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五章 因为爱
蓝佑恶心得说不出话来，冷冷地把头别向一边。
齐舍动作轻藐地拍了拍她的脸，继续把针剂往里推。
推着推着，他腰间的对讲机忽然沙的一声，传来杂音。
齐舍愣了下，低头看看对讲机，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兴许蓝佑说的是对的。这段时间，他也用过几次异能。每次使用异能的代价，都是在异能退去之后，持续很久很久的难受和困乏。
所以，或许他的身体，也正在面临着和蓝佑同样的危机……或许，他就要死了。
和沈青萍一样，他就要死了？
这这么困难？
齐舍低头看了看自己，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
那些危机在异能体们身上出现的时候，他连眉头都懒得皱一下。可倘若这些兆头出现在自己身上，齐舍就控制不住地惶恐了起来。
这，大抵是人类共同的特点吧。事情不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就不会觉得痛。
齐舍绷着脸，死活不愿意承认，这只是他心性凉薄的表现罢了。
一管针剂，很快全部推了进去。
蓝佑绷紧了身体，喉咙里嗬嗬地呼气。
齐舍死死盯着蓝佑，眼光复杂。
蓝佑艰难的呼吸持续了很久很久，好不容易才慢慢停息。
齐舍就这样急不可耐地看着她的表情变化。等蓝佑冷静下来，他立刻问：“怎么样，二十五号，你快点去帮我催眠那些人吧？”
蓝佑没有回答。
齐舍死死盯着蓝佑，很久很久之后，才发现蓝佑的嘴唇微微一抬，冲他露出一个笑容。
一个轻蔑，又隐约带着不屑的笑容。
她没有被催眠。
蓝佑的意志仍然是自由的，她没有被他的药物影响……
齐舍顿时僵住了。
可是，这怎么可能？
他的研究明明是完美的，他的药物也不可能失败，绝对不可能的啊！
齐舍死死盯着蓝佑看了半天，脸色狰狞，犹如恶鬼。
他憋了半天，最终实在受不了心底的压抑，冲上去抓起蓝佑的肩膀用力咆哮：“二十五号，你别给我装神弄鬼的。去给我催眠他们，快去啊！”
“我为什么要配合你。”蓝佑有些好笑地偏过头，声音很轻却也坚定，“齐舍，我说过了，我不会再配合你的。”
蓝佑一拒绝，她身边原本捏了把汗的异能体们顿时也都欢呼起来。
“没错，我们都不会受你控制的。”
“齐舍你去死！”
一阵阵欢呼声里，齐舍的脸色彻底黑了下来。
他死死盯着蓝佑，眼神如要吃人。
蓝佑为什么能够不受他控制，是他直到现在也想不明白的谜。
等等……似乎蓝佑在前往a国的时候，异能发作也很不规律？而且，似乎她跟在乔天擎身边的时候，
忽然，齐舍脑子里灵光一闪。
他紧盯着蓝佑，眼神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告诉我，你前阵子异能的发作频率，是什么样的？”
蓝佑扭过头去，拒绝回答。
齐舍被逼急了，一咬牙，直接拿出一把银光闪闪的手术刀，狠狠捅在蓝佑肩膀上。
鲜血涌出。蓝佑痛得白了脸色，嘴唇迅速地失去血色。
齐舍也是急了，脸色狰狞，不断将那把手术刀继续深入，搅动着蓝佑的血肉。
旁边的异能体们顿时此起彼伏地惊呼出声。
“齐舍，你住手！”
“二十五号，这又不是什么关键的问题，你就告诉他吧！”
蓝佑在剧痛之中，难得保持着脑子的清醒。
她知道，他们说的有道理。
她现在要做的是坚持下去，等乔天擎来救她，而不是一味的跟齐舍对抗。如果真的把齐舍逼急了……对她来说，恐怕是没什么好处的。
蓝佑微微抿唇，挣扎片刻，冷冷地点头：“可以，我告诉你。”
由于大量失血，她的动作有些无力。
齐舍一听蓝佑答应了，顿时眼前一亮。
他怕蓝佑再多失血，也就没有抽刀，而是催促地问蓝佑：“在乔天擎身边的时候，你的异能是怎么发作的，快说！”
“在乔天擎身边的时候，我的异能会暂缓发作。不管是发作频率还是发作强度，都会降低很多。”蓝佑表情冷漠，缓缓道来，“甚至，只要是想起乔天擎，我发作的程度就会减轻不少。……所以齐舍，你明白了吗？你赖以生存的药物控制，其实也不算什么有效的手段。”
“……”
齐舍听得如遭雷殛。
他踉跄着倒退了两步，脸色似哭似笑。
蓝佑从小到大，从来就没经历过什么爱情。她只知道自己对乔天擎非卿不可、生死相许，却也不太清楚，其实这就是深爱，爱到骨子里的那种。
蓝佑不知道这是什么感情，可齐舍是知道的。
他也知道，这就是他在蓝佑面前落败的原因。
