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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江丘     东丘txt下载     东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一章,林杏的假设

    田守义呆呆的站在后面,对于冯少杰的发疯举动,放任自流了...

    浪流和林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相互看了一眼,两不吭声。

    转瞬之间,冯少杰一厢情愿的与陆谦玉交上手了。

    一个逃,一个追。

    “谦玉莫怕,我来助你!”

    浪流见着陆谦玉一副被欺负的样,气不打一处来,追着冯少杰屁股而去,刚跑了两步,迎面一个人影张开一只手臂,拦住了他的去路。

    “你要干嘛?”

    “那是他们之间的事,需要他们自己解决,如果你不希望成全了魔炎教派,与我天门山为敌,就让他们两个打一场吧,不会出现任何意外的。”田守义说。

    浪流撇撇嘴,没冲动的出手,哼道:“我可不怕与你们天门山为敌,但我不希望成全了魔炎教派,那帮孙子。”

    田守义笑了笑,什么都没说,默默的咽下愤怒。

    一方面他是为了保护冯少杰了周全,论打斗,对方三个人都不是省油灯,若事态真走到那一遭,他与冯少杰肯定吃亏,讨不到好处。

    一方面也在保全整个武林并不牢固的关系。

    如今,魔炎教派一家强势,武林纷乱,除了十二门派,各自为战。近些年,魔炎教派在江湖上四处募集江湖异分子,行双管齐下,软硬兼施的伎俩,几个月前刚刚吞并了几个小帮派、山庄以及强盗团伙,一帮虽小,百十个人不等,多了,就是一股不能忽视的力量,因而,魔炎教派借机实力日益增长,是不争的事实。

    随着魔炎教派壮大,那么必然导致武林盟实力减弱。

    整个江湖,东南西北,能有多大?恰用一张圆形烧饼比喻,形形色色的侠客就是饼上的芝麻粒子,饼上的芝麻数量或多或少,就那么两面,魔炎教派一刀切去了一半,还觊觎剩下的一半,那武林盟自然吃的就少。

    情势危矣,江湖告急。放任这种趋势发展下去,大量的侠客放弃江湖道义,转而加入魔炎教派,信奉它那一套迷人心智的圣火之道,到时候,亡羊补牢,为时已晚,整个江湖,将变成一个空架子,不等魔炎教派动手,自己变成了颓唐。

    陆谦玉这头,百思不得其解,谁能料到,自己居然有迷倒男人的魅力,让其在屁股后面猛追。

    冯少杰武艺,实在不是平平之辈。他出自天门山主峰天门殿,为梨春秋掌门坐下五大弟子之一,青年才俊,剑法欧飘然,主修天门山秘传《十门剑法》。

    该剑法,刚烈无比,素有九死一生之称,江湖人称不要命剑法。

    但凡修炼者,须有过人胆子结合以强大毅力。

    剑法精髓之处,在于绝处逢生的反击,是江湖上可对抗强敌的几大神奇武学秘籍之一,久负盛名。

    修习之人,与敌交战,往往先把自己置于极度危险的境地,潜心观察对方的一举一动,从而发现对方的破绽和弱点。等全部了然于心后,对期薄弱处发起山洪乍泄般的猛攻,出招明确,处处设伏,近身缠斗,狠辣难防,不怕两败俱伤。

    必是一心求胜,才能发挥剑法威能。

    冯少杰自由孤苦,父亲早亡,母亲孀居,八年那年,母亲害疫病呜呼,他一个人,走了几百里山路,寻得天门山上来,昏死在山门之前。有幸成为梨春秋掌门坐下弟子。

    他聪明伶俐

    ,求胜心强,胆大妄为,仿佛是为《十门剑法》量身定制的不二人选。黎春秋有意培养,于是,顺理成章的成为《十门剑法》为数不多的几个传人之一。

    田守义,爱读书,宅心仁厚,为人精明,心境平和,无法修行《十门剑法》。他修行的是天门山另外一套剑法,名为《天下剑法》。

    《天下》、《十门》一同成为天门山立足于江湖的根本。

    此剑法,与《十门剑发》在运用上,正好相反,讲究,以柔克刚,以静制动,以弱胜强。

    两种剑法,互为抵牾,究竟哪一种境界更高,这里暂时不表!

    陆谦玉自家中生变以来,宅心仁厚了许多。避免事态扩大,并不着急出剑,只靠腾挪躲开对方的剑锋。

    他发觉越来越不太对劲。

    这家伙攻过来的时候,看似凶神恶煞,宛如一头猛兽。然而,剑法中规中矩,挥是挥,撩是撩,扫是扫,绝不设计阴谋,玩虚的,程度最高不过刺,甚是中庸。出手时,犹豫再三,举剑不定,慢条斯理,动作更是不紧不慢,好像是街上的小孩子过家家,装成了侠客,耍木剑。

    一身上下,看见的地方,满是破绽,实在是看不出厉害之处,规避起来不费吹灰之力。

    陆谦玉绝不吹嘘,若是他出剑攻出,别说用《千军破》,只靠《河山剑法》的粗浅招式,三招之内,对方必将臣服。可惜他不会这做,大费周章,仅仅是为了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

    江湖太乱,何必引火烧身?

    陆谦玉在甲板上,变了法似的逃,冯少杰就在后面追。

    不攻,不出手,不生气,只是逃!

    冯少杰面色难看,出手愈加踟躇,这《十门剑法》遇强则强,反之,遇弱则弱,对方攻击,基本靠吼,或者躲,去哪寻得破绽,没有破绽,如何巧借弱点。

    谈取胜,难如登天。

    谈怪诞,天门山剑。

    “朋友,消消火。”

    陆谦玉带着一副冉冉笑意,摆出我们是朋友,有话好好谈的样子,完全规避了《十门剑法》的优势。当然,他完全不知都自己小猫碰到了死耗子,胜的突然。

    “少杰,住手。别打了。”田守义算是看出来了,照这两人这么打下去,能打的天亮去。

    冯少杰闻听,最先停下来,长剑归鞘,咧着嘴笑,仰头看着桅杆上高处攀着的陆谦玉,拱拱手道:“朋友,我不跟你打,我们打了个平手。”

    “这也算是平手?”浪流嗫嚅。

    陆谦玉一条胳膊构筑桅杆,两只脚瞪着木头,蹭蹭往上爬,像个猴子,到达高处,闻听此言,低头回应:“真不打了?”

    “朋友,高出危险,你还是下来说话吧。”冯少杰摇头苦笑,心道:“你也不跟我打,一点意思也没有,亏得你不跟我打,否则...。”

    陆谦玉信了他的话,从桅杆上跳下去,落地。咚的一声。

    “林兄为人我可担保,断然不会做出盗宝有伤人的贼人之事。”陆谦玉见着对方心情沉静下来,马上为林杏求情。

    “此事,容后再议。”冯少杰道。

    “你这人,是怎么回事?”浪流插嘴,“如果你们早这么想,还至于...那个吗?”

    “你闭嘴。”陆谦玉怕了他了。

    “方才听二位所言,天门山弟

    子,应该是癫狂之症,我斗胆隔空猜测一下,发觉出一丝门道。”林杏说。

    “何解?”田守义惊讶。

    “邪毒入脑,导致发疯,丧失意志,因而才会出现,类似吃...,嗯,就是这种匪夷所思的状况。”

    “中毒了?”冯少杰摇摇头道,“不可能,我们山中的不乏高明医者,为他们全面检查过,证明体内无毒。”

    “方才你说,他们不是当场发疯!”

    “这种状况,是在他们昏迷了一段时间,苏醒之后才开始的,并且愈演愈烈。”冯少杰道。

    田守义在一旁点头,“那次受伤的大概有十几个弟子,他们性命无忧,只是疯癫,或者是痴呆,不认识自己是谁,甚至攻击其他弟子,为安全起见,把他们隔离关押。所以,我们得出的结论,是他们的脑袋被打坏了。”

    “这也太巧了吧?”浪流插嘴道,“一两个人的脑袋坏了,或许可以理解,十多个人脑袋都被打坏了,而且没死,你们不觉得匪夷所思吗?”

    “可能是敌人故意这么做的。”冯少杰说。

    “当然,不排除这种可能性。”林杏随后道,“我这里还有个怀疑。”

    “林兄请讲!”田守义说。

    “他们若是没有中毒的话,那你们只能请云顶三十六洞的人上山去看看了。”林杏思索道。

    “请他们?”冯少杰一头雾水,“难道,他们知道如何治疗?”

    “不,治不了了。”林杏语气肯定的说,“假设,我的猜测没错的话,他们是中虫了,也就是蛊。可能有一种微小的虫子,侵入他们的身体,久居大脑,啃食着他们的神经,支配着他们的身体和意识。云顶三十六洞人,是用虫的专家。若是他们出手,相信可以成功。只不过,驱虫容易,痊愈太难。中虫存在的时间太长,大脑神经破坏严重,终身难以修复,即便他们好了,也会痴呆,只是不发疯了而已。”

    林杏语出惊人,惊呆了众人,尤其是冯少杰,一脸狐疑,田守义还算淡定一点。

    “我劝你们快点,虫蛊最后会把整个大脑吃光,届时,回天乏术,必丢性命!”

    “田师兄!”冯少杰焕然大悟的叫着,“我这就马上飞鸽传书,回报山中,请三十六洞人过去看看。”

    “三十六洞的人,是用虫方面的专家,而你们的人,可能也是中了虫...那么,会不会是....”浪流在一边小声的说着。

    “不可能。”田守义态度坚决,厉声厉色道:“天门山与云顶三十六洞同时江湖十二大门派之一,武林盟的重要成员,可靠的盟友,虽然平时交往不深,但他们怎么会偷袭我们的人?”

    “的确是没有理由值得他们明目张胆的做!”林杏应和道:“浪流,你切多言。天下会用虫的人,岂止仅有云顶三十六洞一家?南方苗疆境内,到处都是这等奇人异士。”

    “无论如何,都要查个水落石出不可,我天门山可不会蒙受这种羞辱。”冯少杰义愤填膺。

    “虫蛊,虽然难祛,或用药控制它们,我这里刚好有一记药方,可以暂时控制住它们继续对伤者的大脑造成破坏。”

    “真的。”田守义拱拱手。“那就有劳了。”

    “事不宜迟,请随我来!”

    林杏带着田守义与冯少杰返回百草堂去。

第六十二章,林杏的决绝

    魔炎教派,经此屈辱的一败,损兵折将,陆谦玉晓之以理,认为,他们在极短的时间之内,定然不会反扑来。所以心情暂时放松。

    陆谦玉想起小六伤势的时候,林杏与天门二人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之下。

    待他陆谦玉转身之际,看见浪流戴着一副肮脏的笑脸。

    “林杏这小子,真有一套。”

    陆谦玉不搭理,指了指他,缄默不言,留下个疑问,让他自己好好反省去。

    浪流见着陆谦玉一张紧巴巴的黑脸,嘿嘿笑道,“谦玉,这次我跟林杏来的足够及时吧?”

    “差点被你害死。”陆谦玉装模作样的在他身上闻了闻,指责道:“我还以为你又喝醉了酒,既然是没喝,当着天门山弟子的面,乱说什么话?”

    “我就是看不惯这些名门正派嚣张的劲,杀杀他们的威风。”浪流大义凌然的说。

    “结果呢?”

    陆谦玉带着他往船舱下面去,去找老刀,看看林杏的凝神白日丸是不是真的管用。

    “我发现他们也还不错,一点也没有江湖上的臭屁脾气,是值得交的江湖朋友。”浪流笑道。

    “别随随便便把人当朋友。”陆谦玉走下船舱,回头道,“你是怎么知道大船遇袭的?”

    “顺子,你还记得吧。”

    “那个小孩船夫?”陆谦玉当然记得那个瘦弱的小家伙,对他的家境有所了解,不禁同情他,相对而言,他至少还有个家,而陆谦玉连家都没了,“你不是放他回去了吗?”

    “他没有回去,打算跟着我学武,我就收下他当个徒弟。”

    陆谦玉忍俊不禁,打击道:“真是新鲜事,自在的江湖大盗,居然收徒弟了!”

    “老子一身本领,总要有个传人。”浪流仰着头说,“我怕大船出事,于是,让他一直在码头上守着,够意思吧?”

    陆谦玉长出一口气,全都明白了,难怪消息传得那么快,两个人来的这么及时。

    “石头城,是非之地,让他留在这里,安全你来保证?”陆谦玉为顺子这孩子多舛的命运感觉到可怜。

    “所以,今晚之后,我让他先回家了。”浪流早有准备。

    “卸磨杀驴?”陆谦玉讥笑道:“你可真不是做师傅的料!”

    抬眼之间,老刀的身影就在近处,小刀此刻清醒着,精气神不错,脸色红扑扑的。

    “他也从我这学了不少东西!”浪流解释着,“等江湖太平了,我早回去找他,传授他一身本事,到时候肯定让你刮目相看。”

    “学到什么了?”陆谦玉真不好揭浪流的短,他要是能教出好徒弟,猪都会上树了。

    “喝酒!”浪流大言不惭的说。

    “滚!你也好意思?”

    “陆大哥!”小刀热情的挥挥手。

    “感觉怎么样?”陆谦玉不理会浪流,摸了摸他的头。

    “无碍。”

    “老刀,这位便是我在麟州城的朋友。”陆谦玉介绍着。

    “你要去找的那个?”

    老刀,看似憔悴了许多,经此一役后,眉宇微沉,不知作何感想。

    “正是他,不过...”

    “怎么?”

    陆谦玉想到了石翁已经仙逝的事实,笑道:“没什么,说来话长了,既然小刀没事了,我们去看看其他人吧。”

    老刀点点头,几个人一起走出了船舱。

    “您好,叫我浪流就好,流浪反过来就是我的名字,对,很好的朋友,他曾经那么担心我吗,呵呵,真有他的...”

    浪流在陆谦玉身后跟老刀热络着。

    打开书信,看到最后,邱鼎表情凝重,沉默了片刻。

    冥月感觉事态严峻,趁机问道:“修罗王信上怎么说?”

    “这死丫头,一刻也不让我省心!”邱鼎嗫嚅道。

    “关于洛洛的?”冥月好奇的笑了笑。

    “自己看吧。”邱鼎哼着,对她的幸灾乐祸的表情很不满。

    冥月接过邱鼎的信,看了看,惊呼道:“山上防御,密不透风,她是怎么下山的?那现在怎么办?”

    邱鼎权衡利弊,不过一瞬间,“取得碎片是本次下山的首要任务,无论如何也不可耽搁,至于洛洛,这么大的人了,古灵精怪,先别管她。”邱鼎说完,面向石头城的方向眺望。

    石头城的灯火,已经隐约可见,宛如萤火,去往不过几十里,炎煌碎片,不过咫尺之间,伸手就能触及,说不定那边谋划业已成功,他怎么有停下来,掉头去找邱洛洛的道理,怎么跟手下人交代?

    大船下毒之事,几经策划,不得到邱鼎的点头应允是万做不得的,一旦事成,便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如若不成,那前面的五百武士,就会蛮横的出击,荡平整个石头城也在所不惜。

    说起来干嘛要荡平石头城?

    邱鼎为自己这个想法感觉到可笑至极,等魔炎教派统一江湖之时,石头城也就自然成为了其中一份子。

    小六的伤势,说严重也不严重,也不严重,如若处理不善,将会留下隐患,林杏既然不在,陆谦玉很不好意思,阿泰则到岸上拎了一个郎中回来,凶神恶煞的扬言说,如果治不好,则要烧了人家的草药铺子,老郎中吓得双腿发软,岂能有不好好治疗的道理,但他显然对江湖上刀剑伤束手无策,随便在伤口上缝了几针,包上纱布,写下一记药方不了了之。

    陆谦玉觉得这个马马虎虎的法子不成,肯定不成。

    胡乱用药,只怕会对小六的伤势造成不可逆转的影响,无益于之后的发展,尤其是骨头上的伤势,如果不能有效的治疗,小六还年轻,今后的武艺,只怕会受到限制,再难攀高。这些事情,以前陆谦玉是不知道的,全部得益于他认识了林杏,杂谈之中了解到这些,故而我小六感到忧虑。

    既然想到了林杏,见他还不回来,可能不会回来,那么陆谦玉只好带着浪流回去找他,谁知道,到了林杏这里,讲明了利害关系,居然吃了闭门羹。

    “不行!”林杏咣当一声把门关上,严肃的说:“我这个人,有三不救。陆兄弟,你应

    该知道吧?”

    陆谦玉使劲的摇头,“我不知道!”

    “那好,我告诉你。我这人有个规矩。活死人不救,因为白费功夫,救了也是白救。大恶人不救,因为他作恶多端,因果报应,天要收他,我怎可抗天?老年人不救,因为顺其自然,天道轮回。”

    天门山两位正在一边交谈着什么,闻听双方吵了起来,注意力转移到了这边。

    “小六,不是活死人,不是大恶人,你不救,是何道理?”陆谦玉诧异道,“这与你三不救原则有何出入?”

    “是啊,那人受了一点小伤,你若出手,小事一桩罢了。”浪流也说。

    林杏脸色一沉,拂袖坐在椅子上,耷拉着眼皮,低声道,“怎么,陆兄,你难道现在还不知道?”

    “我不喜欢猜谜语,有话直言。”陆谦玉额头紧蹙,有点不开心了。

    “好。”林杏看着陆谦玉阴沉不的脸,拍着自己的膝盖站起来,大声说道:“那我就跟陆兄弟,你讲个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免得你气我林杏,是个见死不救的坏郎中!”

    “我可没这么想过。”陆谦玉翻着白眼。

    “你是这么想的。”

    “你还是说的你话吧。”

    这时候,天门山田守义和冯少杰两个人,凑了过来。

    林杏娓娓道来,“魔炎教派,白旗旗主,宋白甲,在那大船上你是知道的。他反叛魔炎教派,投入武林盟,你也是知道的。但是,他若是想趁机洗去一身的罪孽,是万万不能的。痴心妄想!你可知道,他这个人在为魔炎教派卖命的时候,多么心狠手辣?”

    “我承认,他之前,不是个东西,可小六呢?”陆谦玉道。

    “你不要打断我,容我慢慢往下说。”

    “说。”陆谦玉不耐烦的说。

    “在我的记忆里,曾经就住过一个无家可归的小孩子,而他的存在,一夜之间,惨遭魔炎教派的屠戮,无论小孩、妇女、还是老人,尸横遍野,惨不忍睹,他罪孽深重,此人该杀不该杀?”林杏问。

    “该杀,的确该杀,可是小六呢?”陆谦玉道。

    陆谦玉原本就对宋白甲的印象不好,但他是他,小六是小六,小六与他是雇佣关系,不应该让小六为宋白甲背黑锅才是。

    “我说了,你别打断我。”

    “是你自己问我的意见,我才说的。”

    “很好,你的意思也说他恶贯满盈对不对?”

    “对是对,林兄弟,你这是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不分青红皂白,小六仅仅是宋白甲的护卫,与船上其他人一样,保护恶人的人,难道就是恶人吗,你这脏水泼的有点远吧。我在大船上,曾经也保护过宋白甲,是不是我也成了恶人,坏人,我是不是活该天诛地灭,你又为何救我?”陆谦玉语重心长的说。

    “你这才是在跟我强词夺理!”林杏突然气的大笑起来。“陆兄弟啊,陆兄弟,你把问题看得过于简单了,你只见到了眼前,都没有看见人的背后,这小六的身份,岂是你见到那么简单!”

