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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燕青灵     剑起神雕txt下载     剑起神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零八章 银针

    却说郭芙闻声抬头看时,见来人竟是叶潇,不知他如何能这般迅速的回来。郭芙见状,心中登感既惊且喜,又见叶潇正自括脸羞她,立时又觉得不好意思。

    但见郭芙低下头来,故作轻蔑神色,反驳叶潇道:“哼,我才不哭呢!”说着便要掏手帕拭擦眼泪。那知适才奔得急了,手帕竟是掉了。

    只见叶潇从袖中取出一块手帕,拈在拇指和食指之间,笑道:“你是找这个么?”

    郭芙一看,正是自己那块角上绣着一朵小花的手帕,突然说道:“你欺侮我!我要告诉爹爹和娘去!”

    叶潇闻言,奇道:“我怎地欺侮你了?”郭芙抬手指着叶潇手中的手帕,破涕为笑道:“你抢了我的手帕去,不是欺侮我么?”叶潇笑道:“你自己掉在地上,我好心给你拾了起来,怎能说是抢你?”

    只听郭芙胡搅蛮缠道:“我跟在你们后面,我的手帕便是掉了,你又怎能拾到?明明是你抢我的。”

    其实郭芙跟随身后,叶潇早就知晓,是以一发觉她摔倒在地,怕她跌伤,急忙赶回,见她身后数丈之处掉了一块手帕,当即给她拾起,只是他行动奇速,倏去倏回,虽然在前却能拾到她的手帕。

    但见叶潇闻言,也不争辩,只是微笑道:“你这小姑娘好生不讲道理。手帕奉还。”说着轻轻一扬,手帕四角展开,平铺空中,稳稳的飞到郭芙身前。

    只见此刻,这手帕轻飘飘的飞去,犹如被一阵风送过去一般,手帕上无所使力,是以推送手帕及远,实比投掷数百斤大石更难。

    郭芙见状,心中大感有趣,伸手接住手帕,说道:“这是甚么功夫?你教给我好不好?”

    叶潇闻言,俯身摸了摸她的长发,微笑道:“只要你答应我日后不再欺负人,并且乖乖听你父母的话,我便教你。”

    郭芙听罢叶潇所言,心下只感一阵为难,脸上不由得显露出踌躇之色,片刻间,她脑海内突然灵机一动,随即矫笑道:“好!倘若我答应你,你便除了教我武功外,还要带我一同去什么陆家庄,好不好?”

    却说叶潇见状,不由得大笑道:“你这小姑娘到是机灵。你既然答允了,日后可不许撒赖呀!”郭芙见他都欣然认可,心下甚是得意,欢声道:“那当然!你这便带我走吗?”

    叶潇闻言,淡然一笑,颔首道:“我既然答应了,又岂能失信于小姑娘?咱们走罢。”说着上前抱起郭芙,快步向柯镇恶、小龙女二人追了上去。

    诸位看官,再说陆家庄内,只见那中年妇人这时已上前扶起陆夫人,捋高她裙子察看膝上伤势,原来她两膝后的“委中穴”各中一枚银针。

    只见那银针针身镂刻花纹,打造精致。陆立鼎见状,不禁低声怒叱,当即抢上前伸手替陆夫人拔下膝上银针。

    洪凌波见陆立鼎手中拿著银针,忙道:“快放下!”陆立鼎闻言,心中一凛,连忙依言掷下,惊道:“针上有毒?”洪凌波肃然道:“剧毒无比。”

    但见只说话功夫,陆立鼎便觉食中两指麻木不仁,随即更是变得肿大无比。陆立鼎见此情景,心下大骇,想道:“我手指又未破损,只碰了一下银针就如此厉害,若是给针尖剌破一点,那里还有命在?”

    只见陆立鼎想着,立即左手运劲,撕断自己一截衣带,跟着将自己右手手腕牢牢缚住。

    却说这冰魄银针是古墓本门所传,和李莫愁自创的五毒神掌毒性全然不同,本门解药洪凌波自是随身携带的。

    但见这当口,只听得步声细碎,却是洪凌波飞步上前,青光剑出鞘,挥剑用剑尖划破陆立鼎两根手指的指心,一滴滴的黑血登时渗了出来。

    洪凌波跟着取出来一粒药丸给陆立鼎服了,接着又将三粒解药塞入陆夫人口中,说道:“夫人中毒已深,须得连服三粒。”

    只见此刻,那中年妇人也俯身在陆夫人双膝内侧的“白海穴”与膝后“委中穴”各点一指,止住她的麻感。

    陆立鼎见她出手俐落,点穴功夫更是非大名家莫办,心中疑云大起,叫道:“敢问大娘是谁?光临舍下到底有何指教?”那中年妇人全神贯注的替陆夫人舒筋活骨,只嗯了几声,没答他问话。

    原来陆立鼎适才见这中年妇人左手拿住娘子小腿,右手在空中转了半个圈子,缓缓的点将下去,这正是自己兄长曾说过生平两大对头之一的绝技“一阳指”手法,当下更无怀疑,双掌一并,猛往她后心击去。

    那中年妇人听到背后风声劲急,右手仍点向陆夫人的“白海穴”,左手却反掌拍出,与陆立鼎双掌一抵。

    陆立鼎武功虽高,究是少了临敌经验,万料不到武术之中竟有这般厉害的反击,三掌相接,他只觉一股大力推来,胸口一热,倒退两步。

    只见那中年妇人却不趁势追击,只是起身向陆立鼎施了一礼,说道:“陆爷不必多疑,小妇人此来并无恶意。唉……这女魔头若有本事,就该早寻尊兄算帐,现下明知他死了,却来找旁人晦气,当真是不知羞耻!”

    却说陆立鼎适才与这中年妇人交过一招,吃了些暗亏,他见这中年妇人如此功夫,心下实是又惊又怕,此刻听罢这中年妇人所言,不禁心神稍松,当即沉声问道:“在下有眼不识泰山,不敢请问大娘高姓。”

    只见那中年妇人又是一礼,说道:“我家官人姓武,叫作武三通。”陆立鼎闻言,心中又是一凛,惊疑道:“原来是武三娘子。听说武前辈是云南大理一灯大师的门下,不知是否?”

    武三娘应道:“正是。一灯大师是我家官人的师父。小妇人从官人手里学得一些粗浅武艺,当真是班门弄斧,可教陆爷见笑了。”

    但见陆立鼎连忙回礼道:“在下果然猜得不错。我见了大娘的一阳指功夫,就想到定是云南大理一灯大师的门下。这便请进厅奉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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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九章 三娘

    却说陆立鼎往昔曾听兄长陆展元说起,他生平所见已一众武学高手之中,当以大理一灯大师门下的最是了得。

    而那一灯大师原为大理的国君,避位为僧後有“渔樵耕读”四大弟子随侍,其中那农夫名叫武三通,与他兄长颇有嫌隙,至於如何结怨,则未曾明言。

    可是武三娘此番不与己为敌,反而出手救治自己的娘子,此中缘由可实在让人难以索解。

    当下各人一齐回进厅堂坐下。待仆人阿根与两位婢女奉上香茗,只听得武三娘叹道:“唉……依小妇人之见,适才这三位镖头一死,那女魔头明晨必定亲至。

    陆爷,不是我小看於你,单凭你夫妇两人,就算再加上庄内众人,也万万不是那魔头的对手。不过我瞧逃也无益,咱们不妨听天由命,便在这儿等她来罢!”

    但见陆立鼎闻言一愣,还未答话,洪凌波便即冷然道:“那李莫愁虽作恶横行,但我等姐妹三人自有制她之法,请各位不必操心。”

    却说陆立鼎、武三娘等人适才虽见洪凌波三女身手不凡,但三女终究年幼,就算打娘胎里便开始练武,又怎能与那成名已久的赤炼仙子相比?

    是以厅内几人现下听罢洪凌波所言,当即奇道:“不知姑娘可是与那女魔头有旧怨未了?此番又有何妙计退此强敌?”

    只见洪凌波冷笑一声,昂首道:“说来惭愧,那女魔头也算晚辈同门,但此人自被逐出师门以来,行事一贯心狠手辣,更兼其武艺极高,这才在江湖上闹了个天翻地覆,以致无人能制。

    我们姐妹三人此次前来江南,便是要清理门户。免得江湖上的朋友说我们对她的诸般恶行放任自流,不加管束。”

    陆夫人闻言,当即追问道:“这女魔头到底是何等样人?和咱家又有甚麽深仇大怨?”

    却说洪凌波、完颜萍、耶律燕三女闻言,不禁相互对视一眼,她们只听叶潇提及说,全真教探明那李莫愁将到嘉兴陆家庄寻仇,至于双方到底有何仇怨,叶潇则言及未曾细问。

    武三娘见状,向陆立鼎望了一眼,接过话茬道:“难道陆爷没跟你说过?”陆夫人微微摇头,说道:“他说只知此事与他兄嫂有关,其中牵涉到男女情爱,他也并不十分明白。”

    只见武三娘叹了口气,沉声道:“这就是了。我是外人,说一下不妨……”但见武三娘刚说到此处,突然间砰彭格喇数声响喨,却是陆家庄大门不知被什么东西推开。

    那大门虽被人用铁条在外钉死,但阿根仍是照以往惯例,用门闩木撑在里撑住。这时门外铁条,门内闩撑一齐断折,仆人阿根正在打扫天井,他见状上前喝问:“是谁?”

    只听得天井内一人说道:“阿弥陀佛,贫僧等人深夜前来,冒昧之处还望施主海涵,敢问日前可是有一女施主带着孩子在此借宿吗?”阿根应道:“啊...诸位原来与那大娘同是一路,这便请进来吧。”那人又道:“有劳施主了!”

    却说天井那人话音刚落,武三娘猛地双眼怔怔的瞪视著厅外,脸上神色古怪已极,似是大欢喜,又似是大苦恼。

    厅内众人见状,均感诧异,当即顺著她目光瞧去。只见仆人阿根正引着四人缓缓从厅外长廊上走过。

    当先的乃是两个老僧,其中一个身穿粗布僧袍,两道长长的白眉从眼角垂了下来,慈眉善目,眉宇间虽隐含愁苦,但自有一番雍容华贵的神色。

    另一个身材则矮小得多,身着一生黑衣僧袍,脸色蜡黄,留着一部苍髯,相貌凶恶,眼发异光。

    但见这两个老僧身后二人,左边那个大概四、五十岁年纪,身穿葛巾布袍,皂绦乌履,一副书生打扮,面容清瘦而俊雅,双目炯炯有神,端的是文雅风流,气度不凡。

    而右边那人却是一张黑漆漆的锅底脸,虬髯满腮,根根如铁,约莫五十来岁年纪,双手握着两柄铁桨。

    却说陆立鼎、洪凌波等人眼见这极为诡异的四人组合,心下好生惊奇。

    陆立鼎身为主家,正待起身招呼,却见武三娘径自拉着那两个小男孩,从厅上急跃而出,拜倒在那白眉老僧身前,恭声道:“武三通室人三娘子叩见皇爷!敬问皇爷安好!”

    那白眉老僧见状,袍袖凭空一拂,温言道:“三娘快起来吧。前尘如梦,昔日的称谓,还提它作甚?”

