付不了了,最终导致溃兵加入流民起义,大大增强了流寇的战斗力。

    十余年中,畿辅又多次遭到满清大兵的入关扫荡,根本无以恢复元气。这回满清自己也尝到了苦头,任何一条行军路线都无法支撑十余万人马的粮草用度,只能被迫分兵,分别从保定、河间、天津分三路南下。

    此刻前面探马已经撞上了明军布防的村寨军堡,意味着攻坚战即将开始。而沿途的小村落已经人去房空,显然是明军及时地坚壁清野,不给清军留下可用的人力、物资。

    “先汗和先帝用兵,必要先行侦知敌军部署,收买敌军守将,安插内应,所以才能百战百胜。”阿巴泰没有直接回应儿子的话,只是叹道:“如今对敌方深浅一无所知就发起大兵,实在不是什么好兆头。”

    “这里守将分了三个,都是明朝新近冒头的重将。”博洛道:“听说打萧字旗的最难对付,其麾下还有一营打着双翼飞虎旗的悍卒,武勇甚至超过了诸申勇士。”

    “就这点消息?”阿巴泰突然一阵猛烈咳嗽,良久方才停下来喘了口气,道:“去找洪承畴来,他在明朝当了十二年督师,多少知道一些,看看他怎么说。”

    博洛点了点头,扬鞭而去。

    洪承畴很快骑着马过来了,并没有因为自己的总督身份而有所矜贵。

    实际上汉人就算官位再高,面对满洲权贵还是要矮一头。

    “王爷,”洪承畴与阿巴泰并辔而行,“前面是明军真沧一线了。”

    “正是,所以想跟洪总督商议,该如何个打法。”阿巴泰道:“总督在明朝地位显赫,可曾知道这边三位守将的消息?”

    洪承畴自从上次巴哈纳、石廷柱兵败就注意上了这边的守将,照道理说统领三四千人马,又如此善战,就算不是挂印将军,也该是总兵、副总兵,再不济也得是个参将。可这三人就像是石头缝里跳出来的一般,全无半点过往经历。

    他动用还在明朝的一些门生故旧去打探,也是一样没有得到什么有用消息。只得知牛成虎、左光先两人在单宁麾下,越发觉得不可思议。牛、左都是成名已久的悍将,位列总兵,能在他们之上的人怎么会是个默默无闻的小卒?

    洪承畴摇了摇头:“长江后浪推前浪,老夫已经认不得这些年轻将士了。”

    阿巴泰点了点头,道:“明军故技也就只有堡垒了,只是从山到海近六百里,不知哪里下手更好些。”

    满洲的攻坚能力不强,常用的手段就是凿城、强攻、用间这三种。在黄台吉执政期间,又发展出了壕沟围城,围点打援。直到孔有德带去了红衣大炮,清军才有了攻城拔寨的能力。

    “我派出的探马回报,此地村寨林立,军堡点缀其间,常有人马巡逻扫荡,显然是严阵以待。”洪承畴的眉头也无法舒展:“恐怕还是得耐下心思寻一处好下手的地方。”

    “既然有三镇扼守此间六百里,那么各镇结合之处必然是最为薄弱的,大可以从那边下手。”阿巴泰道:“想来修建军堡也耗费不少,明朝总不可能这么一直修到南京去。只要破了这层防线,自然就能将守军拉出来打。”

    这也是满洲人的战术习惯,先一点破防,然后如同锥子一样扎透,强迫明军放弃防线出来野战。仗着自己兵强马壮,明军肯定不是其对手。

    当然,更多的情况是,只要有一支明军溃退,其他友军都会纷纷逃跑,根本没有战斗意志。

    万历年间大明的文臣武将惊讶朝鲜人在孱弱的日军面前一触即溃,怎能想到三十年后的明军也已经堕落到了这种地步。

    更可悲的是,明军不是战士无能,而是武将根本不愿作战。

    就如松锦之战中,祖大寿铁了心固守锦州,足足守了两年都没让清军得手。尤其是在崇祯十四年锦州东关守将吴巴什献城投降,锦州外城沦陷。城里余粮不足一月,到了最后甚至靠吃尸体坚守。

    明清战史中,九成以上都是明军主将怯懦避战,结果招致大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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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八 北风卷地白草折(七)

    满洲猎人最拿手的工作就是侦察敌情。这是他们的本职工作,因此而衍生出来的杀戮习性甚至都只能退居次位。阿巴泰和洪承畴在漫长的五天里天天等着好消息,最终结果却让他们无比失望。

    派出去的五十名哨马,只回来了十名。就这十人中,还有六个身负重伤,最后不治身亡。剩下的四个讲述了他们虎口脱险的故事,让阿巴泰洪承畴二人面上阴沉了许久。

    整个华北防线平均纵深为二十里,所有村寨军堡呈波浪形态分布,彼此之间差距最多十里,近的只有五六里。军堡虽然不大,有些只能算是火路墩,可怕之处在于其中必有火炮。

    “主子,明军在村寨之间常常调动,队伍齐整,让人捉摸不透屯驻何地。”哨马忐忑道:“凡是林间也必有明军哨马,往往是奴才们深入其中,各村寨便派出大队人马围剿,逼得奴才们逃进林中,却被里面的暗哨算计。”

    哨马说着,突然想起了在白山黑水间的狩猎。

    只是这回,他们成了猎物。

    洪承畴没有说话,阿巴泰却道:“无非还是据堡而守的老路子。”他说得看似轻松,其实心头沉甸甸的。明军在辽西走廊层层布堡,将满清铁骑稳稳拦在关外长达二十余年。

    洪承畴倒不担心这些村寨军堡:“我军有红衣大炮,倒是一攻即破。只是不知道何处最为薄弱,若是刚巧撞在钉子上,倒是不值当。”他虽然对满清并不算忠心耿耿,但既然降了满清,总得证明大清的确是天命所归,叛明归清也是顺应大势。

    博洛在一旁听了。忍不住道:“管他那么多,只要平推过去,那些村寨莫非还能挡得住我大清铁骑不成!到时候哪个挡路就拆哪个,正好可以收罗些役使的奴才。”

    阿巴泰到底是老于战阵,道:“大军在此地扎营,派希尔根带所部人马先去试探一番。”

    洪承畴也道:“命祖泽润副之。”

    两道军令分别送到了希尔根和祖泽润手中。希尔根是黄台吉当大贝勒时候的护卫。一直贴身学习黄台吉用兵之法。祖泽润是祖大寿的长子,隶属正黄旗汉军,辽将世家子弟。此二人领命之后,先行合兵一处,在大营南面四十里扎营,距离安平县只有二十五里。

    若是将保定、天津、真定、沧州视作四个点,用直线相连,便成了一个平行四边形。真定到沧州一线上,正好是多个县城所在。在修筑防御工事上占了很大的便宜。

    希尔根和祖泽润都知道这种试探攻击的重要性,并不会用全力直扑安平县。两人带领麾下三千战兵,拉了一千多的包衣开路,先从安平县外围的村寨着手,扫清前往县城的通道。

    对于清兵而言,他们很少见到这种坚守不逃的村寨,往常都是大军才到,村民要么投降要么逃跑。绝不会困居死地。而现在,村寨里冒着一股黑烟。经风不散,正是示警的狼烟。

    希尔根祖泽润远远看到狼烟,不约而同地心中狞笑: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在他们的认知中,的确不该会有大军来救这么个村子。

    按照常理,这里的人早就该疏散去县城避难了。官军只负责守卫县城,就那还未必能守住。哪里顾得上一个村子?

    然而东宫体系从来不按常理出牌。

    村寨发出狼烟信号之后,附近村落纷纷行动起来,搭建出一支支装备齐全的民夫队。乡勇拿上了武器,进入战斗位置,准备防御本村作战。

    驻扎在安平县外的近卫一师第二营第三千总部已经整装出发。以强行军姿态前往十四里外的庞家庄。安阳东西两侧四十里的饶阳、深泽县,也纷纷动员,驻守两县的守军纷纷向安平靠拢,准备支援。

    各个火路墩纷纷派出探马、塘马,一时间,整个华北都像活了一般。

    而被希尔根随手挑中的庞家庄,此刻全村五十名乡勇上墙,其中二十名弓兵待命,一个身穿大红胖袄,披着皮甲的教官成为庄子里的军事指挥,带着两个乡勇卫兵布置防御。他在是在藁城之战中失去了一支手,光荣地转入乡勇编制,成为庞家庄的教官。

    “火炮上东墙!他们要从那边过来。”教官站在不到两丈高的寨墙上,眯着眼睛查关注着清军的动向。

    虽然隔得不近,但是人一上百,脚踩马踏扬起的尘土就是灰蒙蒙一片,是最好的标示,想藏都藏不住。

    一门一七式火炮很快在六个壮汉的推拉之下登上了东墙,于此同时,二十个乡勇也抬着虎蹲炮和炮药、弹丸上墙防御。弓兵纷纷让位给炮兵,持弓一旁等待战斗打向。

    因为炮手属于高技术兵种,不可能配备到村,甚至连县里都没有专职炮手,所以火炮仍旧是按照最传统的方式使用:固定基本炮位,在射程内标注落点。炮手只需要等目标到了落点,然后根据落点调整仰角,点火发炮就行了。

    “大炮,打!”教官见乌泱泱上百人冲进了火炮有效射程,登时下令。

    轰地一声,炮弹飞出炮膛,落在了预设落点左后方十步开外,只有三四个东虏兵倒地,显然是打偏了。

    冲上来的东虏兵没有想到村寨中竟然还有火炮,惊恐不已。许多刚刚从京畿补充进来的包衣从未上过战场,听到炮声就已经吓尿了。更有人转头就跑,不想死在这火炮之下。跟上来的东虏甲兵抽出顺刀,照着逃跑、装死的包衣就是一刀,顷刻间就杀了七八个人,这才稳住阵线。

    “看看人家!斩获比你们还多。”教官忍不住朝那手忙脚乱的炮手骂了一声。

    乡勇不敢吱声,按照每日训练的那样清理炮膛,准备下一次的发射。

    稳住了阵型之后,带队的牛录额真没有再敢下令进攻,而是飞马传报希尔根和祖泽润,这个村子有火炮防御,是否还要继续攻打。

    希尔根祖泽润两人也是大为惊讶,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平平无奇的小村落竟然还有火炮。

    一般来说,防守越是严密,地位就越高。无论是满洲大兵的颜面还是两人被勾动的好奇心,都迫使他们下令打下这个村寨。

    很快,上千东虏出现在了庞家庄外围,这已经是希尔根和祖泽润手中人马的四分之一,铁了心要将这个村子轰开。

    “大炮,打!”

    村中的火炮再次发威,这次奇迹般地轰入敌群之中,撕开了一道血口,让操炮的乡勇挣回了点颜面。

    包衣在甲兵的驱赶下,硬着头皮继续往前冲锋,却没发现地上的泥土颜色已经变了。

    这是虎蹲炮射程的标识。

    “虎蹲!打!”教官快意地用仅剩下的那只手握拳砸在墙垛上。

    虎蹲炮不同于一七式的直射,它属于曲射炮,所以射程较近,从形象上看类似后世的迫击炮。

    每门虎蹲炮都能射出一百枚五钱重的小铅子或者石子,上面还可以压一个三十两重的弹丸。进入三十步内,虎蹲炮杀伤力极大,炮口射出的霰弹如同疯狂的马蜂,扑向冲上来的东虏。

    只是一次齐射,五门虎蹲炮就打得东虏倒地一片,战果更胜那门平日里被当老爷一样伺候的一七式。

    教官看在眼里,心中暗道:还是咱们大明自己的虎蹲好伺候,这红夷炮光吃不给力啊!等写报告的时候,得让上头多调些虎蹲炮来。

    弓兵也纷纷上前,在炮手清理炮膛的时候,搭弓射箭,将那些犹自前冲不肯退后的包衣一一射杀。(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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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九 北风卷地白草折(八)

    希尔根和祖泽润完全没有想到,自己派了上千人马攻打一个最多只有千人大小的村寨,足足打了一个时辰,结果还是没打进去!。

    “东面有炮打不过去就不会换个地方么!”希尔根大怒。

    “主子,那村子里还有长矛铁甲兵,就算没有炮也冲不上去,得造些云梯、冲车才行。”牛录额真满脸地惶恐,汗流如雨。他不敢说的是,村里的虎蹲炮两人抬着就走,就算换一面攻打,仍旧逃不脱虎蹲炮的炮火。

    “四面围住了打!”希尔根大怒,又转向祖泽润道:“祖将军,汉军还是得多加把劲,只要破开了寨墙,就看我诸申甲兵的厉害!”