可他也是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居然被“爱”给打败了。
齐舍从来都是看不起爱的。不管是父母之爱，朋友之爱，还是男女之情。在齐舍眼里，这些情谊都一文不值。
可是，最终让他失败的，居然也是这份爱。
齐舍表情似哭似笑，一时间完全无法接受这样的结局。
眼下，蓝佑异能发作的情况已经超出了他的预计。再这样下去的话，她肯定会彻底摆脱他的控制……
他不能接受这个结局！
他无法接受不在他控制之内的异能体。蓝佑只能是他的异能体，这辈子都必须得为他奉献，不管她是不是愿意！
齐舍的表情渐渐疯狂。
看着他的模样，蓝佑警惕得背后寒毛直竖。
她想要挣扎，却无论如何也挣不开齐舍用来捆绑她的层层铁链。
“不可能的，我不相信。”齐舍几乎疯狂地小声嘀咕几句，又抽了一管药剂，按最大剂量打给蓝佑，“二十五号，你只是太过羸弱了而已。我会让你恢复过来，会让你找到真正的自我。而你，只要感谢我就好！”
蓝佑瞪大了眼睛，无法反抗。
周围的异能体们看见这副情状，都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们都看得出，齐舍是真的疯了。
早知如此，他们绝对不会让蓝佑说出刚刚那番话的！
第三百一十六章 发现踪迹
一剂针剂下去，蓝佑还是没有一点要发作的迹象。
齐舍怎么也不肯相信这个事实，将药剂一次次打进蓝佑的身体。
监室内的气氛，几乎窒息。
在剧烈的痛苦之下，蓝佑终于控制不住地剧烈哆嗦起来。
她身下的手术床咯咯作响，焊接的部分也跟着出现了松动的迹象！
再这样下去，蓝佑非得挣脱桎梏不可！
齐舍心里很清楚这一点。然而现在，他已经顾不上这样的小事了，面目狰狞地质问蓝佑：“二十五号，都到了现在这一步，你还在反抗什么？你只有两条路。要么向我效忠，要么……被我摧毁！”
“我宁可被你摧毁，也不会向你投降。”蓝佑痛苦得大口吸气，意志力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悍，“齐舍，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做你的狗。即使被迫服从于你，我也从来都没有甘心过……”
齐舍听得暴跳如雷，劈手一个耳光甩在蓝佑脸上。
蓝佑被打得转过头去，却没有一点后悔。
她只想和大家一起好好生活下去，只想让这个世界上再没有异能这种肮脏血腥的东西。
为了这个目标，就算让她去死，也无所谓。
蓝佑一直死扛着不肯吭声。
齐舍几乎疯狂，对她的折磨也越演越烈。
恍惚间，蓝佑眼前浮现白光。
她是要死了吗？
也不知道，乔天擎在外面怎么样了……
她真的，真的很想再见乔天擎一面。可是，这个愿望怕是很难实现了吧？
蓝佑的意识渐渐抽离。
忽然，齐舍腰间的通话器响了。
嘟，嘟——
齐舍注射药剂的手哆嗦了下，有点控制不住的惊恐。
这样的提醒声，分明是外头的警报被人触发时的表现。
可是……该死的，外头本来不该有人触发这个警报的！
齐舍咬牙，颤抖着双手，不想承认自己隐藏的地点可能已经被发现的事实。
然而，事实从来都容不得人逃避。
齐舍腰间的通话器响得越来越频繁，越来越让人无法忽视。
最终，齐舍没有办法，只能不情愿地接起了通话。
通话器的屏幕亮起。乔天擎那张俊美冷漠，没有一点尘世气息的脸，瞬间出现在屏幕对面。
看见齐舍，乔天擎微微眯了眯眼睛，冷声问：“她在哪儿？”
“她？”齐舍随手往蓝佑嘴里塞了一团布，装傻，“乔先生，你在说谁？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
乔天擎不耐地冷笑：“别装傻了，你心里应该很清楚，我说的人是蓝佑。蓝佑在哪，你到底把她怎么样了？”
蓝佑听见前头的声音，顿时精神一震，用力挣扎，嘴里呜呜有声，显然是想跟乔天擎通风报信。
看着她徒劳无功的挣扎，齐舍暗自松了口气。
这个小贱人。幸好他刚才把她的嘴堵住了，要不然，她现在一定会给乔天擎通风报信的！
齐舍咳嗽了声，想要来个抵死不认：“乔先生，我不是很清楚你在说什么。蓝佑是你的妻子，你的妻子不是已经死了吗？她……”
齐舍一句话说到一半，冷不防旁边忽然有人大吼出声：“对面的，你别听齐舍这条老狗胡说八道。如果你要的蓝佑就是二十五号，那她就在我们旁边！”
乔天擎隐约听见声音，眼底顿时一凉。
该死的！
齐舍狠狠咬牙，挂断通话，心慌得不行。