    武三娘闻言,登感一股大力欲将她身子掀起,她不敢运劲相抗,只得随着来力势头,缓缓的站起身来,低下了头,说道:“是!请皇爷恕罪。”她说的仍是‘皇爷’,当是以往叫得惯了,不易改口。

    原来这位白眉老僧,便是与王重阳、黄药师、欧阳锋、及洪七公齐名的‘南帝’段智兴。武三通当年曾在大理国功极帝段智兴手下当御林军总管,後来段智兴出家,法名一灯,但武三通与家人说起往事之时,仍是“咱们皇爷怎样怎样”,是以武三娘子他们也叫一灯大师“皇爷”。

    而那黑衣僧正是昔年铁掌帮帮主‘铁掌水上飘’裘千仞。当日他在华山绝顶顿悟前非,皈依一灯大师座下为僧。裘千仞剃度后法名慈恩,诚心皈佛,努力修为。

    这一日一灯大师在荆湖北路隐居处接到武三娘子求救的书信,信中言道李莫愁与武三通之事,并且提及那李莫愁身边另有高手与一群绿衣人相助,一灯大师放心不下,便带着慈恩与弟子泗水渔隐、朱子柳前来嘉兴陆家庄。

    却说此刻,只见武三娘又向慈恩三人行礼道:“慈恩师兄、泗水师兄、朱师弟,你们都来了,那真好极啦。”语意诚挚,显是十分欣喜。

    原来武三通虽比慈恩先进师门,但慈恩的武功与江湖上的身份本来均可与一灯大师比肩,是以泗水渔隐和朱子柳、武三通等人敬重于他,都尊之为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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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章 一灯

    却说那慈恩听罢武三娘所言,只是点了点头,跟着低眉凝思,对众人不再理会。而泗水渔隐为人不善言辞,也只是向着武三娘咧嘴一笑,算做招呼。

    只见朱子柳却摇头晃脑的笑道:“嫂子但请宽心,有师父与慈恩师兄亲临此地主持大局,小弟与泗水师兄近年来的武功也有所精进,谅那赤炼仙子纵有些许帮手,也是不足为虑,此事必无他变。其实我倒是担心武师兄的状况。”

    但见武三娘听罢朱子柳之言,眉心稍蹙,脸色在一瞬间一沉,似乎突然想到了一件痛心疾首的往事。

    一灯大师见状,伸手轻轻拍了拍武三娘的肩膀,慈和的说道:“三娘,你不用担忧,放心好啦,为师一定把三通给你治好。”

    却说陆立鼎、洪凌波等人适才眼见武三娘向那白眉老僧恭敬下拜,本就疑心这位老和尚是一灯大师,待得武三娘口称‘皇爷’,当世武林除了大理‘南帝’再无人能有此称呼,众人更无怀疑,连忙一同抢出厅门。

    只见陆立鼎快步迎上,向一灯大师等人作揖行礼,说道:“小可不知高人驾临,有失迎迓,罪过罪过。”一灯大师闻言,微一欠身,淡然说道:“阿弥陀佛,陆施主不必多礼。”

    洪凌波三女虽从未见过‘南帝’一灯,但平日里也久闻这位五绝之一的大名,心中一直十分钦仰,当下恭恭敬敬的上前向一灯行礼,说道:“晚辈洪凌波、完颜萍、耶律燕,参见‘南帝’段皇爷。”

    一灯大师见状,满脸笑容,温言道:“罢了,皇爷是假的,前辈是假的,‘南帝’更是假的。就是你们这三个小姑娘,也是假的……”

    但见一灯大师禅机说到这里,脑海中忽地闪过一个念头,跟着俯身伸手接连在洪凌波三女臂下一抬。

    只见一灯大师这一招出手好快,而且这一抬之中所含劲道着实不小,他本想将洪凌波三女托起,哪知三女只是身子微微一震,竟没给托起。

    但见洪凌波三女又是一礼,面不改色的说道:“天南一帝,威名赫赫,天下谁人不知!晚辈三人久闻前辈乃是当今武林中的泰山北斗、前辈高人,今日相见,幸何如之!”三女说罢,这才缓缓站起,让到一旁。

    却说一灯适才这一抬,一半是命洪凌波三女不必多礼,一半却是试她们功力,这一抬已是使上了六成内力,若觉三女抵挡不住,便立时收劲,也决不致将洪凌波三女掀个筋斗,只这一抬之间,就可明白对方武功深浅。

    岂知洪凌波三女竟只是身子微晃,便将他劲力自然而然的化解了,这比运劲抗拒更令一灯吃惊,他心下暗自想道:“这位洪施主内力修为着实了得,远胜于我那几个劣徒,其余两位施主看来也非弱者。她们小小年纪,不知有何奇遇,竟练来这般武功,真是奇哉怪也。”

    却说洪凌波三女适才一言方毕,突然立足不稳,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前踏了一步,三女急忙运劲站定,可是已心浮气粗,满脸涨得通红。

    她三人见状,心中大吃一惊,暗自想道:“想不到一灯大师的功力竟持续得这么久!我只道已经化除,哪知他借力打力,来劲虽解,但隔了片刻之后,我自己的反力却将我这么向前推出,若是当真动手,我这条小命还在吗?东邪西毒,南帝北丐,当真是名不虚传。”

    这一下实让洪凌波三女拜服得五体投地,胸中所思,脸上即现。一灯大师见洪凌波三女目光中露出又惊又佩的神色,不禁伸手轻轻拍了拍三女的肩膀,笑道:“小小年纪,练到你们这样,也已不容易了啊。”

    洪凌波三女闻言,对视一眼,齐声说道:“晚辈一点微末功夫,却是不敢在前辈面前炫示。”

    一灯大师听了三女对答,见她们懂得谦抑,心下更自喜欢,但见他呵呵笑道:“你们这三个小姑娘好得很……不知你们师父是哪一位前辈英雄?”

    洪凌波闻言,微微一笑,接口道:“晚辈三人的师门乃是山间小户,说来大师也不会知道。”一灯大师见状,心知洪凌波有意隐瞒,却也不再追问,只是任由各人互相引见。

    却说陆立鼎见一灯大师四人突然这时候到来,心中暗自想道:“一灯大师武功深不可测,只要他肯出手相助,再有多厉害的对头也不足惧了。”

    但见他想到此处,不觉满脸堆欢,问道:“大师驾临敝地,不知有何贵干?若有用得着晚辈之处,当得效劳。”

    只见一灯大师闻言,脸现笑容,神色甚是慈祥,说道:“阿弥陀佛!想老衲乃方外闲人,今日来此,为的是要化解这一场纠缠十年的因果冤孽……”

    陆立鼎听了这两句话心中大慰,说道:“若蒙大师不弃,请到厅内奉茶。”他虽没亲眼见过一灯大师的武功,但素仰他的威名,知道当年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五人在华山绝顶论剑,这几人自是武功卓绝,非同小可,有一灯大师在这里,那赤练仙子李莫愁是不能为恶的了。

    却说众人回进厅堂。只见一灯大师在武三娘耳边低声说话,武三娘不住点头。二人说了良久,武三娘忽地站起身来,低低叹了口气,跟着向陆立鼎说道:

    “令兄嫂与那赤炼仙子之间这番因果,我若不说,只怕在场之人便会有人由此受了损伤,那可大非小妇人本意……而这事的内里因由,陆爷原也不知其详,今日正好教诸位明白……这件因由说起来,还是与令兄十馀年前曾去大理有关。

    令兄陆展元年青之时,号称武林中第一风流潇洒的美少年。那魔头赤练仙子李莫愁现下武林中人闻名丧胆,可是十多年前却是个美貌温柔的好女子,那时也并未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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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一章 不伦

    却说陆立鼎听到武三娘提及李莫愁的名字,不禁脸上肌肉牵动,就如斗然间赤足踏到一条毒蛇一般。余人见武三娘说到关键之处,也俱都静静的听着,不敢接嘴。

    武三娘看在眼里,接着说道:“……也是前生的冤孽,那李莫愁与令兄陆展元相见之後,就种下了情苗。後来经过许多纠葛变故,令兄却与令嫂何沅君成了亲……

    ……说到令嫂,却又不得不提拙夫之事。此事言之有愧,但今日情势紧迫,我也只好说了……这个何沅君,本来是我们的义女。”

    只见武三娘说到这里,不自禁的抬头向外,嘴角露着一丝微笑,眉间却有哀戚之意。

    却说洪凌波三女与陆立鼎夫妇听到此处,不禁同时“啊”的一声。但见武三娘眼望着烛火之上袅袅上升的青烟出神,过了好一阵,才又叹了口气,续道:“……令嫂何沅君自幼孤苦,我夫妇将她收养在家,认作义女,平日里对她甚是怜爱……

    ……到得後来她机缘巧合之下,在大理结识了令兄,双方情投意合,要结为夫妇。而拙夫一来不愿她远嫁,二来又是偏见甚深,说江南人自来狡猾多诈,十分靠不住,是以无论如何不肯答允这桩婚事……

    ……哪知阿沅性子也是固执得紧,竟然悄悄跟著令兄走了。成亲之日,拙夫和李莫愁同时去跟新夫妇为难。喜宴座中有一位大理天龙寺的高僧,出手镇住两人,要他们冲著他的面子,保新夫妇十年平安……”

    只见一灯大师听到大理天龙寺高僧之时,眉头微微一扬,但随即又神定气闲的听着。而慈恩则从进厅以来便一动不动的坐在一灯大师下首,对各人说话似乎充耳不闻。朱子柳与泗水渔隐侍立在二人身后。

    但见武三娘说到此处,似乎已非向众人讲述过去事迹,只是抬头望着窗子,脸上一片茫然,自言自语道:“……拙夫与李莫愁当时被迫答应十年内不跟新夫妇为难。

    拙夫回到大理之后,因为这事,愤激过甚,以致心情失常,此後就一直疯疯癫癫的,不论他的师友和我如何相劝,总是不能开解,平日里老是算算这十年的日子……

    ……屈指算来,今日正是十年之期,想不到令兄跟阿沅……唉,却连十年的福也亨不到。”只见武三娘说著垂下头来,神色凄然。

    却说陆立鼎听到此处,不禁双手在椅边一按,凭着手上之力,身子猛然跃起,喝道:“如此说来,傍晚之时,试图掘坟盗我兄嫂遗体的,便是尊夫了?!”

    武三娘听罢陆立鼎所言,面上深有惭色,歉然道:“刚才听府上两位小姐说起,那确是拙夫。”

    陆立鼎闻言,怫然道:“尊夫这等行迳,可大大的不是了。这本来也不是甚麽怨仇,更何况我兄嫂已死,就算双方真有深仇大怨,也是一了百了,却何以来盗他们的遗体,这算甚麽名门正派的英雄好汉?”