第六十三章,即来的敌人

    说起,小六的身份,陆谦玉的确是一头雾水,对他原本的认知,不过护卫而已。

    他是何许人也,之前家住何方,学的什么武艺,用的什么剑,真名叫什么,至今多大了,是否有婚配?这些一概不知。

    仅凭在船上相处的这短短的几天时间,发觉这个人不坏,就是色了一点,窥斑见豹,不免行事草率,不符合江湖人的规矩。

    不过,林杏似乎很了解小六的身份。

    谈到小六,自然还要说起了一个人来。

    阿泰。

    小六和阿泰两个人几乎形影不离,左右相伴,超脱于一般朋友之外,游离在异性兄弟中间,这种微妙亲密的关系,显然不是在大船上可以养成的,即便他们之前经历过生死,在这一点上,陆谦玉没有询问过老刀,保留了自己的疑问,实属不该。

    “陆兄,我说这么多,倒要问你,你可知道,当日负责屠村的那个人是谁?”林杏问道。

    “你说过的,宋白甲!”陆谦玉道。

    “非也非也!宋白甲仅仅始作俑者,在魔炎教派中,到了他这个级别,不用什么事都处处露面!”林杏说道。

    田守义在旁思忖着,闻除了问题的实质。说是猜测,不如说基本可以确定,“林兄,莫非这个屠村的人,就是你说的那个小六?”

    “罪大恶极,死不足惜。”冯少杰义愤填膺的握着拳头。“这种人,就是跟在宋白甲身边一只饿狼,宋白甲让他咬谁,他就咬谁,要是被我遇见,非要斩断他的两条胳膊不可,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陆谦玉看着冯少杰的过激反应,没法表示,想他也是个性情中人,这一点跟浪流倒是很像。

    “我在此之前,研究魔炎教派多年。根据我的了解,宋白甲,身边有两个得力手下,其名不详,可能没有真名,出处不详,只有外号。一个叫六耳猴,一个叫泰山,一个瘦,一个壮,他们就是小六和阿泰。”林杏此言一出,陆谦玉倒吸一口凉气,一想起,之前在自己眼前晃悠的两个人,居然这等心狠手辣之人,不由得怪自己瞎了眼。

    “他们藏得太深了吧?”浪流吃惊道。

    林杏接着说,“宋白甲为白旗旗主,给予他们两人的权力很大,这次叛逃魔炎教派,就是在他们两个人的帮助下才完成的,可以说,小六和阿泰,就是宋白甲的左膀右臂,这样的人,十恶不赦,我又怎么可能救他?”

    “此人不应该救。”冯少杰在一旁说。“不给他们一剑都不错了。”

    田守义瞪了他一眼,“少杰,切莫多言。”

    “他们不是你的盟友吗?”陆谦玉感同身受,苦笑问冯少杰,“你如此痛恨他们,是不是有点不够道义啊?”

    宋白甲带着魔炎至宝投奔武林盟而来,天门山为武林盟主事的二十门派之一,小六是宋白甲的手下,陆谦玉这么说,一点也不为过,他们双方,被一种莫名的关系网紧紧的联系着。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把衡量道义的尺子,我们天门山也不例外。”冯少杰不屑的哼道,“他们算是毛的盟友,在我眼里,至多是个马粪。或许,连横派申屠烈那帮老家伙,可能把他们当门盟友看待。我们天门山,建立数千年,山规第八条,就写着,误当叛徒,叛徒没有好下场,宋白甲此人,双手沾满鲜血,既然可以出卖魔炎教派,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出卖我们。”

    “那你们还来保护他?”陆谦玉问。

    “为了整个武林着想罢了。十二门派,均派出了精英,一路护送宝物前往东丘。不知道还要搭上十二门派多少人的性命

    。即便顺利到达东丘,宋白甲手里的东西,又跟我们有何干系?多半还是要落到连横派的手中。也说不定是会稽派。他们两派,在江湖中体量最大,我们天门山,还差的远哩。”冯少杰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久的说起来,一发而不可收拾,田守义在边上拉着他的袖子,毫无用处。

    但田守义还是不得不阻止他,祸从口出,这种挑拨离间,嚼舌根的事情,让人听见了,不禁对天门人的声誉有所影响。陆谦玉三人,对天门山来说,毕竟还是外人?

    “少杰,够了,别再说了。我们首要的任务,是对付魔炎教派,不是让你怨这怨那,宋白甲手里的东西关系到了整个武林安危,事关重大,魔炎教派必定不惜一切代价取回,谁得了那个东西,就是抓住了祸端,在我看来,交到连横派手中再好不过!”

    “师兄你这个道理说得通,引火烧身的事咱可不做。”冯少杰嗫嚅道:“我就是有些时候,想不通,气不过罢了。凭什么,十二门派大事他们说了算,好处他们得的多,就因为他们人多?”

    “听起来,你们武林盟内部好像不太和平。”浪流掏出酒葫芦,呷了一口,脸色慢慢舒展。

    “浪流,喝酒都堵不上你的嘴吗?”陆谦玉怒道,“你什么时候改改这个说话漏风的毛病?”

    “事实摆在眼前啊!这天下间,鱼是鱼,虾是虾,乌龟是王八。那有什么公平可言,难道不是谁的力量大,谁的拳头硬,谁的底气足,谁就有话语权吗。”浪流微醺着反驳道。

    “诸位,我们得往后看。”陆谦玉谈到这里,不想为这理不断剪还乱的事情理论下去了,他从椅子上抬起屁股,说道,“林兄,你坚守自己的原则,我定然遵从你的意思。那边,我需要回去一趟,在到达东丘之前,看来这个宋白甲还得好好相处,他手里那个宝贝,也得保护好了。”

    “我不救人,你该如何解释?”林杏问。

    “随便编造个理由,谁能不会?”陆谦玉淡淡的一笑,走到门口,推开门,冷风袭来,吹得他发丝凌乱。

    正在此时,浓云消散,月色如水,长街如绸,四周似墨,街上不见一个行人,转眼之间,陆谦玉瞧见,一个黑影从长街上直奔自己而来,他警觉的退了一步,摸索着孤寒,又过了片刻,那人,像个麋鹿是的蹦蹦跳跳而来,熟悉的样貌逐渐浮现在他的眼前。

    “王燕?”

    陆谦玉高兴地大叫一声,快步冲上去,王燕见到了陆谦玉,脚下一滑,向陆谦玉倾斜而来,陆谦玉把手伸进她的腋下,将她一把扶住,并用力托举,王燕一只手搂着陆谦玉的脖子。

    “陆老弟,好久不见了呀!”王燕说完,嘴角一咧。

    陆谦玉瞧着她狼狈的模样,心中反而顾虑起来,此情此情,莫不像陆谦玉臆想出来的画面之一。

    他想,莫不是上天在启示他什么?可怕的场景,就要成真了吗?

    王燕面色土黄,沾着灰尘,土黄之下,便是苍白,一脸倦容,嘴唇裂的流血,浑身上下的衣服,抽丝漏洞,破破烂烂的,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后背上露出一大片的雪白的肌肤,青一块,紫一块的淤青,触目惊心,此外,还有两道浅浅的伤口。

    两只鞭子,本掖在腰间的皮带上,不翼而飞了一只。

    “王大姐,你...?”

    陆谦玉想到了她与花千鬼战斗过的情景,可他无法苟同,不敢相信,花千鬼那副身板,竟然还能将王燕打成这样?

    只听她虚弱的喊道,“先别说话,陆老弟,快,快扶我进去。”

    “花千鬼那个老贼呢

    ?”

    陆谦玉把她拖到了屋里,其余的人,见此情况,全都微微一愣,浪流更是跳了起来。

    “陆谦玉,你怎么如此轻薄无礼,男女授受不亲,你赶紧把人女孩放下,快放下。”

    “闭嘴。”陆谦玉吼道。

    “嘿,刚出门就捡个女人,怎么什么好事都让你碰见了。”浪流大叫,走到门口,四处看看,把门关死了。

    “花千鬼那个狗东西,让他给逃了。”王燕喝着林杏端过来的水,一饮而尽,喝急了,咳嗽了几声,接着说,“不是他逃走了,我本有机会为你逮到这个老匹夫,不过可惜,他的救兵到了。”

    林杏走过来为她诊治,于其实说诊断,不如说看了一眼,就明白了王燕的伤势。

    “伤不重,只是过于劳累。”林杏喃喃道,“陆兄,让王女侠去床上休息,让我给你煎一副药,喝下去,好好休息个一天两天,便无大碍。”

    于是,陆谦玉把王燕扶过去,让她躺下,盖上了被子,王燕还不肯,几次起身,都被陆谦玉按下了。

    “你先别动,伤势要紧。”

    “老匹夫的事情更紧要。”王燕道。

    林杏逗留了一下,转身去寻草药柜子里抓了几把,转头扔到了砂锅里,让浪流在一边看着。

    “你刚才说什么救兵,你是碰到了了花千鬼的同伴吗?”陆谦玉急切的问道。

    王燕躺在榻上,呼吸变得均匀了,她一路逃回来,拼了命的跑,发现后面没有追兵之后,她还是不肯放松警惕,为了给陆谦玉通风报信,在迤逦的山道上绊倒了石头,不知道跌了多少个跟头,一双膝盖磕破了,脸上也花了。

    “陆兄,你且听我说。”王燕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他们是魔炎教派的人,大队人马,足有几百人,其中不乏有几个高手,我的鞭子,就被他给打掉了,你快点离开这里,说不定他们已经到了石头城!再晚,就来不及了。”

    陆谦玉点点头,既然是王燕亲眼所见,相信错不了,魔眼教派的主力终于还是来了,而之前在石头城的这些,不过就是一堆散兵游勇,危险还在后头。

    陆谦玉掖着被角,拍了拍王燕的胳膊,轻声道,“王大姐,我全知道了,你先冷静一下,到达这里,你就安全了,辛苦你了。”

    王燕太累了,五天五夜没有睡觉,抑或陆谦玉的手,给了她安全感,她缓缓闭上了眼睛,她现在需要睡一觉。

    “陆老弟,姐开始一片好心,你们得快走...”王燕似乎是在呓语。

    陆谦玉看见她睡沉了,于是转身,王燕带来的消息,无异于雨天霹雳,众人心照不宣,响雷,终究会来,迟一点,早一点而已。

    田守义和冯少杰两人,低着头,相互正在商量着什么。

    “陆兄弟,看来,我们得先走一步了。”田守义忽然起身说,“这位女侠带来的坏消息,与我们接到的山上的消息基本一致。如果我们说的不错,这次出现的一伙人,可能是大麻烦。”

    “是谁?”陆谦玉问。

    “邱鼎,魔炎君主的大儿子,人称大公子。据传此人功法甚高,手段高明。不过从未真正露过面,对此,还不能全然相信。但绝对不可以小觑。而跟随他这种人一起来的人,肯定都是狠角色,只怕这次,要有一场血战不可。”田守义回答。

    看着田守义和冯少杰紧张的样子,陆谦玉也杞人忧天起来。

    这就联系到了他另外几个幻想出来的场景。

    敌人来袭,大船沉没,浪流和林杏双双陨落。

第六十四章,临战的众人

    臆想之事,不可为真。陆谦玉也不能让它变成真的。

    天人永隔之事,经历一次足矣。

    这次就算拼了他这条残躯,也不能再让自己的朋友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故而,他开动脑筋,寻觅办法,如何抵御魔炎教派大举进攻,成了头等大事。

    靠自己终究是力量薄弱,他想到应该马上前往大船,以便,老刀等人能够未雨绸缪。

    “林杏,你如何看待此事?”

    陆谦玉打定主意之后,还要看众人反应如何,先从林杏下手,浪流是他至交,若是让他离开,还不如让他死了。

    “既来之则安之,我倒要看看,这个邱鼎大公子有何能耐。”

    林杏露出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此刻正指导着流浪煎药,苦药汤的味道再一次充斥着整个房间,每一种药的气味略有不同,这次煎煮的显然不是陆谦玉与浪流喝的那种。

    火焰在砂锅下面奋勇的窜出来,药汤咕嘟咕嘟的冒着气泡。

    “你们二位呢?”陆谦玉扭头望着天门山两个人。

    田守义低垂着头,盯着地缝里一直爬过去的蟑螂,面无表情,闻听之后,呵呵大笑:

    “我与师弟两人,翻山涉水,越过迢迢之途,可不是为了此事而来吗?如果在此退避,岂不枉费了一番功夫。回去又如何跟师傅他老家人交代?”

    “武林盟其他人到了什么位置上,为什么暂时只有我们天门山一家?这是我正在琢磨不透的问题。”冯少杰沉思。

    “十二门派其他人,不时就会达到!”

    “靠山山倒,靠人人走。”冯少杰赌气道:“一切事情,我都听从师兄的安排。魔炎教派既然打上门来,我天门山若是退却,就成了胆小如鼠之辈,就给那些个大门大派们好好看看,什么才是能立足于千年门派的威严!”

    “那好。”陆谦玉双手击掌,吸引众人的目光,“现在的局势,我们这边五个人,加上大船那边剩下的护卫,就是我们全部的力量了。”

    陆谦玉在心里详细的计算着,大船之上,有阿泰,二哥,老刀等都是以一当十,甚至是以一当百的强者,加上在两次袭击中幸存下来的三十几个护卫,双方力量对比,跃然纸。以弱胜强,以少打多,面对强敌,战一定是一场血战,凶多吉少。

    不啻于以卵击石。

    “不要!”

    这时,王燕从血淋淋的睡梦中惊醒,两鬓沁出了汗珠,在梦里,她看见陆谦玉正倒在血泊之中,花千鬼那个老东西拿着凌霄剑刺入他的胸口,接着,她听到了陆谦玉等人的谈话。

    “燕子姐,你倦的厉害,再多睡一会儿。”陆谦玉道。

    “陆老弟,你初生牛犊不怕虎,意识不到问题的严重性,对方足有好几百人,黑压压一片,又有强者压阵,可都不是废材,你们若是硬拼,无疑找死!”王燕咬着嘴唇,

    狠狠的摇头,眼睛水汪汪的。

    “燕子姐。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有些时候,是该如此了。”

    “你行的是什么山?”

    王燕很不理解,陆谦玉到底跟魔炎教派什么仇什么怨,何止此哉?

    “绝望山。”

    “你又见的什么虎?”

    “呲着牙,要吃人的,吊眼大老虎。”

    “你不怕死?”

    “怕死!”

    “你们这些年轻人啊,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王燕叹气道,“我劝不动你。随便你们吧,这种事情,恕我爱莫能助。”

    “对付这些混蛋,那用美女出手,你好生在这里养伤,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帮助了。”浪流嘿嘿笑道。

    陆谦玉敞开了草堂的大门,月下西山,夜色阑珊,宁静浓郁,吹来的空气带着潮湿。

    风雨欲来风满楼,好一个大战之前的萧索。

    陆谦玉带上几人,一同前往大船。

    前方三里处,便是石头城,低矮的轮廓,像是一只伏在大地上的小猫,安静又随和的沐浴在雪色的月光之中。

    天际欲晓,石头城中,闪烁着点点落寞的烛火,宛如一只只萤火虫。

    邱鼎让队伍停顿,在一处高地小坡上做进城的准备。

    他的面前,是一个狼狈的乌眼青手下,磕磕巴巴的汇报着之前战斗中的情况。

    邱鼎腰板挺直,嘴里嗯嗯了几声,越听脸色越难看,有青转黑。

    “失败了?”邱鼎怒吼着,“在得了先机的情况下,你们连把一群睡死过去的猪都解决不了?”

    手下跪在那,浑身颤抖,期期艾艾的说,“大公子,是属下无能,属下无能。原本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宋白甲的脑袋唾手可得,岂料,半路杀出了几个强者。他们太厉害了,我们百十个人,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这一战折损了我们一半的力量,再难组织起有效的进攻,所以在这里等待大公子,还请大公子,一定给我们做主啊。”

    “那些高手,是武林盟的人吗?”冥月上前询问。

    “应该有武林盟的人,这个我们不清楚。”

    “不清楚?”邱鼎这次真气急了,狠狠一脚,把人踢出去一丈远,“xx废物东西,到了这个时候,你居然还告诉我,你们不知道是被谁打败的,你们到底知道什么?”

    “大公子莫要着急。”冥月搭了把手,轻轻按着邱鼎的肩膀,笑道:“也不能全能怪这些小的。宋白甲那厮,又不是寻常人等。教派曾经白旗的旗主呢,若是这么容易就被我们抓到了,倒显得我们魔炎教派以前用的人都是废物。”

    冥月的手指,纤细有长,柔而不弱,力量恰如其分,邱鼎舒舒服服的扭动着脖子,笑着问,“冥月,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办法?”

    “大公子想听?”

    自然。”邱鼎惬意的说,“把你带来,是我这趟下山,做的最为明智的选择之一。你想到什么边说什么。如若不然,我就准备直接攻取大船了。”

    “大公子,你若是强攻,相信船上的人抵挡不住。不过,若是宋白甲给跑了,那碎片,可就一时半会拿不回去了。”

    人如草芥,邱鼎自然不会在乎高位之下,会藏着多少白骨,但只要关系到碎片,那才是大事。

    “冥月,你有何高见?”

    “大公子,不如这样....”冥月停下手,贴上去小声说。

    “这个办法,嗯,值得一试。减少我们的伤亡,我没这么想过。可万一...,哦,那就按照你说的去办,如果不成,我们再做强攻的打算。”邱鼎断断续续的答道。

    林杏留在了岸上,找个幽静的地方闲聊。这样也好,免去很多不愉快。陆谦玉带着浪流和天门山二位找到二哥,还有老刀,详细的说明了眼前的情况,两人的表现令陆谦玉始料不及,他们至多是惊叹一下,他们来的这么快,便没有了下文。

    老刀去报告宋白甲,转头要开会,于是,陆谦玉之好跟着一起去。

    甲板上的船舱里,此刻簇拥着大部分的护卫,宋白甲则在里面的房间里,迟迟不肯露面,时不时传来男女的嬉笑声。

    二哥等不及了,差人去请,宋白甲才懒洋洋的从里面走出来,踩在白色的袜子,穿着一件单薄的长衣,依旧带着黑色的面罩。

    “邱鼎带着人来了?”宋白甲把自己的舒舒服服的镶在类似床榻般大小的卧椅上,听老刀说完,露出了惊讶的声音,“他们现在何处,有多少人?”

    “目前还不清楚,我们的人员短缺,没往远处派出更多的监视力量,他们可能还没有进城。”老刀回答。

    “来的好啊!”宋白甲拍拍手,出人预料的笑道,“等了他们这么久,他们终于来了。”

    “难道,敌人人数不会少于百人,更有邱鼎这等高手,主公还能高兴的起来?”老刀不解的问。

    “他们人多,我们人少?老刀啊,老刀,你看错了。”宋白甲大言不惭的说:“邱鼎这个小家伙,平时狂妄至极,我与他相交不深,对他却嗤之以鼻。天堂有路,地狱无门,他既然来了,让他吃点苦头巴。”

    众人暗暗唏嘘,宋白甲是不是疯了,以目前的状态,去挑战魔炎教派的铁军,怕不是脑袋进水了吧,还是他有了底气?