    ——破开了寨墙,里面就是一群绵羊,还要看你的厉害?

    祖泽润心中不悦,脸色阴沉地点了点头,道:“本将再派三百人,就不信打不下一座小村寨!”

    庞家庄在册人口为八百三十六人。这是集屯并寨之后,华北平原上一座标准的新式村寨。寨子围墙为土木材料,有明显地内凹弧线。村中民居被规划得横平竖直,就像是一方方豆腐块。

    虽然受训的乡勇只有五十人,但大敌当前,所有壮丁都可以披甲持枪,上墙守御。就连妇孺老弱,也都帮着转运伤员,烧水造饭,看守粮草、仓库。那些半大小子,在村学体育课上学过简单的阵型排列,此刻满心激动地列成方阵,时不时吼两声以壮士气。

    “援兵来了!”眼神好的人很快就发现了南方扬起的兵尘,以及迎风飘扬的大明红旗。

    近卫一师二营三总部的先锋司在一刻钟前就运动到位,派出探马查明敌情,进行了短暂休整,旋即投入战斗。

    这个先锋司是方阵司。其中战兵多是新兵,在老兵的带领下第一次踏足战场。这种状态下紧张在所难免,但是看到东虏根本不成阵型的兵线,士气顿时高昂起来。

    “预~~”扛着少校军衔的把总扬声下令。

    长枪如林,整齐划一地举了起来。

    正在指挥攻寨的牛录额真顿时心中一紧,连忙喝令甲兵列阵。接敌迎战。

    “备!”把总结束了长长的准备音,直立的长枪瞬间放低,方阵队列有序散开,锋锐的枪头从前方战友身侧探出,准备接敌。

    东虏甲兵迎着这支缓缓前进的方阵冲了过来,他们很快就看到一队骑兵从方阵后面绕到侧翼。

    只看马匹就知道这些骑兵不能跟满洲马甲兵相抗,然而就在虏兵心生轻视的时候,这支骑兵已经超越了自己的长枪阵,跳下坐骑。在阵前架起了虎蹲炮。

    这些受过专门训练的炮手动作麻利,三人一组,几乎顷刻之间已经将五门虎蹲炮阵列完毕。迅速测算了距离和仰角之后,虎蹲炮接连射击,冲进二十步的东虏兵无一生还。

    “虎!虎!虎!”

    明军呼虎而进,在接敌的瞬间,就将只有短兵的东虏甲兵击溃了。

    牛录额真连忙呼唤手下撤退,在行动缓慢的长枪阵前横掠而过。惊吓出一身冷汗。

    在先锋司之后,第三千总部的其他司局也纷纷运动到位。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都超过了进攻东虏。因为营属火炮还在路上,先到的炮兵直接入城,接管了村防用一七式火炮。这门火炮在专业炮手的调弄下,大发神威,炮炮打得东虏肝颤。

    希尔根在早间巳时发起的第一次试探性进攻,谁知道一试之下就被打出了脾气。硬是要将这座不自量力的村寨拔掉。结果却是打到了午时,明军非但来了援兵,而且还是大队援兵。

    希尔根和祖泽润终于坐不住了,亲自带兵到了前线,看到的却是攻城的那支人马溃败逃散。连督战队的大刀都无法将他们拦住。一般到了这种情况,敌军骑兵一个冲锋,就可以抵定胜局了。

    只可惜合格的战马实在太难得,骑兵营只能作为战略预备队,根本不可能投入这个级别的战场。

    近卫一师只有马兵,将会骑马的战士训练成火铳手和炮手,最快速度冲到阵前,与方阵兵配合进攻。

    “这村子并不在要津之地,明军为何如此着意?”祖泽润忍不住自言自语道。

    希尔根也无奈了,满洲人攻城五件套:凿城、强攻、围困、用间、火炮。

    村寨守御有方,自己没有攻城器械,凿城、强攻都是事倍功半,吃力不讨好的做法。

    围困的话必须要人比人家多,兵法所谓:五则攻之,十则围之。就算没有多出十倍,起码得有三倍兵力。现在明军的援兵起码就有一千余人,似乎还在增加,所谓围困只是笑话。

    至于用间那就更不用提了,谁会往个不起眼的村寨里放奸细?

    “祖将军不曾带火炮出来么?”希尔根问道。

    祖泽润无言以对,汉军旗的确是重火力部队,甚至可以说就是因为火炮而生。但是谁会带着这些动辄上千斤的大家伙行军?尤其像今天的战斗,乃至攻占安平县,都是为大军试探虚实,一击不中则走,强调的是机动灵活,探敌虚实而不被敌人摸到脉搏,当然更不会带着火炮出门。

    “还是先退兵,换个地方试试。”祖泽润道。

    “若是连个小小的村寨都打不下来,让我诸申勇士颜面何存!”希尔根咬牙道:“眼下只有你我同心协力,将这股明军击溃,要不然怎么跟主子们交代!”

    祖泽润想想下面报上来的伤亡已经将近百人,若是连一个村子都打不下来,的确不好交代。

    想当年在太祖太宗手里,诸申打仗死个几百人上千人也不是没有,只要能赢就可以了。最近这十年来作战太过顺利,几乎碰不到明军成建制的抵抗,渐渐养出了娇贵的性子。这一进关,满人的命就好像更加金贵,死上十几人就是满城恸哭。

    祖泽润心中这么想,却没有说出来。他倒是不怕希尔根,怕的是那帮死了亲戚的满人发疯。

    “祖将军,咱们得换个打法。”希尔根放缓了口气:“你汉军火器多,就跟他们东西两翼打。我亲自带兵从北面攻上去凿城。”

    “北面可是有河。”祖泽润提醒道。

    庞家庄北面是一条新挖的河渠,当初倒不是为了阻敌,纯粹是农田引水用的。不过这条渠挖得宽了点,的确对进攻会有影响。这也是之前清兵绕过北墙从东面走的缘故。

    希尔根对此倒是不放在心上,对满洲人而言,包衣阿哈上阵就是用来干这种填壕沟的活,并不指望他们能有杀敌立功的表现。就算村里开炮,死些阿哈也没什么关系。

    “还得分人手出来造些冲车和云梯,”希尔根道,“云梯倒是不用太长,这墙看着不到两丈。”

    祖泽润没有理会他,突然指着明军阵列道:“他们开门了。”

    果然,村子里寨门已经开了,可以看见里面出来了不少人,很快又进去了。而那些援军却动也没动。

    “他们在干什么?在吃饭!”希尔根眼角直跳:“真是不把我大清放在眼里!擂鼓!进兵!杀敌者有赏,擅退者杀无赦!”

    村里派人验证了这支援军的编号和密语,很快就送来了热菜热饭。援军虽然跑了一路,但是也至于托大到临阵开饭。听到东虏战鼓大作,先锋司把总倒是从容不迫地让辅兵和民夫先在后面开饭,战兵列阵迎敌。

    村里人见到援军军阵齐整,调度从容,顿时士气更盛。如果不是教官不准他们擂鼓助威,乱了军中鼓号,现在村里肯定已经擂破鼓面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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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零 北风卷地白草折(九)

    王家康高大的身形出现在战场上时,让胯下的马儿都显得有些过分娇小。他作为第一师第二营第三千总部的千总,是当年最早跟着皇太子殿下组建东宫侍卫营的锦衣卫大汉将军。论说起来,他也属于萧陌认为“能干”的将领,但是自从转职为东宫系将领之后,他所在的部队就总是轮不上大战!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萧陌、佘安、刘肆这一系,相形之下,第一营的其他部队就像是上战场走个过场而已。后来所有人都羡慕第一营扩编为师,但是第一营的其他军官却是有苦难言。

    所有精锐老兵都补充去了新的第一营,以及永不撤编的坦克司。这些空位只能是之前的辅兵和新兵来填补。那些受训两个多月的新兵还算好的,至于那些辅兵……王家康已经不想说什么了。

    还好长枪阵的变阵十分简单,无非就是突破、防御、行进三种基本阵型,又有人数优势、劣势、持平三种状态,算下来一共也就是九种变阵,比之鸳鸯阵要简单得多了。即便这样,要用以前的辅兵作战也是一桩很危险的事,很多人甚至记不住每种鼓号所代表的意思。

    看着对面列成横阵的正黄旗虏兵,王家康拔出佩刀:“左翼先锋司,擂鼓进军!”

    沉重的鼓声很快响了起来,渐渐加速。步鼓控制着方阵的速度,保证每个人的步伐一致。以局为单位的方阵纷纷启动,尽量保证处于一条线。鸳鸯阵局在方阵局之间穿插,他们现在被视作“杀手”,在战术理论上是真正的战场屠戮者。

    东面的右翼司也很快传来了步鼓响起的声音,统领者是其本司的把总,兼任着副千总军职。现在副职军官越来越多。但是有严格的晋升条例压着,仍旧有大量的缺口。

    王家康没有担心右翼,他所有精力都放在了自己对面的敌人。虏兵也开始擂鼓进军,但是相比步伐整齐一致的明军,他们简直就像是一帮乌合之众。

    ——甚至连左右脚都乱了。

    王家康端起千里镜,看到这些虏兵手里端着长长的鸟铳。他叹了口气:远程打击实在是东宫的短板。

    不过好在有炮。

    骑炮兵从方阵中间穿了出去。下马、立炮、点火,一气呵成。

    火药发射形成的烟雾在方阵之间腾起,空气中顿时充满了一股硫、硝的气味。

    射击距离在一百步,在这个距离上,虎蹲炮只能杀伤无甲敌兵。而且因为刚进入它的有效射程,所以对面只是寥寥倒下三五个东虏。

    在这个距离开炮的主要目的就是破坏东虏阵型。

    果然,虏兵第一排停顿下来,整个阵列都开始不稳定地晃动。终于,他们停止了前进。开始装药,准备发射。

    ——百步开外放铳……逗我玩!

    王家康心中不屑,传令:“缓步~走!”

    鼓点很快就慢了下来,几乎只有原来的三分之一速度。所有战兵配合着鼓点,调整自己的步伐,只是一个短暂的瞬间便又恢复了沙沙的行进声。

    对面的汉军旗终于装好了弹药,看着眼前这片红缨森林,腿肚子已经开始抽搐了。

    满洲大兵骑在马上。在阵列前跑动,挥动着他的大刀。放声吼道:“等他们近了再放!乱放者杀!”

    明军偏偏慢下了步伐,像是逗弄虏兵一般,一步分作三步走。

    轰!

    早就注意到战场形态的炮兵,用村防红夷炮朝镶黄旗汉军的将旗射出一发炮弹。

    炮弹虽然没有射中旗杆,但也在东虏阵列前打开一个缺口,七八个鸟铳兵支离破碎地倒在地上。

    轰轰轰!

    虎蹲炮再次开火。挑逗着东虏兵紧绷的神经。

    啪!