旁边通风报信的异能体一脸坦然，冷冷地看着齐舍，目光清澈无比。
“你怎么敢。”齐舍咬牙切齿地靠近他，“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做什么？你怎么敢……”
他手里还拿着那把带血的手术刀。
异能体不躲不避，坦荡荡地看着齐舍。
齐舍心头涌起火气，上前就要捅那个异能体一刀。
就在他即将下手的前一秒，通话器忽然又响了起来。
于是，齐舍这一刀就无论如何也刺不下去了。
他咬着牙，在那里迟迟不动了半天，最终低吼一声，还是接起了通话。
“齐舍，不要动蓝佑。”乔天擎的声音很急促，透着深入骨髓的冷意，“你要是敢动蓝佑一根指头，我就会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痛苦。”
“呵……呵呵……”
齐舍僵硬地想要微笑，却笑不出来。
嘟——
乔天擎那边挂断了通话。
齐舍攥着通话器，忽然一阵不安。
按理说，乔天擎不该率先切断他们的通话才是。或者至少，乔天擎也得等到确定蓝佑的安危之后，才能这样做吧？
所以，乔天擎到底在想什么？
……
地面，实验室一楼。
乔天擎表情凝重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微微抿唇。
他面前人男人冷笑一声，眼神不善：“我把小佑放在你这里，结果，你就是这样照顾她的。乔天擎，你还算是个男人吗？”
“时忆，你错了。”乔天擎皱着眉头纠正他，“第一，不是你把小佑放在了我这里，而是小佑自己选择了我。第二，我照顾她不周，这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我认。但这是我和小佑之间的事情，与你没有关系。”
“你——呵。”时忆说不过去乔天擎，冷笑了声，换了个方向攻击他，“巧言令色，这就是你对小佑的爱？你爱得未免也太浅薄了！”
乔天擎揉了揉眉心，有些无奈。
“好了，这位先生。”贺成抬腕看了看表。发现时间紧急，他连忙赶来做和事老，“现在，咱们最重要的目的，是把蓝小姐从齐舍手里救出来。其他事情都不重要，咱们至少得达到这个目的再说。”
“嗯。”时忆微微颔首，环顾四周。过了片刻，他直接下了断言，“齐舍肯定没走远。这里还有他的气息。”
贺成听得诧异。
那只黑背趴在地上闻了半天，好不容易才得出的结论，居然被眼前这个男人随便一看就看了出来。
这个男人也太奇怪了。他到底是谁？
时忆说完那一句话之后，便没有再说什么，四处去观察周围的痕迹。
贺成默默看了时忆一眼，转过头去悄声问乔天擎：“这个人是谁？”
第三百一十七章 找到蓝佑
乔天擎眸光一片复杂，轻轻摇了摇头。
贺成看着时忆的一举一动，心下有了揣测：“他也是……异能体？”
乔天擎蹙眉，看了贺成一眼：“不要多问。”
“这不是多问。”贺成辩解，“这是对他们负责……”
乔天擎刚要说话，冷不防时忆一句嘲讽丢了过来：“呵，乔天擎，你和你身边那个人也不必这么藏头露尾的。你就是告诉你身边那个人，我就是异能者，他又能拿我怎么样。”
贺成顿时讪讪。
时忆的耳朵居然这么灵敏。恨不得隔了八百丈远说的一句话，他居然都听见了。
而且，根据刚刚乔天擎对时忆的态度，时忆可能不是什么善茬。眼下局面正乱，如果让时忆记恨上自己，那更是得不偿失。
于是贺成不敢再说什么，低头继续找齐舍的痕迹。
偏偏时忆似乎是还嫌刚才嘲讽得不过瘾，又阴魂不散地凑了过来，想找贺成吵上一架。
大概也是因为这段时间的破事，时忆最近格外暴躁，像只炸着毛的斗鸡，到处想找人狠狠叨上一口才舒坦。
“时忆，够了。”乔天擎看不下去，皱着眉头叫停，“找蓝佑才是要紧事。”
时忆被乔天擎提醒了，冷哼一声，转头继续专注找人。
他把愤怒和纠结化成找人的劲头，很快就找到了线索。
一片不起眼的地板砖底下，有一扇暗门。
“八号隐形喷漆。”时忆隐约嗅到刚刷上不久的油漆味道，一口判定了齐舍到底在这扇门上涂抹过什么，“新型材料，能隔绝气味、伪装成和旁边环境差不多的颜色，从视觉上消弭立体感。原来齐舍用了这种东西，怨不得你们找不到他。”
时忆对齐舍的研究成果很熟，说起来头头是道。
贺成听得两眼放光。
不难想象，齐舍的研究成果，如果用在正经的事情上，会是多大的一笔宝藏。
只是对于这些事情，乔天擎并不关心。他转眸看了贺成一眼，加重语气：“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情。”