    “主公,你是说,我们现在有帮手了吗?”老刀问。

    宋白甲点点头,笑呵呵的道,“邱鼎是邱凌云唯一的儿子,要是杀了他,那个老东西肯定伤心欲绝,岂不是美事一桩?”

    听他这么说,陆谦玉心存疑惑,莫不是宋白甲手中,有什么杀手锏?

    正在陆谦玉思忖之际,舱室的门被打开了,走进来,一群人。

第六十五章,到来的侠客

    舱门打开之际,众人回身望去,涌进来的人,若是星辰下了凡,形形色色,千奇百怪,什么样的都有!

    陆谦玉信从心意,一一看去。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位眯眯着眼睛,穿着草鞋,半挂袈裟,拿着黑铁禅杖的光头行僧,他先行一礼,默念着一句经文,“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老僧身边,是一位长裙仙阙,清脂淡粉,眼睛又大又清澈的发少女,她眼皮眨啊眨的,好奇的打量四周人群,口中发出小鸟呢喃,“咦,怎么说甲板上不见个人影,原来都在这里?”

    陆谦玉觉得,她至多只有十五六岁,雪嫩的小手中,提着一把比她个子还长的青色长锋剑,脚下一双金丝绣花的白色皮质长靴。她并非独善其身,身后站着两位装扮相当,同样带着是青色的长剑,仙里仙气的婀娜女人,生的样貌千娇百媚生,让许多女人忍不住妒忌。

    扛着大刀的那名男子,膀大腰圆,浑身肌肉,生的壮如水牛,胳膊比陆谦玉的小腿还粗,站起来,头顶着棚,不说话时也哼声哼气的粗犷呼吸,一个人占据了至少三个人的地界儿。于是,让他身边依照褴褛,蓬头垢面的乞丐,无地自容。

    “我说你这个臭乞丐,能注意下,别让你身上的虱子,跑到我的身上好吗?”

    乞丐边上有一个白色长衫的俊俏年轻男人,他露出万般厌恶的表情,捂着自己的鼻子,往边上靠了靠。

    乞丐抬头,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的脸,脸上的皮肤像脚那样的皲裂,眼角带着眼屎和两道丘陵似的皱纹,他尴尬的冲白衣男子笑了笑露出一口黑黄相间的牙齿,缄默不语,往前挪动了几小步。

    “诸位,诸位,看在天王老子的面子上,让一让咯,让一让可好?”这时,一个青衫男人出现在船舱之外,喊得正是堵门的抗刀的大汉,“烈阳门的那位大个子朋友,请挪动你的金步,放小生我进去凑个热闹,可以吗?”

    抗刀的男人发出牛一样的哼声,往前移了半步,又去挤那个乞丐,乞丐又往前走了两步,白衣男子怕抗刀汉子挤到了自己,遂,马上跳开了去,来到仙气飘飘的三个女子身边,贴着最小的那个女孩,二人的衣角挨在一起。

    “东丘小子,你离我小妹远点,要占她的便宜吗?”位于小女孩身后,一位身材较好,容颜漂亮,发丝飘扬的女人吼道。

    这三位女子,生的甚妙,足以打动任何男人的芳心。

    论打扮,最小的那个,身着淡蓝色纱裙,内衬粉色的短衫,面无胭脂自然透红,除了脖子上一根细小的银色项链,身上无一首饰点缀,气质略显稚嫩,但仙气最足。

    说话的这个,有女人最标志的细长瓜子脸,下巴尖尖且上翘,像初七八的月亮,脸色微凝,有络腮红,灵巧的耳朵下挂着一幅金色的耳环一对,手腕上套着一枚翡翠玉镯,穿蓝天色的长裙,脚下一双褐色的鹿皮鞋子露在裙摆外面,一头黑色秀发,梳成了流云鬓,头顶插着一根玉簪,两道垂下的发丝如瀑布,挂在脸颊脸侧,颇有观赏性,三人之中,气质最佳,秀色可餐。

    第三个女人,穿着一身深蓝色的长裙,举止得体,大方成熟,眉宇之间不生波澜,嘴唇透粉,樱桃小口,作有晚霞妆,显得有几分妖媚,沉默之时,双眼如深潭,可扫视而不可直视,放佛暗藏心事,颇为沉稳。

    “金乌谷的

    姑奶奶,我怎么敢,怎么敢啊!”白衣男子做无辜状,只得与三个女子分开,又来到了乞丐旁边,揪着鼻子,夸张的用手扇着风。

    乞丐笑不以为然,呵呵的,低头整理着衣角,发现了一小块土黄色的污垢结痂,抠下来,放在掌心观摩。

    “老乞丐,你太恶心了。”白衣男人恐惧的闪到一边,啧啧道。

    “东丘小哥,你切莫要见怪。”老乞丐笑道,“雅在内,不在外,人在世间走,哪有尘埃不留身呐?”

    “嘿。”白衣男人,讽刺道:“你是在对我作诗吗,说的头头是道,现在你们乞丐都这么闲的?”

    乞丐,仍是笑而不语,继续寻找衣服上看得见的污垢,或者翻开了衣服领子,在里面找虱子。

    “东丘派、金乌谷、白结帮、烈阳门、少林派、后面这位进来的朋友,你是什么帮派?”宋白甲的洪亮的嗓音在椅榻上响起。

    接着,他鲤鱼打挺,翻身下榻,快步穿过人群,来到众人面前。

    后来的年轻人,拱手作揖,笑道:“在下,南坪派弟子,南山南是也。”

    “原来是南坪派掌门南远的大儿子,幸会幸会!”宋白甲愉悦的看着其他人,接着说,“诸位英雄好汉,可都到齐了,等了这么长时间,可算是没白费功夫。来得好,不如来得巧,得了众多侠士相助,何惧邱鼎那个混球儿?”

    “到齐了吗?”白衣男子冷哼道,“连横派、会嵇派、天门、云顶三十六洞、书剑山庄的人在哪,是我眼睛不太好使吗?”一边说着,白衣男子一边目数着在场众人。

    察觉对方话里带刺,冯少杰急了,喝道:“这位朋友,你是哪位?”

    “东丘派弟子彦成正是本人!”白衣男子仰起头,大声说。“你又是哪位英雄?”

    “那我劝你应该找个郎中好好检查一下眼睛了!”冯少杰讽刺道,“在下天门山冯少杰,恰巧比东丘派遭到了几天,让你失望了吗?”

    “你是天门山的!”彦成愣道,“冯少杰,没听过。”

    “那你可听过,《十门剑法》?”冯少杰微怒。

    “自然听过,很想讨教。”彦成道。

    “时间正闲,不如我们去外面比划比划?”冯少杰哼道。

    “求之不得的好事。”彦成说完就要走,转身差点撞到了一根禅杖上。

    “两位少侠。”这时,老和尚挪了半步,正好堵住了彦成去路,他行着佛礼,开口道:“阿弥陀佛,冤家宜解不宜结。两位少侠,稍安勿躁,你们火气太盛,莫非是要把我这个老和尚活活烧死吗?”

    陆谦玉抱着肩膀,站在一边,笑而不语。

    浪流的视线全被三个女人中的一个吸引了过去,陆谦玉瞥着他眼冒绿光,舌舔嘴唇,咽下吐沫,不知道谁能把他的魂儿勾了去。

    陆谦玉用胳膊肘打了一下浪流,他这才收回目光,脸上带着一丝猥亵。

    那金乌谷的三个女人,各个聘婷,美女在人群中,犹如鹤立鸡群,花开山岗,格外赏心悦目。

    陆谦玉摇摇头,小声说,“浪流,使不得。”

    浪流撇撇嘴。

    眼见,冯少杰难奈不住怒火。

    田守义马上出面,调节师弟的臭脾气。

    他微微施礼,面带春风,客气的说,“东丘派的朋友

    ,我天门山素来,仰慕东丘一派秘传《山丘剑法》,故而很希望一睹风采,难怪我师弟如此急迫。但现在可不是自家比试的时候。魔炎教派的人,即将攻入石头城,我等应该竭尽所能,联合一处,共同御敌,浪费不得时间。”

    “这位兄台说的有些道理,都是自家兄弟,归属武林盟。”乞丐在一旁插嘴道。“比武有伤和气,我看莫不如这样,等会魔炎教派的人杀到,我们比比,谁干掉的敌人多,你们意下如何?”

    田守义举头望过去,顿时惊愕,感觉一团好强大的内气由老乞丐身上扑面而来,遂问,“敢问百结帮前辈,尊姓大名。”

    “老朽,穆林江。”老乞丐一边扣着鼻子一边说道。

    这一不雅举动,丝毫不会动摇田守义的敬佩之情的流露。

    “原来是百结帮三长老,愁春风穆林江前辈!在下天门上大弟子,田守义,久仰穆前辈大名,请受晚辈一拜。”说着,田守义压着冯少杰的肩膀,就要行礼。

    冯少杰一听这个名字,自不必师兄如此胁迫,也把腰弯的有那么几分正经。

    天门山两人若是如此,也到罢了。众人闻听,皆露出一副毕恭毕敬的表情,不约而同的望着这个老乞丐

    “江湖的侠客送给老朽的一个虚名罢了,天门山二位,不必如此较真。”老乞丐爽朗的笑道。

    “前辈,刚才莫怪,莫怪呀。”彦成连连道歉,俯身作揖,双手抱拳,低下头去,“晚辈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前辈在此,刚才多有得罪,还请老前辈,看在后生不知者无罪的份上,给予宽恕。”

    “年轻人嘛,心高气傲方是本色,你何罪之有。无妨,不必介怀,老朽我自由逍遥习惯了,受不得管教,这类邋遢早养成的习惯,自然是让人讨厌的。”

    扛着刀的大汉,哼道,“江湖上,谁人不知道百结帮三长老的鼎鼎大名,谁敢讨厌您呀。”

    彦成低着头,面色苍白。

    什么个情况?

    陆谦玉诧异,心道,“这个百结帮的老乞丐,竟能让江湖十二门派上的晚辈如此敬重,到底什么来头?”

    片刻之后,答案即将揭晓。

    金乌谷着蓝天色裙子的女人,在一边说道,“穆林江前辈,小女为金乌谷谷主上官百惠的二女,上官清扬,在此见过老前辈。常听家母在耳边告诫,江湖无数豪杰,而真正能称之为豪的人,不过尔尔,穆林江前辈算是一个,一套《春风化雨》棍法,出神入化,打遍天下无敌手,且有肝胆侠义心肠。今日没想到,连您都调动到这种小地方来了。大战之前,还真是给我们吃了一记定心丸呀。”

    “原来是清扬姑娘。”穆林江举头,长忆,笑眯眯的说,“上次拜访金乌谷百惠谷主,隐约还是十二年前的旧事,那会你才九岁,有幸见过姑娘一眼,便知道,姑娘天资聪慧,日后必成大器。谁知道,时光如梭,弹指一挥间,昔日幼女,如今已长成落落大方的姑娘了,真是让我好生羡慕这天地孕育出来的卓越之色啊。”

    “哈哈,天助我也,天助我也啊。”宋白甲快步走到穆林江跟前,一改之前傲慢无礼,在他跟前,恭恭敬敬的行礼,“穆林江,江湖里,棍法最强,有了你的帮忙,要灭杀邱鼎那个小儿,岂不易如反掌?”

第六十六章,碎片的下落

    面对宋白甲之时,穆林江一改随和,脸变成了一张针扎不进的铁板。

    “白旗主。东西呢?”穆林江严肃道,“武林盟十二门派,此番兴师动众,皆是为此物而来,为了确保东西还在,我等需看上一看!”

    宋白甲微微一愣,藏在面罩后的面看不见表情,话语间充满了卑微,“那是自然,自然。”

    宋白甲连连附和,动口不动身,彦成见了,急切道,“那你倒是快点拿出来给我们大家看看啊,都说这炎煌令碎片是魔炎教派的宝贝,山上让我等不惜性命护送,我倒要看看,这玩意儿到底长了个什么模样,居然能在江湖上掀起如此大的波澜。”

    “拿出来吧,搏众人一观,也好打消大家心中的疑虑。”南山南狡黠的笑道,“魔教的人,可就在城外了。”

    “能是什么稀罕物件,藏着掖着的,那东西能下崽儿吗?”烈阳门的大块头说道。

    “嘿,汉子。”彦成笑问,“你叫什么名字?”

    “澹台阳。”汉子把刀噗通一声放在地上,木板地被砸出来一条裂纹,“东丘小子,你有何指教?”

    众人唏嘘不已!

    彦成咧咧嘴,笑呵呵伸手,象征性的摸了摸汉子的胳膊,“澹台兄,你长得还真是壮啊!”

    “爹妈生的。”汉子哼道,“你又有何指教?”

    “没有,没有。”彦成尴尬的闪到了一边。

    众人回身继续去看宋白甲,他仿佛被孤立的站在人群中。

    “传说炎煌令中蕴含天地至高,无尚秘法,这是真的吗?”上官清扬拂发而谈,语气中,尽好奇。

    宋白甲嘿嘿一笑,“既然诸位要看碎片,我岂有让大家失望的道理,只不过,那东西,现在可真不在我的手中!”

    此言一出,所有江湖人哗然。

    十二门派搞出如此大的阵仗,保护宋白甲是假,护送碎片为真。

    诺大的武林盟多宋白甲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罪大恶极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哪个门派不顾背着黑锅骂名收留这等恶匪,他最好的去处应该是黄泉路。

    “你说真的?”

    南城南惊呼,“碎片不在你的手上,你没取乐我们吧?”

    宋白甲点头。

    “碎片在哪?”彦成暴跳如落地的弹珠,“瞧你这人耍的好手段,连我们都被你给骗了。”

    “碎片重要,事关武林安危,我怎可带在身上?”宋白甲娓娓说道,“我骗你们,骗了武林,自然也骗了魔炎教派。”

    “以我所见,你关心的好像不是碎片的安危,而是你的性命吧?”上官清扬道。

    宋白甲点头。

    “你把碎片藏在了别处,就是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无论哪一方失败,你都能依靠碎片,苟且偷安。”上官清扬又说。她生气了,脸若红霞,胸脯高伏高落。

    宋白甲点头。

    “善哉善哉,老和尚活了大半年辈子,今日居然让你这厮,给诳了呀!”老和尚叹气。

    “你把碎片藏在何处?”南山南脸色阴沉,“别再点头了,对你颈椎不好。”

    宋白甲点头。

    “我说了,别再点头了。”

    “碎片在一处非常安全的地方,诸位可以放心。”宋白甲说。

    “不肯说?”彦成怒道,“你这个老....”

    彦成险些骂出口,被人摆了一道,谁能高兴,正在这时,穆林江把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轻轻拍拍。

    “年轻人,莫要动怒。”穆林江笑道:“碎片之事,的确重大,否则武林盟也不必如此大费周折,派尔等到此,我曾云游四方,对炎煌令略有耳闻,山中奇人、隐士、豪侠,见过许多,众人皆说,那令中,蕴含旷古烁今的绝世功法,若是落得魔教一方,武林将永无宁日...,故而,尔等需谨记,为了整个武林,碎片切不可落入魔教手中,必要时刻,方舍得自己的性命,造福后世,此乃侠义之心,壮士之志。”

    众人面面相觑,当着穆林江的面,不好继续发作。

    “碎片下落,仅我一人知晓,只要诸位护送我前往东丘,我当即会把碎片奉上,我若死了,碎片秘密,将永远深藏在地下。”宋白甲平静的说。

    陆谦玉既为复仇而来,不为碎片,它在何处,又有何

    干系,故而当下胜于众人的浮躁,淡漠冷然,独树一帜。

    “这位朋友,碎片不在船上,你还能沉得住气?”南山南问。

    陆谦玉不知道自己身边何时多了一个人,他笑道:“不在便不在,一个吃不得,穿不得,用不得,喝不得的东西,记着它做什么?”

    南山南微微一愣,看见陆谦玉身下孤寒,眼睛迸发出万道光芒,“好剑,好剑呐...,这位朋友,您尊姓大名?”

    “小人物一个,不足挂齿。”

    “骤雨因风起,江湖上,那个大人物,不是从小人物爬起来的。”

    南山南目光锐利,观剑查人,可不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孤寒巧夺天工,无坚不摧,世所罕见,虽是一把短剑,让人遗憾,威严岂能掩盖的住?

    陆谦玉笑了笑,答曰,“在下,陆谦玉。”

    “幸会,幸会,南坪派南山南,你可以叫我阿南,如若不嫌弃,愿与陆兄交个江湖朋友。”

    “折煞我了。”陆谦玉道。

    两人在一角的攀谈,不为人知,其余众人,仍在闷闷不乐,舱室里,气氛紧张。

    宋白甲的小聪明,让人又气又恨,但不可否认,换做其他人,可能还不及他,能想出这等计谋。

    物是死的,人是活的,自己的命运,当应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正在此刻,门外,一个武林盟人的来报,魔炎教派的人在邱鼎的带领下,已经入城了,正杀气腾腾的朝着大船而来。

    鸡飞狗跳,乱做一团的现象,并不会在十二门派的队伍里出现。

    每个人表情淡然,不约而同的望向穆林江,期待这位老资格能拿定主意。

    老和尚双手合十,正在念经。

    时光正在以肉眼看见的速度飞快的流逝,烛火在跃动,烛泪在消融,风在船舱外乱撞,一头撞在了窗棂上。

    或退或战,众多侠士准备将自己的命运,交给穆林江。

    穆林江摸了摸下巴,哼道:“大胆魔教,不知天高地厚,到我中原腹地撒野,诸位请随老朽一道,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第六十七章,战前的布置

    武林盟与魔炎教派大战在即,陆谦玉随着他们一起行动,但也相对自由,不被武林盟的命令所束缚。

    穆林江德高望重,全权负责行动指挥,无人站出来反对。

    就当前局势,穆林江不愧是老江湖,心思缜密,经验丰富非年轻一辈能够攀比,他当即做出道道分析,言简意赅的安排。

    魔炎教派人数众多,至少超过了五百人,其中,超过九成是精兵,高手十余个。一流强者,不可或缺,邱鼎算是一个,听闻队伍里还有个花枝招展的女人,看似本事不小,非同小可,也算是一个,不容易对付的,留在最后对付,围而攻之,才是上上策。

    武林盟总人数有五六十人,且都是门派中的精英,论实力,当于一支三四百人的队伍衡量。

    实力对比,跃然纸面。武林盟虽然处于下风,不至于悬殊,故而,有的打。

    人数不够,战术来凑!