    终于有人按耐不住,扣动了扳机。

    啪啪啪!

    一阵乱响,东虏鸟铳兵终于全都交出了子弹。

    那满洲马甲气得大骂,挥刀砍死最早射击的那个汉军旗兵,大声喊道:“快填弹!快填!”

    王家康已经隐约能够听到那满洲人的嘶吼。他高高举起佩刀,斜向四十五度一指:“疾步~走!”

    鼓声一改之前的厚重沉闷,以高音高频激励着战士们向前冲去。

    在明军之中,一名训练有素的燧发铳手能在一分钟内开三、四枪,但是东虏这些奴隶出身的鸟铳手,一分钟之内能够完成一次填弹就已经是很不错的了。而且他们根本没有什么操练可言,当初黄台吉选择鸟铳手的标准是:体弱不堪用弓箭者。

    纯粹就是废物利用产生的队伍。

    在明清战场上,这样的鸟铳手只有一个作用:远远放铳,引诱明军鸟铳手放铳,然后撤退,让甲兵冲上去将那些正在填装弹药的明军杀败。这套战术面对明军竟然屡试不爽,真不知道是哪一方更白痴。

    而且鸟铳的平均点火率只有百分之五十,会有一半左右的鸟铳会点火失败。再加上这些东虏兵没有用定量火药,还有很多人害怕炸膛,所以故意减少了药量。如果这样都会被流弹打中,那也实在是倒霉到家了。

    好在这次的队伍里没有这种倒霉蛋。

    而且坚实的明盔和胸甲,会让这种倒霉的几率降得更低。

    看着疾步快走的明军,满洲大兵终于喝令这些鸟铳手让开通道,好让后面的甲兵和巴牙喇冲锋迎敌。

    这些倒霉的鸟铳手几乎是被自己人从背后冲乱了阵型,连忙退开一边,看着手持大剑的精锐甲兵冲向这些长枪方阵。

    王家康对方阵的理解与其他将领有些不同。

    他坚持相信方阵就是人造地形。如同一个肉身聚合起来的山丘,用长枪逼迫进攻方的阵型溃散,好让方阵之间的鸳鸯阵局、虎蹲炮、燧发枪阵将之击溃。所以在没有争取到足够的燧发枪之后,他只能将有数几门虎蹲炮集中起来,仿照戚继光在蓟镇时候的编制,建立了骑炮兵。

    从目前的效果上看,这样的配伍还是很有效的。

    满洲甲兵很快撞上了长枪兵阵。

    “刺!”各排的旗队长高声喊着。

    “虎!”战士们高声呼喝,刺出长枪。

    这个简单的动作他们每天都要训练不下一千遍,有时候因为队伍里有人失误,还要被罚加练。几乎已经成了身体本能,根本没有任何念头就刺了出去。

    那些巴牙喇挥动长刀,硬从枪林之中挤了进去,破开了一个小小的缺口。后面的明军很快找到了目标,三四杆长枪再次刺出,破甲而入,将他捅倒在地,旋即又本能一般地拔出了长枪。

    那个刚刚被打开的缺口,很快就被后面的战士补好,整个方阵就如铜墙铁壁一般,无法让人逾越。

    祖泽润亲眼看到了巴牙喇的覆灭,心痛得如同被人拧了一把。作为清兵之中最为精锐者,每一个巴牙喇都是满洲人共同的宝贝——虽然他只是汉军旗人。他带着自己的戈什哈稳住了阵线,喝令前面的人马收缩回来。

    “这种方阵就跟长了刺的乌龟一般,何必跟他硬碰!”祖泽润劈头盖脸骂道:“让马甲兵换上轻箭,盯着这方阵前面的两个角射!射死他们!”

    满洲人是山林里的猎人,本身的骑射本领也只是跟明军比起来才算不错。随着祖泽润的一声令下,这些马兵拿着小骑弓,配着轻箭,从方阵前方的两个角斜插过去,然后绕个圈又回到阵中。

    如此一来,方阵就如同一个缓缓移动的靶子,对这些游离在长枪范围之外的骑兵根本没有办法。

    “传令,各方阵局靠拢。”王家康很快想出了对策,缩减方阵之间的间距,压缩骑兵转向空间。

    然而这个治标不治本的方法很快又被东虏破解。骑兵从整个司的两侧发起了轮射攻击,就连没有马的步甲兵,也拿着步兵弓站在远处疾射。

    方阵中倒下的人越来越多。(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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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一 北风卷地白草折(十)

    “千总,要不要调骑炮兵过去?”司参谋长赶到了王家康身边。

    “调鸳鸯阵局保护侧翼,要超出方阵局的位置。”王家康胸有成竹一般:“骑炮兵缺乏自保能力,万一东虏马甲不顾死活地冲上去,炮都保不住。”

    参谋长想了想,也觉得千总的调派有道理,不过缺乏中程火力打击却是方阵的最大弱点,甚至超过了机动性差这一问题。等战后写报告的时候还得好好提提,一个方阵里起码要有两排火铳,否则被人吊着打实在太窝囊了。

    鸳鸯阵的机动性强,东虏步甲不是他们的对手。老兵用的步弓射程和准头都超过了马甲的骑弓,的确有效地保护了方阵局的侧翼。

    看到明军变阵,祖泽润也颇为头痛,暗道对面的明将果然不是吃素的。仗打到这个程度,也实在有些看不明白了。

    最让他看不懂的还是这个小小的村落,到底藏了什么,值得明军花这么大力气来保护。

    祖泽润两翼推进很快都受到了挫败,这时候若是希尔根从中突破,难免会被人包住,三面夹击。好在他们在兵力上还有优势,调动了后面的预备队之后,清军后退五里扎营,停止进攻。

    这时候已经过了午时正,该是吃午饭的时候了。

    “吃了饭的辅兵和民夫迅速建造防御工事,塘马通报营部,我军正面敌兵有三千余众。”王家康想了想,又道:“请求补充火铳局。”

    弓箭运输成本太高,而且射出去的箭很容易被敌人回收,只从经济成本上而言不如火铳。如今各地都要运送物资,畜力紧缺,所以火铳这种对运输压力极小的武器就受到了各军的青睐。

    而且如今东宫制造出来的火铳都要经过石墨粉拓印。检查铳管内壁有无明显裂痕。这种质量检测手段是以前从未有过的,的确让炸膛的现象大为好转。起码没人再担心自己手里的火铳突然炸裂——当然,很多人之前从未用过火器,并不知道鸟铳还会炸膛。

    藁城之战中,肖土庚的燧发枪局取得了不错的战果,这还是因为战术体系没有更新。并未最大程度发挥燧发枪的攻击效能。随着燧发枪的日产上升,各营都希望有自己的火器部署,朱慈烺也发现在这个时代单纯的火铳手缺乏防御能力,势必要与冷兵器部队混编,这就导致了肖土庚部从原本内定的“神机营”变成了火器教导营。

    近卫一师这样的主力部队,当然也要了三个火器局,配属在三个营,随营部行动。

    有了火器局之后,方阵被动挨打的局面就能有所改观。东虏的骑射骚扰也只能成为笑话。

    随着第三千总部的塘报送到营部,第二营营官在第一时间内调集营属火器局前往支援,同时上报第一师师长萧陌。

    萧陌当即召开作战会议,听取各参谋部意见。这些老行伍出身的参谋,在沙盘上的确提出了各种可能性。最后认定结果是:东虏有心从安平县南下,居中突破深州,侵入山东。

    “这也符合常理。”头发花白的老参谋长道:“无论东虏走真定还是沧州,我师都可以袭其中路。截断兵道,甚至与守军合而歼之。以我师的兵势。无论他们如何分兵阻敌,都是以卵击石。所以他们只有将大军调到中路,居中突破,以两翼阻敌,方是以强对强,避免了以弱阻强的窘况。”

    “咱们真定沧州一线就是个大大的一字长蛇阵。要想破阵,无非是齐头并进或是直捣七寸。东虏眼下似乎是想直捣七寸……但是深州并不适合东虏兵行进,尤其衡水县西有漳水,南有洚水,北有滹沱河故道。适合层层阻击,不知道洪承畴为何选在这里进攻。”另一个参谋道出疑惑。

    萧陌听取了诸位参谋的意见,也对洪承畴的部署十分不解。

    而且还有个更深的疑惑藏在他脑中。

    两军交战,攻击方总要先试探一番,方才能选定突破之处。为何洪承畴直接就盯准了安平县?是早有奸细埋伏其间么?这倒是满洲人的常用伎俩。

    “先疏散安平县老弱妇孺,师部移驻安平,接管城防。”萧陌道:“不管怎样先稳住前线再说。派出塘马传报皇太子殿下,请求火铳、火炮支援。”

    “萧将军,若是东虏虚晃一枪呢?其实却是要主攻其他地方。”最年轻的参谋管平洲突然道。

    萧陌用竹鞭指了指沙盘上深州和安平两个点,道:“看看距离。”

    从安平支援东西两翼,距离显然要比深州出发更近,所以无论东虏的战略意图如何,在开战之后师部移驻北面的安平县,都不会是一步废棋。

    管平洲脸上通红,退开一边。

    “先且如此。”萧陌朝副官点了点头:“照此传令。”

    师部一动,所有师直属部队自然要跟着运动。其中最为浩荡的一支部队就是民夫。冬天没有农活干,除了疏通渠道准备春耕,就是出去打工挣些快钱。如今还有什么活能比给大军当役夫更赚钱的?非但不拖欠,而且拿的还是粮票,无论粮价怎么变动都不怕,正适合明年开春青黄不接的时候用。

    朱慈烺接到了近卫一师的通报,迅速调出了最近火铳配发方案,将原本配给游击营的火铳优先给了萧陌。不过火炮却还是按照老样子分配,到底游击营真正的压力是在占领之后的巩固防御阶段。

    ……

    “辅臣,听说咱们也要上阵打仗啊?”张二狗紧紧握着手里木杖,声音中带着忐忑。

    藁城之战后,所有新兵提前下分旗队,张二狗原本已经要被分去辅兵队里,却因为有过参战经验,而且总算有整整两期的训练经历,所以被编入战兵。

    王翊分配坦克司之后,很快就迎来了扩编。原来的旗队长分去了其他部队,他在短短几天便成了少尉旗队长。这也是那张乙等文凭的功劳,让他更加感念黄德素黄先生。

    “听说现在是二营在打,咱们还要等任务。”王翊擦拭着腰刀,道:“就算上阵也不要怕,你在鸳鸯阵,到时候跟着大家跑就行了。”

    张二狗嘟囔一声,很想大声抱怨王翊将自己从方阵局要过来。不过他也知道现在王翊在司局里颇有一些人缘,就算王翊不往心里去,这些人却会说他忘恩负义,不识好歹。

    同样是火兵,鸳鸯阵的火兵是要上阵的,所以比方阵局的火兵多一份上阵津贴。在众人眼里,这也算是赏识提拔。

    王翊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会特意将这个邻居、玩伴、同学、战友要过来。

    “嗯?你说什么?”王翊没听清。

    “我说,”张二狗在嘴里一回,改口道:“训导官说,要写遗书……”

    “是啊,每个人都得写。”王翊平淡道:“你可以随时改主意,按照最新的那个算。说起来,你这几个月的军饷也不少了吧,给你爹娘?”

    二狗眼眶一下子就红了,赌气般想着:若不是他们不偏心小狗子,我也不至于气得来投军。不投军就不用吃那么多苦头,更不用上阵打仗,说不定连命都没有了!