贺成一凛，点头，沉声：“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妻子带回你身边的。”
失败的代价，他也承受不起。
乔天擎嗯了一声，伸手把那扇门拉开。
队员们整装待发，一个个自觉排好队，就要跳下那扇门。
看见队员们的模样，时忆下意识地想要拦住他们：“你们给我等等！”
万一这群人行动不够精细，到时候，小佑不就危险了吗？
“时忆！”乔天擎低喝一声，阻拦了他，“这件事关系到小佑的性命，你不能插手！”
该死的，乔天擎懂什么！
时忆憋了一肚子的脏话，想要跟乔天擎动手，又硬生生地忍住。
就在他犹豫的当口，一群特种队员端着冲锋枪，一个接一个地跳下了台阶。
他们的动作很敏锐，脚步也轻得几不可闻。
可是，时忆还是放心不下。
下面的人是小佑，他念兹在兹、不管怎样都无法割舍的小佑。即使是经过训练的人，下去又怎么能保证百分之百的不会打草惊蛇。万一他们真的让齐舍察觉到了自己的存在，万一……那么，齐舍一定不会放过蓝佑。
时忆不敢想下去了。
他漂亮的眼睛死死盯着乔天擎，眼底几乎喷火。
他的眼光，让贺成想起一句话。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
“乔天擎。”时忆瞪着乔天擎半天，冷笑出声，“你以为你做了什么。你这样做不是在救小佑，是在让小佑陷入更深的危险里。你知不知道！”
乔天擎沉声：“小佑现在的处境就已经够危险了。不管这些人行动与否，只要她在齐舍手上，只要齐舍对小佑还有恶意，那小佑就是危险的。”
“你……呵。”时忆冷笑一声，焦躁得不行，“至少如果那些人不被齐舍发现，齐舍就不会想要小佑的命！”
乔天擎反问：“哦，是吗？那小佑的自由呢？你难道想让她做一辈子囚犯、实验体、奴隶吗？”
时忆彻底无话可说了。
他狠狠瞪了乔天擎一眼，怒气冲冲地往楼上走去。
不是时忆不想下去解救蓝佑，而是因为齐舍早就针对他们这些异能体，开发了具有控制效果的药物。
他怕自己解救蓝佑不成，反而被齐舍控制，平白给这些人添乱。
时忆的身影渐渐离开。
乔天擎松了口气，动身就要下楼。
贺成吓了一跳：“乔先生，你就别下去了。”
乔天擎蹙眉，理都没理他，直接纵身一跃就下了暗道。
贺成赶紧追了上去：“乔先生，你最好在外头等着。”
乔天擎脚步不停，冷声问：“原因？”
“外头需要您。”贺成追在乔天擎旁边，不死心地说着，“而且，我们的心您会刺激到尊夫人的情况。您留在外面，对其他人的贡献可能更大……”
乔天擎哦了一声：“其他人和我有关系吗？”
贺成顿时懵了。
这算什么？是任性，还是深情？
回过神，贺成不死心，又去拦乔天擎。
这段时间他跟乔天擎相处了很久，自觉对乔天擎也有了几分熟稔。于是，再次拦到乔天擎面前，贺成苦口婆心地劝解：“乔先生，齐舍的性格，您应该也知道几分。如果他想对尊夫人动手，那他可能早就动手了。换句话说，他若是对尊夫人起了杀心，尊夫人无论如何都活不下去。他如果没有这份心，那尊夫人不管怎么说都能活得很好……所以，您确实没有必要去看她。只要在外头等着她回来，不就行了吗？”
“你错了。”
乔天擎停顿片刻，忽然开了口。
贺成一愣：“乔先生？”
乔天擎的眼神锋利冰冷，冷冷地看了贺成一眼：“我的妻子，我心里有数。”
蓝佑就是他的一切。是他的阳光，也是他的救赎。
他没有理由放弃蓝佑，也不想放弃她。
如果蓝佑真的出事，他会选择和她一起，面对毁灭和死亡。
话音未落，乔天擎直接大步追上了前头的队员。
贺成狠狠一跺脚，也追了上去：“唉！”
第三百一十八章 爆炸还有三十秒
隧道深处，齐舍的安全门被一层一层地破开。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齐舍布下的所谓防御，和小孩子过家家的玩意儿，其实也没什么分别。
既然时间紧急，他们索性就暴力拆门。有密码锁的门，直接动用器材打开。绑了少量爆炸物和腐蚀性物质的门，索性就在隐蔽好自身之后直接引燃爆炸物，用爆炸物自身的力量破拆那扇门……
队员们就这样一层层地推进，直到最后一层的监室。
到了这一层，队员们的脚步终于停下。
贺成追上队员们的步伐，沉声问：“为什么不继续了？”
“队长，我们没有办法继续了。”队员们指着门上绑着的大包小裹，一脸为难，“这些东西可能是剧毒。我们认不出它们到底是什么，也不知道这扇门的密码，暂时没办法打开它。”
“什么？”贺成不由急了。他皱着眉头想了半天，不甘心地问，“真就没有办法了？”
队员们摇头：“没有了。除非，让齐舍自己把门打开。”