    敌人在明,杀意在暗。

    穆林江,入城之际,便探查过该处地形,指出:

    石头城三面环山,一面靠水,是福也是祸。

    遭遇包围,恐全灭。若入山,无影无踪。

    大船临江,进可攻,退可守。

    第一波战斗地点,当以城中三条主要街道为主,它们分别是奇石街、花石街、巨石街。

    三条街,两长一短,短的宽,长的窄,直通码头,乃是敌人必经之路。

    武林盟,按人头分配,沿三条街设下伏击,先打魔炎教派一个措手不及,当以杀灭魔教有生力量为首要原则,寻求决战时的力量对等。

    第二波战斗,当以码头为主,此乃最终决战地点,经过一波激战,还活下来的人汇聚此处,给予魔炎教派致命一击,不战胜,毋宁死。

    备选方案,倘若以上方案全不成立,武林盟全员当立即全体登船,直奔东丘。抑或在决战中失利,退至城外的山林之中,步步为营,化整为零,以自我牺牲,像磁铁一样,牢牢吸住魔教,保证大船有足够的时间离开石头城。

    战斗开始之后,大船驶入江水之中,所有船中护卫不参与街上战斗,不保证魔教会从水路进攻,他们的任务,是拼死保护大船不失。

    武林盟的人,分成了三个小组。

    第一小组,负责奇石街,穆林江亲自带队,队员有南坪派南山南,东丘派彦成,及其三派所有弟子。

    第二小组,负责巨石街,由少林派大智和尚,天门山田守义,冯少杰,及其三派所有弟子构成。

    第三小组,负责花石街,里面有金乌谷三女,烈阳门大块头澹台秋,加上金乌谷和烈阳门的二十多个弟子。

    小组分配完毕,武林盟的人散去,到各自的地点谋划,等待战斗打响。

    陆谦玉没忘还有林杏,叫上他,三个人相加,论实力绝对不输给任何小组,他们为摇摆自由人,不算在武林盟中,更不是大船中人。

    老刀曾劝陆谦玉留在大船上,一来保护大船安全,二来是恻隐之心,大船上相对陆地必然多了几分安全,可逃,可进,从水面上来的敌人,总不会多于陆地。

    陆谦玉心意已决,非险地而不入,老刀拗不过他,只好放他离去。

    陆谦玉本打算在外围支援,捡便宜,打游击。

    浪流不肯,道理说了几十遍,一门心思要去花石街,上了倔强的劲,十头牛拉不回来。

    一想到第三小组负责花石街,陆谦玉心里倒明白了,同意了浪流的馊主意。

    天边拂晓,街上连一只流浪的狗都看不见,漂浮着一层薄薄的雾气。

    按往昔来算,石头城的公鸡要开始打鸣了,可惜,等日头染红了雾蒙蒙的天空一角,石头城依旧沉静,好像是一座死去的城市。

    三个人来到花石街,正看见金乌谷三个女人躲到一处二层的小楼埋伏,烈阳门澹台秋不知去向。

    林杏遍观花石街全貌,向陆谦玉指出他的想法。

    “陆兄,你看。”林杏知无不言,言无不详,“这花石街,三条街道中,这里是最短的一条,而且长街笔直宽阔,要拦截魔教不易,唯有两侧门店可以稍加利用。我觉得,硬拼肯定使不得。应该不急不躁,等敌人与武林盟的人交上手了,从后面包围他们,打乱其部署,你意下如何?”

    陆谦玉暂无其它想法,点头,“就这么办。”

    浪流不

    吭声,头微微的扬起,脸出现仰角,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前方,如同嚼蜜,眉开眼笑,满心欢喜在脸上暗藏不住。

    陆谦玉观其貌,窥其心,这才搞明白,原来是这么回事。

    金乌谷三女之一,竖着流云鬓的女子,蓝裙丝履在窗边隐约浮现,浪流看的目不转睛。

    “是名字叫上官清扬的那个女子吗?”陆谦玉呵呵一笑,打趣道,“浪流,你个喝酒的癞蛤蟆,莫非动了春心,要吃天上的雪白的鹅肉?”

    “胡说八道。”浪流回过神来,痴痴的笑。“我吃你大爷,快点布置。”

    林杏忘了陆谦玉一眼,调侃道:“布置什么,难道为了保护你浪流心里的好上官妹妹?”

    “开什么玩笑?”浪流脸红脖子粗,惶惶吼起来,“魔炎教派的人马上就到了,这可是我第一次跟这种对手交锋,你们两个认真点,别拖了我的后腿!”

    “天底下怪事多,谁言癞蛤蟆不能吃天鹅肉?”陆谦玉笑道“要敢想,敢做,风未尝不可为你而吹,云未尝不可为你而升,鹅未尝不可为你而落,谁能一辈子低头?”

    浪流不理会,向前走去,留个背影,挥挥手,自嘲道:“什么风啊,云啊的,给我闭嘴吧,老子就是个想活下来的癞蛤蟆。”

    天依旧灰蒙蒙的,不见蓝底,云连成了一大片,空气不冷不热有点闷和潮湿,风断断续续的灌入花石街,刮起地上的碎屑,碎屑在墙角形成了小的龙卷风。

    灿烂的艳阳突然被浓云困住了手脚,挣扎了几下,不甘心的黯淡了下去,几只叽叽喳喳的燕子飞来,像利箭低空掠过,扑捉着小虫儿吃,待得它们归巢,黄口的小雏叫唤的厉害,长街上不见一人,甚至是一只猫狗,充斥着悦耳的雏鸟的哭声。

    陆谦玉此间坐在一栋建筑物的屋顶上,目光炯炯,犹似深渊,右手边孤寒,左手边好酒,呷一口,大美哉。不敢喝多,浅尝辄止,时间过了大约一个时辰,淅淅沥沥的小雨,把石头城染成了深色,长街上朦朦胧胧。

    陆谦玉还坐在原力的位置上,眯着眼睛,几个人影,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一个,两个,三个。

    几个人,变成了一群人,至少有上百人。

第六十八章,宿命的对撞

    时下正值多雨的季节,管理这江湖一隅苍穹的天公,变脸比翻书快,挥云布雨,说来就来,明媚的艳阳最多三五日高挂,再多两三日,仍不下雨,倒显得奇特。

    雨,来与不来,全是人的谈资。

    天气,是人类社会必不可少的热络。

    雨太急,遭责怪,人无法出门,无法劳作,无法游戏,而当雨在该来的时候不来,又责怪雨太慢,这就是人心看不透的准则。

    面对自然发生的事情,人总是最无能为力,最能抱怨,最滑稽,最忐忑的那个种群。

    雨是天外的来客,街上的人,是不速之客,石头城,不欢迎这等流氓,他们仍带着杀气来了。

    近秋的毛毛细雨,平添秋凉,绵长洋洒,雨幕如针织,描绘着长街队伍的轮廓。

    他们浩浩荡荡,整整齐齐,足有两百人。

    穿戴统一,皆黑袍,长筒靴。

    步伐坚硬,踏石板,声如鼓。

    表情严峻,不窃语,意笃定。

    在一片灰白色调子为主的清晨里,他们的掌中的武器,林林总总,呈现出地狱一般的洞洞漆黑。

    陆谦玉透过雨幕,屏息凝气,不动声色的观察着。

    刀手有三十,剑客有一百,短弩手七十。

    敌人低头行进,速度不紧不慢,纪律斐然,像棋盘上一群为前进而生的兵。

    队首,有三人。

    皆灰袍加身,外披锁子甲,戴渔人斗笠,气质威严,区别众人,看似队中强者,全部持五尺长剑。出奇一致的是,剑都在左边挎,身材差不离。

    在这个江湖上,终究是剑客较多,剑路最为好走。

    历来的规矩,无可厚非争辩,看那从亘古传至下来无数精妙的剑法,培养了多少风华绝代,盛极一时的剑客?足以说明,江湖里未必全是剑,而剑,就是江湖。

    三人众,步匆匆,小心翼翼,眼观三方,花石街左右两侧的店铺被扫了几遍不止,前方的街道空荡荡,不见活物,正因如此,警惕才显得必要。

    陆谦玉在暗处,观人而不被察觉,与雨幕融为一体,像屋檐上的走兽雕塑。

    针织小雨,一遍又一遍的清洗着空气,洗去了浮躁,剩下了淡漠。

    陆谦玉浑身湿透了,凉若玉石,头发凌乱着,雨水沿着他的脸颊变成了小小溪,衣服贴合皮肤上,燥热在毛孔里堵塞,如落水鸡。

    他摸着孤寒,虾似的弓身,目光像一颗钉子,紧紧锁定魔炎教派的队伍。

    黑眸里,敌人的队伍正在一点点的变大。

    敌人转瞬即至长街中央,是三人形列,头尾相距,约有五十丈长。

    流浪在陆谦玉身后,一脸猴急,紧握双拳,雨浇不透,风撼不动。

    陆谦玉深悉,他的急,不为敌人,不在此处,包括他的魂儿,全在那个名叫上官清扬的姑娘的身上。

    这就是爱情的力量,摄人心魔,毫无道理可言。

    “敌人杀到,何时动手?”浪流低吟,雨声密集的砸在屋顶上。

    “该出手时就出手,陆兄,别着急啊。”林杏在浪流侧身,保持与陆谦玉同样的态势。

    “再等,黄花菜都凉了。”浪流说。

    陆谦玉转身,对唇竖手指,打趣道,“癞蛤蟆,你慌什么慌,莫不是怕白天鹅伤了?正所谓,好戏不怕晚,好菜不怕等,好男不愁娶,该你出手的时候,我倒担心,你怕!”

    “我怕?”浪流脸上鄙夷,缩了缩脖子,“世间能有何事让浪大爷缩脖子?”

    “下雨!”陆谦玉指天笑道。

    “别说几场雨,下刀子,老子也不在乎。”

    两人对话,

    余音未落,敌人行进间的队伍,忽然停下,像受惊的羊群,失去了指挥,大乱方寸,其后又以最快的速度稳住队列。

    烈阳门澹台秋,一马当先,拉开伏击序幕。

    他一人一刀,如天神下凡,杀气腾腾,从街边的铺子里鱼贯而出。两扇板门先行飞出,砸倒一排的人,澹台秋冲入敌群,拎着厚实的大刀,抡圆了胳膊,再砍杀两人,嘴里振振有词。

    “一群鼠辈,魔炎匪徒,到此止步,烈阳门澹台秋为取得尔等性命,在此恭候多时了。”

    敌人不约而同的看一眼,倍感滑稽。

    汉子虽猛,毕竟是个孤身,形单影只,拿屁来斗?

    话不多说,几十个人,全力攻来。

    两三回合,大刀下再添五六鬼魂。

    澹台秋的刀,长六尺,厚如一本书,一刀斩下,当数百斤,那可不是普通兵器和腕力,能够抗衡的了得,冲上去的人,抵挡不住一下,武器横飞。

    一位强者看罢,态度蔑视,说了声,“我当何人如此猖狂,原来是武林盟的鼠辈,待我解决了你。”

    陆谦玉所见,那魔炎的强者,抽剑,阔步,出手,一气呵成,动作迅捷,剑法潇洒,先刺后砍,砍完再扫,招招逼迫。

    澹台秋非庸人,刀法纵横,颇有套路,一把大刀在他的手中,像耍匕首那般灵活,攻守之间,转换不过片刻,十三四招尔尔,最后,竟然悄无声息的完成了由下风局面到上风的华丽逆转,抓住对方空挡,长刀举起,带着巨大的能量劈下。

    魔炎强者手中的长剑,不是粗糙烂品,竟然扛不住摧枯拉朽的一招,倏然两声钝响,剑断了。

    那人惊讶之余,后撤了几步,看待澹台秋的态度,已不是之前那般轻蔑。

    其余人等,又如蝗虫,围攻而去。

    三个身影,从楼顶窗口一跃窜出,如空中之缎带,雨里之细柳,舞中之仙子,飘飘落下,立于敌人中间,挥剑便杀。

    “还不上?”浪流看到这里,等不及了,跳下屋顶,身影在雨幕下模糊。

    “这个冒失鬼!”陆谦玉抱怨一声,“从来都是一意孤行。”

    遂,跟着跳下。

    “人家为了求爱,我们为了求死,这就是区别呀!”林杏嗫嚅着,在每两个相邻的屋宇之间跳跃前进,同时,瞅准了时机,打开了药匣子,掷出乱七八糟的暗器,一大堆。

    魔炎教众面对袭击,表现出了高超的素质,他们迅速填补空缺位置,将金乌谷三女和澹台秋分开包围。

    三名强者,首当其冲。

    两个人直奔金乌谷三女而去,各与上官清扬和另外一位成熟女子战在一处。

    一人带几十个手下,拦截陆谦玉。

    手起剑落,犹如切瓜砍菜,两个敌人惨死孤寒之下。

    血,绽如花,凝如脂。在雨水中慢慢变淡。

    林杏的暗器又收割了几条生命。

    场面一度向着武林盟想要的方向前进了一个格。

    走近一点,陆谦玉见到魔炎强者,长得高高瘦瘦,其貌不扬,独两道刀眉赏心悦目,锁子甲,挂前胸,贴后背,分明是为了保护要害而准备。

    照个面,那人对陆谦玉冷笑,“武林盟的小小杂碎,你们终于全都冒出来了。”

    陆谦玉不喜欢这个称呼,他与武林盟,并无关联。于是,冷哼,“武林是武林,我是我,谁是杂碎,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话音刚落,交上手后,对方闭嘴,因为陆谦玉的攻击又快又急,角度刁钻,需当做强者看待。

    陆谦玉边战便思索对方招数,很快发觉此人是个异类。

    为什么说?

    敌人不

    算强,也不弱,招式平平,陆谦玉自认胜过了他一截,但此人胆大心细,剑法古怪,只攻不守,采取的是两败具伤的打法,大大出乎陆谦玉预料之外,他有几次好机会,迫于对方不要命,陆谦玉不想受伤,只能把反击全盘推翻,另寻它法。

    十五六招,很快打完,两人居然在伯仲之间,胜负难料。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等狠辣的招数,陆谦玉头疼欲裂,攻不是,守不是。

    两条道路,总得选一条践行。

    陆谦玉向来倔强,偏不信邪。

    遇敌交战,比的是招,拼的是气,若想着还有退路,如何能发挥出全部实力?

    所以,陆谦玉要比对方还狠。

    此人是狼,陆谦玉要当虎,此人是鱼,陆谦玉要当水禽,他不怕死,陆谦玉则更不怕死!

    以暴制暴,输也痛快,胜也痛快,陆谦玉重振旗鼓,第二次发力,便是一味的猛攻了。

    无剑胜有剑之道,陆谦玉摸到了门槛,此时不拿出来实践,更待何时?在此之前,陆谦玉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对练,现在敌人给了他这个机会。

    何为无剑胜有剑之道?

    想到什么便用什么,无论用什么,皆指向致命要点。

    事实证明,陆谦玉的想法是正确的!

    那人力量,速度,灵敏,聪慧,全方面皆不是陆谦玉的对手,现在连在引以为傲的凶狠上也一败涂地。

    陆谦玉十招破敌,对方败下阵来,扼腕之时,陆谦玉趁其不备,满怀杀心,一剑出手,孤寒轻松划开了锁子甲,入皮肤达一寸,破开了他的肚囊,这一破,对方生机丧生,器官流落了一地,倒在雨水里挣扎几下,很快气绝。

    经此一役,陆谦玉力气微降,仍有资本,协助浪流而去,路遇几十敌人,伤三四人,斩三四人,落入包围,不免苦战。

    浪流一路冲到金乌谷三女身前,四人合力,斩敌人二十余。

    上官清扬也是在这个时候注意到浪流的:

    那人是谁?

    一身邋遢装,身材匀称,年纪轻轻,五官和谐,目露凶光,时不时用眼睛猥琐的瞄着自己。

    是自己,还是自己的妹妹?

    上官清扬不太肯定。

    无论如何,有此人相助,如虎添翼,锦上添花,局势一度轻松,死死压住敌人,始终攻不进这铁桶一般的防线,外面是一个个倒下去的尸体。

    林杏善用暗器,最好躲在高处,杀敌十余人。敌人才反应过来,它们应该重新制定优先击杀级。林杏威胁太大,不得不重视。

    二三十人跃上屋顶,死两人后。林杏不得已,舍远求近,亮出匕首对抗,时不时有敌人从高处落下。

    另外两条长街,情况不明,陆谦玉来不及多虑,按照预先战术,众人打了就跑,到达第二地点,为决战而眼睛蓄锐。

    敌人伤几十人,死几十人,意图达到,岂有不走的道理?

    金乌谷三女,实力最弱的是妹妹,两位大姐一边抗敌,一面将她保护,三个人业已被围,即便浪流从旁出手,仍然是短时间内无法突破。

    转眼之间,花石街一头,又有大批敌人增援而来。陆谦玉身在外围,看得仔细,约有二三百之多。

    陆谦玉恍然大悟,他们碰上敌人的主力了。

    偷袭成功的轻松劲从各位脸上不见了踪迹,只剩下麻木不仁的砍杀。

    陆谦玉朝着浪流喊了一嗓子。

    “癞蛤蟆,此时不撤,更待何时?”

    “想走?”其人在后冷笑,“问过我手里的剑了吗?”

    陆谦玉惊讶,回头,见一魁梧的汉子,呆呆的笑。

第六十九章,宿命的对决

    陆谦玉见此人,生的粗眉虎目不见善良,膀大腰宽,孔武有力,有几分威猛。便知,等会儿动起手来,将是个极为难缠的主儿。

    男人说话时,桀骜而笑,表情做作。大手如熊掌,皮肤泛姜黄,持一把精美大剑,剑鞘褪去,剑身银光闪闪,毕露锋芒。

    陆谦玉眼神在剑上留下时间不少,甚至发呆。

    此剑,身长五尺,手掌宽,剑柄处嵌数颗光彩熠熠,晶莹剔透的红色宝石,宝石是稀罕货,剑的价值、品级,好坏,自不必妄加猜测,定是一等一的宝货。

    雨水打在剑身之上,发出啪啪的声响,炸开了花。

    男人倚剑独立,身侧无人。圆目怒张,无惧雨水,蔑视浅笑道,“尔等蠢货,遇到了我,还想活着离开?”

    陆谦玉凭剑识人,不敢懈怠,心里严肃,口中轻薄,“废话从废物嘴里说,魔炎废物,莫要张狂,我这就要走,且看你如何留我!”

    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两人立场分明,注定尿不到一个壶里去。

    话落,动手。

    仓促的出手,不留任何余地;

    炸裂的剑招,不予半分善意。

    男人之间的战斗,是一种暴力美学。

    电光火石之间,陆谦玉与此人搏了两手,轮到第三招,难以为继,脚下一扭,从进转退,迅速后撤。

    两招之下,胜负可分。

    他的手臂上被对方两道连续挥出的剑锋震得发酸发麻,内息大起大落,极不稳定,血气在身体里乱窜,浑身力气泄了大半,孤寒嗡嗡的乱颤,竟险些拿不稳。

    第三招,胜算渺茫!

    陆谦玉心里琢磨,此人武艺高强,远在自己之上,何许人也?

    请报有言:这一队魔炎教派中有两大强者,一是魔炎大公子邱鼎,二是一位妖娆的女人。

    眼前这个男人,武艺领衔其余强者,莫不是大公子邱鼎?

    第三招后,呼之欲来。

    对方一剑劈下,陆谦玉躲闪不得,推送孤寒格挡。

    咔嚓一声。

    两把长剑,不亏神兵之名,刃与刃之间,安然无恙。

    孤寒无碍,陆谦玉则遭了罪,这一剑,力量有几百斤,他整个人,像风吹的树叶,身不由己,鞋底摩擦着湿滑的石板地,退出去三丈之外,若非孤寒插入石板,十丈开外也是有的。

    回想那一招,陆谦玉惊出一身冷汗,汗和雨水混合,对方看不出陆谦玉的窘迫。

    “真是一把好剑!”邱鼎迟疑,不禁慨叹。

    他手中这把泽川,乃取自九阳山玄铁铸成,经过巫妖水淬炼,重八十斤,一剑挥下,少说两三百斤,剑刃削铁如泥,吹丝断发,数十年间,未遇敌手

    。方才一击,纯是力量与力量的制衡,竟然与对方手中的断剑打了个平手,这等稀罕事,如何让邱鼎不称奇?