    “我听他们说,还可以领个儿子?”张二狗别过头,轻轻抹了一把眼泪,没有哭出来。

    “对,是有这个。”王翊笑道:“不过我还是想养个亲生的。对了,教你个乖,你可以交一份遗书,然后身上藏一份不一样的。只要把日子错开,训导官还是认后面那份。那些老兵都是这么干的。不过字迹和花押得一样。”

    张二狗点了点头,心里仍旧堵得密不透风,一丝缝隙都没有。(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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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二 北风卷地白草折(十一)

    崇祯十七年十二月初九日,晴。

    昨日希尔根在庞家庄北偏西十里处扎营,傍晚时分探马发现大队明军向庞家庄挺近,估测人数已经接近了希尔根和祖泽润的甲兵。

    两人本想在拿下庞家庄之后再上报战况,说不定因为误打误撞收获颇大,上头就不会对死伤过重加以惩处。然而得到明军增援的消息之后,希尔根祖泽润就只能在退兵和坚守待援之间做出选择了。

    退兵的结果就是闲置不用,说不定还要挨顿鞭子。

    坚守待援的话……

    “话不要说死,”希尔根对自己的笔帖式道:“就说疑似有重要人物在此。”

    明军纷纷聚拢是事实,而根据这个事实反推,必然是庞家庄正巧有大人物在,否则谁会关心一个村寨的安危?回想松锦之战洪承畴领兵救援被围在锦州城的祖大寿,明军都没眼下这么积极。

    祖泽润对此说并不认同,他也不相信洪承畴会相信。因为此说有个极大漏洞:明军大人物绝不可能不带自己的亲卫家丁来到这么个位居前线的村寨。

    而且整日战斗中,并没有看到任何将旗或者官牌。

    退一万步来说,如果真有什么大人物,在村寨还没有被围的时候,他也肯定跑了。

    然而现在他跟希尔根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打不下这个村寨已经是一桩耻辱了,那些说风凉话的人才不会关心村寨里有火炮,而且精锐援兵来得极快。

    所以只有保持沉默,让希尔根出头才是明智之选。

    ……

    “明军既然要打,那就狠狠打一仗!这一仗打完,我们也就打开了局面。算是对得起圣上了。”阿巴泰咳嗽着,手指点在地图上安平县的位置。

    大帐之中气氛有些诡异,以博洛为首的满洲将领表情各异,有嘲笑希尔根无能的,有迫不及待杀敌立功的,也有面色凝重心事重重的。

    汉军旗这边只有洪承畴和祖大寿的次子祖泽溥。虽然祖大寿降清之后一直不愿为满清征战。只拿着高官厚禄当个寄生虫,但这回形式太过紧急,三顺王和吴三桂都投入了西路征战,南面的汉军旗实在缺人统领,只能动用祖家将了。

    洪承畴虽然资历极高,但到底是文官帅臣,真正行军布阵,两军接敌,还是得靠有战阵经验的武将。他看了看下首的祖泽溥。仿佛能看到他心中对此战的抗拒,便转头对阿巴泰道:“希尔根本来只是受命探查虚实,不知明军三镇虚实强弱,安能轻动大兵?”

    “胆怯!”索海起身叫道:“我诸申勇士何尝怕过明军?就算他们三镇齐来,也扛不住我十万大军!”他只是梅勒章京,算起来是正二品武职,但洪承畴却是正一品的总督大学士,若是在明朝绝不可能有人敢对他无礼。

    洪承畴也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没有跟这个粗人争辩,索性闭口不言。

    阿巴泰一手敲了敲桌面。一手抚着胸口,道:“打一打,虚实自然就出来了。索海,既然你有心出战,我就给你一万人,尽快踏破安平。然后撤回来,看明军如何应对。”

    “嗻!不破安平,我提头来见王爷!”索海大咧咧立下了军令状。

    阿巴泰微微摇头,又道:“博和托,你速速赶往天津。领东路兵打沧州,也是以试探为主,不要多损兵力。”

    “嗻!”博和托是博洛的哥哥,可博洛已经是贝勒了,他却还是贝子,正需要独当一面的机会。

    “图赖,遏必隆,”阿巴泰道:“你们赶往河间,领中路兵策应博和托和索海。本王和洪先生领大军防御真定明军。”

    “嗻!”两人同时应命。

    洪承畴很不满阿巴泰自说自话地定下了整个战略,但他身为汉臣,虽然总督军务,但仍旧不可能压过努尔哈赤的儿子。清朝说是一个国家,但部落联盟的性质更浓重些,六部堂官都是可有可无,何况一个总督。

    阿巴泰缓缓站起身,宣布道:“就此进军吧。”

    不一时,大帐中众将走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了洪承畴一人。

    洪承畴这才道:“王爷,眼下天寒地冻,野外攻战实在不是时机。”

    小冰河期的华北有多冷?在没有气象学统计之前,很难得出具体数值。不过如今广东的冬天都能滴水成冰,华北的温度直观感觉也在零下二十度。这种极寒天气,就算城中都有人冻死,何况住在野外?

    “难道就我大清兵受冻?”阿巴泰不以为然:“我诸申在辽东时候不是更冷?也一样打进关里了。明军怕是更难以适应。”

    洪承畴不能否认,东兵在对寒冷的适应上的确胜过明兵。然而人的抵御能力终究有限,当气温下降到了一定程度之后,就算再抗寒也会冻死。如今已经是二九天了,等到三九天的时候若是还住在帐篷里,势必会有大批兵员冻死。

    “我军要是有人冻死,那明军肯定已经冻死光了。”阿巴泰十分有信心道。

    事实证明,阿巴泰太过于乐观了。

    初九日一早,希尔根营中就出现了十余人冻死。这些人主要是没有冬衣的阿哈,原本也属于消耗品,并没有引起他的注意。但是到了中午时候,减员数量仍在上升,已经从阿哈扩展到了伤病员。

    希尔根也是与阿巴泰一样想法,认为明军急行救援,肯定来不及带辎重,晚上冻死的人肯定更多,当下约了祖泽润,再与明军列阵攻杀一场。

    ……

    明军昨夜安然无恙,并无一人受冻。

    望楼上的观察哨第一时间发现了清军营内开始列队,当即传下消息。

    王家康从帐篷里出来,抬头看了看天,下令列阵迎敌。

    整整一夜,庞家庄正面已经筑起了一道半人高的胸墙。在这种季节里,只要拉起两匹粗布,朝上面泼上水,很快就能冻得硬板一般。然后在中间灌入泥浆,经过一晚上的冰冻,一道坚不可摧的胸墙就筑成了。

    因为村子里有三口深井,提上来的水还冒着热气。所以这种简易工事墙的关键就在于开挖土方,好在当年庄里有准备巩固寨墙的现成砂土石料,这回正派上用场。

    有了胸墙加虎蹲,外加寨子里的红夷炮,明军甚至不用尽数列阵。第三千总部分成了两班,轮番上阵。没轮到的就在后面的帐篷里休息,保证体能。而清军为了保持攻击力度,只能阵列野外,一波波地冲击明军防线,却连个缺口都没能打开。

    希尔根一度想绕道侧翼攻击明军,却发现侧翼已经有了新的明军援兵守卫,一样有着数门不可抵挡的虎蹲炮。一时间,希尔根终于意识到自己踢到了铁板,但想回头却已经没退路了。因为,他今早拿到塘马通报,梅勒额真索海正率领大军赶过来。

    现在才是真正的骑虎难下。

    “明军肯定比咱们还难熬下去。”希尔根对祖泽润道。

    祖泽润忍不住道:“你是不知道大明到底有多富庶,若举江南财力来建这道防线,就算十万大军耗在这里,也熬不过他们。”

    希尔根从鼻子里喷出一股粗气,没有反驳。

    明军又开始造饭了,飘散出来的香气勾得人口中津液泉涌,没有丝毫困顿的迹象。几个阿哈身穿单薄的衣裤,冻饿难耐,嘴唇乌青,望着冒出炊烟的明军营寨吞咽着口水。

    对于清军而言,衣甲都是自己准备的,如果准备不足就只能剥死人衣甲保暖,或者认命冻死。实际上,每年冬天都有大量包衣阿哈冻饿而死,这也是满洲人每年冬春交接时要“抢西边”补充生口劳动力的缘故。

    不过这回,他们已经在西边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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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三 北风卷地白草折(十二)

    索海到了庞家庄清军营垒,看到阿哈们手持木铲,在鞭子底下有气无力地敲打冻土,也不知道是在平地还是挖土,心中只感到一阵憋闷。他骑马冲进希尔根的中军大营,用满语暴喝一声:“希尔根!你打的什么仗!”

    祖泽润在辽东多年,能说一些蒙满话,知道这是满洲人之间的问题,自己绝不能参与,便当做聋子一般往旁边退开。

    索海也不管他,朝着希尔根嚷嚷道:“天已经大亮了,怎么还不进攻!只是让些阿哈在那儿敲地就能敲死蛮子么!”

    “大人,”希尔根面色铁青,“今日风大,弓箭火铳都到不了明军阵上……”

    “笑话!风大就不打仗了么!”索海大手一挥:“从现在开始,全军听我号令!”他大步流星走到主将座上坐下:“列阵!给我冲阵!阿哈、无甲在前,有敢退缩者,甲兵杀!甲兵敢退者,巴牙喇杀!冲不过明军阵墙就给我死在那边!”

    强风天里,鸟铳的火药会被吹散,甚至连铅子都会被吹偏。又因为吹的是西北风,弓箭更是直接被吹得打横,落到明军阵前的寥寥无几。而明军的火炮受到的影响却不大,而前装燧发枪是直接将火药送入枪管,只要清军攻入二十步范围,仍旧可以有效破甲。

    戚继光对优秀火铳手的标准是七十步的距离十发七中。按照这个标准,明军经过严格训练出来的火铳手,基本都算是优秀火铳手了。只是碍于火铳技术原因,这种命中只是瞄准左胸,结果击中腹部或者头部,但是对于这个时代的战争需求而言。也算是有效杀伤了。

    索海除了人数占有优势,无论是从兵器还是士气,都处于完全的劣势。他率领的生力军倒也的确摸到了明军的胸墙,不过却是一次次被明军的长枪打了回去。

    最为接近胜利的一次,甚至有几个巴牙喇突破了胸墙,冲进了阵后。就在索海以为大局已定的时候,明军阵后发出一排铳声,是赶来救场的火铳手抵近射击,瞬间夺回了缺口。

    王家康身穿棉甲,头上盔旗被大风扯得发紧。他一步步登上望台,手持千里镜望着,把握下面的战局。明军虽然人少,但在防御上还是绰绰有余。民夫往来奔走,迅速将受伤和阵亡的明军运入村中。使得伤亡对士气的影响降到最低点。

    反观清军,每次冲到墙前已经满是哀嚎的伤兵和尸体,使得士气大跌。等满洲人反应过来,派出甲兵对倒地哀嚎的阿哈进行砍杀,却已经无法提振士气了。

    越来越多的阿哈在冲进明军攻击范围之后,立刻倒地装死,或是拉个清军尸体盖在身上,希望能够躲过甲兵督战队的大刀。

    索海看得牙痒。很难理解这竟然是以胆怯闻名的明军。

    “鸣金吧。”索海早间的傲气已经荡然无存,看着冲锋比散步还慢的清军。终于决定收兵休整。

    听到营中金声大作,清兵如同退潮一般迅速撤离了明军阵线。那些装死的阿哈连忙从死人堆里爬了出来,跪地投降,希望能够免死。

    “上校!”参谋长仰着头朝望台上王家康叫道:“留俘虏么!”