而他们都知道，这是绝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贺成听得叹气。
众人一时间束手无策。
乔天擎狠狠咬牙，脸色难看。
僵持许久，他拿起刚刚的通话器，又按下了代表对话的绿色按钮。
……
监室里，齐舍还在不甘心地折磨蓝佑。
蓝佑浑身上下全是淋漓的大汗，右肩上鲜血汩汩往外涌，止也止不住。
叮咚——
齐舍腰间的通话器再次响起。
他眼皮跳了跳，满脸的不愿相信，表情犹如恶鬼。
良久良久，他终于接起了电话。
乔天擎冰冷却焦急的声音，随之在电话对面响起：“齐舍，小佑呢？”
齐舍眼珠子乱转，看看鲜血淋漓、几乎昏厥过去的蓝佑，心里莫名发虚。
沉默良久，他干哑地笑了笑：“呵……你想知道吗？”
“不要跟我故弄玄虚。”乔天擎不理会齐舍的这一套，沉声，“齐舍，我告诉过你，不要伤害小佑。如果你依然故我，不听我的劝告，我就平了你的研究所。”
“你确定？”齐舍古怪地笑，“你的小佑，也在我的研究所里。你要是平了我的研究所，她也活不成了哦？”
说着，他又往蓝佑的伤口捅了一刀。
“呃……”
蓝佑意识模糊，痛苦地呻吟出声。
“齐舍！”
乔天擎顿时暴怒。
齐舍刚要大肆嘲笑乔天擎，忽然意识到，乔天擎的声音，似乎不止是通过
怎么回事，乔天擎已经到了门外？
齐舍顿时大惊，几乎不敢相信。
他布置了那么多道密码暗门，还以为能将乔天擎死死拦在外头。没想到，那些暗门居然根本就没能发挥应有的作用！
齐舍顿时气急败坏，大吼：“乔天擎，你现在就从我的大门口离开。你要是敢不走，我现在就引爆这里的炸药！我说过，整个城市都会陪我们一起玩完的！我们鱼死网破，看看到底是谁更高一筹！”
乔天擎眼神冷了冷。
他不怕齐舍鱼死网破，却怕齐舍伤害蓝佑。
贺成从旁看着乔天擎，担忧地摇了摇头。
身为队长，他不可能完全不在意齐舍的威胁。
乔天擎抿了抿唇，最终点头，“可以，我现在就走。”
“行，你要开视频。”齐舍得寸进尺，“让我看看，你到底是真走了，还是装出来的！”
乔天擎冷哼一声，没有跟齐舍争执什么。
他打开视频功能，大步走出暗道。
齐舍死死盯着通话器，眼神阴鸷。
液晶显示屏上，画面昏暗。齐舍的视野随着乔天擎的步伐一抖一抖，过了半天，才忽然亮起。
大概是外头的自然光。
齐舍松了口气，仍然不敢放松对乔天擎举动的监视。
另一边，走出暗道之后，乔天擎不动声色地拿出手机，给时忆发了一条信息。
现在的他固然是在明处，不占太多优势，可是，齐舍已经被追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
这样下来，他若是还不能制服齐舍，那他就是个废人。
……
监室里，齐舍坐下来，纠结地思考着该如何跑路。
事实上，挖这条密道的时候，他手头的资金就不怎么充足了。若非如此，这条密道本来应该还有其他的出路，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将他死死困在这里。
看见齐舍狼狈的模样，实验体们一个个幸灾乐祸。
虽然没有人说话，但齐舍从他们的表情里，还是看出了不少恶意。
齐舍看得咬牙，愤怒得难受。
不过是一群蝼蚁而已，居然还敢嘲笑他。
该死的，这群人通通该死！
反正，他现在也被乔天擎抓到了。横竖都是难以逃脱，不如先杀了这群该死的异能者……
齐舍心一狠，从墙壁上摘下一把挂着的砍刀，眼神阴冷地往分隔他们的铁栏杆那里走去。
实验体们看出齐舍的意图，纷纷后退，眼里难得浮现惶恐。
“现在才想着要逃？”齐舍扭曲一笑，露出不少牙龈，笑容诡异可怖，“晚了！”
说着，他拿起长刀，狠狠砍去。
“啊！”
“齐舍，你这个疯子！”
实验体们纷纷捂住脸，惊呼。
只是，齐舍的刀只砍到一半，就被门外的声音给惊住了。
门外，一道冰冷的电子女声正在报时：“还有一分钟引爆本装置。”
齐舍当场就懵了。
引爆？莫非刚刚那群人解救蓝佑不成，就想炸了这里？
不会吧……乔天擎应该不会允许他们这样做才是。
齐舍怎么也不敢接受这样的现实。僵了十几秒，他恶狠狠地冷笑一声：“你们以为，用了这种拙劣的把戏之后，我就会相信吗。我告诉你们，我……”
一句话没说完，门外的声音再次响起：“还有三十秒引爆本装置。”
与此同时，还有哔哔啵啵的恐怖声音响起，俨然是什么东西被点燃的前兆。
齐舍彻底懵了，陷入剧烈的天人交战。
距离爆炸，就只有三十秒了。
错过这个机会，他将再也无法逃脱。
怎么办，他是要拼一口气地死在这里，还是好死不如赖活着？