    陆谦玉手腕酸疼,差点震断了,接下去,得长个记性,不能硬抗才是。

    邱鼎严肃的打量陆谦玉,计上心来,笑道,“这位汉子,你是姓甚名谁?”

    陆谦玉直起腰,冷道,“我是谁,不重要。我来问你,你可是邱鼎?”

    “算你是你有见识!”邱鼎笑道,“既知是我,还要打下去吗?束手就擒,我可勉为其难,破例一次,免你一死。”

    “无聊的想法。”陆谦玉道。

    “良禽择木而栖,我爱惜人才。”邱鼎止住攻势,善面笑道,“武林盟,一群不知寡廉鲜耻的废物,能成什么大事?迟早必亡,今日这战,你们毫无胜算。好汉何不及时转变思维,跟着我魔炎教派做事,一统江湖,指日可待,享尽荣华富贵,美人簇拥,岂不快哉?”

    “如果邱鼎公子当真无聊,喜欢说这些无头无脑的大话,那我管不着,那你请自便。

    ”陆谦玉冷笑。

    “你觉得你们能赢?”邱鼎仰头傲慢的说道,“你难道不懂,蜉蝣撼树的道理?”

    “具体事情具体分析,蜉蝣撼树,有何不可?如果连试试的勇气都没有,怎么知道这树,其实就是个烂木头?”

    陆谦玉重振旗鼓,正欲再战。

    他敌不过对方,是事实,但也不能说走就走,弃所有人于不顾,他这边扛住了邱鼎,浪流等人那边压力就小,寻个逃出去的机会,再行打算。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要么投降,要么死!”邱鼎用看待蝼蚁一样的目光审视着陆谦玉。

    “你是在浪费时间。”陆谦玉道。

    “既不为我所用,就该被我所杀。”

    陆谦玉提剑,走去,距一丈,目光苦大仇深,说:“魔炎逆贼,少在那大放厥词!”

    “这个江湖,从来都是认剑不认人,说大话,也可要靠实力的,别说你能杀我,你若是能够在我手下不死,我就承认你一个豪杰!”

    “区区虚名,用不到你来承认!”

    “无可救药,可惜可惜!”

    陆谦玉心间一横,脸色阴沉,余光扫视战场,正发现长街一隅,烈阳门澹台秋被几十个人围攻,深陷苦战之中,魔炎人数众多,晃动的人影和武器,将澹台秋的身影淹没,只剩下一把大刀在漫天飞舞。

    澹台秋气喘吁吁,大刀左边一扫,是二十把剑,右边一挥,是三十把刀,敌人连绵不绝,战斗永无尽头。

    他呼啸着,怒吼着,声嘶力竭。

    “来吧,都来吧,你们这群可恶的杂碎,来尝尝大爷的厉害,杀光你们...。”

    话音未落,一把刀插入他的后背...

    澹台秋大刀一挥,将身后两人变成四段。

    接着,又一把剑,砍在他的腿上...

    澹台秋微微屈身,抓过一个敌人的衣领,把他甩到了同伴的剑上。

    然后,又是一道伤口...

    无数刀剑向着他身上砍去。

    大个子,躺在了血波之中...

    “跟魔炎教派作对。”邱鼎指了指澹台秋的死,“那就是下场。”

    陆谦玉则指着一地魔炎教派的尸体说,“你一意孤行,这也是你们的下场!”

    邱鼎气的脸红,攻击已到,一剑斩下,力量更甚之前,陆谦玉怎敢硬吃,立即撤步跳开,原地石板,在力量的猛烈撞击下,碎成一块块。

    邱鼎旋即跟上,连续出剑,陆谦玉只退不攻,不与对方做任何肢体接触,连续几个回合下来,邱鼎砸坏了不少石板,看出了陆谦玉耍的小伎俩。

    “避而不战,你想在这里拖住我?”邱鼎哼道,“雕虫小技在我这里可玩不转,今日,除非九天神佛下凡,否则谁也救不了你们的性命。”

    邱鼎再度发力,杀气腾腾,似乎要将陆谦玉淹没,这次陆谦玉有了更强的危机感,于是加速逃离。

    丢人总比丢命强,陆谦玉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力量全都倾泻在腿上,他打不过,还逃不过吗?

    陆谦玉从小在石翁的指导下学习轻功,后又在某些投宿陆家的江湖食客手下学习晋升,自我感觉轻功并不差。无论是翻墙入院,登台上树,皆不在话下。跑动起来,狮子别想追上。对方又不是个狮子,想追自己,怕不够火候,若是没有这点自信,陆谦玉还敢孤身一人拦住邱鼎?

    邱鼎大剑挥洒,气势吞海,招招致命,猛攻了好一阵,陆谦玉不战而逃,逃的快,逃的巧,他在后面苦追。

    两个人从地上打到了房上,邱鼎大剑把房上开出了一个窟窿,双双坠入店铺,剑气洗劫了一番,陆谦玉撞碎了门窗,出现在另外一条街道上。从那边兜了一个大圈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邱鼎浪费了许多时间,只差那么一点

    便能置面前讨厌的家伙于死地,可差了半寸,结果却天壤之别,对方依然活着,他活着,便是邱鼎的耻辱。

    “可怜的蝼蚁,你到底要逃到什么时候?”邱鼎停下来,喘着粗气,他一边要进攻,一边要追击,力气自然比陆谦玉下降的厉害。

    陆谦玉觉得自己的心几乎要跳了出来。

    “打是打不过的,不逃是笨蛋,你生气,要杀我,可要先追上我不可。”

    邱鼎稳了稳内息,深吸一口气,提剑说道,“你这人,够混蛋的,老子可没时间陪你胡闹,暂且留你一条小命,日后再来取。”

    见到邱鼎要走,陆谦玉讽刺道:“邱鼎小儿,现在哪个要逃?”

    “无聊的激将!”

    邱鼎哼了一声,不理会,转身离开。

    陆谦玉紧握孤寒,追了上去,出手极快,一招蛟龙出海式,长剑直刺邱鼎的后背。

    邱鼎有察觉,有准备,岂料陆谦玉速度太快,挥剑挡开,只差半寸,险被刺中后心,惊得他后背发凉,心头一颤。

    战斗绝不容许有假设,那一剑足以致命。

    陆谦玉被弹开了几步,笑道:“邱鼎小儿,想逃跑,问过了我手里的长剑没有!”

    邱鼎无奈的摇头,“你还真是让我有非杀了你不可的**。”

    “所以。”陆谦玉耸耸肩,“我就在这,尽管来战。”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邱鼎冷冷的说,“我见过有人求财,想要一生荣华富贵的,有人求福,想要一生平平安安的,有人求官,想要压人一等,偏偏没有见过有人求死的。我劝你一句,玉盘珍馐有无数,等你去品,魅色佳丽有万千,等你去玩,山水景致有重重,等你去阅,盖世神功有玄妙,等你去学,别在这里碍事!”

    陆谦玉听后,捧腹大笑,“邱鼎啊邱鼎,亏你说得出这么多话来,你知道我是个贪人吗?玉食我要吃,美色我要拥,山水我要趟,神功我要学,而你,我也要拦。”

    邱鼎勃然大怒,实力提升到无以复加的地步,真是被陆谦玉气的从内到外得冒火。

    “蠢东西,我要抽了你的筋,剥了你皮。”

    陆谦玉仰起头来,淡淡一笑,“你得先抓住我再说。”

    “你以为能逃得了?”邱鼎往前走了一步。

    陆谦玉往后退了两步,“应该可以逃,不妨你试试?”

    “你能要点脸吗?”

    “脸有何用?”

    邱鼎何尝不想一举杀了陆谦玉,免得日后麻烦,通过刚才交手中就可以看出,这小子实力整体落后于自己,剑法妙是妙,力气不足,接触即溃,唯独这逃跑的功夫和嘴皮子着实厉害,邱鼎轻功在魔炎教派中公认的不高,二流达不到,三流水准,有不少护卫更胜过他。

    寸有所长,尺有所短,轻功不强,并不能遮盖邱鼎的光芒,是因为他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修剑上,在剑术上,鲜有敌手。

    陆谦玉也就那样,两个人一比,流氓对恶棍,一丘之貉,半斤八两,分不清谁高谁弱。

    只要抓不到陆谦玉,邱鼎固然有登峰造极的剑法,全无施展的余地,那点优势就在纸面上,做不得数。

    邱鼎若是不追,陆谦玉就像是狗皮膏药似的贴过来,从背后偷袭,反复下去,总有成功的时候。

    邱鼎进退不得,心情郁闷,恨得牙根子痒痒,于是,情急之下,想出还有一个办法。

    呼来手下,将陆谦玉围而捉之。

    并由邱鼎亲手宰了这个混蛋。

    “杀了这人,赏金五百。”邱鼎大喊。

    大批敌人掉头,向陆谦玉而来。

    陆谦玉冲邱鼎做了个鄙视的动作,接着转身就逃。

    吸引邱鼎来追,是陆谦还能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第七十章,宿命的交流

    时间约来到了上午十分,石头城外的无尽密林,仍有着夜晚一样的阴郁。

    陆谦玉还是第一次跋涉此处,不知要到何处去。

    邱鼎发了疯的狗一样的在后面穷追不舍,他走的是陆谦玉走过的路,远远地把一群手下甩在了身后,陆谦玉走的是从未走过的路,一路前行,以邱鼎的力气耗尽为终点。

    陆谦玉穿过了成片的松柏,跨过像矮墙似的带刺荆棘,踩着绿草的地毯,看见一条鹅卵石为底的清澈小溪,有些黑身白肚皮的小鱼,正在水草间自由快活的游来游去,山中的树木葳蕤挺拔,傲然而立,无不生长着繁茂的枝叶,风习习的吹,落下无数的水滴。

    淋淋的小雨,不再任性,天放晴,阳光灿烂,而树林中的雨还在下个不停。陆谦玉裤管沾泥,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干爽的清洁地儿。

    路程随着时间拉长,时间因为思绪儿变短。

    陆谦玉累了,倦了,腿下沉,腰里酸,也无聊了,驻足回头看。

    邱鼎,果不其然还在,正倚着一棵树看他自己。

    “跑啊,我看你能跑多远。”邱鼎冲他挥手,吼道:“嘴欠的,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也有办法把你抓回来。这个江湖,谁也不能杀你,你只能死在我的手里。”

    陆谦玉恭喜自己,成功惹毛了邱鼎。

    现实与他预想的差别很大。

    他本来要把邱鼎从战场吸引到了另外一个街区,相信对方不是个浪费时间的人,看见追不上自己,自然离去。

    届时,金乌谷三女,浪流,还有林杏几个人便可以化解危机,依靠他们的力量,对付魔炎教派的蟹将虾兵,自然不在话下,无论如何都能逃出升天。

    届时,邱鼎返回,为时已晚,一切都在陆谦玉巧妙的算计之中。

    天偏不遂人愿,人则不遂天意。人无法想到身后的事,视线无法直视人心,正如**密布,太阳会突然从密布的云层中挣脱,对着大地绽放万丈光芒的道理一样。

    邱鼎穷追猛赶,直至此处,还不放弃,照此下去,陆谦玉力气见底,到时候,免不了要打上最后一场。

    “邱鼎,想不到你如此心胸狭隘,追了我几十里,竟然还不放弃。”陆谦玉晃动着脖子,弯腰捏着自己的膝盖,挖苦对方,“你来石头城,难道不是为了夺碎片的,我身上没藏着碎片,你千方百计,追我又有何用?”

    邱鼎语出惊人。

    “十大家族是碎片的守护者,你说,陆家子嗣的手中没有炎煌令碎片,问天信不信?”

    邱鼎心绪平稳,对暗中调和着气息有利,他不急不躁,信心装在肚皮里,迟早能追的陆谦玉吐血,届时要杀要剐,还不随他?

    且不看邱鼎破烂的轻功,其本人的实力,搁在江湖里,站在第三梯队绰绰有余,多少侠客,苦其一生,挤破头了,终究也走不到这个位置上。

    还是老刀那一套说辞。

    江湖只有七种侠客。

    第一类,背着刀剑滥竽充数的普通人,江湖上的下等人。

    第二类,会三脚猫的功夫,自以为是的混江湖。

    第三类,武艺平平,造诣不高,多为各门派的子弟。

    第四类,功法精湛,游刃有余,称之为高手。

    第五类,身怀绝学,以一敌百,大名鼎鼎。

    第六类,登峰造极,以一敌千,如雷贯耳。

    第七类,脱凡入圣,一夫当关,群英朝拜。

    邱鼎这种身怀绝技的强者,花掉的力气,补充容易,他总有办法。

    陆谦玉虽然有《千军破》和《河山剑法》加身,实力比邱鼎差了一大截,刚刚爬上了第四梯队,这已经用上了吃奶的劲。

    在调集气息的要领上,陆谦玉比邱鼎,似孩子比成年人。因为他根本没学习过,如何在短时间内,提取力气。

    按照世间常理,他唯独明白,人是铁饭是钢的白话真理,人饿了,需得吃饭,饭就是力气。

    他看见,身边巧有一棵歪歪扭扭的无名树上,结着一些红色的浆果,像是苹果,比苹果小得多,又像是海棠,比海棠要大得多,管它是什么,陆谦玉趁邱鼎放松之际,去摘了几颗,放在嘴里快乐的咀嚼。

    对于

    邱鼎发现自己是陆家子弟一事,陆谦玉毫无意外,不想自通。他手中的孤寒,世间就这么一把,另外一把,是它的一半。邱鼎从此找出端倪,还不容易?

    “邱鼎,你总不能看见个女人,就认为是美女吧?”陆谦玉无奈的笑道,“我是陆家人,不假,又能如何?陆家的碎片就一定在我身上?只怕这次,你要白忙一场咯!”

    树林中的野果,看似丑陋,水分极多,咬一口,酸液满嘴流。

    陆谦玉用门牙切开野果的一半,用后牙碾碎了果肉,口腔里充斥着苦涩的滋味。咽下去的时候,却有一种幸福的饱腹感,不啻于一道美味佳肴。

    邱鼎冷笑几声,“十大家族的陆家,曾经赫赫有名,固然找不到碎片,若能杀了你,自然也是好的,随后我再自己去找碎片的下落,又有何不可?”

    盯着陆谦玉吃东西的嚣张样子,邱鼎又气又馋,喉咙暗暗翕动,悄悄咽了一口吐沫。

    他看了看周遭,惨得多,与野果子树无缘,不过不要紧,他耍弄心机,起身走去,不出所料,鸠占鹊巢。

    陆谦玉看见邱鼎行动,以为对方要追,乖乖的逃开,退到了三十丈开外,临走的时候,还不忘摘下两颗。

    “你逃什么?”邱鼎嘲笑。

    来到树下,仰头望着,一颗颗野果,像是点缀在树枝上的璀璨宝石,他的肚子很没骨气的小声叫了几下。跳起来,摘下一颗挂着水珠的剔透果子。

    它红一半,绿一半,阳光照射充足的地方是饱满的,背阴的地方是青涩的。

    “我不逃,等着被你杀?”陆谦玉一边吐出果核,一边不客气的说道。

    “你逃了,你一样会被我杀。”邱鼎用衣角擦了擦果子,咬了一口,舌苔动动,不禁酸的皱眉,“十大家族,辉煌在三百年前,而现在无疑就是个笑话,如今,还能露面的也就那么几个。十二门派中金乌谷,连横派,只可苟延残喘。而你们陆家,就像是被丢尽了茅坑里的石头。遗忘了不要紧,又臭又硬的。你看看你自己,是个什么狼狈样子?”

    陆谦玉哼了哼,不言语,继续听邱鼎说。

    “你手中那把断剑,想不让人好奇都难。”邱鼎解释着,“江湖里,好剑又不是好女人。能与我手中泽川抗衡的神兵,一双手便能数尽,而他的的名字,便是孤寒!”邱鼎说。

    “你邱大公子,若是蝉不知雪,魔炎教派,将真是个笑话。”陆谦玉说。

    两个人对着啃果子,隔着三十丈说话,场面一度非常和平。

    树下的泥土很松软,陆谦玉大大方方的坐下去,屁股上沾着泥,压出一个小坑。

    邱鼎则靠着树,屈膝,耷拉个眼皮,看地面。

    “我曾经通读中原武林秘史,那里面,记录有江湖十大家族的秘传。虽然内容寥寥无几,终究还是能找出来一些的。”

    “当真有闲人去编造这种无聊东西。这类秘史,空穴文字,你也敢相信,不怕引到了认知的沟里去?”陆谦玉嘲笑。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邱鼎把果核扔向陆谦玉,笑道,“上面说,你陆家有一本《千军破》剑法,可谓出神入化,万剑至尊,今日我很想一见,不妨你给我耍耍?”

    陆谦玉解下零散的发髻,整理着湿漉漉的头发,信手几下,梳成了男子的流云鬓。口鼻里进出皆源自大自然馈赠的绿色气息,无比清新,使之心态平和。

    “世间剑法,是有强弱,哪有至尊,我毫不忌讳,可以告你,《千军破》余下的几招,对付烂人还行,对付强者,拙劣无疑,我早有放弃的打算。”

    “放弃?”邱鼎微微一愣,大声笑道,“有点意思。陆家人居然不用陆家的剑法,哪你用的是什么,方才打斗中,你那一招一式,甚是随意,莫不是《千军破》吗?”

    陆谦玉摇头,“说是,也不是。不全是。祖上的剑法,怎么敢扔?”

    邱鼎糊涂了,“是与不是,你最清楚,但要我说,《千军破》厉害自然有它的道理,江湖上的人不会乱说,想必之前这剑法当真称霸一时,然而,江水拍岸,春追冬去,青出于蓝的剑法,还是有的。”

    邱鼎爱剑,对剑的理解到达了一定的高度,算是个大半个剑痴,魔炎教派人尽皆知,即便中原侠

    客也有耳闻。至今二十岁年纪,才逐渐接手教派事物,为邱凌云分担,算大器晚成。

    以前那段时光,令其人,无不泡在修剑之中。

    小仙登峰上,有专门为邱鼎修建有练剑场一座,占地四百亩。邱鼎天天在此报道,每日练剑不少于一个时辰。邱鼎出手大方,该地汇聚了四方剑客,日日与强者比试,破招无数,赢多输少,也可能是对方故意承让,因而邱鼎的剑道,在于一个破字。

    邱鼎本身就是个练武人才,后天又努力,武艺进展飞速,到了令人乍舌的地步。

    且看江湖中这类高手,哪有这般年纪轻轻?

    任何成功的背后,必然是汗水和天资的双重推动。

    如今邱鼎剑术有大成,潜龙出渊,搅起风云,一鸣惊人。

    谈起了剑,打开了陆谦玉的话匣子,他对剑,有兴致。

    两队对视,气氛潜移默化。

    邱鼎脸上的杀气消弭了大半,表情游离在友善和恶意之间,这很有意思。

    陆谦玉心情放缓,揪着身边的嫩草,淡淡的说道,“邱鼎,我与你看剑的想法不同。”

    “有何不同?”