    “留。”王家康一边往下爬,一边道:“给他们热汤热粥,棉衣皮鞋。休息两天。等养好了给我去叫阵。”

    那参谋嘿嘿一笑,颇有英雄所见略同之感。

    王家康从最后两节踏板上跳了下来,又道:“传令下去,准备进攻。”

    “进攻?”参谋有些意外。

    “咱们这儿打了多久?”王家康反问道。

    “清军第一次进攻是在八点二十分,现在是十一点三十分。”参谋道。

    “一个半时辰。”王家康嘴角微微上扬,“深泽过来的第一、二两个千总部可是昨天就运动到位了。他们一定是在等东虏彻底松懈下来才打。”

    东宫系统的明军可不是一支单打独斗的部队。

    在老侍卫营时代,所有人都填鸭式地灌输队友、团队概念,有功同赏、有过同罚已经成了骨子里的本能。

    近卫一师第二营的另外两个千总部一早赶路,终于在清军疲软的时候赶到了战场。只是见清军并未耗尽全力,所以一直埋伏在战场西侧,只派出探马斥候,游走击杀清军的探马和伏路兵。此时战事正紧,索海和希尔根都没有意识到西路的探马已经良久没有回报,更没想到已经有两个千总部在一旁虎视眈眈。

    终于,当清军鸣金收兵,两个休整完毕的千总部终于露出了獠牙,扑向十里之外的清军大营。而此刻的清军正是人困马乏,士气低迷,起锅造饭的时候,哪里想到竟然还有两支大军从侧翼袭来。

    虎蹲炮撕破了清军慌乱中组织起来的防线,士气高昂的明军如同热刀如冻油,瞬间将列阵迎战的清军吞噬。

    索海怎么都想不通,为何会出现如此规模的明军伏兵。如果说是明军早有预谋,那么他们是如何知道大清要先打安平的?如果说是明军将领的反应神速……也不该有如此神速的反应啊!

    “大人,前头顶不住了,咱们先撤吧!”希尔根纵马找到了索海,四周都是慌乱的清军。

    索海看着明军红旗招展,士气如虹,又占据了上风位,知道大势已去,只得恨恨道:“走,收拢人马再冲回来!”

    然而高高挑起的将旗却出卖了索海的行踪,逃跑方向很快就引来了明军的毒火球。这种用砒霜、巴豆、狼毒、石灰、沥青的特殊炮弹,一经爆炸就会释放出大量烟雾。如果大量吸入这种毒烟,会让人口鼻流血而死。

    当然,实际上没人会傻到对着毒烟猛吸,所以毒火球的作用主要是干扰马匹。

    这种对马匹嗅觉的持续伤害,远比声音和火光更为有用,迫使战马原地打转,不断地喷着响鼻,不肯服从骑手的指挥。

    天公作美,在明军射发毒火球之后,原本的大风竟然停了,浓烟没有被及时吹散,造成了清军更大的混乱。

    索海废了很大的力气,才在混乱中将马赶到了安全位置,身边却只有几个戈什哈,不见了希尔根和祖泽润的身影。他也顾不上那两人,只是带着戈什哈就往阿巴泰大营方向逃去。

    王家康的第三总也适时发起了进攻,但是在冲击敌营的时候被自己人的毒火球拦住了,只得停下追击阵型,列阵防止慌不择路的清兵往南逃,同时派出马兵和鸳鸯阵,绕过毒烟区域追捕逃散的清兵。

    王家康随着追击部队绕过清军营寨,只见白雪皑皑的大平原上,满是零零散散逃跑的清军和包衣阿哈。这些人已经丢了手里的兵器,只因为的身上的衣甲可以保暖才舍不得脱。然而沉重的衣甲也成了束缚他们的枷锁,让他们在雪地里就像是一只只蜗牛。

    王家康一马当先,身后的马队也换上了哨棒,对着那些逃跑的清兵背上猛击。偶尔有身强体壮的清兵仍想顽抗,只是瞬息之间就被围上来的明军捅成了血麻袋,软倒在地。

    跟在后面的辅兵和民夫也手持短棒、麻绳,将倒地的清兵捆绑起来,连成一串,往村子里押送。凡是有人敢反抗的,立时便是一顿鞭子。

    此役明军阵斩不过三百人,俘虏的满洲真夷和汉人阿哈却足有五千余人,甚至超过了第二营的满编兵额。

    索海大军是今早才到的,所带的畜力和粮草也还没有消耗。清点之下,共得骡马一百七十余头,各种粮秣豆草三百石。这对于运力不足的明军而言,不啻于雪中送炭。(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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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四 满庭紫焰作春雾(一)

    时值隆冬腊月,朱慈烺带着总参谋部从济南到了怀庆府治所所在的河内县。

    怀庆府位于太行山之南,是朱慈烺前世济源、沁阳、焦作一带。因为其经济当量不足,朱慈烺前世对这些地方甚至没有半点印象。此生亲自到了怀庆府,才知道这里其实是中原繁华之地,人文底蕴较之畿辅更为深厚。

    怀庆府是郑藩封地。郑国源于仁宗庶二子朱瞻埈,最早封在凤翔府,正统九年移封到了怀庆。这支宗室前后封了十五个郡国,也算是宗亲大支。

    也正是郑王这一系,让朱慈烺消除了对自家亲戚的成见。

    曾几何时,朱慈烺也觉得后世那些刻薄人说得有道理:明朝的宗藩就跟养猪一样。

    在整个崇祯朝,福、周、秦、晋等末代藩王也的确扮演了很不光彩的角色,甚至有辱“猪”名。

    然而因此就彻底将整个明宗室都视作“猪”,就实在有些过分了。姑且不说各宗室在藏书方面为中华文明延续作出的贡献,只说周王朱橚编撰的《救荒本草》,直至今日还在发挥作用,被徐光启全文合入《农政全书》,救人无数。

    “端靖世子非但是我朱明一朝出类拔萃的人物,其成就即便放在华夏上下两千年的君侯之中,也是能排进三鼎甲的。”朱慈烺缓步走在郑王府中,身边跟着一个四十余岁的中年男子。、

    从这男子身上的服色来看,位在郡王。然而从他脸上的菜色看,却像是刚吃了极大的苦处,好不容易方才摆脱饿死之虞。

    此人正是端靖世子朱载堉的孙子,东垣王朱常洁。

    “殿下……”朱常洁声音哽咽,眼眶泛红。表示感念皇太子对他祖父的推崇。

    “你身为端靖世子的嫡孙,在律、历、算学上比之大父则何如?”朱慈烺微笑问道。

    “臣惭愧!”东垣王连忙躬身道:“臣虽自幼得家严指教,学《乐律》、《算经》,只是资质愚鲁,至今只能算是读通,不敢曰‘精’。更不敢比拟家祖。”

    “莫要谦逊。”朱慈烺道:“若是端靖世子知道子孙能胜过他,必然是欣喜非常的。”

    “臣倒不是妄自菲薄,”朱常洁定神道,“只是祖父之天资,实非不世出之人,恐怕近百年间也无人能出其右。”

    朱慈烺点头微笑,倒是觉得有道理。

    有时候勤奋可以拉近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但到了一定程度之后,凡人和天才之间就横亘着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就像朱载堉此人。已经不是勤奋能够拉近的了。

    作为一个四百年后的文科生,朱慈烺一向觉得自己的悟性还算可以,对于朱载堉的几部经典著作也都花过时间加以学习,可以说在东宫讲官的帮助下也能理解,但要他往前再推进一步,却是无能为力。

    《中国科学技术史》的作者李约瑟,将朱载堉与李时珍、宋应星、徐光启、徐霞客相提并论,绝非过誉。

    在朱慈烺两世为人的目光中。朱载堉甚至比这四位科学推动者更为伟大。

    他是一个科学的开拓者。

    在数学上,朱载堉首创利用珠算进行开平方。研究出了数列等式,在世界上最早解答了已知等比数列的首项、末项和项数,解决了不同进位制的小数换算,其中某些演算方法一直沿用到四百年后,为物理学和化学诞生、发展打下了基础。

    在计量学上,朱载堉对累黍定尺、古代货币和度量衡的关系等都有极其细密的调查和实物实验。特别是关于历代度量衡制变迁的研究一直影响到后世。他提出了一系列管口校正的计算方法和计算公式。还精确地测定了水银密度。

    在天文历法上,朱载堉认为当时的历法计算每年的长度不是十分精确,经过他的仔细观测和计算,求出了计算回归年长度值的公式。在公元一九八六年,天文学家用现代高科技的测量手段。对朱载堉一五五四年和一五八一年这两年的计算结果进行了验证。验证发现,朱载堉计算的一五五四年的长度值与今天计算的结果仅差十七秒钟,一五八一年差二十一秒钟。

    他还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精确计算出北京地理位置的人。

    至于他创建的十二平均律被传教士带回西方,因此而帮助巴赫发明了钢琴,乃至于成为后世的标准调音……在朱载堉天文、数学的成就面前,并不算是特别突出。再有他发明的“天下太平舞”首开团体操的先河;制定的舞蹈教育大纲、音乐教育体系被后世沿用至可见的未来……这些都不过是他对人类文明所做贡献的末节了。

    ……

    “甲申国变,郑王下落不明。”朱慈烺站住脚步,环顾这座业已荒废的庭院,道:“我有心启奏皇父,想让你袭郑王爵,你可愿意?”

    朱常洁只是一愣,旋即跪在了地上,喉头打滚,一时说不出话来。他知道皇太子是因为端靖世子的面子上召见自己,然而却没想到竟然有让他袭郑王爵的念头。一藩封王是真正的天潢贵胄,天子家人,而郡王只能算是远亲,视作臣子。在宗法社会,这是两个泾渭分明的阶层。

    “殿下厚爱,臣累世难报!”朱常洁道:“只是殿下,郑王爵乃是家祖七疏以辞,神庙老爷下旨褒奖,又命臣承袭了东垣国社稷,臣如何敢有违先人本心?”

    郑王室与帝室之间颇有一段家族故事。

    朱载堉的祖父朱祐檡原本袭封东垣王,后来承袭郑王藩。父亲朱厚烷在嘉靖六年袭封郑王,以节俭、正直、博学闻名。二十九年,朱厚烷上疏,谏言嘉靖帝修真误国,嘉靖帝大怒,将郑国使者下狱。

    正是这个时节,盟津庶人朱祐橏乘机上疏嘉靖帝,劾朱厚烷四十大罪,以叛逆罪为首告,几乎是要置他于死地。

    有明一朝的藩王叛逆并非没有先例,但也不至于风声鹤唳,听风便是雨。故而嘉靖帝以驸马、中官前往郑国聆讯。其复奏郑王并无叛逆罪,但有“治宫室名号”“拟乘舆”这样的僭越行为。嘉靖因此削去朱厚烷王爵,降为庶人,发往凤阳,高墙禁锢。

    直到隆庆元年,朝中兴起平反风,朱厚烷才恢复郑王爵位,同时还加给四百石俸禄,返回怀庆王府。

    万历十九年,朱厚烷薨,谥号“恭”,为郑恭王。朱载堉作为恭王嫡长子,理所应当继承王爵。而且朱载堉在朱厚烷圈禁凤阳的时候,以父王无辜被系,儿子不能享乐为由,在王府外筑了一间土屋,藁席独居十九年,连年上疏请求释放其父,孝名远播,可谓名至实归。

    然而从万历十九年开始,朱载堉接连七次上疏万历帝,要求辞国,这也就是“七疏辞国”的典故。

    之所以朱载堉如此坚持,却是因为郑王室内部的另一桩公案。

    那便是盟津王室与东垣王室之间的纠葛。

    当初,郑简王朱祁锳有十个儿子,其中世子朱见滋便是日后的郑僖王;次子早夭;三子盟津恭懿王朱见濍;四子东垣端惠王朱见??——乃朱厚烷的祖父,朱载堉的曾祖父。

    当时盟津王朱见濍的母亲被郑简王宠幸,想为朱见濍夺嫡袭封,结果失败。后来朱见濍窃去世子金册,郑简王将之索回,他便埋怨其父,不再朝见郑简王,行为日益恶劣,其中自然也少不得说了些“老不死”之类的怨言。