    其实论到辈份,武氏夫妇该是尊长,一灯大师更是前辈高人,但陆立鼎现下心下愤怒,说话间便不叙尊卑之礼。

    那泗水渔隐与朱子柳见状,虽明知错在武三通,却也不禁横眉凸睛、满脸怒容的瞪着陆立鼎,只是碍于在师尊面前,却不敢接一句口。

    而一灯大师闻言,却并不在意,只是长叹一声,缓缓起身,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逝者已矣,怎可如此?三通此举却是无礼之极,老衲这便代弟子向陆庄主赔个不是。”只听得他此刻声调虽然和平,但语气却极坚定。

    却说一灯大师话音刚落,但见朱子柳和泗水渔隐突然互使个眼色,跟着径直抢到陆立鼎身前,躬身下拜,说道:“大理‘南帝’门下弟子,行为无礼,冒犯了陆庄主兄嫂,我二人谨向陆庄主谢罪。”

    原来在渔、樵、耕、读四人眼中,一灯大师既是君,又是师,他四人心中对一灯实是奉若神圣,是以朱子柳和泗水渔隐二人适才听得一灯大师开口致歉,都不禁又惊又愧,连忙抢在一灯大师之前,代为行礼。

    只听得朱子柳和泗水渔隐这番话说得甚是诚恳,但吐字清朗,显得内力充沛,已是一流高手的境界。

    陆立鼎见状,连忙上前伸手扶起二人,惶恐道:“立鼎适才言语无状,冒渎二位师门,实在愧不敢当,二位快请起。”

    武三娘见此情景,连忙打圆场道:“陆爷适才责备得是,拙夫心智失常,言语举止,往往不通情理。我今日携这两个孩儿来此,原是防备拙夫到这里来胡作非为。当今之世,只怕也只有我与皇爷二人,他才忌惮三分了。”

    但见武三娘说到这里,又回首向那两个小男孩子道:“快向陆爷、陆夫人叩头,代你爹爹谢罪。”只见这两个小男孩闻言,当即依言拜了下去,着力磕了四个响头。

    陆夫人忙起身伸手扶起这两个小男孩,问起名字,哥哥叫做武敦儒,弟弟叫做武修文。两人相差一岁,一个十二,一个十一。

    洪凌波三女见状,却是想不到武学名家的两个儿子,却都取了个斯文名字。只听武三娘解释道,他夫妇中年得子,深知武林中的险恶,盼望儿子弃武学文,可是两个孩儿还是好武,跟他们的名字沾不上边儿。

    却说此刻,武三娘说了此中情由,不禁黯然叹息,心下暗自想道:“这番话只能说到这里为止,别的话却是不足为外人道了。”

    原来那何沅君长到十七八岁之时,已是亭亭玉立,娇美可爱,武三通对她似乎也已不再纯是义父义女之情。

    而以他武林豪侠的身份,自不能有何逾份的言行,这样一来,武三通平日里本已内心郁结,哪知突然又见何沅君爱上了一个江南少年,却是不由得他狂怒不能自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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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二章 庭芝

    至於武三通平日里说什么“江南人狡猾多诈,十分靠不住”之类的言语,除了敌视何沅君的意中人陆展元外,也因他当年曾受黄蓉的欺骗,替郭靖托下压在肩头的黄牛、大石,以致弄得自己不能脱身。

    虽然後来武三通与郭靖、黄蓉二人和解了,但“江南人狡猾多诈”一节,却已是深印在他的脑海之中。

    却说此刻,武三娘暗自思量半响,又开口感叹道:“……万想不到拙夫没来,那赤练仙子却来寻陆爷府上的晦气……唉,其实这两个都是不能忘情的失意人,只是一个来找男的,一个来找女的……”

    只见武三娘说到此处,天井内忽然脚步声响,却是仆人阿根引着一青年书生飞奔前来。但见阿根一鞠到地,请示道:“二爷,这位公子说错过了宿头,还请行个方便,让他在庄内借宿一宵。”

    厅内众人闻言,俱都凝目向那青年书生望去。只这么一瞧,众人心中均不禁暗暗喝采道:“好一个美少年!”

    但见这书生眉目清秀,身形修长,约莫二十岁左右年纪,打扮得颇为俊雅,右手摇着一柄折扇,俊美之中带着三分轩昂气度,令人一见之下,自然心折。

    只见那书生向陆立鼎躬身一礼,斯斯文文的说道:“在下李庭芝,是过往客人,因贪恋南湖风光,以致错过了宿头,是以想在府上打扰一宵。贤主人若是不便,小生这就便去。”

    陆立鼎闻言,打量了一下这李庭芝装束,见其方巾青衫,折扇轻摇,神态甚是潇洒,俨然是个浊世佳公子,不似身负武功,便还了一礼,说道:“李公子尽管在此歇宿便是,谁还带着屋子走道呢?”

    只见李庭芝闻言大喜,当即躬身称谢,又一一向厅内众人行礼,口上不住的连称叨扰。厅上众人见状,连忙回礼,好一番折腾之后,各人分别坐下,仆人阿根献上茶来,站在下首伺候。

    却说此刻,在厅内众人之中,若论武功,自是首推一灯大师,但要说到心思缜密却还是做过大理丞相的朱子柳为最。

    那朱子柳眼见现下大敌当前,而这李庭芝来的时机又实在甚为蹊跷,却是不得不让人心有所疑。

    只见他沉思半响,随即趁着陆立鼎与那李庭芝说话之际,悄然挪步,凌空发掌,在李庭芝所坐的椅背上轻轻一拍。

    片刻间,那李庭芝只感椅子一震,身子跟着向上一弹。他此时手中正拿著茶碗,这一下出其不意,茶碗脱手掉落,眼见要在地下跌得粉碎,朱子柳忽地现身上前,俯身一抄,已将茶碗接住,笑道:“贵客小心了。”

    那李庭芝不疑有他,只是接过茶碗,自行放在几上,口中连声称谢。而朱子柳见其适才一副慌乱模样,显然却是不会武功,心下不由得也是稍稍放心。

    因着李庭芝这不相干的人在,厅内众人也就不再谈论正事,只是又说了些江南风土人情的闲话。

    陆立鼎见状,回头对阿根吩咐道:“快去整治酒席。”厅内众人闻言,连忙辞谢,说道:“不必费神。”仆人阿根早出厅去了。

    却说此刻,但见陆家庄大厅中点起数十支巨烛,照耀得白昼相似,中间开了一席酒席,众人请一灯大师坐在首席,其次是慈恩、泗水渔隐、武三娘、朱子柳,这才是洪凌波、完颜萍、耶律燕、李庭芝等人,陆立鼎与陆夫人在下首相陪。

    待身为主人的陆立鼎敬了酒后,朱子柳忽地又出言道:“朱某适才看到李小哥折扇之上这首《九日》情致郁勃,实是绝妙好词。想不到小哥年纪轻轻,居然能领会词中深意,也真难得。”

    席上众人闻言,俱都向李庭芝手上折扇瞧去,但见折扇扇面之上写着几行字,题款是“刘潜夫”三字。席上众人也只有一灯大师,朱子柳,陆立鼎三人才知这刘潜夫,本名克庄,字潜夫,号后村,乃是当朝大家。

    李庭芝听朱子柳说话老气横秋,当即微微一笑,说道:“自宋室南渡之后,词人墨客,无一不有家国之悲。而后村先生的这首《九日》中言道:

    ‘湛湛长空黑,更那堪、斜风细雨,乱愁如织。老眼平生空四海,赖有高楼百尺。看浩荡千崖秋色。白发书生神州泪,尽凄凉不向牛山滴。追往事,去无迹。

    少年自负凌云笔,到而今春华落尽,满怀萧瑟。常恨世人新意少,爱说南朝狂客。把破帽年年拈出。若对黄花孤负酒,怕黄花也笑人岑寂。鸿去北,日西匿。’也正是这个意思呢。”

    只见朱子柳闻言,不禁拍着桌案高声唱和道:“好一句‘白发书生神州泪,尽凄凉不向牛山滴。追往事,去无迹。’”说着连斟三杯酒,杯杯饮干。

    但见朱子柳、李庭芝二人接下来谈起诸般诗词,言语间竟甚是投机。其实朱子柳适才本意乃是出言相试,哪知这李庭芝小小年纪,言语中却甚是见解精到,颇具雅量高致,惹得朱子柳不住击桌赞赏。

    酒过数巡,朱子柳又问道:“李公子年纪轻轻,文采便如此之精,想是家学渊源,令尊必是名宿大儒了,不知名讳如何称呼?”

    李庭芝闻言,拱手谦道:“小可懂得甚么,蒙朱爷如此称许。家父在乡村设帐授徒,没没无名。”朱子柳听罢李庭芝所言,叹道:“才人不遇,古今同慨。”

    却说洪凌波不通诗书,在一旁听着李庭芝津津有味的谈着诗文,全然不知所云。她见朱子柳、李庭芝二人在席间兴高采烈,大发议论,自己却一句话也插不进去,不禁颇感厌烦,喃喃自语道:“哼!酸秀才掉书包,想考状元吗?”她可不知朱子柳文武全才,平素耽读诗书,当真是状元出身。

    只见那李庭芝闻言一笑,转过身来说道:“洪姑娘可是再说小可吗?不知洪姑娘芳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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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三章 斗嘴

    却说那李庭芝与洪凌波二人座次相邻,相距约莫两尺,李庭芝这一回头,首次和洪凌波正面朝相,眼前所见,如新月清晕,如花树堆雪,一张脸秀丽绝俗,肤色白腻,光滑晶莹,下颏尖尖,一张樱桃小口灵巧端正,嘴唇甚薄,两排细细的牙齿便如碎玉一般。

    只见洪凌波闻言,故作不屑的说道:“我为什么要跟你说?你的姓名是你适才自己说的,我又没问你。”李庭芝被洪凌波这一通抢白,只得讪笑数声。

    完颜萍、耶律燕二女见此情景,心下不禁甚感有趣,当即忍笑道:“李公子不必在意,洪姐姐是逗你玩呢,她叫……”

    洪凌波见状,喝阻道:“两个小丫头好生多事,我自不愿告诉他,关你们什么事?”完颜萍、耶律燕二女闻言,向李庭芝伸伸舌头,扮个鬼脸。

    但见洪凌波睁着一对圆圆的大眼,忿忿的说道:“喂,李庭芝,我的名字,不用这两个小鬼跟你说,我自己说好了,我叫洪凌波。”

    李庭芝闻言,笑着赞道:“啊,‘玉颜红烛忽惊春,微步凌波拂暗尘’,姓得好,名字也好。”

    他说着,鼻中闻到得是一阵香气,似兰非兰,似麝非麝,气息虽不甚浓,但幽幽沉沉,矩矩腻腻。李庭芝为人虽颇具君子之风,见此情景,却也不由得全身一震,心中跟着一荡。

    只见洪凌波闻言,哼了一声,说道:“你跟我说话,不用叽哩咕噜的掉书包,我是个山野女子,没念过多少书。你文诌诌的话哪,我只懂得一半。”

    李庭芝听罢洪凌波所言,笑吟吟的应道:“是,是!在下一介书生,平日里酸溜溜的积习难除,姑娘莫怪。”洪凌波白了他一眼,撇嘴道:“好过你的庭院里面长灵芝!”

    却说席上众人见李庭芝、洪凌波二人这般斗嘴,都不禁好笑。而李庭芝见席上这干人个个神色莞尔,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洪凌波见状,怒道:“亏你还笑得出!你笑什么?”李庭芝向她装个鬼脸,裂嘴又笑了笑。

    洪凌波见他如此,手上竹筷倏地递出,径向李庭芝面上刺去。李庭芝将头略侧,待欲闪避,洪凌波一双竹筷却早已及于他眼皮而止。

    只这一下,旁观众人无不叹服,便须筷尖多递得半寸,李庭芝这只眼睛便是毁了。但见洪凌波眼露凶光,问道:“呆子,你怕不怕我?”

    李庭芝眼见筷尖离双目不过数寸,只须轻轻一送,便刺入了眼睛,脸上却丝毫不露惊慌之色,说道:“我对姑娘事事无愧于心,你又不会当真伤我,我怕什么?”

    洪凌波狠狠地道:“你惹恼了我,姑娘未必不伤你。我问你,你适才是在讥讽我么?”李庭芝摇了摇头,说道:“不是,不是!不敢,不敢!”

    洪凌波瞪眼道:“到底是‘不是’,不是‘不敢’?”李庭芝轻挥折扇,应道:“是不敢。”洪凌波闻言,两道清冷的眼光直射向他,李庭芝和她目光相对,毫无畏缩之意。

    只见两人这般凝视半晌,洪凌波忽道:“呸,你骗人,当我不知道么?”说着,一提手,竹筷便作势要往他双眼刺落。

    李庭芝见状大急,叫道:“喂,你真刺还是假刺?你刺瞎了我眼睛,有本事治得好吗?”

    洪凌波见他慌乱的模样,不知为何心下甚喜,当即说道:“姑娘杀了人也治得活,你若不信,那就试试。”

    李庭芝忙道:“我信,我信!那倒不用试了。”洪凌波闻言,放下手中竹筷,向他打量片刻,终于忍不住‘嗤’的一声笑,问道:“哼,你是男子汉大丈夫,适才不是说不怕吗?”