    “你在意的剑道,与其他剑客的道大同小异,照猫画虎,走的是别人的路,不是我要走得道,”

    “你走什么道?”

    “无剑之道。”

    “何为无剑之道?”邱鼎兴趣盎然。

    “你有剑,当无剑来用;你无剑,当有剑来用。剑在心中,从不离身。这便是无剑之道。无剑之道,才是一名剑客,通往巅峰大途之门。我在门口转转,尚不能进入,稍加时日,我便可以摸索的更深,你信与不信?”陆谦玉夸夸其谈。

    “这是什么说辞,有趣,有趣。”邱鼎打破趋于静止的氛围,往前走了几步,大笑道:“依我看。有剑,就是有剑,无剑,就是无剑,无剑便是赤手空拳,怎么打得过有剑的人,你这是在开玩笑。”

    陆谦玉猛地站起来,邱鼎微微一愣。

    陆谦玉退了几步,邱鼎就笑了,停下来,不再走。

    “人人对剑的理解不同,所行剑道不同,你不能说我说的不对,我也不善讲,你说的错误。可能我们说的都对,又都不对,剑道深不可测。犹如路在自己的脚下,一直往前走,要么是平川,也许是大山,可能是江河拦路。江河处,你以为路断了,其实,你看一看,在远处还有一座桥,很多人就到此为止,到不了对岸去,自然难成大道。”

    “你说的可能也有道理,我不便与你争论。”邱鼎点头,笑道:“你不用退避,我跟你聊得正欢,你说的,我听起来新奇,难得有同道中人,可以吃果子论剑,等会儿杀你便是。”

    “你别忘了,你抓不到我。”陆谦玉不屑的说,“你这人,他自以为是,靠着别人的剑法修炼,与照着图画临摹,有何区别?”

    “你这个人不是自我?”邱鼎反驳,“若能把图画临摹的一般无二,便也是一种大道。先集合百家之长,后开创一家先河,此为亘古不变的道理。”

    “你当这山,是什么形状?”

    “山自然是长。”邱鼎诧异,“为何说起山?”

    “我见它是圆的。”

    “山哪有圆的?”

    “山为什么不能是圆的?”

    “因为它是一座山。”

    “因为,我们在山中!”陆谦玉说。

    邱鼎怔怔,当即笑道,“我明白了,你这家伙,不可理喻。”

    “你明白的,应该是,局中者迷,山中者乱。”

    “你非常有趣。如果不是陆家的子嗣,说不定我发发善心,就把你给放了。”邱鼎笑道。

    “邱鼎,你不必放我。”陆谦玉冷冷道,“魔炎教派,乃是我一生之敌,我必杀你!”

    “你的意思是,你用这套,什么无剑,有剑的怪招,可以打得赢我?”邱鼎抱着肩膀,一脸傲慢。

    “现在肯定不能。”陆谦玉诚实的说,“你剑法高出我不少,我打不过你,可能被你打死。所以你的假设不成立,我压根不会跟你打。白驹过隙,时光摧残,待到几年之后,我们再战,你就明白了,无剑胜有剑,就是这么回事。”

第七十一章,冥月的计谋

    邱鼎离去,魔炎教派群龙无首。

    混战刚好持续到雨停,魔炎教派惶惶退去,尸体铺满了街道,涓涓细流冲刷着地上的血红。

    和煦的阳光照耀着,筋疲力尽,刀钝刃乏的几人,水泊上泛着七种不同的颜色。

    金乌谷三女,林杏,浪流几人,力斩敌人一百余,活了下来。

    澹台秋的尸体,惨不忍睹,几乎成了刀下的泥。

    浪流一言不发,屁股坐在台阶上,愣头愣脑。

    一瓶药向他飞来。

    “先把伤口处理好,注意不要沾水,那会减少药物效果的。”

    林杏站在澹台秋的尸体前,感慨江湖额残酷,侠客的牺牲,脱下自己的衣衫,给它披盖。

    浪流接住了,打开盖子,想也没想,把一些暗红色的粉末倒左胳膊的浅浅的伤口上,然后,扯下来的衣服布,一圈圈的包扎,最后,牙咬着布条,同手一起,将布条打了一个简单的活结。

    “武林盟的事,我不想管了,我要去山里找谦玉!”浪流说。

    “那人便是魔炎大公子邱鼎。”林杏喃喃道,“你认为,你打得过他?”

    “我知道!”

    浪流站起来,扭扭腰,展展胳膊,望着远去的金乌谷三女背影,她们连声谢谢都免了,这是让浪流极其失望的,不过一想到,码头那边可能要打起来,她们耽搁不得,浪流就不那么心灰意冷了。

    “你既然知道,就不要去了。”

    “我打不过,谦玉肯定也打不过,我怎么能见死不救?”

    “谦玉带着邱鼎离开,必然可以应付,你得相信他。”林杏道。

    “他这个家伙,只会逞强。”浪流不满的说。

    “蕊,是要开花的,人,总会长大的,刀剑不磨,等同废铁,这次长个教训,未尝不可。 ”林杏语重心长的说,“他有他的事,我们也该做我们的事去了。”

    “你认识他的时间太短,所以根本不懂。”

    浪流极不情愿的跟着林杏朝着金乌谷三女离去的路线走去。

    按照预先计划,伏击敌人之后,活下去的人要赶往码头,码头是什么情况,尚不清楚。

    “有些人,终身相伴,貌合神离,有些人,哪怕偶遇,心有灵犀,这就是知己

    。”

    “你说自己是陆谦玉的知己?”浪流笑了。“大言不惭!”

    “先从朋友做起。”

    “那你可能是个很差的朋友。”

    “他这个人,到底什么性格啊?”

    “你不说是他的知己吗,为什么还来问我?”

    “你这个人真较真。”

    “他简单的像是一张纸。”

    “是白痴吗?”

    “差不多吧。你给我上的什么药?”

    “...”

    “快说,老子的胳膊这么痒痒!”

    “...”

    两人一路闲谈,朝着码头而去。

    大船驶出港口,来到麟江深水道,距离石头城最近的岸边,二三里。

    船不抛锚,人不离岗,护卫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手摸刀库,长剑褪鞘,立于甲板左右,盯紧江面。

    老刀站在船头,二哥守在船尾,阿泰在船舱,贴身保护宋白甲。

    “爹呀。”小刀从后面接近,脸上带着一丝忐忑,“陆大哥,他们不会出事吧?”

    老刀不语,摸摸刀柄,继续望着江面。

    小雨来时,江面上非常寂静,一艘船见不到,成群的野鸭子也归巢了。小雨之后,江面热闹了起来,水鸟掠过水面飞去,野鸭在水面嬉戏,风吹来的时候,都是暖的。

    从石头城码头驶来的船越来越多,有些是走私运货的舢板,有些是外出打鱼的小渔船,有些是带客旅行的篷船,从大船上观望,它们小的像一只只水黾,在水面上徐徐而过,其中,约有三条小型的舢板缓缓驶向了大船所在的航道,这是极不正常的,引起了老刀的高度关注。

    虽说武林盟的人在穆林江的安排下做出了详细筹划,对战魔炎教派的精英仍不可安心,万一武林盟失败,魔炎教派势必来攻大船,届时,能依靠的,只有宽阔的江面和船上的护卫了。

    “但愿陆大哥不会出事。”小刀自然自语。

    “别担心你陆大哥了。”老刀低吼。“回到你的位置上去。”

    “爹呀。”小刀趴在栏杆前,把脖子探了出去,“出了什么事情吗,那些是什么人?”

    每一艘舢板上,站着两个人,三艘,齐头并进,距离大船不到二十丈。

    老刀目光炯炯,看清了来人。中间一艘上,站着一个持刀的优雅女人,穿一身蓝色罗纱裙,束腿裤,高腰靴,秀发飘逸,其余五人,个个带着武器。

    那女人朝着大船的老刀挥手,清脆的喊着,“这位朋友,我们是连横派人,敢问船上的可是宋白甲?”

    “爹呀。”笑道高兴道,“连横的派的人也来了。”

    老刀摇摇头,“不是,这位姑娘,你找错了,我们大船,是一艘南下的游船,上面没有叫宋白甲的人。”

    “为什么欺骗他们?”小刀小声道。

    “我让你回舱里去,快点回去。”老刀扬起手赶着小刀。

    三条船浮停在水面上,女人笑道:“老先生,别紧张,切莫把我们当做坏人做坏事。我们乃是连横派的弟子,奉命来保护大船上的人的。”

    “真可惜。”老刀回应,“我们这里,没有需要保护的人,你可能找错啦。”

    “游船,既要南下,为何在这里停靠?”女人反问。

    “等风来,也等人来。”老刀说。

    “等的什么风,又等的什么人?”

    “等可以满帆的风,等能成朋友的人。”

    “你如此固执,可能会错过朋友。”

    “我们没有驾着舢板的朋友,那样的朋友太寒酸了。”老刀说。

    冥月仔细的观察着这个中年男人,只见他,披着一件湿漉漉的长衫,阳光正把上面的水分蒸发,淡黄色面孔上显露出严肃的表情,一双黑色的眸子,无比认真的审视着自己,拿着弯刀的手中,不安分的动了动,结实的体格上带着江湖气,他的身后,跟着一个少年,约有十三四的模样,大概是他的儿子。

    “糟老头子。”冥月喊,“我问你船上的人是不是宋白甲,你居然冒出着么多话来。”

    冥月与邱鼎分开行动,正是计划之一,武林盟在场保护大船,魔炎不好动手,硬功必然付出惨重的代价。等武林盟分开后,由邱鼎带人围杀武林盟,冥月假扮武林盟的人攻船,力量虽然分散,武林盟何尝不是,区区一个大船,几十个护卫,冥月还不放在眼里。

    “女魔头,我可不是糟老头子。”老刀鄙视道:“既然来了,还说那么多干嘛,还不动手?”

    冥月愣了愣,“居然被你给发现?”

第七十二章,冥月的手段

    面对冥月,老刀不慌不忙,笑道:

    “魔炎教派人的身上,总有那么一种被人讨厌的气味,虽说是漂亮姑娘,还是让人感觉到恶心。”

    冥月脸色一沉,怒道:“糟老头子,你废话少说,快让宋白甲那厮滚出来,别畏畏缩缩,那样可救不了他。”

    “他在船上,甚是安稳。”老刀冷冷的道,“你要杀他,尽管上来,要先过了我这一关。”

    冥月哼了哼,让三艘舢板缓缓靠近大船

    四周护卫闻声,向老刀之处聚集。

    见对面只有三艘舢板,六个人,护卫们都笑了。

    三十人对六个人,则将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斗。

    “魔炎教派是没有男人了吗,怎么连个女人都上阵了?”一个刀手笑道。

    “竟还是妩媚的女人,让咱们怎么下的去下手啊。”到手边上有个剑客,他说。

    “那女人,装扮的好看,表面光鲜,说不定,年纪能当你的母亲。别忘了,魔炎教派个个都是妖怪。”一个中年剑客说。

    护卫们在甲板上纷说了几句,自己把自己逗得大笑。

    冥月不以为然,跟着咯咯笑了几声,仰起精致脸蛋,甩动经风吹乱的长发,黄金美体摆出一个妖娆的造型,丰腴的臀部高高翘起,分外诱惑。

    “嚯,魔教的女人,当真够味。”有人说。

    “你们这些个臭男人,死到临头,让你们看个够!”冥月不屑道,说罢,扬起手中罗裙,随风荡去江中。

    众人惊呼...

    女人身上还穿着一件裸露香肩的无袖短衬,脖子下面,一大片的圣洁的,不染杂质。

    “这女的,白的好像是雪。”

    “美得像是一朵花!”

    “分明像是妖怪!”

    痴汉们,纷纷说着...

    冥月把短衫圆形领子放倒了最低,死死的抑制着某种东西成长,护卫们不由得失望唏嘘。

    “骗的人嘛,我以为脱了之后,是个黄色的兜肚。”有人失望的说。

    “应该是蓝色的肚兜。”有人提出不同想法。

    “黄色也

    不行,粉色最配。”有人争辩。

    “粉色的肚兜是少女才穿的玩意,你确定她穿着合?嗯,还不如什么都不穿。”有人大笑。

    “对对对,什么都不穿,那才最好看。”一群人都在大笑。

    老刀瞪了她们一眼,默默的说一句,“一个个色胆包天的玩意,当真要被这女人夺了魂魄去。”

    “你们当真要看我这短衫下穿的什么?”

    冥月故意解开了短衫上三只纽扣的上面的那颗,绷紧的胸膛一下子挣脱了束缚,又大又挺的胸脯,似乎是两座山峰,山峰之间,夹着一条幽谷,这种若隐若现,充斥着无尽的诱惑,让大船上的护卫浮想联翩,痴心一片,全都愣了神,想那两颗纽扣究竟什么时候会支撑不住山峰的挤压,自己崩坏?

    “快脱下来吧,给我们众人看看,这魔教长出来的东西,到底有何不同?”有人起哄大喊。

    老刀警觉的看着冥月,闯荡江湖多年,见识了无数妖艳的女子,他得承认,眼前这位,的确妖的妩媚,艳的炫目。

    “魔炎教派中,有四位女子,名为四月,个个漂亮,红月狠辣、子月沉稳、霜月善良,冥月浪荡,见你,如此自作多情,放荡不羁,想必是跟随邱鼎而来的冥月吧?”老刀走江湖,对魔炎教派了解不少,因而判断。

    “说的不错,算你有见识。”冥月将手伸入腰间,那处藏着一处圆形剑鞘,鞘里一柄细长锋利的软剑,摸出软剑之后,冥月忽然大笑,“哈哈哈,就是这个感觉,很微妙的感觉。”

    她的笑不是普通的笑,响亮又尖锐,令人毛骨悚然。

    “什么感觉?”老刀问道。

    “杀人的感觉。”冥月鄙视道,“那是一群蝼蚁即将死在你手里的感觉,是不是很美妙?”

    “只怕,你会被一群蝼蚁所杀。”老刀说。

    “女人,你大言不惭。”一个男人站了出来,“我xxx,今日就来会一会你,有本事的,你上来。”

    “诸位,不用着急。”冥月阴冷的扫视着围栏边上的男人们,“你们一个都跑不掉,我会把你们裆下那个玩意,切下来,一个个泡

    在酒里。”

    船上众人,皆是裆下一凉。

    “你这恶毒的女人,不是个东西!”有人怒道。

    “那东西,泡酒岂不可惜?”有人调戏。

    话音落下,大船周围的水面沸腾起来,一串串气泡从水下冒出。

    同样的江面,同样的场景,老刀记忆犹新。

    “当心水下,暗藏危机!”

    老刀万万没有料到,这几十丈的水下不比码头的浅滩,敌人竟然还能故技重施,他们是怎么游到这里来的?

    一行几艘小船在老刀的眼前飘过。

    有了答案。

    “你们把人暗藏在过往的船只之中,混淆视听,趁机来到了水下?”老刀问。

    “跟一个将死之人解释那么多,我岂不是在浪费口水?”

    船上的护卫向下望去,水泡升起之后,一枚枚暗器朝着船上飞来。

    众人惊慌,用武器抵挡,数人中招,栽入水下。

    冥月脚踩着舢板,一跃而起,一下跳到了大船甲板上,其余五人,皆是个顶个的魔炎高手,他们轻功了得,一起飞上了甲板,老刀趁着一个人还未下落之际,使用出快刀,那人落地,变成了一具尸体。

    冥月直奔老刀而来。

    老刀见状,喊道,“保护主公!”随即,迎着冥月而去。

    小刀当时也在甲板上,险些被飞来的暗器击中,看见敌人攻入大船,顿时手足无措,往船舱里跑,看见老刀爹与那女人交手,又停下来。

    逃无可逃,大船飘荡在江面上,四周都是水,毫无落脚点,只有一战,杀退敌人,方能保全。

    敌人数量众多,一个个黑影跃上大船,全是高手!

    二十多个高手,一瞬间打的护卫毫无还手之力,船舷的一侧,已被占领。

    护卫们,想要争夺,面对的却是从爬上的更多敌人。

    力量,一瞬间,发生了倾泻,战力根本不对等。

    老刀与冥月过了几招,两人胜负不分。

    眼前甲板失守,老刀只得退出战斗,集合身边力量,指挥活下来的护卫,重新夺回围栏一侧。

第七十三章,老刀的秘密

    大船上的战斗,进行惨烈,从一开始,便是白热化。

    魔炎教众,大船护卫,抱团厮杀,相互咬吠,灵魂升天,尸体躺地,血溅三步,染红了甲板,一个个成了命运石碾下的豆粕,棋盘上的杀弃子。

    激战约有半柱香之后,局势便如同山洪爆发,场面崩溃,胜利的天平朝着其中一方彻底倾斜。

    双拳难敌四手,胳膊拧不过大腿,力量上悬殊的差距,扼杀了奇迹出现。

    大船护卫,一败涂地。

    这不是一场厮杀,是屠杀。

    老刀喘着粗气,面颊带血,业已尽力。他曾经率领身边还能抓住的人,为争夺甲板控制权,进行了三次冲锋,全都以失败告终,敌人的数量太多,相对而言,甲板上甚至有些不够大,大船护卫,一个人要面对五个人围攻,下场可想而知,不言而喻。

    最后一次,双方厮杀之后,老刀身边仅存三人,其中一个还是他可爱的儿子,另外一个是浑身浴血的刀客,他的刀,满是卷曲的锯齿,他的身体,伤口森森,像支离破碎刀痕累累的木头,鲜血滴答,止不住,眼看就要流尽。

    他们退守宋白甲所在的船舱,老刀推着大门,纹丝不动,心间一颤,眼露怒色,继续推,大门紧紧关闭着,老刀不死心,连续快频率的推动,门闩卡扣在板门上撞击的声音回应着他,没有人拔掉门闩,听不见里面有人回应,哪怕是咳嗽。最后对着大门踢了一脚,大门纹丝不动,用同样的力度回答了他。

    老刀翕动嘴唇,欲语还休,布满血丝猩红的双眼睛在大门口与身前围攻过来的魔炎教众之间来回游荡,似乎是在验证着什么想法。

    身边一个身影忽然倒地。

    最后一个刀客,流出伤心绝望的眼泪,靠着仓壁缓缓的滑了下去,侧着身子,手伸向了船舱大门,缓缓闭上了眼睛。

    船舱四方,像棺材,没有人。

    甲板上的人,是一群遗弃的棋子。

    老刀回想,整个战斗,不见二哥的踪迹,阿泰不知去了哪里,显然,他们并不在船上。

    人去了哪里?

    老刀也想找到他们问个明白,他们两人,为什么不支援?

    但这不是导致失败的重点。

    冥月武艺非凡,让老刀眼界大开,他一把软剑,如流水行走,疾风骤雨,一个人突入大船护卫群中,轻松斩杀数人,其他魔炎高手,在一对一的情况,皆可以占的便宜。

    人数不对等,实力不相称,便只剩下了碧水蓝天里,同一处你死我活的恶意。

    老刀引以为傲的快刀,战至最后,出手越来越慢,扭转不了颓势,这是一场注定要失败的战斗,血洒临江,毫无悬念可言。

    魔炎教派的人围了上来,形成个半圆,人头压压,刀剑总总,如同江浪,要把父子二人淹没其中。

    老刀横刀,威严的气势,一圈圈释放出去,发出冷哼,“魔教贼子,一群败类,你们那个敢来受死?”