    郑简王上奏成化帝,使朱见濍被革为庶人,故称“盟津废人”。

    及后,郑康王朱祐枔,朱见滋嫡子,去世,无子。此时郑王蕃血脉最近的见字辈郡王都已经去世,照长幼顺序应该以朱见濍之子朱祐橏嗣郑王爵位。但因朱见濍有罪被废,所以另立东垣端惠王朱见??之子朱祐檡为郑王,是为郑懿王,也就是朱厚烷的父亲,朱载堉的祖父。

    嘉靖二十九年,朱祐橏请求复盟津郡王爵位,想让侄子朱厚烷以郑王身份为他上奏。然而朱厚烷刚得罪了嘉靖帝,认为此时不合适上疏请封。朱祐橏因此怨恨朱厚烷,遂有上疏指控朱厚烷叛逆的大案。

    在父亲朱厚烷被禁锢高墙的十九年里,朱载堉潜心读书,非但在科学方面有极高的造诣,对于人文的归属也日益深厚。所以轮到他承袭爵位的时候,他想彻底了结宗亲恩怨,七次辞国,不肯袭封。甚至于万历帝要立他儿子为郑王,他也坚持不肯接受,最终将郑王爵位让给了朱祐橏的孙子朱载壐,彻底解决了这桩延绵五世的家族恩怨。

    朱载堉最终以世子的身份终其一生,他的孙子也就是朱常洁,在崇祯八年承袭了东垣王爵位。

    这也就是朱常洁所谓不愿意违背祖父的本心。

    从朱厚烷开始,这一系宗室就更倾向于文学和科学,能承袭一个郡王也算是心满意足了,再也不愿意参与到任何争斗之中。如今郑王下落不明,万一回来了又当如何?与其再起风波,还不如就此婉拒。(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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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五 满庭紫焰作春雾(二)

    在这个没有完善教育体系的时代,什么学校最好?

    当然是家学。

    父亲如果是一代大儒,他所结识的朋友就不太会良莠不齐,而这些人组成的教师团对于下一辈人的传授是最为无私的。这也是势家大族诞生的原因,一旦有人摸索到了门路,势必会传之子侄,光耀门楣。

    朱慈烺是皇明的储君,以现在的状态来看,继承皇位也是铁板钉钉的事。然而他还有一个身份,有时候自己都会在不经意间忽略。

    那就是:朱由检的嫡长子,朱氏的子弟。

    家国天下,这是一个男人从轻到重的责任。朱慈烺已经挑起了天下大国的重担,必须也为自己的家族谋求一条兴盛之路。

    朱明宗族之中,不乏有远见有魄力如唐王者;也不乏擅长书法音律,醉心文艺如潞王者;至于筑建藏,收罗唐宋古籍珍本善本,更是许多藩王、郡王们的共同爱好。这些人起点高,条件好,家学甚于地方豪族。如果能够将宗室的力量凝聚起来,搭乘同一辆战车,绝对是一大助力。

    “龙生九子,子子不同。骄奢淫逸之子,哪家没有?然而生在宗室,就成了别有用心之人攻击我大明的口实。”朱慈烺道:“之前国变,的确有些藩王不明大体,为天下人笑柄。然而你该知道,我朱家三百年,子裔数十万,并不是只有这么几个愚夫的。”

    “殿下所言甚是。”朱常洁道:“历代贤王之名因不肖子孙而受玷污,实在令人唏嘘。”

    “所以我让你袭封郑王,只是想让你有个名义,为国家,为天下做些事体。”朱慈烺劝道:“你家学深厚,与其躲在王府中著述。不如走出来,传授弟子门徒,为天下宗亲立个表率。”

    “殿下……这恐怕不合规矩。”朱常洁胆战心惊道。

    “不要纠结于章句上的规矩,要看到祖宗的本意。”朱慈烺一手按在他肩上,轻轻一拍,道:“祖宗册立子弟。分封藩国,不正是为了为社稷屏藩么?”

    “殿下,聚众之事,甚犯忌讳……”朱常洁道。

    大明书院林立,各种大儒聚众讲学,从未有所顾忌。事实上,书院也因此成为了议政场所,变成了一种政治势力。朱常洁知道文臣可以这么做,因为时代已经不再会出现曹操、王莽之类的枭雄。但是宗室。尤其是各藩亲王,如果敢这么做,随时可能被人小题大做。

    张居正算计辽王不就是如此么?

    ……

    张居正的祖父本是辽王府的侍卫,张居正幼年时与辽愍王朱宪?成为好朋友。然而张居正此人甚是早慧,五岁入学,七岁通六经,十二岁中秀才,十六岁中举人——这还是时任湖广巡抚的顾璘故意将他落第。加以磨砺。

    有这样的玩伴,小辽王每天都被母亲教育:要像张居正学习。要成为张居正那样聪明懂事爱读书的孩子……而小辽王又是个李煜一样的人物,其压力之大也就可想而知了。

    在这种压力之下,小辽王做了一桩自己后来都后悔的事。他借口庆祝张居正中举,将张居正祖父请至王府,拼命灌酒,最后竟致张老侍卫醉死。张居正当时并没有发作。小辽王也以为张居正原谅了他的“无心之失”,天真单纯地并无芥蒂。

    三十年后,张居正入阁为相,指使湖广巡抚收罗辽王罪证,捅到了皇帝御前。隆庆帝派下刑部侍郎洪朝选、锦衣卫指挥程尧相前往荆州。勘察罪迹,并没有得到想要的铁证。然而辽王为了表示冤屈,自己在王府中竖起一面大旗,上书:讼冤之纛。

    这四个字只是表示他自己有冤情,但被张居正指使的文臣解读为:揭竿而起。

    于是辽王被废为庶人,禁锢到死。

    此事至此并未完结,万历帝清算张居正时,正是以辽王案为由,将其抄家。

    朱常洁读书越多,知道的事越多,又经历了逃亡岁月,更加珍惜眼前来之不易的幸福生活,由衷不愿意再冒任何一点危险。虽然他自信没有的罪过任何人,但是大明的御史可是无缘无故都要咬上一口,更何况眼前这位东宫国本尤其不是安分守己之人啊。

    朱慈烺很认真地分析着朱常洁的表情神态,肢体语言。能够感觉得到,这位东垣王对他心存感激,同时也保持着距离,心存畏惧。他并不想强迫别人做什么事,既然东垣王不肯,也没必要强求。

    “既然如此,”朱慈烺道,“令你前往济南行在,传授定、永二王算学,这总能接受吧。”

    朱常洁正要出言婉拒。

    朱慈烺又道:“圣上早已经下了明旨,号召宗藩奔赴行在。你本该是先去济南的,擅自回怀庆已经是违旨了。”

    朱常洁只得垂头小声道:“臣不敢有违圣谕,这就收拾盘缠,启程赶赴济南。”

    朱慈烺没有答话,心中还是有些被拒绝的郁闷,只是看着郑王府的园林布局。

    郑王府的规制一如太祖高皇帝订立的规矩,比秦王、晋王等嫡系亲王的王府要寒酸破败得多。或许是因为出身庶子,郑王一系更知道低调做人的道理。朱厚烷本人从小到大都是穿粗布衣裳,由此观之,当也不会有骄奢淫逸的子弟。

    朱常洁见皇太子不说话,知道皇太子心中不悦,更是手足无措。正在他冷汗淋漓的时候,只见一个兵士大步上前来,行了军礼,朗声道:“殿下,军报!”

    朱常洁顿时如蒙大赦,连忙告辞。

    朱慈烺没有留他,径自取了军报展开阅读。

    这封军报正是萧陌传来的捷报,报告近卫一师第二营在十二月初八日至初十日对进犯清兵取得的战果。其中详细罗列了各种战利品,以及清军可查的战损。

    朱慈烺嘴角上扬,之前的一丝阴郁彻底消散不见。他步伐轻快地走在廊桥之下,从侧门出了郑王府,迈过了一条街便是总参谋部的官署。

    “东虏这是来送年货的!”朱慈烺一进门便抑制不住地大笑道:“若是这样不断添油来打,虽然十倍于我的兵力,也终究是要耗尽的!”

    尤世威等一干参谋连忙起身相迎,随着朱慈烺直接进了作战室。

    作战室里有北直、山陕、河南、荆襄等地的沙盘,因为实际控制区域的不同而有精细程度上的差别。

    尤世威取了竹鞭,一点插着红旗的庞家庄,道:“殿下,现在我军近卫一师第二营主力集结在此,沿潴龙河流域不放。”他又在西北方向的小城模型上点了点,道:“虏将索海退溃之后在此收拢溃兵,人数大约在五千上下。”

    “一万四五千人,现在只有五千了啊。”朱慈烺笑着拿了标尺随手一量,换算了比例:“退兵三十里,还真是一场大溃败。”

    尤世威道:“臣等正在研究此战报送的军情资料,其中第二营第三千总部上校千总王家康所言,颇有值得研讨之处。”

    “哦?说说。”朱慈烺盯着沙盘,看着那一个个小小的陶瓷人马,就像是看到了自己的大军一般,透着浓浓的亲近之情。

    “王家康上校提出改进方阵战术:以火铳手配充方阵之中,可使方阵攻击火力增强,犹如火器在工事之后,驱散当前敌阵。同时再以火炮、火铳填塞方阵之间,以鸳鸯阵保护之。使被方阵驱散之敌受到集中打击,犹如人为关隘。最后配以骑兵,在敌军溃退时加以追击,可增大战果。

    “由此可总结为两条:其一,我军中远程打击力度极弱,请加火铳。其二,我军方阵司在作战中机动性极差,请调骑兵。”尤世威说着,面色沉重下来:“儿郎们奋勇杀敌,不曾有半点畏惧,东虏之兵也并无可道之处。只是因为军械不足,以至于徒增伤亡,实在是令人不忍。”

    朱慈烺只是点着头,却没有说话。(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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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六 满庭紫焰作春雾(三)

    东宫火铳的产能在这个时代,对付满清和李自成是绝对足够的,这是基于国家综合国力而带来的碾压。三百年大明,绝不是野人和流寇能够比拟的。

    关键还是人。即便是再好的武器,也得有人会用。

    如果只是教会士兵用火铳,只需要半个月的集中训练就够了,一共十八个分解动作,再笨的人都能学会。然而要想让这些士兵学会列阵、变阵、服从鼓号,能够在阵前面对敌军的弓箭和战马不乱阵,这就需要长达两个月的新兵训练。

    在这两个月中,训导官会每天给这些原本处于社会底层的人灌输荣誉、纪律和尊严,就像是栽培庄稼时施与的阳光、肥料和水。这个成长过程绝非一蹴而就,而且绝不能拔苗助长。

    “至于骑兵,在收复河套之前,基本是不可能大批量配备部队的。”朱慈烺道:“不过火铳手的话,我倒是有个想法。现在咱们缺的是合格的兵,而非火铳,所以想要火铳兵的营伍,允许他们从老兵中挑选一批出来,进行火铳训练。每期的训练时间为十天,能学会就配铳,学不会就算了。”

    每五天就有足够装配一个司的火铳送到位于济南的军资仓库。在山东收罗了大量的烟火作坊之后,技术工人得以补充,火药的产量和质量也在平缓上升。这都为明军进入火器时代奠定了物质基础。

    “臣这就向各部训练参谋发放火器操典。”尤世威又道:“殿下,真沧防线中段战备压力较大,是否调派骑兵营前往支援?”

    “可。”朱慈烺旋即又问道:“罗玉昆到哪里了?”