第三百一十九章 齐舍中计
齐舍很快给出了答案。
“啊！”
齐舍大吼一声，催动了自己身上的异能，迅速打开大门。
房门开启的瞬间，齐舍就地一滚，一下子滚出老远。
门外的隐蔽处，站着几个还没撤离的特种队员。看见齐舍出来，队员们纷纷眼前一亮，争先恐后地想要去抓他。
只是，没有人想得到，齐舍居然一下子滚出了这么远的距离。
特种队员们纷纷都懵了。好在他们还具有最基本的判断能力，连忙去追击齐舍。
齐舍眼里泛起一抹阴沉，加快了跑动的速度。
两方你来我往，在逼仄狭窄的地下隧道里开始追击。
另一边，齐舍一出智能大门，乔天擎得到消息，就立刻冲了进去。
看见躺在床上，生死不知的蓝佑，乔天擎心痛得厉害，伸手去抚摸她的脸庞。
蓝佑在半昏迷中若有所觉，有点勉强地看向乔天擎，笑了笑。
她的笑容苍白染血，无比憔悴。
乔天擎看得难受，拥紧了她：“不要笑了。”
这样的笑容，让他觉得难过。
“我没事。”蓝佑浅浅呼出一口气，“我只是……很庆幸。”
庆幸你终于来了。
她早就知道，乔天擎不会放弃她的。
即使她自己都想放弃自己了，乔天擎还是不会放弃她的。
乔天擎听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他深深叹了口气，抱起蓝佑往门外走去。
时忆站在门口处，看着安静蜷缩在乔天擎怀里的蓝佑，眼神无限复杂。
此时此刻，拥着蓝佑的人还是乔天擎，而不是他。
明明蓝佑失踪之后，他也在想方设法地救。蓝佑遇到危险，他也比任何人都难过……
他觉得，他并没有比乔天擎做得差太多。可是有时候，爱情就是这样不讲道理的。
时忆深深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走到转角处，他忽然被人拦住了。
时忆眼神微冷，抬头看向贺成：“怎么，贺队长，你想留下我吗？”
要真是如此，那就得看贺成的本事了。
时忆不动声色，全身肌肉微微贲起，随时蓄势待发。
然而，贺成并没有这个意思。
“不是的，时先生。我只是想请您帮我一个忙而已。”贺成顿了顿，诚恳地问，“我看您刚才的模样，觉得您对齐舍应该是有所了解的。所以我想请问您，知不知道齐舍在地下的隧道，到底是个什么地形。”
“……”
时忆沉默了。
他皱着眉头看着贺成，眼神里带着审视。
贺成不焦不躁地迎着时忆的视线，看上去问心无愧。
两人对视良久，时忆唇角终于动了动，冷声说：“可以。”
“那太好了。”贺成顿时松了口气，冲着时忆就是一个九十度的深鞠躬，“我替全世界的人，感谢您了。”
全世界的人？
时忆唇角微微一扯，眼里流露出讥笑的情绪。
他从来都没有在乎过那些无关紧要的人。
在他心里，重要的人只有一个。
那就是……她。
……
地下隧道，几百米外。
被队员们在背后追了半晌，齐舍终于仗着自己对地形的了解，彻底甩开了那些人。
齐舍年纪毕竟大了。甩开追兵之后，他顿时觉得身体支撑不住，喘息着坐了下来，抚摸着剧烈跳动的心口，脸色一片阴沉。
他的基地，就这样毁了。
经过这件事，他这一生的积累，就算是彻底完了。
齐舍的心很痛。就连ev实验室被炸毁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痛过。
当初ev被炸，他虽然痛心难过，可心里未尝没有想过要东山再起。然而现在，他连最后的底牌也都没有了。东山再起，拿什么再起？
乔天擎，还有蓝佑。
他是真没想到，那两个人居然给他的万世基业带来了这样大的影响。
他的人生既然毁了，那两个人又凭什么能安宁。
他要让那两个人后悔莫及，要毁掉这一切的根源！
齐舍脸上浮现浓厚的杀意。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准备往来时研究所的方向走。
研究所里有个开关，控制着地下的炸药。
齐舍埋藏炸药的范围相当精确。按下其中一个机关，会炸毁实验室。而按下所有机关，整座城市都会化成飞灰。
他现在还是不想死。可是，他也不想让乔天擎他们活下来。
所以，他只要毁掉这个实验室就够了。
就让乔天擎，给他的实验室陪葬好了！
齐舍一咬牙一狠心，拖着步子慢慢回到控制爆炸的机关旁边，就要按下。
千钧一发之际，忽然有人大吼一声：“找到齐舍了！”
谁，谁找到他了？
齐舍仓皇回头。这一回头，就看见不远处有人扑了过来。
那人一下子扑到齐舍身上，把齐舍压得死死的，一点也无法再继续移动。
“你们快来。”那人兴奋地叫，“我抓到齐舍了！”