    “死到临头,还这么拽?”有人不屑。

    “以卵击石,自不量力,这就来要了你的狗命!”说话人,魔炎高手,往前跨一步。

    “住手。”是冥月的尖声细音。

    人向两边闪开,向一道防波堤裂开了扣子,冥月扭动着屁股走来,站定在老刀父子跟前,瞥眼老刀父子的凄楚,发现大门内锁,不由得对周围人大笑,“不可一世的刀客强手,怎么忽然变成了丧家之犬,宋白甲那厮,让你们当替死鬼?”

    老刀摇头苦笑,“这都是命!”

    “宋白甲那个混蛋,在哪?”冥月问。

    “这都是命啊。”老刀长叹。

    “真是聪明混蛋。”冥月脸色微青,吐出一口无奈的气,“我设计如此巧妙周全,竟然还能让他给逃了。”

    “爹呀!”小刀拉了拉老刀的胳膊,“我们现在怎么办,宋白甲跑了,他们都死了,陆大哥下落不明,没有人来救我们了。”

    老刀面色倦怠,握了握弯刀,现在它有些沉,身上全是血,都不是他的,他说的话语,有些惆怅,“我的儿,我们还有一条路可以走,忘记老爹曾经告诉过你什么了吗?”

    小刀眨着大眼,发愣,问道,“你说过了什么了吗?”

    “不到最后一刻,一定不要放弃!”

    “我不放弃,我们往哪走?”

    “路是你的,山石平川,任你去走!如遇抉择,可问这里。”老刀指了指心。

    “爹知道的多,为何不问爹你?”

    “废话少说。趁着老爹还有一丝力气,送你下船!”

    “爹呀。”小刀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豆大的泪珠落下来,他过了可以不必为情感左右的年纪,如今心头有一丝悲伤的悸动,他喊着,“你可不能扔下我不管,让我们一个人历经那么多。我们说好的,一起走江湖,有我也有你,江湖那么大,我会迷路的。”

    “孩子,江湖大,但是路只有一条。”老刀抚摸着小刀的脑袋,这里的头发,带着凄凉的油腻和浮世的味道,软绵绵的,指尖上有小刀的体温。

    一想到这可能是最后一次能够如此真实的触摸自己的儿子了,老刀不免忧郁,要对他今后儿有个实实在在的忠告。

    “我的儿,千言无语,道不尽离别之苦,为父行走江湖多年,方才搞懂江湖的真理。你需得记住,万物善变,人心难测的道理。江湖灿烂,生死是局,一入江湖,身不由己,命中有时,当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

    冥月看着老刀父子,喉咙咕噜,双唇翕动,欲语还休,给了身边手下一个眼色,他们照令行事,一大群人离开正门,前往船舱身边。

    这里有几扇紧闭的窗户,刷着图黄色的油漆,破烂的地方,露出了原木的色彩,为首的汉子,推了几下,发现窗户反锁着,于是拿出砍刀,再如何结实的窗户,皆是木头做的,一通乱砍之后,窗户破了一个大洞,魔炎教众像狗一样钻了进去,在船舱里四处搜寻起来。

    “你们父子,好生叙旧。”冥月拂去衣袖上的一缕潮湿的江风,笑着说,“今日全当我大发慈悲了,等你们谈好了,我送你们一起上路。”

    “妖女。”小刀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吼道:“你敢伤害我的父亲,我发誓,永远不会放过你。”

    “小鬼,别不知好歹。”冥月已经转身了,听到后,对小刀不屑的哼了哼,“即便你做鬼不会放过我,也改变不了,你就要变成鬼的事实。强弱之下,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你出生在了一个强者为王的时代,就得听从这个时代的安排,懂?”

    “终有一日,我会成为一个强者。”小刀仰着头说。

    “所以我才不会让你活下来。”冥月自言自语的离开:“嫩嫩的小鬼,若是死了,还真是可惜!”

    推开了人群,她来到船首甲板,胳膊拄着栏杆,低头看下面,瑟瑟的江水泛着红色的泡沫,双方人员的尸体,像一片片秋落的树叶子,在江水里浮浮沉沉,起起落落。

    老刀相对于其它游侠,的确是个汉子,冥月倒有点佩服,所以,打算做一件好事,给他们父子俩最后一点温存的时间。

    人间相遇,悲惨抑或幸福,值得好好告个别。

    一个游侠,本像山林中的鸟雀,自由无忧的在江湖里飞翔,为钱财卖命,愚蠢之极。

    老刀让人敬佩之中,还怀着冷嘲。

    像他这般不畏强敌,死战到底,放眼整个江湖,侠客一群群,仗义侠胆的,能有几个?

    这不单单是钱与志向的问题,是背景的问题。

    人站在了乌云之下,免难心怀担心大雨疯狂的忧虑。

    侠客不为财,怎奈侠客也要吃饭呐!

    “我的儿!”老刀擦去小刀脸上的眼泪,说,“人固有一生,便固有一死,死得其所,是侠义,没什么好伤心的,你明白侠义是何物吗?”

    “爹,儿不明白。

    “莫使金樽空对月,莫让冬雪笑春风,莫让邪恶压正义,莫让孩子骂爹娘,莫让自己的双瞳流眼泪!”

    “爹呀,儿明白,你是大侠。”小刀不哭了,因为哭,便不是侠义。

    老刀摇头,“爹,不是侠客,爹配不上这个字。你记住,真正的大侠,活着的时候,他是没有资格配得上这两个字的。”

    小刀怒道,“大侠为什么一定要死呢?”

    “因为大侠的血,是水做的,可以为墨,给书生用,可以为汁,滋润花朵。可以为食,盘活天下。大侠要有心甘情愿的赴死之举,才能填充这江湖的罅隙。”

    “我明白了。”

    “当真明白了?”

    “侠是一道光。”

    “臭小子。”老刀叹息,“别忘了,清明时节,给老爹装上一壶好酒,洒入这江水里,要不爹没有酒喝,一个人会寂寞。”

    “你有我娘陪着,不寂寞。”

    小刀始终不知道,老刀隐藏在心里的秘密。

    十三年前,一个风雨交加,电闪雷鸣的夜晚,大雨在山中形成了洪峰,要挟着泥土和碎石,呼啸而下,冲垮了一座石桥,阻断了两山之间的通道。

    一个骑着马的年轻男子,站在断掉的桥头,看湍急的山洪,大雨中寻一处山坳里的神庙之中下榻,在那私下透风,老鼠狂叫的破屋子里,墙角的干草里发出古怪的声响,年轻男人单刀拨开了干草,发现了一个浑身瑟瑟发抖的小婴儿。

    他是那么的可爱,小小的胳膊,嫩嫩的肌肤,柔软的脚丫。

    年轻男人,毫不顾忌,将他搂入自己的怀中取暖,挨过了寒风习习的一夜。

    待雨停了,阳光普照大地,赶走了秋凉的第二天清晨,他牵着马,背后多了一个竹篓。竹篓里,婴儿允.吸着自己的脚趾,安静甜美的睡着了。

    从此之后,年轻男人,一生未遇到倾心的女子,将婴儿认作了儿子,取名,黄小刀。

    父子两个,两把刀,两卷铺盖,从南走到了北,从北走到的南,经历江湖重重,寻求侠客之道。

    “去找你陆大哥吧。”老刀推开小刀。“如果你能活下来,他会照顾好你的。”

    小刀噗通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爹,我去哪找陆大哥,还请你指一条明路。”

    老刀指了指净洁湛蓝的天空,日头正向中央缓慢的移动,他说,“真可惜,在这里看不见星星,如果到了晚上,我会在哪里,为你指引方向。”

    小刀站起来,双眼噙泪,“爹呀,你走好。”

    “儿呀,你也走好。”

    冥月独自感慨了一番,回到人群中央。

    闯入船舱的几个魔炎教派的人正抬着一具男人尸体放在她的面前的甲板上。

    那是宋白甲,老刀不会看错。

    他死了,何时被杀的,老刀不知道,当他站在舱室紧闭的大门前,就明白了,有很多事,他都不明白。

    “这不是宋白甲!”冥月踢了踢地上的尸体,语出惊人的说,“这个混蛋,要比宋白甲长得好看,身上肥肉多,精肉少,宋白甲从那搞到的替身?”

    “冥月大人,我们检查过了,这人死去多时了,同时舱里还发现了两个女人的尸体。”属下说。

    老刀望着宋白甲的尸体,又是一番苦笑,内心思忖,“江湖,兴许就是这个死样子。”

    “又让那老狐狸摆了一道。”冥月将头,转向了老刀,说道,“你们谈完了吗?说完,你们也该上路了。”

    老刀点点头,弯刀横在身前,笑道,“既然这个江湖太糊涂,没有痛苦,便不会清醒。那我也该到了洒洒血的时候了。”

    “人总得为愚蠢付出代价的。”冥月说完,招呼手下一拥而上。

    老刀一路冲杀。

    小刀跳入水中。

    魔炎教派很快将老刀孤单的身影淹没了。

第七十四章,宿命的邀约

    太阳出来了,树林中由寒凉向湿热转变,各类真菌将在烂树叶子下悄然的生长着。

    陆谦玉所在的树下,高高隆起的一根长于地表外的树根,根下有一些深邃的洞穴。

    那是人,没有办法企及的另外一番天地。

    几只体型健硕的黑色蚂蚁从洞中探出头来,被陆谦玉鞋下果核香甜的气味,深深地吸引着,它们一往无前,不打算转个弯,直接从陆谦玉的脚面碾压过去,两只蚂蚁,又好奇的到裤子上观光了一圈。

    陆谦玉留意邱鼎的时候,也看见了这些弱小的生灵,虽然吃惊于它们像豆子般长的体型,它们在人的面前,仍是无不足道。

    蚂蚁的上下双颌,犹如两把巨钳,它们的六条腿,好像蜂针那么粗,两只蚂蚁走走停停,探出触须,一副趾高气昂的的模样,陆谦玉不管它们,它们的脑袋里便遗忘了恐惧这两个字眼。

    兴许,他们小小的脑袋里,根本装不下这个东西。

    两只蚂蚁,像是在街上闲逛的流氓,俨然把陆谦玉的兴致,当作了它们可以随意践踏一个人安全感的权利。于是,有一只蚂蚁很不客气,自来熟似的,爬到了陆谦玉的胸前,在破了洞的衣服线上当着秋千。

    面对这只不速之客的拜访,还是觉得好玩,依旧不管不顾,过了一会儿,蚂蚁畏畏缩缩,爬上了陆谦玉的脖子,这把陆谦玉吓了一跳,他嗷嗷叫唤着,从地上弹起来,用手碾死了这只胆大妄为的蚂蚁,觉得刚才它爬过的地方奇痒难忍,手在身上胡乱的抓了几下。

    其实都是心理作用。

    人总是在受到一次伤害之后,并把与之联系起来的事情,都转嫁成了阴谋,陷入自我受伤之中,其实根本就没有受伤,这是人对伤害的敏感。

    “你想好了?要跟我打一场?”邱鼎见陆谦玉反应剧烈,故而说道。

    “打,是没兴致打的。”陆谦玉挠了挠自己的脖子,低头看见了一群蚂蚁围在果核上,他有踩一脚的充分理由,报复那两个蠢货的无知,脚抬起来,又不肯多杀生。他说,“邱鼎,我跟你说了不下三四遍,打可以打,不过再等个几年,等我练成了无剑之道,肯定打得你跪地求饶。现在不打,不打,不打。”

    “那你站起来干什么?”邱鼎尴尬的笑了笑,也站了起来,扭扭脖子,活动着腰部,伸展着手臂,像是一头刚睡醒的猫。

    两个人相视而坐,约有两个时辰。太阳在人来了兴致的时候,总是最扫兴,先走的那个,这会儿划过了天空中央。

    陆谦玉趁着讨论剑道的舌战时间,悄悄的恢复着力气。

    邱鼎也是如此,甚至起着表率作用。

    两人各自心怀鬼胎,又都心照不宣,出奇一致的默契。

    邱鼎悔不当初,早没有意识到轻功好处,在这方面上狠下功夫,技到用时,方恨少。

    如果他能把用在钻研剑法的时间,分出来三分之一用来学习轻功,也不至于落得个惨遭陆谦玉戏弄的地步。邱鼎大公子,二十年来的赫赫威名,全在这片林子里,毁于一旦。

    陆谦玉就在近前,远在天边,就像抓不住的水里鱼,以为看见,就能抓的到,中间还隔了一片倒映的天。

    邱鼎只要一动,陆谦玉便动,邱鼎不动,陆谦玉便稳稳的坐着。

    邱鼎放弃了,这种机械式的动作,产出不了了后果,继续追下去,显然没什么意思。

    “我站起来,是因为时间不早了,我要走了。”陆谦玉解释着原因,忽略了蚂蚁,想到了浪流等人。

    这时,蚂蚁正用双颌咬下果核上的果肉,原路返回到巢穴的入口。

    邱鼎抬头,透过几片叶子,看见了天上的奇形怪状的浮云。

    陆谦玉把手伸到屁股后面,打去泥土,“你在看什么,想什么?”

    “叶子相近,人要分离。”

    “不追了?”

    “不追了!”邱鼎点头,“你逃去吧,我说过,江湖没人敢杀你,你得死在我的手上,如果你不能变成一只鸟,藏在树洞里,那么总有一天会被我逮到。”

    “钻洞,那是动物做的事,我会活得堂堂正正。”

    陆谦玉真要走了,他预计这个时候,石头城无论打的如何,胜负已分,无论谁赢谁负,抑或,友人血洒当场,他总得去亲眼瞧瞧,尝试着接受,你爱或者不爱,它都在那里等着和你叙旧的结局。

    邱鼎一脸轻松,怡然自得,陆谦玉从中窥探,此战凶多吉少。

    邱鼎在这里耗下去。并不是他有多狠,是个傻子。

    他有自己的算计,这种人,最擅长算计。肚子里的蛔虫,甚至都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隐藏最深得人心,在他眼前,都是浮云。

    邱鼎吃辣的,香的,甜的,甚至是野果子,肯定不会吃亏。

    “我看你没有必要回去了。”邱鼎说。

    “这使你的安排?”

    “你把我吸引过来,难道不是为了让武林盟那群杂毛突围?”

    陆谦玉点头,“邱鼎公子,真是一位阴谋家啊。”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邱鼎得意地说,“偷袭最容易成功的时候,便是在敌人最放心的时候。”

    “那么,你确定会成功?”

    “因为我相当自信,甚至自负。”邱鼎大笑道,“武林盟那些个杂毛,你还没有我更能看清它们的本质,你若不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他们总是自我感觉良好,以为天下无敌,其实呢,一群垃圾!”

    “自以为是,是人的通病,不受伤流血,是治不好的。即便是粉身碎骨,也可能治不好。江湖上,有很多冥顽不灵的家伙,你确定魔炎教派不在之一?”

    “你叫什么名字?”邱鼎话锋一转。

    “我跟一个敌人,聊了几乎一个月要说的话,居然连这个都没说?”

    “肯定是没有说,我只知道,你是陆家的子嗣。”

    “你真聪明。”陆谦玉自嘲道,“我也想姓赵、姜、王、随便什么。可惜,是的,我姓陆。”

    “为什么?”邱鼎问,“你讨厌这个姓氏?”

    “为什么要说讨厌呢,我只是不想过这姓氏之下安排好的生活。”

    “那你把碎片交给我,便可以不过这种生活。”

    “那不可能。”陆谦玉坚定的道,“邱鼎你想什么呢,你这是让我抛弃这个姓氏之下的原则,没有原则的人,跟墙头草有什么区别?”

    “你还真是纠结,那么,告诉我你的名字。”

    “知道我的名字,日后方便在江湖上,让你的走狗通缉我,追杀我,暗算我,拎着我的脑袋,去你那领赏?”

    陆谦玉才不会上当,他把邱鼎想的不能再坏了。

    邱鼎见陆谦玉危险意识超重,误解了自己的意思,只好挥手作罢。

    “你倒是提醒了我,但我不屑于这么干。你是我邱鼎看得上的对手,你的命,我自己来拿。”

    “你可能拿不走。”

    “比比看吧。”

    “注意你的言辞,应该是死战!我才不要跟你比比看!”

    邱鼎点点头,板着脸说,严肃的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吗?我们两个注定,到底是只能活下去一个人啊。魔炎教派和武林盟,也只能存在一个。其结果,必然是武林盟被魔炎教派所灭,而你被我所杀。”

    陆谦玉摆摆手,“我说死战,是因为魔炎教派是我的仇人,你爹杀了我爹娘,所以你爹得死,你也得死。”

    邱鼎陷入沉思,用手摸了摸下巴,眼神里出现了一道光,恍然道:“你这么说,我就全清楚了。那事情发生在十几年前的莱州,可能是我父亲做的。既然是他做的,就是我做的,你别妄图杀了他,你没有机会,你连我都打不过。”

    “过几年,不就行了,你爹老了,我会赶在他还活着的时候,杀了他。”陆谦玉说。

    “再过几年?”

    “三年。”陆谦玉伸出三根手指,“只需要三年,你就是我的手下败将了。”

    “我用二十年,练就一身本事,你用三年,就能超过我,我可不信!”邱鼎摇头。

    “可以试试。”

    “三年为期,地点你选,我邱鼎肯定赴约,希望你下次,不会逃走。”

    “日头容易变,江湖容易乱,地点,我还没有想好,随机应变。”陆谦玉把孤寒插入剑鞘,这就准备走了。“但你记住,下次,我肯定不会逃跑。”

    时间来到了午后,树林中弥漫着蒸腾的水汽,肉眼看不见的地方,蚯蚓在潮湿的土地里活动,昆虫们在草根下面觅食。近处蜜蜂在艳丽的花朵上停留,翅膀发出嗡嗡的声音,一团团的蠓虫在阴影里群魔乱舞。十几只五彩斑斓的鸟儿,落在了枝头上,叽叽喳喳的唱歌,随着陆谦玉的脚步踩着枯枝和树叶发出来的脆响,鸟儿惊吓的飞走了。

    “时间还不紧。三年时间,可够长的。容你去想,我在小仙登峰,等你消息。”邱鼎冲着陆谦玉的背影大喊。

    “你怎么走?”陆谦玉头也不回的问。

    “往东走。”邱鼎辨别了一下方向,石头城大概在他说的位置上,往东是最佳路线。

    “我往西。”

    “你的名字?”

    “陆谦玉!”