    “游击营第三千总部已经逼近陕县,战报应该在这两日间便能送来。”尤世威指了指沙盘上接近潼关的一个县城,陕县,也是河南与山陕的交界处。

    尤世威继续道:“罗玉昆所率游击营第一、二千总部已经收复南阳城厢。开始围城,不日便要攻城。”

    “闯逆和左镇有什么反应?”朱慈烺问道。

    “最近得到的情报:原降闯总兵白广恩、马科,阵前倒戈,投降东虏,献出沿河要塞,使得吴三桂顺利渡河。

    “闯逆李锦。以前名叫李过的那个,于十二月初六日与吴三桂所部在延长县大战整日,最终不敌,北撤到了延川东北的永宁关。吴三桂率部直逼延安,其后东虏三顺王部也相继进入陕中州县。闯逆大军如今在西安未动,不知部署。”

    “吴三桂和那辽东三矿徒等于是拦腰将陕西一切为二了,就不怕被闯逆南北夹击么?”朱慈烺看着沙盘上的形势,吴三桂固然成功捅进了陕西的中腹,但北有李锦、高一功。南有闯逆主力,若是站不住脚就会被两厢夹击。

    “东虏主力是走关外?”朱慈烺突然反应过来:“豪格他们怎么走的?”

    “现在还没确切消息。”尤世威道:“不过有极大可能是直接从关外行军,裹胁沿途的蒙古人,从榆林卫寇边而入。”

    “如此一来,高一功和李过就算想南下,也要考虑自己后背了。”朱慈烺道:“现在北有虏兵,南有官兵,李自成怎么走?”

    ……

    “朕怎么走!”李自成身穿龙袍。手持长剑,在秦王宫中愤愤疾行。

    吴三桂插入延安之后。正是切断了闯军南北呼应。而官兵在陕州、南阳的攻势,正是截断了陕西到湖广的通路。且不说后路被断,就连湖广过来的粮道都断了!

    “白旺那个蠢货!七八万人灭不了左良玉不说,竟然被五千人打得求援!”李自成长剑虚劈,好像恨不得手刃白旺,一笑心头之恨。不过他却算错了罗玉昆的人数。

    在席卷了河南一省之后。罗玉昆的队伍已经扩大了上万人,而且以手中老兵为军官,沿途边走边训,如今已经教会了这些新兵起码的锣鼓号令以及方阵布局。这些连武器装备都不齐全的流民兵,在短时间里改头换面。真的有了官兵的影子。

    虽然是一触即溃的纸老虎,但白旺不敢跟这样的队伍交手,甚至连试探性攻击都没有做,就一路退兵弃地,最后被围困在南阳,派人走商洛山道向西安求援。

    得到白旺的求援书信,李自成更是心头上火,嘴边起了一圈燎泡,简直又像是回到了车厢峡,回到了十八骑入山的时候。

    “朱家小贼果然毫无信义可言!不打建奴也就罢了,竟然还来抄咱老子的后路!”李自成怒骂着,又是一顿狂劈,长剑发出飕飕破空之声。

    顾君恩站得较远,只等李自成气喘吁吁停了下来,又见刘宗敏和田见秀等将领皆是闭口不言,只得上前道:“陛下,目今之计,当早做打算。秦地已经是一处死地了。”

    李自成一屁股坐在陛阶上,垂着头,良久方才抬了起来:“顾先生说说,朕该怎么个打算。”

    刘宗敏等人纷纷望向顾君恩,颇为期待。

    顾君恩上前道:“陛下,如今大军南北分隔,实在不利。以臣之见,当趁元气尚未大损,及早脱身。”

    “去哪里?”李自成冷冷问道。他并不认为顾君恩说得不对,但听着这话却仍是刺耳难耐。

    北京是朱明的故都,有则锦上添花,无则不伤大雅。然而西安却是他称帝立国的根本,一旦丢了,全天下都可能来个墙倒众人推。

    顾君恩却顾不上那么多,他道:“陛下,可去汉中。”

    汉中在陕西西南,秦岭南麓,被秦岭和大巴山团团抱住,是个小盆地。此处水土丰茂,地势易守难攻。往西南便能进入四川,是个能够成就王业的地方。

    当初朱慈烺也对汉中、四川颇为动心,但以手中军力,南面打不过张献忠,北面顶不住李自成,只能眼睁睁地放弃了。

    “如今黄虎正在巴蜀之地,我军若是入川,怕是一场恶战。”李自成摇头道。

    顾君恩也知道张献忠不好打,又道:“若此,便只有西进宁夏,取雍、凉之地,徐图中原。”

    “雍凉之地……”李自成虽然攀附了一个党项族祖宗,但并不相信自己能够在那种穷山恶水中建立起第二个大白高国。

    “此为下下策,但仍可有一番作为。”顾君恩解释道:“若想成就帝业,还是当取巴蜀之地,出武关取湖广,此乃方为上策。”

    建立国家也有难易之分。取一块自然环境良好,适宜人类居住的地方建国,难度就小;要是去了个鸟不拉屎环境恶劣的地方,那难度自然就大得多。宁夏甘肃与四川巴蜀比起来,就像是玩游戏选择了地狱模式……以大顺的行政管理能力,去了那边基本就跟作死没有区别。

    然而雍凉之地已经被大顺军接管了,过去不用打仗,四川却在张献忠手里,要想夺过来也不容易。

    “朕还有个想法,”李自成抹了一把脸,“赶在明军打下南阳之前,去襄阳!与其跟黄虎两个拼杀,不如走襄阳打武昌!朱家小贼抄咱老子的后路,咱老子就去端他老窝!把南京给他打下来,以后还不是要啥有啥!”

    顾君恩顿时心中凉了一大截,然而看着刘宗敏和田见秀等大将眼中放光,他也知道自己再说什么都没用了。这条看似甘甜美味的策略,其中蕴藏的杀机是如此浓郁。

    莫非大顺果然不是天命所归,终究难免落败么?这位尚书垂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紫袍,心中哀叹一声。(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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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七 满庭紫焰作春雾(四)

    “臣请陛下三思。”顾君恩终于还是进言道:“无论是去雍凉之地还是巴蜀,都是以立足不败为第一要务。而取荆襄则陷入四战之地,再无宁日。譬如壮汉鼻衄,看似小亏,实则却会在轮战之中气血耗尽,再难恢复。”

    姑且不说等大军南下时,襄阳是否仍在手中。就算到了襄阳,北面有朱太子的大明官军,东面有左良玉大军,西面有虎视眈眈的张献忠,只是派来试探虚实的人马就足够大顺军疲于应付。

    再退一步说,大顺在襄京站住了脚,但是这十数万大军怎么过冬?大顺从立国至今,从来没有一处根据地能够稳定供应大军粮草,全是通过追捐助饷,如果不能保证粮食来源,又没有天然屏障可以依托,就只能再次采取流动作战,如此又成了流寇。

    而今时不同往日,当年虽然是流寇,却正处于上升期。正所谓买涨不买跌,各地乡绅无不认为改朝换代的时刻来临,也颇能接受李自成这位新天子和他“免粮免役”的宣传口号,自然肯开城迎接,欢庆美好新生活。

    可以说,那时候闯王李自成代表天下新秩序。一种能够对抗旧秩序,帮助乡绅摆脱旧秩序压迫的新秩序。

    在丢弃北京、山西、陕西之后,大顺的颓势无可避免地展露在世人眼中。还有人会愿意在这个时候在一个没落的流寇政权上下注么?还会有乡绅寄希望于大顺给他带来新的美好生活么?考虑到大顺一路来对乡绅的压迫更甚于朱明,若是真的要东征南京,绝对看不到当初望风而降的大好局面。

    一旦各府县真的进行抵抗,光是用人命去填,就像是道不断放血的刀口,再强壮的人也会失血过多而死。

    而这还没有计算各地驻守造成的兵力分散。

    顾君恩甚至相信。如果李自成真的要重操旧业,大顺内部首先就会分崩离析。那些文官会在第一时间找机会逃走,回原籍去当自己的地主富家翁。甚至军队都有可能叛降,姜瓖、白广恩、马科等人已经屡次证明降将是靠不住的。

    此刻看来,大顺就像是一张大嘴,短短几年间里吞噬天地。

    但它只是一张嘴。根本没有胃囊肠道加以消化……

    所以现在只能全都吐出来。

    相比之下,张献忠能够扼守蜀道占据巴蜀天府之国,经营一隅,倒显得颇有大智慧。

    李自成看着顾君恩,耐下心听完自己首席谋士的劝谏,却仍旧没有想到那么深刻的内涵。他对自己的评价已经有些脱离现实,仍旧以为自己还是那个打出“闯”字大旗,就能一呼百应的新一代真命天子。

    ……

    “殿下是否已经做了决定?”

    一干参谋们窃窃私语。

    “放李闯入江南实在太过分了,怎么说那都是大明的土地!”一个上尉参谋激动道。

    “你这是妇人之仁!我军优势在于善战。而劣势在于兵员数量不如闯逆。闯逆占据的地方越多,就越要分出更多的兵来镇守地方。只要他一分兵,我军的劣势也就不复存在了。”立刻有人理智反驳道。

    “一张白纸才好书写,”又有老成的人说道,“殿下在山东如臂使指,正是因为那里已经被东虏、土匪血洗一番,所以一旦集屯并寨,谁都不敢不服从号令。然而江南那边势家大族盘根错节。政令军令不能通达,正好借李闯之手将之毁去。”

    “江南百姓就不是大明子民了?咱们吃的军粮里也有江南送来的呢。”有人闷声道。

    “你们也太小看皇太子殿下了。”又有人道:“以殿下的天纵之才。难道还需要借李闯之手去做这种事么?什么疑难杂症碰到殿下不是手到擒来?”

    “呵呵,那衍圣公府是怎么回事?”有人阴阳怪气道:“罗玉昆刚抄了孔家,转头就向东宫投降了,所抄赃物一件不少地送到了殿下手里。你们还是将殿下想得太简单了!”

    “你血口喷人!”之前那上尉叫道:“竟然毫无实据地诬蔑皇太子殿下!”

    其他人也纷纷皱眉侧目,对这出言不逊的狂徒颇为气愤。

    “哈,”那人冷笑一声。道,“正是殿下有这样如此谋断,我魏云方才心甘情愿为其鹰犬爪牙!”

    之前那上尉一时语塞,总不能说“皇太子不值得你追随”之类的话,不由胀得满脸通红。

    “你们都别吵了!”一个参谋推门而入。朗声道:“殿下传令:总参谋部立刻随驾前往洛阳,设立东宫行辕。”

    “南阳那边怎么说?”

    “南阳?殿下之前就传令游击营,必须赶在闯逆南下之前封锁襄阳,不可使其出山一步。”那参谋说完,面无表情地去收拾自己的东西了。

    那容易激动的上尉心中一松,这才想到反击之辞,得胜一般道:“皇太子殿下是堂堂储君,焉能坐视子民惨遭蹂躏?”

    那魏云不动声色,只是道:“殿下必然是有更深层的考量,只是我看不到罢了。”

    那上尉嘿嘿一笑,转身走了。

    其他参谋见口舌之争告一段落,也纷纷散去,忙着收拾文件,等待上司布置设立行辕的分工任务。

    ……

    “老子晕得很!为啥子好不容易轮到老子风光风光,就没个人肯帮腔!”罗玉昆坐在中军帐里,整张脸就像是被人揉了又揉,没有半分好气色。

    相形之下,陈崇却是一脸轻松惬意,眉眼间跳跃着难以抑制的喜悦。

    朱家骏虽然没有陈崇那般兴奋,但也有些轻松,只是这股轻松之下还流淌着不为人所知的遗憾。

    十二月十四日,罗玉昆部收到了行辕下发的战役要求,简单来说就是封锁秦岭巴山孔道,扼守关隘要塞,不准南下的闯逆军踏入湖广一步,更不能让闯逆主力与湖广贼军会师。

    对于追求升职加衔的东宫将士而言,这种命令简直是梦寐以求的好命令。对于罗玉昆而言,这种光明正大打着旗号出风头的机会,更是十分难得。然而悲剧的是,在命令下达营部的前一天,也就是十二月十三日,为害湖广、占据荆襄四府、手握八万人马的闯逆大将白旺,投书请降。

    白旺这一投降,新的战役目标,乃至整个冬季攻势的战略部署就超额完成了。西南控制线越过随州,直接推过了孝感,距离武昌府治江夏县只有一百余里,与左良玉大军隔江相望。

    “为啥子就不能打一仗呢!”罗玉昆痛心疾首地捶着桌案,身子僵硬地站起身。他踱步到了帐篷中间:“萧陌、萧东楼也就算了,就连单宁都有战功了……为啥老子要捞点实打实的战功就这么难嗫?”