    却说李庭芝眼见洪凌波现下一双秀目亮如点漆,笑得甚是天真,心知她适才是在吓唬自己,不由得哭笑不得,神色极是尴尬的说道:“曾子曰:‘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我自反而缩,自然是大丈夫。”

    洪凌波闻言,秀眉微皱,说道:“什么缩不缩的?”显然不懂李庭芝这些引经据典的言语,伸手抓住他肩头,微一用力,只捏得李庭芝肩骨格格直响,喝道:“别再罗唆,姑娘没问你,不许说话。”

    李庭芝登时痛得面色惨白,只是奋力微笑道:“洪姑娘年纪轻轻,花容月貌,又有这么好的本事,平日里性子定是温柔斯文的紧。在下一时戏言,如何放在心上?”

    却说洪凌波虽然性子凶狠,但终究是女孩儿家,得人称赞,不免心头窃喜,何况她长居深山古墓,平日里接触的除了叶潇等人,便是全真教的有道之士。

    是以向来只听旁人称赞自己武功进步,从没人赞她容貌的,她此刻听得李庭芝赞自己花容月貌,心中一高兴,便放松了手,又问道:“喂,你怎地知道我性子温柔斯文了?”

    李庭芝微微一笑,说道:“这是想当然耳!”洪凌波奇道:“什么‘想当然耳’?”李庭芝解释道:“‘想当然耳’,就是想来当然是这样的。”

    洪凌波闻言,轻啐道:“瞎说!你做梦也想不到我性子,我平日里泼辣的很,都是杀人不眨眼的!”

    李庭芝见到她清丽的容光,又是一呆,说道:“未必,未必!过谦,过谦!小可所说乃是肺腑之言,洪姑娘却是不必‘闻之不信’。”

    只见洪凌波听罢李庭芝所言,径自拿起桌上竹筷,对着他又是一扬。李庭芝见状,吓了一跳,连连摆手,再也不敢多说。

    但见洪凌波见到他这等狼狈模样,忍不住嫣然一笑。李庭芝闻声,登时面红过耳,念及自己窘状,一时间实是羞愧无地。

    却说陆立鼎见此情景,暗地里一笑,当即出言岔开话题道:“在下收藏了一些书画,想请李小哥法眼鉴定。”

    李庭芝闻言,不由得搔搔头,谦道:“当得拜观。庄主所藏,定然都是精品。”席上余人见状,也只微微一笑,只管吃菜,却不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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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四章 齐聚

    只见陆立鼎道声言重,忙令仆人阿根到书房取出书画,李庭芝当即一件件的赏玩,又与朱子柳、陆立鼎一幅幅的谈论山水布局、人物神态,翎毛草虫如何,花卉瓜果又是如何。

    却说这般鉴赏下来,眼见鼓交三更,陆立鼎忽地苦笑一声,向李庭芝说道:“天色已晚,李公子要休息了罢?不过秋日里湖边风大,夜里波涛拍岸,扰人清梦,是以夜间不论遇上甚么怪异动静,李公子千万不可理会,要紧要紧……”语气极为郑重。

    李庭芝闻言,心下一动,问道:“小可冒昧,有一事请教。”陆立鼎道:“公子请说。”李庭芝正色道:“庄主叫小可晚上千万别出厢房,这中间可是有甚么蹊跷吗?”

    陆立鼎闻言,心下一震,暗道:“这李庭芝年纪轻轻,好机敏的心思。”但见他想罢,举手饮罢杯中酒,说道:“在下与李公子虽是萍水相逢,但极是投缘,本盼促膝长谈,只是在下早年结下了两个极厉害的冤家,眼下便要来寻仇。”

    李庭芝闻言,微微一惊,劝道:“庄主既明知有厉害对头要来寻仇,何不避他一避?常言道:君子不吃眼前亏。”

    只见陆立鼎微微一笑,说道:“李公子,江湖上的事儿,你就不大明白啦。这位一灯大师武功极高,常人难以望其项背,天幸今日凑巧到来,我还忌惮甚么对头?待会李公子请自行在卧室中休息,只要别出房门,那就没事。”

    李庭芝听罢陆立鼎所言,上下打量一灯大师,心道:“这位老僧神情慈和,举止安祥,当真似个有道高僧,难道当真有什么惊人造诣?!”他心中这般想着,嘴上却道:“那我想瞧瞧热闹,成么?”

    陆立鼎闻言,暗骂这位书生好生顽皮,但也不便当面不准,只是沉吟道:“就怕对头来的人多,在下照应不到,误伤了李公子。好罢,待会李公子请坐在我身旁,不可远离。有一灯大师在此,鼠辈再多,又何足道哉!”

    只见李庭芝摇了摇折扇,大不以为然,说道:“这种江湖上的逞凶斗殴,越来越不成话了。就算真有什么不平之处,也当申明官府,请父母官禀公断决,怎可动不动的便私下寻仇?咱们大宋难道没王法了么?”

    却说李庭芝这番话音刚落,便听得身旁啧、啧、啧三声,回首看时,却见洪凌波脸现鄙夷之色,哼道:“听你口气倒像是什么皇亲国戚、官府老爷似的。我们老百姓才不来理你呢。”

    李庭芝听出她语气中大有讥嘲之意,当即朗声道:“大丈夫行事,但求义所当为!怎可胡乱行事,枉顾国法!”

    洪凌波哼了一声,说道:“凭你这点能耐,居然也自称大丈夫了。”李庭芝反驳道:“是否英雄好汉,岂在武功高下?武功纵然天下第一,倘若行事卑鄙龌龊,也就当不得‘大丈夫’三字。”

    洪凌波一声不响的听完,不屑的说道:“嘿嘿,你路见不平,仗义相助,看来是想作大丈夫。不过待会给人家乱刀分尸,一个斩成了十七八块的大丈夫,只怕也没什么英雄气概了。”

    李庭芝闻言,摇了摇头,叹道:“洪姑娘,你小小一个女孩儿,尽想着这些打架杀人的事干什么?”洪凌波反问道:“你是真的不知,还是在装腔作势?”李庭芝奇道:“什么?”

    洪凌波冷笑道:“呆子,你这人太也不知天高地厚。你不想杀人打架,可是旁人要杀你打你,你总不能伸出脖子来让他杀吧?你又不会武功,却多管江湖上闲事,不是活得不耐烦了么?还是别生事了,快些躲起来罢。”

    李庭芝道:“不成!这件事我非管一管不可!”

    却说朱子柳见二人又要吵闹,当即连捋胡子,哈哈大笑,打圆场道:“本朝书法,苏黄米蔡并称,这四大家之中,李小哥最爱哪一家?”

    李庭芝正要回答,突然厅门砰的一声被人推开,两人径自闯进厅来,却是那彭姓老丐与血衣头陀。

    只见那彭姓老丐微一欠身,也不行礼,淡淡说道:“我们是过往客人,此番冒昧进谒,实非得已,尚请官人大度包容,行个方便,借地方歇歇,讨口汤喝。”

    陆立鼎适才本以为对头到了,此刻眼见这二人虽形相奇异,身携兵刃,但并不相识,当即宽心,拱手说道:“在下江南小户,老丈称甚麽官人?尽管在此歇宿便是。”

    但见陆立鼎说罢,忙命仆人阿根再开一席酒筵,陆夫人领着陆无双、程英二女与洪凌波三女依次就座。洪凌波去拉李庭芝同去时,李庭芝当即讪笑一声,这才去和洪凌波一席共座。

    却说那头陀一进厅内,咋见宴席上洪凌波几女姿容美貌,心中一喜,寻思道:“今日运道来了,待老祖酒足饭饱之后,便将这几个小娘儿一并掳了去。”

    这头陀脑海中刚刚闪过龌龊心思,便见坐于次席的慈恩虽双目似开似闭,形容颇为委琐,但两边太阳穴高高鼓起,显是内功深厚。

    他一见之下,登知慈恩武功着实了得,当即按下心思,又想道:“这黑衣老僧也非寻常之辈,一会儿须得静观其变。那几个小娘儿都美,随便抢到一个,也就罢了。”

    只见这头陀想罢,双目炯炯闪光,也不与厅内众人见礼,只是步履沉稳,不声不响的径直走到空席上大刺刺的一坐,如渊之渟,如岳之峙,凝神守中,气度威严,对身周的扰攘宛似不闻不见,隐然是一派大宗师的身分。

    洪凌波见状,心下一惊,想道:“这头陀也是一位非同小可的人物。”便在此时,李庭芝忽地在她耳边低声道:“这头陀看来是很强的高手。”洪凌波闻言,一皱眉头,低声应道:“不错。那彭老丐与他同来,自然也非庸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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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五章 发作

    却说现下虽已是半夜三更,但陆家庄大厅内,筵席之上,陆立鼎、一灯大师、洪凌波、李庭芝等人各怀心思,想到天亮之时便有一场剧斗,一时都无睡意。

    因着那血刀头陀与彭姓老丐在,厅上诸人便只是随意闲聊,当下两位婢女送菜上来,端的是非比寻常,单是那一坛坛二十年的状元红陈绍,便是极难尝到的美酒。

    待吃了七八道菜,只见陆立鼎起身离席,笑着对那头陀与彭姓老丐说道:“二位一路奔波,累了一夜,也必饿了,且宽量多用些酒饭……”

    那彭姓老丐闻言,粗声粗气的回道:“叫化子吃些残菜便罢,不敢劳烦官人。”陆立鼎闻言,也不以为意,又对席上其余人说道:“今rì难得喜遇佳客,在下再敬诸位一杯。”

    但见陆立鼎说着,在酒杯中斟了一满杯,跟着举杯一饮而尽。其实但凡习武之人,本来大都豪于酒量,但这时席间人人心有挂怀,俱都不敢多喝,只是举杯沾唇,作个意思,便放下了酒杯。

    眼见酒筵虽丰盛无比,可是谁也没心绪来细尝满桌山珍海味,只是想到待会便要动手,饭却非吃饱不可,因此众人之中,除了李庭芝酒到杯干,一口气喝了二十余杯外,十之仈jiǔ都是酒不醉而饭饱。

    却说酒过数巡,陆立鼎忽地转头向李庭芝问道:“李公子今rì可是初次来南湖游览吗?”李庭芝应道:“正是。”陆立鼎喜道:“李公子若无要事,不妨在敝处多盘桓数rì慢慢观赏。”

    李庭芝闻言,起身离席,拱手道:“承蒙陆庄主盛情,不过小可此番离家,乃是想要回南投军,以御外侮。如今国家有难,大丈夫应当以死报国,却是不便在此多做停留了。”

    席上众人听了,都是暗暗佩服,哪知便在此时,“嘿嘿……父母养你不易,你这条小命何苦白白葬送?”众人寻声望去,却是那头陀听罢李庭芝所言,猛地仰起了头哈哈大笑道。

    此言一出,席上诸人勃然变sè,洪凌波立时就要发作。完颜萍坐在洪凌波身旁,见此情景,赶忙伸手拉她衣襟,跟着眼睛向李庭芝一飘,示意看他如何说话。

    只见李庭芝闻言,不置可否,只是微笑道:“晚辈年少愚鲁,敢请老前辈指点迷津。”但见那头陀坐于椅间,右足架在左足之上,不住摇晃,说道:“嘿嘿……老祖眼见有一条明路,却不知小子你是否有意?”