    “把你的命,留在三年之后,决斗的时候。”

    “等我便是。”陆谦玉高声大喊,传进邱鼎的耳朵里却很小,“这次回去,最好给自己预备好棺材。这几年时间,足够打造出一副上等的棺椁了,顺便把邱凌云的也打造出来,你死后,就轮到他了。”

    “口气真大。”邱鼎摇着头,自言自语道,“陆谦玉,我期待,你那什么有剑,无剑的一套。最好耍的厉害,别让我白等。”

    西去,

    返回石头城,需要绕一座山,至少多一天脚程,那样太远,陆谦玉不干。他与邱鼎错了时间,看见邱鼎的身影消失在树林之中,陆谦玉折返,也往东去。

    码头决战,在紧张的期待氛围下,姗姗来迟,可能并不会发生,武林盟的人,全都心照不宣,散落在四处,保持着警戒的同时,在思考伏击之战的经过。

    这次战斗,武林盟,损失较大,可谓是惨胜收场,尤其是花石街的战斗,占了伤亡数字的二分之一,撞上了邱鼎的主力,双方打的惨烈,一战下来,石头城中,烈阳门弟子几乎全军覆没,剩一个重伤的,双腿骨断,皮开肉绽,左眼少了珠子,被人抬到了郎中药铺,救活了也无济于事,此后将成为一个吃干饭的废物,因为在这里,毕竟只有一个林神医。其他两条街,进展还算顺利,也曾遭遇到围攻,牺牲了一小部分人。

    在纸上面伤亡的数据对比中,不难看出,这一战武林盟占据了优势,魔炎教派,至少死去了两百多人,不乏高手。战斗取得了不俗的战果,令穆林江非常欢欣。

    身在江湖,死亡近在咫尺,无人为烈阳门的人过度伤心,尸体,破烂的草席一包,搬上了马车,经人押送回几百里之外的烈阳门去安葬。

    唯独那个少林派的老和尚,放下手中的禅杖,闭着眼睛,手里拿着念珠,盘膝坐在码头一处凉亭的凉地之上,犹如庙里的壁龛里的燃灯老佛,手指来回拨弄着珠子,嘴里念着亡魂超度的经文。

    一遍不成,两遍,两遍不成,三遍,老和尚一直反反复复的念,直至装着尸体的马车,离开码头,消失在视野之中。

    金乌谷三个女人,拖着一身的疲惫,来到老和尚所在的凉亭,上官清扬手掌从佛礼,披着长发,双腿并拢,笔直的站着,缄默不语。稚嫩的小妹,眼珠子东张西望,最后落地老和尚光秃秃头上的六个红点上,她很想,摸一摸,看一看,问一问,看着两位姐姐严肃悲伤的表情,又不好意思,只得暂时装作一副乖巧的模样。

    三个女人,同老和尚一道,在抑郁的气氛下,将澹台秋,以及烈阳门的弟子送往西方没有纷争和江湖的圣洁净土。

    浪流和林杏俩人,不与武林盟通道,此间下坐在码头上一家门半敞开掩的酒馆里,原本各色侠客,渔夫水手占据的位置上,空无一人,大战对酒馆的生意造成了不可逆转的影响,掌柜的逃了,剩下个愣头愣脑的店小二,约十五六岁左右,一看见他,浪流就想起了顺子来。

    靠窗的位置,是一排桌子,打开窗户,从这里,正好能看见码头中央,无论从那个方面来的人,都必须经过这个点,浪流扭着头,正看着。

    遣小二上了一壶好酒,要了一大碟牛肉,和花生米做酒菜,浪流倒了几大杯,像是渴驴喝水似的,咕嘟嘟,一饮而尽。

    林杏不知从何处搞来一些青色的粉末,取了其中一点,抢过酒壶,药粉撒进入,晃动着酒壶,以便药粉可以充分与酒水混合,再从他们的食道进入嘟囔之中。

    “林兄,你竟糟蹋好酒,快住手,住手。”浪流阻拦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浪兄,别不识货。”林杏笑眯眯的,呷了一小口,满意的神情,好像吃着蜜糖。

    浪流诧异,学着林杏的模样,端起酒杯,小心地品尝一口,哇哇哇,统统吐了。

    因为那东西太涩太苦,根本不像酒,像毒药,浪流明知道那是林杏的一番苦心,还是忍不住抱怨。

    “糟蹋东西,等会你请!”

    至林杏的不满,指责他不识抬举。“我请就我请,求之不得的好事,可如果下次,你可没有品尝我三丈青的服气了。”

    “拿走,拿走,快点拿走。”浪流哼哼唧唧的道,“什么一丈青,老子要喝酒,你又给老子喝药,老子又没受伤,小二,你快点来,把这东西,拿走,拿走,快点拿走,换一壶来!”

    “此等恢复元气,养身的宝物,怎么在你眼里贬的一文不值?”

    “我可没有这个想法,是你在自导自演。”陆谦玉举起一只手,反驳着林杏的无端指责。

    “你才是浪费东西那个。”林杏没好脸色的看着浪流,“你知道,江湖上,这一小捏一丈青,能换多少好酒?”

    “多少?”

    “一坛子都还不上。哈哈哈。”

    “...!”

    “因为,我不换给他们,他们就没有。”

    浪流吃惊,终于知道这东西的珍奇之处了。

    两人就这样一边谈,一边吃,等敌人来,也等故人归。

    南山南随后从外面迈着的脚步走进来,脚好像抬不起来,鞋子在地上摩擦出一连串闹心的声响。

    见到浪流和林杏,三个人对视一眼,南山南死皮赖脸坐在林杏和浪流这张桌子上,浪流便请他喝酒吃肉。

第七十五章,谦玉的回归

    南山南屁股坐定,一副哀伤脸,只吃酒,不说话,感谢二位豪侠的盛情邀请后,举杯畅饮,喝酒如喝水,连续三大杯烧酒下了肚,面带微醺,双颊泛红,哀伤的氛围更浓重了一些。随后,在浪流惊讶的注视下,酒里酒气的站起来,端着陶质海碗,走到窗边,双手搭在窗台上,凝望波光粼粼的江面,一边沉思冥想,一边惆怅小啜,俨然天地之间,只剩下了一个孤傲的自己,怆然在心。

    浪流不去理南山南怪异的举动,一边吃喝,一边对林杏百无聊赖的说,“这事情太怪,魔炎教众得了天时地利人和,占尽了先机,本以为老子要血洒石城,哪曾想,攻到了一半,人都不见了,难不成都回家吃奶去了?他们到底来不来,不来我就要走,进林子里寻谦玉去了,光在这里杵着,能生蛋呐。”

    林杏举杯悬停,随意看了眼他,笑道,“浪兄,稍安勿躁,别自乱阵脚,还是继续喝一丈青酒去吧。”

    浪流端着酒碗,靠着椅背,伸展躯体,酒像大浪拍打岩石似的撞击着碗边,溢出了一些,浪流全不在意,一口灌下,他以眼神模瞄了瞄南山南,表情困惑,“林杏,虽然你不关心谦玉的死活,但你总得关心关心眼前这个家伙吧,这个家伙在干什么呢,半天不说话啦。看他那样,难不成江水里藏有他的婆娘?”

    “你嘴里吐不出象牙,我怎不担心谦玉。”林杏重放酒碗,涨红着脸,分不清是生气,还是喝醉了,“我现在比你都着急,可着急有什么用?”

    浪流悻悻然,吐吐舌头,“你急什么,有话不能好好说。”

    “谦玉武艺高强,不会有事。你想多了,便是在诅咒他。”

    “我怎么咒他?”

    “那你担心什么?”

    “我担心,谦玉会被邱鼎打死。”浪流辩解。

    “还说没有咒他?为何邱鼎不能被陆谦玉打死。”

    “你这是强词夺理。根本不是一回事。”浪流能言善辩,能让他词穷的时候不多,这算一次,他改了口风,义正言辞的说,“总之,我不会咒我的朋友。林兄,你还是多注意这个家伙吧,到底怎么回事呀。”他指指南山南。

    南山南仍保持它对江面的一腔神往。

    林杏叹口气,随意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别人心里想什么,隔了一层肚皮,外人哪能说得清?”

    “没酒了。”浪流晃了晃酒壶,身体前倾,狡黠道,“再喝最后一壶,行是不行?”

    “闲着无事,怎么不行,舍命相陪。”林杏转身招呼,“小二,拿酒来。两壶最烈的酒,一叠酱牛肉。你们家牛肉不错,要一大盘!”

    久后。

    林杏与浪流又各喝了一壶酒,对付了一大碟酱牛肉,可谓是酒足饭饱。浪流浑身都是力气,醉意朦胧扶着桌面,站起来,甩了甩脑袋,半醒半醉。

    林兄余光扫着他,说,“你坐下!”

    “时候不早了,谦玉还不回来。我找他去了,你喝多了,留在这里,我马上回来。”浪流吞吞吐吐的说。

    浪流与沾染着江湖上浪荡游侠的秉性,无酒不欢,无肉不欢,天生有一副好胃,江湖行走,拼酒从无敌手。

    陆谦玉与他对饮,一轮便倒地不起,两轮不省人事,是个讲义气的朋友,却不是个酒桌上的挚友。

    再烈的酒,再多的酒,只要是进了浪流的肚子里,全都变成了淡酒,几泡尿,撒出去,三五个时辰,一准能清醒。此间,虽然灌下了不少,按照他的海量,再装个四五壶,仍不在话下。

    酒能解愁,亦能壮胆。

    他准备着借助酒劲进山,碰上了邱鼎那家伙,打起来,打不过,死的时候也不见得有多痛苦。

    熟不知,林杏看似羸弱的外表,居然藏了一个大酒缸,两人对饮,浪流喝多少,他便喝多少,碗碗落不下,酒量不仅不输,面色比浪流红润,清醒几分。

    他随着浪流站起来,抿着嘴笑,心不跳,大气不出,说话时,很中肯。

    “浪兄且慢,再与我畅饮几碗,如果陆兄还不回来,我陪你去,那也不迟。”

    啪!

    陶碗落地,碎成了几十片。

    “完了,全都完了。”南山南忽然在原地暴跳,指着江面,声音极度悲呛的吼道,“两位朋友,我的两位朋友啊。你们可知道,魔炎教派为何不来码头的道理?”

    林杏的鞋底咔咔的踩着陶碗碎片走动,停在窗口,也去看窗外,他看见的是一片晴朗的天,天上浮着云,云间有几个小黑点,那是展翅的鸟,他仰头沉思。

    “有何不知?”林杏淡定的说,“魔炎教派得逞,宋白甲被杀,

    他们得了碎片跑路,还来这里找武林盟的麻烦做什么?”

    南山南一个劲的点头,对林杏刮目相看,原来俩人心有灵犀一点通,想到了一块去了。

    “宋白甲死了,南兄,你一直在那思考这件事?”浪流搔头,面向林杏,眼神诧异,“林兄,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你哪只眼睛看见宋白甲被杀,莫非你有天眼?”

    林杏挠了挠下巴,换个姿势,这次是背倚着窗户,他喃喃道:“事实摆在眼前。你以为邱鼎是刚长大的孩子,对付容易?若不是,东西到手,他们怎会放过这次炫耀实力,灭掉武林盟的机会,东西才是重要的。”

    “小二,再给老子来一壶酒。”浪流拍着桌子,冷哼一声,“他奶奶的,老子废了这么大劲,伤筋动骨,差点栽在魔炎教派的手里,到现在可好,东西人家拿回去了,老子白忙了一场?”

    “南兄,胜败乃兵家常事,以后的路,可还长着,对付魔炎教派,有大把的机会,暂把东西放在他们手中保存几天,又有何关系。还不如我等坐下来喝酒,趁着魔炎教派不来,一醉方休,无论风尘多少,没它不能解的东西。”林兄把视线转移到南山南身上,语重心长的说。

    “我等千辛万苦下山而来,饱尝失败,太遗憾了。”南山南摇摇头说。

    “只要是有余机的事,便不是遗憾。”林杏笑道。

    “林兄,我酒量不行,再喝就醉了。”南山笑了。他不是抑郁寡欢的性格,林杏说的又有道理,把他的心结理成了一个活扣。

    武林盟与魔炎教派的交锋才刚刚开始,岂能轻易言败?凡事要往后看,眼前的困局存在,若是走不出去,武林的明天,将会躲在云层里面,暗无天日。尤其,不能让悲伤的气氛蔓延,士气不容易聚,却容易散,武林盟的人,倘若人人悲伤,下次对魔炎教派便是先输一步。

    “醉了便醉了,躺下睡一觉,天有阳光,就会有明天。”林杏说。

    南山南面露犹豫,倏然甩去长衫,哈哈大笑,坐下来说,“林兄,你说得对,说得好,说到了我心里去,当下这酒,应该喝。”

    “今天有酒,今天当醉,酒在面前,碗在手中,若是不饮,才为憾事。”林杏说。

    小二端来酒壶,审视着三人,轻叹着气,惶惶离去。

    林杏为浪流和南山南二人斟酒,三人继续畅饮,直至阳光西去,转为了几分暮色。

    陆谦玉低着头,沉着脸,揣着剑,一声不吭的来到酒馆,抬脚迈过门槛,稍加观望,双唇咧开了一条缝隙,嘴角微微上扬,便直奔这张桌子而来。

    跟随邱鼎回来石头城的路途上,陆谦玉想到了很多个可怕的结果,心如火烧油煎,急切的心情,全变成了脚力,几十里的路程,一个时辰走完。

    陆谦玉寻个偏门进城,到了城内,察觉空气里流淌着可以理解的萧冷。

    他小心翼翼的穿过街道,来到战场上,结果,正看见了一片猩红之地。

    尸体被抬走了,几个居民正在用水冲洗着疮痍的街道与血淋的路基。

    大战之前,附近居民曾躲在家里不出,大战之后,一地的尸体。这让他们的脸上,带着不言而喻的恐惧。

    邱鼎无影无迹,魔炎教派的人,好像凭空消失,变成了污浊的气。

    陆谦玉一路走来,都在暗中寻觅,发觉不少江湖人士,也在出城而去。

    这些情景,告诉陆谦玉一个道理。

    战斗真的结束了。

    所有人逗留石头城失去了意义。

    他大胆了起来,穿行过侠客和居民的人群,直接来到空荡荡的码头。

    武林盟的人在此分散休整,码头往日的宣泄还没从战斗中恢复,见不到几个出船人与商旅。

    陆谦玉正瞧见了,东丘派的彦成坐在树下擦剑,贴过去询问。

    “你不在战场上吗?”彦成抬头,停止了擦剑的动作,带着异样的眼神审视着陆谦玉,发现这个人,面色尚可,浑身是泥,裤腿上还挂着树叶,像是在树林里打了滚似的。

    陆谦玉解释:“我引着邱鼎,前往了山里,对这里的战斗,一概不知。”

    “武林盟,胜是胜,但打的惨呐,我们东丘派,十二个弟子,则损失了五个,你说惨不惨,再说我这把剑吧,你来瞧瞧..。”彦成怪异的表情得到舒解,选择相信陆谦玉。

    邱鼎全场就是个迷,谁也没看见他,这是好事,他不在场打成这样,他若出手,不知道要如何收场,金乌谷三女,忘了帮陆谦玉洗去嫌疑。

    陆谦玉看见,彦成一身白衣,如今全然不见了本来飘逸,

    成了板结的血衣,擦着的那把剑上,也布满了豁口。

    “两位朋友,现在何处?”

    彦成伸手一指,“酒馆,我记得,他们进去了,再没出来。”

    “大船呢,宋白甲怎么样?”

    “没有消息。”彦成慵懒的靠着树,眯着眼睛,“这事,你还是问穆林江去吧。”

    “一起去喝一杯吗?”陆谦玉邀请。

    “不必了。”彦成仍是闭着眼睛,摆摆手道:“不宰了一百个魔炎教派的狗东西,我不喝酒了。”

    “哦!”

    陆谦玉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酒馆。

    大船的消息,别说陆谦玉关注,人人殚精竭虑。但消息犹如被江水截断了,迟迟没有传来。

    大船上一个活口都没留下,谁能传送这个消息?

    哪怕是飞鸟,也不愿靠近大船,鲜血混合在江水里,早融为了一体。

    老刀为保护小刀,力战魔炎教派高手,斩杀三四十人,一代快刀游侠,落得个乱刀砍死的凄惨下场,冥月在场,看见老刀死而不倒,便吩咐人带着他的尸体,以游侠的礼仪安葬。

    小刀进入水中,鱼游潜底,魔炎的人没去追,胡乱投出无数的暗器,小刀至此没有浮出水面,可能死了,可能还活着。

    武林盟的人,一方面处心积虑的防范邱鼎反扑,尽管他们清楚,魔炎教派的人可能不回来了。另外一方面,他们组织了几只小船,下水去找大船的下落,这个任务落到了金乌谷三女的头上,他们的船在陆谦玉刚到码头的时候,正解开了缆绳,由船夫打着橹,缓缓驶离。

    陆谦玉跨过酒馆的门槛,但见南坪派南山南也在,颇感意外。

    浪流端着陶碗刚要把酒送到口中,余光中第一时间瞥见了陆谦玉的身影,立即激动的扔掉了陶碗,酒泼了林杏一身,他推开了桌子,抽出了双腿,力气太大,桌子腿断了一只,林杏一把撑住。

    “你没死啊,谦玉?”浪流迎着陆谦玉走来,张开双臂,要给他一个熊抱。

    陆谦玉伸手喝止,扇着浪流的酒气,故意说道:“好几个浪盗,我在树林中浴血奋战,你还好意思在这里饮酒?我没死,你是不是很不开心?”

    “他这是高兴的。”林杏挑眉道。

    “你们两个...”陆谦玉瞅着三个人,话锋一转,关切道,“你们都没受伤吧?”

    “哪能受伤!”浪流得意的拍着自己的肚皮,“这些魔炎教派的龟孙,还不如武陵风和陆刃的家犬厉害,你悄悄,身上一个伤口没有。”

    “陆兄,邱鼎那人,现在何处?”林杏问。

    “跑了。”

    “你打跑的吗?”浪流像绕柱子似的,绕着陆谦玉走了一圈,摸摸这里,掏掏那里,甚至掀开了陆谦玉的衣服,想看陆谦玉的后背,被陆谦玉用眼神吓退了,他大笑道,“谦玉,你也太冒失了,一个人跑去跟邱鼎打,下次一定叫上我。”

    “自己跑的。”陆谦玉也不自夸。

    换了张桌子坐下,与三个人讲述他在树林中与邱鼎之间发生的种种趣事。

    “陆兄,真要与邱鼎那厮决斗?”南山南感觉不可思议,堂堂一个魔教的公子,手下养着数万教众,为什么还要单打独斗?

    “你俩,好像精神都不太好。”浪流说。

    “三年为期,我准给这个家伙的脑袋给你提来,信是不信?”陆谦玉对浪流说。

    浪流点了无数下脑袋,“信,信,怎么不信?”阴阳怪气的说,“邱鼎被你给折磨跑了,这小子是手下败将。下次准能杀他,但干嘛是三年,我看一年就行了。”

    “你这酒蒙子还是不信。”

    “你几斤几两,我还不清楚?”浪流撇撇嘴道。

    浪流和陆谦玉在麟州城的时候,闲来无事,便在陆府切磋,一个用掌,一个用剑,不分伯仲。

    陆谦玉的剑法,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要说短时间内,飞速成长,进入大乘,超越邱鼎,浪流觉得,这个想法可以有,但不太可能实现。

    小二在边上拾着因浪流搞出来的狼藉,嘴里嘟囔,“这张桌子,至少值一两银子,破坏酒馆设施,该罚。”

    浪流瞪了他一眼,吓得小二缩缩脖子。

    “三年时间,陆兄,你想好怎么打败邱鼎了吗?”林杏好奇地询问。

    陆谦玉到了酒馆,看见酒肉,又馋又饿。

    酒不忙喝,山里的野果子,吃多了胃酸,他得来点主食。

    “各位,先别说这个了,要上一大碗面,我先吃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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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丘介绍:
江湖在上,其人在下,江湖在左,其人在右。东丘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东丘,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东丘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