    “想我东宫诸军中,我部伤亡最小,战损比最小,扩军人数最多,光复府县最广……还不够你得意的?”陈崇已经在考虑如何写报告的问题了,能够不打仗不死人对他来说就是最好的结果。

    他很难理解军事主官们的心理,总觉得那些人太过于冷血。他们热切盼望的战功,都是同袍兄弟的鲜血染成!

    可这种心思却根本不能说出口,因为哪怕是新兵也觉得打胜仗是一桩好事。没人想过自己可能死在战场上……或者对此毫不介意,哪怕死了也无所谓。

    ——大丈夫生不得五鼎食,死亦当五鼎烹!

    这是汉朝时主父偃的宣言,是陈崇讲给罗玉昆和朱家骏听的,结果却传成了“陈训导说”。全营上下颇受震动,士气大振,再胆小的人都不愿意输给一个太监——虽然现在很少有人在陈崇面前提这档子事了。

    “不管怎么说,任务是完成了。”朱家骏道:“现在有两个问题:第一是扼守秦岭巴山一线的孔道,不让闯逆进入湖广。第二个是整编白旺所部八万人,在左良玉反应之前接收四府之地。”

    “不让闯逆入湖广倒是简单,派个五千人,带上炮,守住郧阳(今十堰地区),他要是能出来就有鬼了。”罗玉昆说着,又用力抓了抓头,道:“现在麻烦的是白旺这八万人,如何整编,如何不让左良玉占便宜,又如何防他降而复反……这才是麻烦事。”

    “他怕是不会反复了吧。”陈崇听罗玉昆说白旺还会再反,不由一惊:“他既然肯降,怕是真心不愿从贼了。”

    “他还不是被吓住的?若是他发现咱们就是个纸老虎,降而复反也不过是吃顿饭的事。”朱家骏不同意陈崇的看法。

    罗玉昆白了陈崇一眼,对朱家骏道:“你理他个锤子!快想办法是正经!”

    “不如……”朱家骏想了想,道:“让他兵分两路。一路入川,一路渡河。”

    “老子晕得很!”罗玉昆翻了翻白眼:“张献忠和左良玉,他能打过哪个?”

    “关键不是打得过与否,而是要给咱们腾地方。”朱家骏道:“他如果打下来了,就权当投名状见面礼;他打不下来,损失的又不是咱们的人。”

    罗玉昆一听,哈哈大笑一声,上前重重一拍朱家骏的肩膀,学着戏文里的腔调:“哇哈哈,君真乃我地子房呀!”

    朱家骏被他拍得身子一侧,差点栽倒。

    就听陈崇用他那标准的宦官声线,幽幽道:“你还想做汉高祖?”(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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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八 满庭紫焰作春雾(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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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朱慈烺原本的历史时空中,白旺的军事才能在史籍上只留下了惊鸿一瞥,是人们在评述左良玉时说(良玉)与闯帅白旺战,屡不胜。

    细细品味这个“屡不胜”若是,就会发现在这两人的交锋之中,左良玉没败白旺也没胜。所以在超强的防御能力之外,还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左良玉养寇自重,培养自己的楚镇势力,指望成为第二个辽镇。

    “小的是真心实意不想对抗王师啊!”白旺跪在罗玉昆的中军大帐中,自缚双手,披头散发,哭得让人心碎。

    罗玉昆接受投降之后迟迟没有入城,又让白旺自己来营中说话,以免此贼诈降。谁知白旺真的亲自来了,而且还自缚双手,带着南阳地方乡绅,抬着劳军的酒肉,到罗玉昆帐下听候发落。

    “老子晕得很!你为啥不降左良玉啊?”罗玉昆屏退了那些乡绅,让他们回去发安民告示,等待铨官,只将白旺留在大帐之中。

    白旺连连磕头,心中暗道:左贼是养寇自重。若我去投他,岂不是白白送他一颗脑袋,好让他加官进爵?当然是投皇帝家的正牌子官军啊!何况他们连刘宗敏、刘芳亮都放了,断然没有只为难我的道理。

    白旺又在心中盘算了一番,自己从未跟皇太子的官军打过仗,更没有杀过藩王,掘过人家祖坟。手上没有这份血债,心中也就踏实了许多。

    “只看将军旗号。就知道将军乃古之大将!逢此际遇,惟愿能够在将军麾下牵马扶鞍,哪里还有别的心思?”白旺忙不迭将一串马屁拍了上去。

    罗玉昆往前俯身问道:“你手下七八万人马,领着荆襄四府,各等将校也有十几二十员吧,就没一个想打一场的?”

    陈崇在一旁不敢干涉主将问话。因为是否接受投降也属于军事决策,听到罗玉昆这么问,几乎是等于教唆人家造反啊!他连忙用手掩嘴,大声干咳,加以提醒。

    罗玉昆这才收敛了些,重新靠回座椅。

    “不瞒将军,小人等早就盼迎王师,希求反正了。”白旺道:“小人手下儿郎,无一不想将功补罪。为我皇明征讨不臣。”

    白旺很清楚, 自己受李自成之命清理湖广。结果非但没有打跑张献忠,将左良玉挡住,手里的地盘却比当初李自成交给他的时候还要小。听说这回李自成被打得弃守西安,心想李自成此番肯定不会放过他这庸才,索性降了官兵算求。

    “你要想再带兵打仗,估计是没戏的。”罗玉昆毫不客气地戳破白旺“征讨不臣”的美梦。

    他见过许多土贼,只要同意保留他的地盘和手下将士。不管对面是大明还是大顺,说降就降。没有半分迟疑。然而一旦要动他们兵权,这些土贼翻脸就比翻书还快。谁不知道,乱世之中最靠得住的就是自己的兵马地盘!就算天下定鼎,论起从龙之功来,这些也都是换取子孙富贵的筹码。

    “小的只愿去当个田舍翁,再不愿打仗了!”白旺欣喜过望。大声喊出了自己的心声。

    “你能保证你手下也是这么想的?”罗玉昆冷冷问道。

    “能!能!绝对能!我们之前早就议好了的,只要能过上安稳日子,要什么富贵?好好活着才是正理。”白旺忙不迭道,生怕罗玉昆不信:“伪顺各府县文官都在南阳待勘,留下武将和兵马只是怕左贼……左良玉偷袭。”

    罗玉昆这才警醒过来。若是左良玉趁机来摘果子。那才是得不偿失。

    “你先下去吧,本将自然会安排接管之事。”罗玉昆抬了抬手,对外面侍卫吩咐道:“好生招待白将军。”

    白旺总算是安了心,又是一番恭维道谢,方才跟着侍卫出去。

    朱家骏从来不苟言笑的人,都已经忍不住笑得伏低了身子。

    陈崇干咳一声,瞟了一眼罗玉昆,道:“这都没能逼反白旺,真是辛苦罗将军了。”

    “不存在。”罗玉昆起身挥了挥手,轻轻弹了弹肩上的将徽,黄金的质感让他精神一振,道:“反正咱们不是已经有过计较了么?就用这些降兵,继续往南往西走!”

    “交给他们放心么?”陈崇担心道。

    “我是这么想的,”罗玉昆招了招手,让两人聚到地图前,先在荆州上画了个圈,道:“咱们先把夷陵占了,且不说往西打,总不能让张献忠顺着长江出川。”

    “让谁去呢?”朱家骏轻点下颌。

    “潘文美怎样?”罗玉昆道:“他当年跟我一道出川,一路下来也算是个可靠人。”

    “让他带多少兵?”

    “荆州兵全都归他管,让他带一个局过去打底子呗。”罗玉昆道:“老子就是晕得很!殿下啥都好,就是有时候太小心谨慎。用兵还一定要练过的……他那是没见过那帮土贼怎么打仗的,有时候战场上换面旗就算完成收编了。”

    “别跑偏。”朱家骏将罗玉昆拉了回来:“剩下的呢?”

    “家骏,你领一个司,拉四万人去郧阳,把李自成的路封死。”罗玉昆道:“老子亲自带兵去孝感,打明旗号渡江,就看他左良玉敢不敢打反旗!”

    “咱们到现在这一步可是在履行任务,你要是敢渡江,那就是擅离信地!”陈崇道:“照我看,还是得先启禀殿下,等军令部军令再行定夺。”

    罗玉昆是游击游惯了,给陈崇这么一提醒,总算清醒过来,拍了拍脑门,让朱家骏起草报告。

    ……

    “在乱世中为将,收复半壁江山,结果却没打过大仗,这简直是天命福将啊!”朱慈烺拿到罗玉昆游击营的报告,在总参谋部的作战室里忍俊不禁,不由笑道:“等他回来了,就写‘福星高照’四个字送他。”

    尤世威等参谋也纷纷笑了起来。虽然大家都知道河南这里已经是投降成瘾,谁来了谁就是王师,但这种势如破竹地快意还是让人心中满足。不管是打下来的还是捡来的,放在《皇明通报》上总是国家中兴的大喜之兆。

    “传令嘉奖。”朱慈烺道:“这次罗玉昆任务完成得很不错,加武略将军。我记得他那儿还有个参谋,是战转参的,这回给他把军衔升上去,一个大营的参谋长才是上尉,太寒酸了。独立游击营全营记集体二等功。”

    闵子若在一旁迅速记下了军令,送到军令部下发。

    “另外,请尤督以总参的名义发文,建议他们不要进一步扩大战果。”朱慈烺道:“占领夷陵扼守长江是可以的,南面就不要刺激左良玉了,现在我军不是打不过人家,而是守不住地盘,一定要避免重蹈闯逆覆辙。”

    尤世威应声称诺。

    “这回秦督带来的四千白杆兵,我有意交给罗玉昆。”朱慈烺道:“他们都是川人,天然契合。而且很快就要准备攻略巴蜀,这些人是主战场作战,有地利人和的优势。让罗玉昆以本部人马与这四千川兵合练为一个山地师,正好适应的那边作战需要,诸君以为如何?”

    “臣这就去查看川兵整训进度,尽快完成山地师整编。”尤世威沉声道。

    朱慈烺又看了一遍罗玉昆送来的报告,还是忍不住心中一乐。现在自己的控制区已经从山东一下子拓张到了整湖广,光复了大明半壁江山。最重要的是,荆襄四府是真正的产粮区,在经过行政体系改造之后,紧紧套在朱慈烺脖子上的粮食枷锁总算解除了。(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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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鳞开介绍:
一个成熟的职业经理人,重生为皇明末代太子朱慈烺。从不接受失败的灵魂,因此掀起了复兴大明的风暴。
从这一刻起——
让别的民族瓜分大地和海洋的时代已经一去不返,皇皇大明也需要更多的土地来阵列自己的大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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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万之世,驰钱禁、开海贸、一条鞭,资本主义再次冒出了小小的萌芽,大明一步步走向皇朝的制高点。
这是个政商一体,亦儒亦商的时代。
这是个盛极而衰,历史拐点的时代。
这是个纸醉金迷,繁花似锦的时代。
这是个百业待兴,大展拳脚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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