一群五大三粗、如狼似虎的特种队员冲过来，把齐舍死死按在地上。
齐舍大惊失色，甚至忘了挣扎。
这里是他的秘密基地，按理说，应该很隐秘才是。地下通道的图纸，他也只给少数几个人看过。这些人是怎么知道地下的秘密的？
难道说……
齐舍想起时忆，脸色一灰，忽然绝望了。
他居然忘了那个叛徒的存在。
齐舍有点想笑，却也想哭。
他筹谋了几乎一生的庞大计划，居然就这样落败了。
齐舍仰起头，大吼：“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
通道外。
蓝佑在迷茫之中，隐约听见了齐舍的声音。
她懵然眨了眨眼，转过头去看向乔天擎，嘴唇微微蠕动，想问那是什么声音。
“好了，你别说话。”乔天擎心疼蓝佑，看出她的意图，“那是齐舍的声音，他现在应该被抓住了吧。”
齐舍……被抓住了？
那个强大到似乎无法打败的齐舍，那个控制了她一生的齐舍？
蓝佑懵圈地看着乔天擎，一时间难以置信。
乔天擎被她看得叹了口气。
看得出来，对于这个事实，蓝佑恐怕还得有一会才能接受。
就连蓝佑这样敢于炸掉ev实验室的人，都对齐舍有浓厚的心理阴影。可想而知，其他人对齐舍会是何等的畏惧。
第三百二十章 治伤
等这些人回到社会上，真的还能适应正常人的生活吗？
乔天擎一时间有点怀疑。
前去押解齐舍的特种队员们动作很快。其他人还在监室那边解救实验体，另一边，齐舍已经被人带了出来。
走出地道的时候，齐舍两手都被人扣在背后，姿态狼狈而又屈辱。
他原本就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现在这副样子，倒是显得有点可怜。
只是，齐舍一点都不值得同情。
在场的人都知道，齐舍到底做出过多么丧心病狂的恶事。就凭这些事情，枪毙他一百次都不为过。
乔天擎冷冷地看了齐舍一眼，抱着蓝佑，想要从另一侧上楼。
有一个瞬间，他和齐舍擦肩而过。
齐舍瞳孔震颤了下，眼珠子咕噜噜地转动片刻，死死盯住乔天擎的背影。
他的眼光无比邪恶，无比恐怖。
即使是他身边那两个身经百战、经验丰富的特种队员，看见齐舍这样的表情，心底也是控制不住的一阵恶心。
“低头，不许乱看。”
“谁允许你乱动的！”
特种队员们齐刷刷地呵斥出声。
齐舍根本就没理会他们，低头呵呵笑出了声。笑声回荡在狭小的地道里，更让人发毛了。
这个人，竟是一点都没把他们的警告放在眼里。
特种队员们气得不行。刚想对齐舍做出下一步的举动，忽然听见齐舍嘶声说：“你们以为抓住了我，人体实验就结束了吗？”
“……”
在场众人齐刷刷地一愣。
乔天擎听得蹙眉，回过头看向齐舍，眼神如古井一般表面上毫无波澜，内里却有着不少波动。
“在这个世界上，和我有相同目的的人，不止一个。”看见那么多人注意到了自己，齐舍越发的兴奋，嘿嘿冷笑，“你们能抓住我，靠的不过是侥幸而已。等你们遇上了另外的那些人，你们就会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绝望——唔……”
齐舍的狂言还没说完，就被贺成脱了袜子，塞进了嘴里。
进入实验基地之前，特种队员们一个个跋涉过很长的时间。贺成身为他们的队长，身先士卒，走得尤其多。那袜子的味道，也就可想而知。
齐舍涨红了脸，脖子上绽出根根青筋，嘴里呜呜咽咽地想把袜子吐出来，反胃得不行。
然而，贺成哪会让齐舍这样做。他用力把袜子往齐舍嘴里推了推，几乎推到他的喉咙里去。一边推，一边冲着其他人大声说：“齐舍经受了太大打击，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你们不要关注这个疯子，快去做你们该做的事情！”
“是。”
“知道了，队长。”
在贺成的催促之下，特种队员们继续行动起来。
乔天擎眼眸深邃地看了贺成一眼，抱着蓝佑上了楼。
对于贺成刚刚的表态，乔天擎表示怀疑。
然而现在的大环境摆在这里。即使齐舍已经束手就擒，还有不少异能体流落在外，情况不容乐观。所以，即使他心里有再多怀疑，也只能暂时按捺下去。
乔天擎抱着蓝佑上了车。在特种队员的照顾之下，一路行驶到西郊医院。
一到医院，乔天擎立刻叫来医生，让医生对蓝佑进行检查。
医生稍稍看了看蓝佑的情况，不由啧啧称奇。
前后加起来，蓝佑总共消失了四十多个小时。前后只是经过了四十多个小时而已，蓝佑的状态居然就像是被人拿刀子捅到半死，又花了半个多月的时间一点点愈合起来……