    李庭芝闻言,出言试探道:“难得老前辈肯加指点,那真是小可的造化,这便洗耳聆听。”他心知这头陀武功着实不弱,这时突然在江南出现,必是有所为而来,可惜现下不知此人根脚,是以不便直言探问,只好由他自说。

    却说便在这当口儿,厅内忽地响起呛啷啷两声,席上诸人寻声瞧去,只见次席之上,那自进厅以来,便一直不曾有所声sè的慈恩,此时径自从怀中取出两件黑黝黝的铁铸之物。

    但见那彭姓老丐本来坐在椅上,只是自顾饮酒吃菜,这时一见慈恩怪状,立即跃起,手按刀柄。而那头陀见状,面上虽仍自泰然自若,不予理会,心底却也是暗自jǐng惕。

    陆立鼎见此情景,惊道:“慈恩大师怎么了?”只见慈恩犹如未闻,对周遭一切毫不理睬,但听得‘喀、喀’两响,他已将一件黑物扣在自己脚上,原来是副铁铐,另一副铁铐则扣上了自己双手。

    那头陀和彭姓老丐见状,心下俱都诧异万分,猜不透他自铐手足是何用意,但这麽一来,对他的提防之心便减了几分。

    只见一灯大师见此情景,脸上大有关怀之sè,低声道:“阿弥陀佛,又要发作麽?”慈恩颤声道:“弟子这一路上便老是觉得不对,只怕又要发作。”

    但见慈恩说着,突然间起身离席,跪倒在地,双手合十,喃喃自语道:“阿弥陀佛,求佛祖慈悲。”他说了那句话后,跟着低首缩身,径自一动不动的跪着。

    却说厅内众人见状,俱都怔怔呆在当场,一时间,却是全不明白慈恩此举是什么意思。

    只听那头陀忽地顾左右而言他道:“老祖这一路行来,听闻陆家庄乃是南湖群雄的首脑,陆老弟的武功自是不凡的了,可肯露一两手,给老祖开开眼界么?”

    陆立鼎闻言,不明所以之下,忙陪笑道:“晚辈这一点微末道行,如何敢在老前辈面前献丑?再说晚辈一生之中,当真从来没跟人动过手,之前所学的一点功夫,也早搁下了。”

    但听得那头陀猛然提高嗓子,说道:“陆老弟过谦了。你眼下chūn秋正富,也算得是江南武林的成名人物了,何不乘此时机大大振作一番?老祖正有一件大事,如能得陆老弟你襄助,那就更好。”

    陆立鼎闻言,实是越听越奇,当即双手一拱,说道:“晚辈无德无能,要听老前辈宏教,以开茅塞。”

    那头陀见状,微微冷笑道:“嘿!老祖我本在西域清修,一只脚已踏进了棺材了,不过眼下有件大事,有关天下苍生气运,我若是贪图安逸,不出来登高一呼,免不得万民遭劫,生灵涂炭,实是无穷之祸。”

    席上诸人听他说得厉害,一齐大惊失sè,忙问端的。

    只见那头陀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这才说道:“本来这乃是机密大事,诸位不是朝堂上的人物,还是不要预闻的好。不过在座的自然不是外人,我就向各位说了,但事成之前,可千万不能泄漏……”

    却说那头陀刚说到此处,但见慈恩身子忽地轻轻颤抖,跟着口中喘气,渐喘渐响,到后来竟如牛吼一般,连大厅内的烛光也被吼声震动,忽明忽暗,闪烁不已,跟着更有七八枝红烛被吼声带灭,一时间,厅内气氛甚是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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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六章 佛偈

    眼见慈恩这般诡异模样,那头陀与彭姓老丐二人固是惊得心中怦怦而跳,洪凌波、李庭芝等人却也是相顾骇然。

    一时间,厅上众人都不知这慈恩在干些甚麽,只是从吼声中听来,似乎他身上正经受着莫大的苦楚。

    洪凌波几女见状,这时却都不自禁的起了怜悯之心,暗自想道:“不知慈恩大师到底得了甚麽怪病,何以一灯大师却毫不理会?”

    再过片刻,只听得慈恩的吼声更加急促,直似上气不接下气。

    恰在此时,只见一灯大师起身离席,双手合十,缓缓的吟唱道:“不应作而作,应作而不作,悔恼火所烧,证觉自此始……”

    但见一灯大师这几句偈语轻轻说来,虽在慈恩牛吼一般的喘息之中,仍令在场之人俱都听得清清楚楚。

    那头陀见此情景,心下不由得大惊,寻思道:“想不到这老和尚内功如此深厚,当世不知还有谁能及?”

    却说这头陀在西域之时,在机缘巧合之下,得遇一位前辈异人,那人自称血刀老怪,乃是xī zàng六教之青教掌门人,因被红教、白教、花教、黄教、黑教五教高手围攻,以致伤重不治。

    (PS:现实生活中,红教、白教、花教、黄教,为藏传佛教的四大派别;黑教乃是佛教流传xī zàng之前就存在于xī zàng民间的原始宗教;青教之说,纯属武侠小说虚构……)

    那头陀趁着血刀老怪弥留之际,得传其衣钵武功,更从血刀老怪衣囊中意外获得了一本武学秘本和一张药方。

    他自此照法修练研习,另辟蹊径之下,竟练成了一身深厚内功,滇藏之地,极少有人接得住这头陀三招。

    是以这头陀在初来江南之时,当真是满腔雄心,更没将谁放在眼中,哪知现下见得一灯大师如此功力,登时大增戒惧,心下暗自想道:“这白眉老僧和那疯癫和尚任谁一人,我都未必抵敌得过。而那酸儒与渔夫和这二人乃是同道儿,自然也非庸手。

    看来老祖今rì在此间实是万万大意不得,只消这白眉老僧和那疯癫和尚二人联手齐上,制服我便绰绰有余。到最后别说老祖我捉人不到,反要让人捉了去。”

    那头陀想到此处,心下计议已定,一会儿只要局势不妙,立时夺门而出,至于身边那彭姓老丐的xìng命,他却是丝毫不放在心上。

    却说此刻,任这头陀心下思量万千,一灯大师只继续念偈道:“……若人罪能悔,悔已莫复忧,如是心安乐,不应常念着。不以心悔故,不作而能作,诸恶事已作,不能令不作……”

    席上诸人正自默然静听,就在此时,那头陀猛地站起来,饮罢一杯酒,说道:“不出经年,大宋就是大祸临头了,各位可知道么?”各人听他出语惊人,无不耸然动容。

    陆立鼎闻言,连忙挥手命仆人阿根站到门外,连侍候酒食的两位婢女也不要过来。

    只听那头陀接着道:“老祖得到确实讯息,数年之内,蒙古大军便要大举南征,这次兵势极盛,大宋江山必定不保。唉,这是气数使然,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了。”

    李庭芝在旁闻言,心下大震,不禁一跃离座,站在席前,惊道:“那么老前辈快去禀告大宋朝廷,好得早作防备,计议迎敌。”

    那头陀白了他一眼,不屑说道:“年轻人懂得甚么?宋朝若是有了防备,只有兵祸更惨。”

    席上诸人听那头陀如此说,俱都不明其意,怔怔的瞧着他。

    那头陀见状,惺惺作态道:“我苦思良久,要天下百姓能够安居乐业,锦绣江山不致化为一片焦土,只有一条路。老祖此番不远千里来到江南,为的就是这件事。”

    但见这头陀说到此处,忽地言语一顿,跟着抬步上前,端了原来坐的那张椅子,缓步走到厅心,将椅放下,径直坐了下去。

    却说恰在这当口儿,一灯大师念完佛偈,低头望着慈恩,沉声道:“你懂了麽?”

    只见慈恩闻言,喘声顿歇,跟着呆呆思索,低声念道:“若人罪能悔,悔已莫复忧……师父,弟子深知过往种种,俱是罪孽,是以烦恼痛恨,不能自已。弟子便是想着‘诸恶事已作,不能令不作。’以致心中始终不得安乐,这该如何是好?”

    但见一灯大师听罢慈恩所言,缓缓的说道:“行事而能生悔,本为难得,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过能改,善莫大焉。”

    慈恩闻言,不明所以,急促道:“弟子恶根难除。十年之前,弟子皈依吾师座下已久,但仍然出手伤了三人。而今rì身内血煎如沸,难以自制,只怕又要犯下大罪,还求吾师慈悲,将弟子双手割去了罢。”

    一灯大师见状,面露慈悲之sè,说道:“善哉善哉!我即便能替你割去双手,可你心中的恶念,却须你自行除去。若是恶念不去,手足纵断,有何辅益?”

    只见此刻,慈恩双手合十,跪伏于地,全身不自禁的微微颤抖,骨骼格格作响。

    过了一会儿,但见慈恩突然痛哭失声,说道:“任师父诸般开导,弟子却总是不能除去恶念。”

    一灯大师闻言,喟然长叹,说道:“你心中充满憎恨,虽知过去行为差失,只因少了仁爱,总是恶念难除。我说个‘佛说鹿母经’的故事给你听听。”

    慈恩哑然应道:“弟子恭聆。”说着盘膝坐下。

    但见此时,一灯大师瞧着慈恩的眼光中流露出怜悯之情,微一沉吟,说道:“从前有只母鹿,生了两只小鹿。母鹿不慎为猎人所掳,猎人便yù杀却。

    母鹿叩头哀求,说道:‘我生二子,幼小无知,不会寻觅水草,乞假片时,使我告知孩儿觅食之法,决当回来就死。’猎人不许。母鹿苦苦哀告,猎人心动,纵之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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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七章 大势

    却说此刻,厅内众人静静的听着一灯大师讲述佛偈,俱都不敢接嘴。

    只见一灯大师低低叹了口气,续道:“……那母鹿寻到二子,低头鸣吟,舔子身体,心中又喜又悲,向二子说道:‘一切恩爱会,皆由因缘合,会合有别离,无常难得久。今我为尔母,恒恐不自保,生死多畏惧,命危于晨露。’

    二鹿幼小,不明其意。于是母鹿带了二子,指点美好水草,涕泪交流,说道:‘吾期行不遇,误坠猎者手;即当临屠割,碎身化糜朽。念汝求哀来,今当还就死;怜汝小早孤,努力活自己。’……”

    但见洪凌波几女听到这里,虽明知一灯大师说的只是佛家寓言,但其中所述的母子亲情实是悲切深挚,让人听之不禁大为感动,忍不住泪水流了下来。

    只听得一灯大师接着讲道:“……那母鹿说完,便和小鹿分别。二子鸣啼,悲泣恋藐,从后紧紧跟随,虽然幼小奔跑不快,还是跌倒了重又爬起,不肯离开母亲。

    母鹿停步,回头说道:‘儿啊!你们不可跟来,如给猎人见到,母子一同毕命。我是甘心就死,只是哀怜你们稚弱。世间无常,皆有别离。我自薄命,使你们从小便没了母亲。’说毕,便奔到猎人身前。

    两小鹿孺慕心切,不畏猎人弓箭,遍寻而至。猎人见母鹿笃信死义,舍身守誓,志节丹诚,人所不及;又见三鹿母子难分难舍,悯然惘伤,便放鹿不杀。

    三鹿悲喜,鸣声咻咻,以谢猎者。猎人将此事禀报国王,举国赞叹,为止杀猎恶行。”

    但见慈恩听罢一灯大师所讲故事,不由得泪流满面,说道:“此鹿全信重义,母慈子孝,非弟子所能及于万一。”

    一灯大师闻言,双手合十,口宣佛号,说道:“阿弥陀佛,慈心一起,杀业即消。”

    只见一灯大师说着,意味深长的向同席的血刀头陀与彭姓老丐望了一眼,似乎也有向他们开导之意。

    慈恩点了点头,应道:“是!”

    一灯大师闻言,淡然一笑,说道:“若要补过,唯有行善。与其现下痛悔过去不应作之事,不如今后多作应作之举……”

    但见他说到此处,不禁微微叹息,又道:“唉……即便是我,在这一生之中,又何尝不是做了许多错事。”说着闭目沉思,不再言语。

    却说厅内诸人见此情景,相互瞧了几眼,一时间却是俱都默然不语。

    直过了半响,李庭芝才对那头陀说道:“不知适才老前辈所说之事,到底该当如何应对?还请老前辈现下就指点明路。”

    只见那头陀闻言,微微一笑,答非所问道:“眼前有一桩天大的富贵,诸位见而不取,却是为何?”

    陆立鼎闻言,奇道:“晚辈等人厕身草莽,有何富贵可言?”

    但见那头陀沉吟了一下,又道:“蒙古大军指rì便要南下,这大战一起,势必多伤人命。诸位何不趁机结连江南豪杰,一齐奋起,设法消弭了这场兵祸,岂不是好?”

    李庭芝听罢那头陀所言,心下暗自想道:“这确是大事。”

    只见李庭芝想罢,凛然道:“能为国家出一把力,救民于水火之中,正是我辈份所当为之事。”

    陆立鼎闻言,也是出声附和道:“晚辈虽心存忠义,但当今朝廷不明,jiān臣当道,纵令我等空有此志,也是枉然。求老前辈指点一条明路,晚辈深感恩德。至于富贵甚么的,我等却决不贪求。”

    席上诸人闻言,齐声称善。

    那头陀见状,咧嘴一笑,说道:“诸位身在武林,最要紧的是侠义为怀,救民疾苦。现下眼见蒙古大军指rì南下,宋朝要是不知好歹,不肯降顺,交起兵来不知要杀伤多少生灵。

    常言道得好:‘顺天者昌,逆天者亡。’依老祖之见,在场的诸位该当齐心协力,暗中联络江湖豪杰,响应蒙古大军,好教宋朝眼看内外夹攻,无能为力,就此不战而降。

    但教这件大事一成,且别说功名富贵,单是天下百姓感恩戴德,已然不枉了诸位的一副好身手、也不枉了‘侠义’二字。”

    却说此言一出,厅内众人不禁勃然变sè。

    陆立鼎对这头陀先前所言,本来已是敬佩得五体投地,哪知忽然竟听他说出这番话来,不禁大为惊讶,强笑道:“晚辈虽然不肖,身在草莽,但忠义之心未敢或忘。蒙古大军既要南下夺我江山,害我百姓,晚辈必当追随江湖豪杰,誓死与之周旋。老前辈适才所说,想是故意试探晚辈来着。”

    那头陀闻言,冷笑道:“当真是冥顽不灵!正所谓弃暗投明,自来识时务者为俊杰,此乃是大势所趋而已。陆老弟怎地目光如此短浅?相助朝廷,抵抗蒙古,有何好处?最多是个岳武穆,也只落得风波亭惨死。”

    只见李庭芝听到这里,大怒之下,不禁双目如电,直视那头陀,喝道:“蒙古鞑子残暴不仁,所到之处多害百姓,方今天下群雄并起,正是为了抵挡胡虏,御我河山。但凡我黄帝子孙,无不存着个北征鞑子之心,这才是大势所趋。

    小可虽是一介书生,却也知大义所在,要我做蒙古鹰犬,那是万万不能的!”但见李庭芝外表虽看上去弱不禁风,但这番正气凛然之言一出,却也自有一股威风。

    却说这边双方正僵持间,那边慈恩适才听了一灯大师佛偈,心中若有所悟,但随即便感烦躁,总是难以克制。

    只见慈恩刚抬起头来,便见彭姓老丐笑咪咪的凝望自己,眼中似发光芒。

    慈恩见状一怔,只觉得曾在甚麽地方和此人会过,但又觉得他这眼sè瞧得自己极不舒服,当即转头避开,可过不片刻,忍不住又去望了他一眼。

    但见那彭姓老丐笑呵呵的说道:“你师父适才说得好,杀人是万万不可的,但你全身劲力充溢,若不和人动手,心里便十分难过,是不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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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八章 僵持

    却说此时,只见厅外天色已然渐亮,而陆无双早已伏在完颜萍怀中沉沉睡去,程英也是靠在耶律燕怀中迷迷糊糊的睁不开眼来。

    这慈恩听罢彭姓老丐之言,迷迷糊糊的应道:“是啊!”

    那彭姓老丐见状,又神色和蔼的说道:“可惜、可惜!你这一生起初走的是正道,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便走入了旁门,跟着越走越偏,再也难以挽救了。”

    慈恩闻言,心头一震,一时之间百感交集,反来覆去只是想着彭姓老丐这两句话:“你越走越偏,再也难以挽救了……”

    却说此刻,慈恩眼前渐渐模糊,数十年来往事,一一涌向心头,想起这十年来一灯大师素日的教诲;

    想起铁掌帮上代帮主上官剑南是何等的英雄豪杰,一生尽忠报国,死而后已;

    想起昔年师父弥留之际,在病榻上传授他帮规遗训,谆谆告诫他该当如何爱国为民;

    想起自他接任铁掌帮帮主之后,竟尔陷溺渐深,越来越与铁掌帮昔年忠义报国、杀敌御侮的宗旨相违,竟把大好一个铁掌帮变成了藏垢纳污、为非作歹的盗窟邪薮;

    想起当年自己如何趁夜潜入大理皇宫,击伤那大理国刘贵妃的孩子,要南帝段皇爷舍却数年功力为他治伤,段皇爷忍心不治,此孩终于毙命;

    想起十年之前,华山绝顶,那刘贵妃势如疯虎般的要抱着他拼个同归于尽;

    想起那铮铮铁骨的九指神丐洪七公,一对眸子凛然生威的盯住自己,跟着大义凛然的斥责自己与金人勾结,通敌卖国……

    却说这边慈恩正自回忆间,那边陆立鼎眼见那头陀为人这般无耻,当即袍袖一拂,沉声说道:“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阁下这便请罢。”双手一拱,竟是立即逐客。

    只见那头陀听罢诸人所言,也不着恼,只是微笑不语,跟着伸手怀中,摸出了两只金元宝,约有二十两之谱。

    但见他双手各执一只金元宝,看上去也不怎么用劲,众人耳边却听得格格之声不绝。

    片刻间,只见那头陀左手蓦地向外一扬,轻轻将金元宝掷出,跌落在桌面之上。

    陆立鼎见状,抢到席边,伸手将金元宝拿了起来,跟着竟是脸色大变,呆立当地。

    众人见此情景,心下大奇,连忙一同凑上前去,凝神看那金元宝时,只见上面竟是捏出了五个指印,深入数分。

    这黄金虽较铜铁柔软得多,但那头陀如此威猛凌厉,足以碎金裂石的指力,却也实是令人不胜骇异。

    众人抬头再看那头陀之时,但见他右手凌空探出,横于席上,兀自再捏一阵,那另一个金元宝竟都已碎成小块,跟着碎块又都成了粉末,簌簌簌的都掉在桌上。

    陆立鼎、李庭芝等人见状,齐齐倒抽了一口凉气,却是想不到那头陀不但外功了得,内力竟也是深到了极处,当真是可怖可畏。

    却说那头陀眼见震慑当场,不禁狞笑一声,随即不慌不忙的将桌面上的金粉扫入衣兜,走到天井里抖在地下,跟着微笑回座,说道:“还有哪儿位想要逐客?老祖就坐着和他玩玩!”

    陆立鼎见此情景,知他挟艺相胁,正自沉吟对付之策,那边李庭芝却早已惊怒交迸,只见他急步抢在诸人之前,折扇一合,直指那头陀,义愤填膺的喝道:“贼秃!你通敌卖国,凭地无耻!你到得江南来,妄想离间我大宋武林,莫说你武功未必能独魁群雄,纵然是当世无敌,天下英雄能服你这卖国奸徒么?”

    却说李庭芝这番话一出,只把那头陀说得一怔,神色间竟有三分狼狈。自他功成以来,谁敢这般当面斥责于他?

    只见把头陀大怒之下,便要纵身过去发掌相击,但转念想起自己身份,冷笑一声,说道:“小子!你是定要招揽这事了?你手无缚鸡之力,逞什么英雄好汉?”

    李庭芝闻言,昂首道:“不错!任你如何巧言令色,在下也不会让你的奸计得逞的!”

    那头陀闻言,见李庭芝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心下倒不禁嘀咕,料想这少年若不是身怀绝技,故意装模作样,便是背后有极大的靠山。

    他此番奉命自西域来到江南,在此异乡客地,自是凡事多加谨慎,只听那头陀说道:“阁下到底属何门派?此番受了何人指使,前来横加插手?”语气竟然客气了些。

    但见李庭芝摇头道:“我没受任何人指使,只是世上之事,总抬不过一个‘理’字。”

    那头陀闻言,呸的一声,说道:“你这般强自出头,白白送了性命,也不后悔么?”

    李庭芝折扇轻摇,正色道:“死而无悔。”

    那头陀怒骂道:“小子无礼!难道你当真不怕死么?”

    李庭芝叹了口气,应道:“我自然怕死,可是……”

    只见李庭芝刚说到此处,那头陀忽地纵身而起,左掌拍出,右手成抓,同时袭到,两股强力排山倒海般压了过来,李庭芝待欲退后逃避,却那里还来得及?

    却说众人之中,陆立鼎江湖经验不足,陆夫人与武三娘分别照料着自己怀中的两个孩子,三人武功稍浅,那朱子柳与泗水渔隐又分心于慈恩那边,而且那头陀这一下突如其来,手上的功夫更是神乎其技,是以几人别说阻挡,连想救人之念也是没来得及想。

    只洪凌波三女暗自提防那头陀恼怒之余,忽施突击,此人武功非同小可,这一出手必是极厉害的绝招。

    三女距离李庭芝最近,又时时刻刻均在留心,目光没一刹那间曾离开那头陀,但见那头陀身形一动,当即不约而同的疾跃上前。

    却说洪凌波、完颜萍、耶律燕三女于一瞥之间均已看出,那头陀右手这一抓虽然凶猛,但远不及左掌那么一触即能制人死命,因此三掌齐出,都击向他左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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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九章 装蒜

    诸位看官,话接上文,却说在陆无双、程英二女惊呼声中,只听得‘砰’的一声响,那头陀与洪凌波三女四股掌力相撞。

    刹那间,只见那头陀‘嘿’的一声,身形屹立不动,右爪微一停顿,又径向李庭芝抓去。

    而洪凌波三女却同时倒退数步。完颜萍、耶律燕二女功力稍浅,退得便远,其次则为洪凌波。

    洪凌波三女一击而退,未稳身形,先看李庭芝,却见他此刻兀自挺立当地,面对那头陀势若雷霆般的一爪,竟是毫不躲闪。

    却说李庭芝眼见那头陀这一爪来势凶猛,实是凌厉之极,刹那之间,挡既不能,避又不可,当下双足一点,跃高四尺,躲开了这一抓,人未落地,便听得身后‘喀喇’一声大响,酒饭残羹纷落,却是那头陀这一爪的劲力都撞上了李庭芝身后的那张紫檀木桌子。

    这一来,厅内众人方知眼前这少年身怀绝艺,适才这一副公子哥儿般的酸相,全是装出来开玩笑的。

    那头陀见状,叫声:“好小子!当真会装蒜!”说着第二招又已迅速异常的赶到,前劲未衰,后劲继至。

    李庭芝猛觉得劲风罩上身来,心知不妙,危急之下,不及细想,当即右手撒扇,竖掌封挡,护住胸口,跟着拇指、食指、中指三指翻出,立时反攻。

    这一下乃是以硬接硬,但见那头陀与李庭芝二人双手相交,眨眼间,十指相互拍、戳、弹、勾、点、拂、擒、拿,交手数招,随即只听得李庭芝‘嘿’的一声,身形瞬时暴退了七八步。

    却说这一番电光石火的交锋之后,李庭芝只感胸口气血翻涌,难过之极,只是生怕那头陀趁势追击,硬生生的站定脚步,深深吸一口气,跟着‘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

    洪凌波见此情景,料不到这样一个秀才相公竟会是武学高手,又想到他不敌吐血,不禁心下暗暗担心,当即抢上前拉着李庭芝的手,花容失色的问道:“你身上觉得有甚么异样?快呼吸几口。”

    李庭芝听她这么说,依言缓吸急吐,觉得无甚不适,这才笑着摇了摇头,强自笑道:“凭这头陀又怎伤得了我?”

    这时陆立鼎、朱子柳、泗水渔隐等见那头陀终于动手,各自拔出兵刃,纷纷散开,只待那头陀露出破绽,便即上前围攻。

    只有一灯大师仍是盘膝坐在厅心,对周遭的变故便如不见,口诵佛经,声音不响,却甚为清澈。

    却说慈恩适才心下思虑万千,但觉自己一生行事,无一而非伤天害理,不禁全身冷汗如雨,寻思道:“我裘千仞一生恶事做尽,哪知一切都是枉费心机,到头来终究化作一场春梦!时也命也,夫复何言?”

    只见此刻,慈恩心下寻思着,脸上却是肌肉僵硬,木无表情,只是哑声说道:“叫花子,你丐帮是名门正宗,依你正道,却又如何?”

    那彭姓老丐闻言,叹了口气,说道:“你这心头疑惑似正非正,似邪非邪,用正道是解不开的,但若纯走偏锋,却也不行!”

    但见慈恩闻言,站起身来,双臂举起,停在半空,微微发颤,直过了良久,这才茫然说道:“唉……正也不是,邪也不是,那可难也!”

    却说慈恩本来是铁掌帮帮主,昔年‘铁掌水上飘’在江湖上真有莫大的威名,东至九江,西至成都,任凭黑白两道,见之尽皆凛遵。

    但他后来入了邪道,竟受大金之封,相助异族侵夺大宋江山,此乃他生平第一恨事。

    那彭姓老丐适才这几句话,无异是痛斥他昔日之非,当即触动了慈恩心境,以致现下竟如着魔一般,外邪入侵,心神荡漾,渐渐难以自制。

    彭姓老丐见状,笑咪咪的道:“是啊!一个人由正入邪易,改邪归正难,你这一生啊,注定是毁了,毁了,毁了!唉,可惜,一失足成千古恨,再想回首,那也是不能了!”只听得他说话之中,充满了怜惜之情。

    但见慈恩闻言,呆呆不动,凄然说道:“我昔年纵横江湖,今日落魄出家,竟沦落到这步田地,实在愧对列祖列宗。”

    厅内众人听到此处,又见那彭姓老丐眼光甚是特异,心中隐隐有不祥之感,只听他又道:“你死在九泉之下,也是无颜去见先人,倘若自知羞愧,不如图个自尽,也算是英雄好汉的行径,唉,唉!不如自尽了罢,不如自尽了罢!”

    但听得这彭姓老丐现下说话声柔和动听,一旁诸如陆立鼎、陆夫人、武三娘等功力较浅之人,已自听得迷迷糊糊的昏昏欲睡。

    只见慈恩听罢那彭姓老丐之言,也是跟着自言自语道:“唉,不如自尽了罢!”说着跃跃欲试,提起右掌,慢慢向自己胸口印去。

    但他究竟修为甚深,隐隐知道不对,内心深处似有个声音在说:“不对,不对,这一拍下去,那就糟糕了!”但右手铁掌仍是一寸寸的向自己胸口按了下去。

    便在这当口,一灯大师忽地抬起头来,长长叹了口气,低声道:“杀机既起,业障即生。”

    却说慈恩当年在华山之巅被洪七公当头喝棒,羞愧之余,也曾生过自尽的念头,只因一灯大师相救,并加以点拨,方得重行振作,可他此刻自制之力减弱,隐伏在心底的自尽念头又冒了上来。

    周围的诸大高手见状,均心知这彭姓老丐这番言语,乃是不怀好意,乘火打劫,要引得慈恩走火入魔,除去一个厉害的对头。

    却说恰在此时,那头陀忽地发难,与李庭芝、洪凌波三女交手数招,彭姓老丐见状,暗地一惊,以致心力稍弛,慈恩的铁掌便停在半空,不再移动。

    那彭姓老丐眼见差点功败垂成,连忙收敛心神,慢慢挪步到那头陀生身旁,又道:“来不及了,来不及了,我劝你还是自尽了罢,还是自尽了罢!”语音柔和,充满了劝诱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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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章 战起

    却说慈恩听罢那彭姓老丐的蛊惑,不禁长叹一声,说道:“是啊,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思?还是自尽了罢!”

    只见他说话之间,运劲于臂,右手铁掌离着胸口衣衫又近了两寸。

    眼见慈恩的铁掌离他胸口已不过数寸,再延搁片刻,立时便点了自己死穴,便在这当口儿,一灯大师突然提气喝道:“慈恩、慈恩!善恶之分,何时方了?手中屠刀,何时方抛?”

    但见一灯大师这“当头棒喝”使将出来,立起振聋发聩之效,慈恩闻言,瞬间一呆,跟着身子摇晃,扑地摔倒。

    一灯大师见状,上前扶起慈恩,慈恩睁开眼来,见一灯大师的脸庞在眼前不过尺余,当即迷迷糊糊叫道:“师父!我一时之间心神迷糊,竟似着魔中邪一般。”说着瞪目呆视,苦苦思索。

    一灯大师闻言,俯身拍拍他臂膀,柔声道:“阿弥陀佛!冤孽,冤孽。慈恩,这善恶之分,你到了今日还是参悟不透吗?”

    只见一灯大师说罢,抬眼望着那彭姓老丐,目不转睛的瞧了一会儿,目光甚是柔和,充满了悲悯之意,便只这麽一瞧,那彭姓老丐的“摄魂**”竟尔消于无形。

    这么一来,慈恩登时从幻境中醒觉,随即颤抖着抬手指向那彭姓老丐,叫了出来:“你……你是丐帮四大长老之一的彭长老,我记起来了!”

    朱子柳、泗水渔隐二人闻言,眼望彭长老,心道:“你这邪丐乘人之危,暗施毒手,咱们可不能善罢甘休。”

    他二人心知慈恩适才乃是危机生于顷刻,紧要关头能够死里逃生,全凭一灯大师出声救援,是以均是对彭长老满腔怨恨,只因忌惮他身旁的那头陀武功了得,这才没有立即便向彭长老下手。

    却说这彭长老早在进厅之时,便已认出慈恩乃是昔年的‘铁掌水上飘’裘千仞,更深知其武功卓绝,却不认得一灯大师。

    而他的武学见识又不如血刀头陀那般高绝,是以瞧不出一灯大师乃是返璞归真之象,但见到一灯大师白眉如雪,不过是个行将就木的衰僧,料想无甚作为,是以浑不放在意下。

    这彭长老本想只消以“摄魂**”唆使裘千仞自杀,趁他心神恍惚之际,自己再施展花言巧语制住裘千仞,便可以为所欲为,不用像现下这般,事事听命与那头陀,哪知他正当得意之际,一灯大师的目光射来,自己心头便如有千斤重压,再也施展不出法术。

    要知这“摄魂**”原如今日催眠术之类的精神感应,是以暗示之力指令对方,但若对方之心力强于自己,那便全然无效。

    而一灯大师多年修为,心灵澄澈,胜于明镜,如何能受彭长老之制?

    这一来,彭长老登知一灯大师武功实是深不可测,也已心知自己处境危殆,但随即又想这老和尚只一味劝人为善,不足为惧。

    他自持同来的血刀头陀武功惊人,当即挟嫌报复,向一灯大师瞧了一眼,目中满含怨毒之意,低声骂道:“老贼秃!偏来搅局!”

    却说那头陀眼见此刻已与众人撕破脸皮,当即哼了一声,目光一瞪,盯在李庭芝身上,朗声道:“老祖只道你小子不会武功,哪知原来却也是武林一脉,良贾深藏若虚,老祖此番还真是走眼了!要请教阁下的万儿,是何人的门下?”

    只见李庭芝闻言,左足一伸,将地上折扇挑了起来,伸手接住,说道:“我师父他老人家是经学大师,对《礼记》和《春秋》是最有心得的了。还有一位饱学宿儒,他是教我《周易》的,这周易中讲究的是‘卦象’、‘系辞’,其中这‘明夷’、‘未济’的道理……”

    朱子柳、陆立鼎等人听到李庭芝引‘易经’中的话来戏弄这头陀,虽身处这剑拔弩张的情势下,却也不禁都暗觉好笑。

    那头陀果然连听也没听见过什么‘卦象’、‘系辞’,什么‘明夷’、‘未济’,一怔之间,只见各人脸上均有嘲笑之意,他虽不懂李庭芝说些什么,却也猜到乃是酸秀才在掉书包,当即怒道:“这时候还装甚么蒜?你把武学师承说出来,要是我们有甚么渊源,老祖我也不是不讲交情义气的人。”

    李庭芝闻言,折扇轻摇,微笑道:“那再好也没有了。说到渊源,过去是没有,今日一见,那不是有了见面之情么?你这头陀武功不行,我劝你还是回西域先行苦练二十年,再现身跟人招摇撞骗的好。”

    那头陀闻言,大怒道:“凭你这小畜生,也配说老祖武功不行?好!好!好!你我手底下见生死!”这声呼喝宛如半空中响了个霹雳,只听得案上的茶碗当当乱响。

    只见那头陀喝罢,身形微晃,反手就是一掌。

    李庭芝见状,欲待格挡,却哪里来得及,只听‘啪’的一声,脸颊上已吃了一记,跟着一个踉跄,险险跌倒。

    朱子柳见状大惊,叫道:“李小哥,快退开!”

    话音刚落,又听得‘啪、啪、啪’三声响过,朱子柳、泗水渔隐、陆立鼎三人脸上都吃了一掌。

    李庭芝见眼前红光闪动,迎面一掌劈来,掌影好不飘忽,不知向何处挡架才是,情急中袍袖急振,向那头陀胸口横挥出去。

    但见李庭芝这一拂,其上所含劲力实是非同小可。

    那头陀又过于轻敌,竟被他袍袖拂中,胸口一疼,急忙运气护住,左手翻上,已抓住袍袖,跟着右手直取李庭芝双目。

    李庭芝奋力回挣,袍袖断裂,同时朱子柳与泗水渔隐双双攻到。

    只见那头陀身形灵动之极,对李庭芝一击不中,早已闪到朱子柳与泗水渔隐身后,抬起左腿,接连两脚,‘砰、砰’的两声,踢了他二人个筋斗。

    却说朱子柳自学艺以来,从未遭过如此大败,当即连连高声叫道:“大家小心!互为犄角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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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一章 犄角

    却说李庭芝、泗水渔隐二人听得朱子柳呼和,虽有心依言行事,但那头陀东闪西晃,片刻之间连下七八招杀手,三人各自抵挡不遑,哪里还布得成阵势?

    李庭芝三人奋力抵挡之余,耳边只听得那头陀哈哈大笑,叫道:“如若你们就这点本事,便都给我祭刀吧!”

    掠阵的洪凌波闻言,眼见李庭芝三人势急,连忙在桌上抢起两只酒杯,径往那头陀背上打去。

    那头陀步步逼近之余,听到身后暗器风声,斜眼见是酒杯,当即吸口气封住了背心穴道,他主意已决,定要先将李庭芝三人打死再说,心想两只小小酒杯何足道哉。

    哪知酒杯未到,酒先泼至,那头陀登觉“至阳”“中枢”两穴被酒流冲得微微一麻,他暗叫一声:“不好!酒已如此,酒杯何堪?”

    只见那头陀想着,急忙倒转身形,一招‘倒踩七星步’,及时挥掌击落两只酒杯,掌杯相触,那头陀与洪凌波附在酒杯上的内力一碰,只感手臂一震,心中更增烦忧,惊道:“怎麽这小妮子劲气练得这麽强?”

    但见李庭芝乘这空隙,扇子挥动,一阵劲风径向那头陀迎面扑去,接着朱子柳、泗水渔隐二人也各占定方位。

    这犄角之势一布成,情势立变,李庭芝正面御敌,两旁朱子柳、泗水渔隐发招侧击。

    那头陀呼呼呼三招,荡开三人来招,狞笑道:“不错、不错!有些意思了!”

    他这句话虽说得轻描淡写,但此刻手上与李庭芝三人劲力相接,情势已是大不相同。

    却说双方相斗不到一盏茶时分,便已是到了胜负即判、生死立决的关头。

    只见得大厅之上人影幌动,那头陀在厅心滴滴溜溜的乱转,身形灵动,掌影翻飞,李庭芝三人却齐向後跃,退开丈馀,不约而同的舞动兵刃,护住周身要害。

    陆立鼎、陆夫人、武三娘三人见状,赶忙牵著陆无双、程英、武敦儒、武修文四个小孩儿退後靠向厅壁,他们均知眼前四人这一番相斗实是非同小可,只要给谁的兵刃带到少许,不死也得重伤。

    但见李庭芝、朱子柳、泗水渔隐三人全力施为之下,互相吆喝招呼,头上均是冒出腾腾热气,身上衣袍尽被大汗浸透,三人均盼先稳住阵脚,只要能在那头陀招数之中瞧出一些端倪,便有了取胜之机。

    因着李庭芝、朱子柳、泗水渔隐三人都是这般的念头,於是各施生平绝技,将全身护得没半点空隙,先求己之不可胜、以求敌之可胜。

    而这三大高手一出手便同取守势,生平实所罕有,但眼见敌手如此之强,若上前抢攻,十九求荣反辱。

    斗到分际,只见那头陀站在中央,快拳连攻,臂影晃动,便似有数十条手臂、数十个拳头同时击出一般。

    李庭芝等三人则分处三方,每人身前均有一片寒光来回幌动。他三人均知只消一人微有疏神,三人今日无一能保性命。

    但见李庭芝的折扇舞成一团白光;朱子柳的判官笔是一条条青影倏进倏退;泗水渔隐的双桨则搅成一张灰幕,遮住身前。

    朱子柳与泗水渔隐同时自左右抢到,连绵而上,判官笔和双桨抢在身前,他二人联手,进攻即或不足,自守该当有馀。

    只见那头陀向李庭芝连发两掌,李庭芝见状,举扇全力招架,朱子柳与泗水渔隐趁机发招相助,两般兵刃使得飕飕风响,二人连势,变化精微,威力极盛,那头陀倒也不敢轻忽,凝神接了数招。

    却说这一番酣斗,只把那彭长老看得喘不过气来,他初时只道那头陀大发神威之下,定将李庭芝三人打得一败涂地,哪知李庭芝三人武功也是极为了得,更兼三人结成阵势,互为犄角,那头陀虽然不致落败,但要取胜却也着实不易。

    但见双方招数越来越慢,情势越是险恶,彭长老不禁心中惴惴不安,当即悄然挪步,缩在屋角,目光一瞬也不敢离开裘千仞身上,只盼他肯听一灯大师劝人为善的话,不会趁此时机,来跟自己为难。

    这彭长老心知自己倘若发足逃走,这裘千仞当年号称“铁掌水上飘”,轻功异常了得,自己是决计逃不了的。

    只见这彭长老心惊胆战之下,适才脸上笑咪咪的神色已于刹那间不见,眉宇间洋溢乖戾之气,他眼见慈恩喘气渐急,自己的一颗心也是跟着越跳越快,只得抢先说道:“你是铁掌帮的裘帮主啊,怎地做了和尚?”

    慈恩闻言,呆立当地,神不守舍的道:“裘帮主,谁是裘帮主啊?你叫谁啊?”

    彭长老闻言,心下一动,阴恻恻的道:“是啊!你全忘记了吗?想当年你纵横江湖,“铁掌水上飘”的名头有多大威风,想不到年纪一老,空有一身本领,却变成个贪生怕死的懦夫,还算是甚麽英雄好汉?”

    陆立鼎等人眼见这彭长老眼光甚是特异,心中隐隐有不祥之感。

    慈恩听得彭长老这般说,心中不禁一片混乱,自言自语道:“我算得甚麽英雄好汉?”

    却说洪凌波三女适才本来眼里瞧着李庭芝等人恶斗,心中打定主意,若是李庭芝三人有甚差失,立即出手相助。

    待得那边彭长老叫出‘铁掌水上飘’裘千仞之时,完颜萍登时脸色大变,全身不由得一震,颤声道:“慈恩大师俗家当真姓裘,是当年铁掌帮的帮主,‘铁掌水上飘’裘千仞?”

    只见一灯大师闻言,虽见完颜萍神情有异,但仍不疑有他,只是微笑着缓缓点头。

    却说此刻,一灯大师眼见慈恩呆呆出神,追忆往事,心知其尘缘未断,适才之所以自己能够劝阻他悬崖勒马,只因其临到生死关头,恶念突然消失,其实心中孽根并未除去,将来再遇极强的外感,不免又要发作,但自己能否活得那麽久,到那时再来维护感化,一切全凭缘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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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二章 三通

    却说完颜萍眼见一灯大师缓缓点头,不禁身子又是一幌,双肩跟着不住抖动,显是心神激荡之极。

    只见完颜萍双掌一错,叫道:“师恩深重,师命难违!裘千仞,你可还记得‘一掌乾坤’上官明吗?”

    但见她说罢,跟着纵身而起,右掌径向慈恩面门直击过去,这一下情急发招,掌力雄浑已极。

    却说适才筵席之间,众人言笑晏晏,相处甚是融洽,一灯大师等人哪料到完颜萍竟会突然发难?

    慈恩本就正值心神恍惚之际,这时完颜萍与他相距极近,又是变起俄顷,猝不及防之下,眼看完颜萍这一掌势非shè中不可。

    一灯大师见状,应变奇速,“啊哟”一声叫,伸指急出,轻轻在完颜萍来掌掌心上一点,完颜萍登时只觉右臂一热,身子立时被迫荡开。

    洪凌波、耶律燕二女见情势不对,同时抢上应援,倒反将慈恩、彭长老等人忘在一旁。

    那彭长老缩在墙角,眼见洪凌波三女和一灯大师忽地斗了起来,心下不由得甚感讶异,但随即想到此事于己大大有利,正好旁观双方自相残杀。

    却说这么一来,慈恩少了一灯大师在旁压制,一时心中更感迷惘无依,只觉过去十余年的修为顷刻间尽付东流。

    只见慈恩缓缓的转过头来,狠狠瞪着彭长老,眼中如要喷出烈火。

    而一灯大师适才虽被迫出手,逼退完颜萍杀招,心下却一直留神慈恩状况,他心知此时已到紧急关头,如以武功制住慈恩不许动手,他心中恶念越积越重,终有一rì堤防溃决,一发而不可收拾,只有盼他善念滋长,恶念渐消,方能入于证道之境。

    但见他纵身挪到慈恩身旁,轻轻念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直念到七八十声,慈恩的目光才离开彭长老身上,坐倒在地,又喘起来。

    只见此刻,陆家庄外已是晨鸡齐唱。

    阳光入屋,洪凌波、耶律燕二女刚刚接住完颜萍,低声劝慰,忽听得远处传来嚎啕大哭之声。

    但听得哭声渐近,片刻间,有人在屋顶边哭边叫道:“我好惨啊,我好惨啊!阿沅不在了,我这老头儿还活著干麽?”

    这人一面叫嚷,一面大放悲声,声音来得甚是突然,厅内众人酣斗之余,丝毫不闻屋瓦上有脚步之声。

    陆立鼎、陆夫人二人闻声,心下同时一惊,均知是武三通到了。程英与陆无双也认出是白天那吃莲蓬怪客的声音。

    武三娘正没做理会处,忽听得丈夫叫唤,心中又喜又恼,暗想你这疯子不知在胡闹些甚麽,却到这时才来,大叫道:“喂,喂,你疯疯癫癫在屋上闹什么?!还不快下来帮朱师弟与泗水师兄御敌……”

    武三通闻言一怔,当即止住哭声,大叫道:“娘子,你没事麽?”

    只见武三通叫嚷着,披头散发,上身扯得破破烂烂,颈中兀自挂著何沅君儿时所用的那块围涎,急奔而至,不住的叫道:“娘子,你没事麽?”

    武三娘近十年来从未见丈夫对自己这般关怀,心中甚喜,叫道:“我在这里。”

    武三通扑到跟前,眼见武三娘与武敦儒、武修文三人平安无事,当即红了眼睛,叫道:“娘子,照看好敦儒、修文,待我先助泗水师兄与朱师弟杀了那头陀再说。”一言甫毕,便腾身而起。

    但见武三通大吼一声,径直向那头陀扑了上去,人在半空,左掌猛拍,掌底夹指,左掌右指已连施三下杀著。

    那头陀见状,催动掌力,将李庭芝三人稍稍逼开两步,狞笑道:“哪儿来的疯子?!”

    只见那头陀说着,伸出中指往武三通右手食指上一弹,使的正是七十二绝技之一,有着“少林第一指”之称的,‘一指禅’功夫。

    却说这“一指禅功”与“一阳指”原是各擅胜场,但武三通功力稍浅,虽舍命抢攻,却那及得上那头陀数十年的尽心钻研苦练?

    但见两指相触,武三通登时便觉右臂一震,跟着全身发热,不自禁的腾腾腾退出五六步,这才勉强拿住身子,不致摔倒。

    泗水渔隐见武三通受挫,第一个先沉不住气了,猛地里虎吼一声,双桨挥出,径向那头陀疾冲过去。

    只见他这一出手攻击,身子左侧立时便露出空隙,那头陀见状,当即身形转动,自内向外,呼的一掌劈去。

    泗水渔隐拐桨急撑,跃了回来,只感肩头剧震,手中铁浆险些脱手,若非那头陀提防李庭芝、朱子柳二人乘隙进袭,他这条左臂此刻已是筋骨尽碎了。

    这泗水渔隐眼见适才抢攻无功,自身反受创伤,心中虽怒,却也不敢贸然再进。

    却说此刻,李庭芝三人得武三通相助,以四敌一,虽然兀自遮拦多,进攻少,但四人相互间大呼酣斗,各自挥动兵刃护住了全身,守得滴水不漏,那头陀一时间却也是丝毫找不到破绽。

    武三娘见状,脸有喜sè,笑道:“拙夫一向疯疯癫癫,这回却难得通达事理。唉,但愿他从此转xìng,不再胡涂!”

    但见武三娘说着,连叹了两口长气,接着又向身旁的陆立鼎、陆夫人说道:“两位且养养神,这般提心吊胆的等著,没的折磨了自己。李莫愁那女魔头一向自负本领了得,从来不肯夜中袭人,非至天sè大明,她不会来此。”

    陆立鼎、陆夫人夫妇两人做了十几年夫妻,平rì为家务之事不时小有龃龉,此刻想到强敌转瞬即至,想起陆展元与武三娘所说那魔头武功高强、行事毒辣,不自禁敌忾之意大增,心中充满了柔情蜜意,互相依偎,四手相握,恐惧之心顿减。

    只见陆立鼎、陆夫人夫妇盘膝坐在厅上,正自相对用功,忽听得远处晨鸡隐隐啼叫,两人同时想起:“家中的公鸡给那女魔头不知用什么法儿害死了,唉!鸡犬不留,鸡犬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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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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