总之，她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是只消失了四十多个小时的样子。
于是对于蓝佑的身份，医生们又多了几分揣测。只是碍于乔天擎的面子，还有自己的职业道德，这些医生才什么都没说，保持了最基本的安静。
其实平心而论，伤口愈合太快也不是什么好事。蓝佑受伤的监室那边环境混乱肮脏，导致蓝佑伤口里混杂进了大量的泥土、灰尘甚至碎玻璃。即使蓝佑身体再好，放着这些东西不清理，也是不行的。
医生们准备好清创包，开始清理伤口。
为蓝佑清理伤口的过程，注定痛苦。
医生们挑开蓝佑伤处的血肉，硬生生地拿着镊子往外揪扯皮肤。
蓝佑只是身体素质异于常人，神经却还和其他人别无二致。即使是对疼痛的忍受能力，也只是稍有提升罢了。
被人这样对待，蓝佑全身上下控制不住地哆嗦，整个人痛得死去活来，却硬扛着不肯出声。
乔天擎看得心底被揪紧，一下下硬生生的疼。
沉默片刻，他示意医生暂时停手，主动伸手到蓝佑唇边：“咬着。”
“呜……”
蓝佑勉强睁开眼睛，看了乔天擎的胳膊一眼。
她咬了咬唇，转过头去，不想去动乔天擎的胳膊。
乔天擎却异常坚持，将手掌的边缘硬生生塞进蓝佑齿间，回眸淡淡看了医生一眼：“继续。”
“哦……是。”
医生一凛，继续为蓝佑缝合伤口。
疼痛如针刺一样瞬间袭来。
蓝佑控制不住地倒抽了一口凉气，无法控制自己，牙齿一下子死死咬住乔天擎的手掌。
乔天擎闷哼了声，手上瞬间渗出好多血来。
他的另一只手，却在轻轻抚摸着蓝佑的头发。
蓝佑闭上眼睛，眼泪一点点流下来。
她觉得愧疚，也觉得不安。
她何德何能，居然得到了乔天擎这样的照顾。
看见她的泪水，乔天擎还以为蓝佑是疼痛所致。他的动作越发温柔，恨不得将蓝佑疼宠到骨子里。
仿佛过了很久很久，又仿佛只过去了一会儿，蓝佑的伤口缝合完毕。
护士拿来抗生素，为蓝佑注射了一针，随后离开。
终于，房间里只剩下乔天擎和蓝佑两人。
乔天擎拥住蓝佑，叹了口气：“对不起。”
“怎么了？”蓝佑睁开眼睛，嗓子透着疲惫的沙哑，“为什么要道歉？”
乔天擎沉声：“因为，我没有保护好你。”
蓝佑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丢失，让他觉得脸上无光，也对蓝佑多了几分负疚感。
蓝佑笑了笑，摇摇头：“没什么好对不起的。”
第三百二十一章 异能退潮
齐舍会忽然来袭，这是谁都没有想到的事情。就连她自己也是毫无准备。要说被齐舍抓走了的责任到底归谁，一是齐舍，第二就是她自己。
至于乔天擎，蓝佑不愿意去怪他，也舍不得怪他。
他能对她这样好，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
只是……她很好奇，乔天擎到底是在用什么身份，在对她好。
是他名义上妻子，还是她本人？
蓝佑看着乔天擎，有点拿不定主意。
乔天擎察觉到蓝佑眼神的游移不定，柔声问：“怎么了？”
“没事。”蓝佑摇摇头，抿了抿唇，“我只是不知道……”
一句话刚说到一半，就被打断了。
吱呀一声，贺成推门走了进来。
蓝佑停住话头，和乔天擎齐刷刷地转眸看了过去。
乔天擎微微沉了脸色，表情有些不悦。
看见乔天擎的模样，贺成就猜到，他一定是打断了什么不该打断的事情。
这可真是尴尬。
太尴尬了。
贺成很想转身就走。偏偏他接下来要说的事情还很严重，让他不得不默默忍受这份尴尬。
“……咳咳。”贺成咳嗽一声，强行无视了刚刚的一切，展开自己的话题，“乔先生，尊夫人的伤口处理好之后，还得劳烦她跟我们走一趟。”
说完这句话，贺成就默默叹了口气，知道这件事没那么容易。
果然，乔天擎脸色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他冷淡地盯着贺成看了半天，沉声问：“原因？”
“因为……唉，明人不说暗话。”贺成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选择直言不讳，“尊夫人的身体情况，您应该心里有数。上头要求我们一定要尽量将所有的异能者收拢在一起，方便后续转化。希望您能够支持我们的工作。”
乔天擎挑眉，声音转冷：“后续转化？”
“是的。”贺成叹气，老老实实地告诉乔天擎，“乔先生，您看过那么多的异能体例子。您应该知道，让这些人待在外头，对社会来说就是不安定因素。所以我们必然要让他们接受规训，变回从前的模样，继而重回社会。这是必经之路，希望您不要阻拦我们的工作。”
乔天擎微微闭目。
沉默片刻，他面无表情地问：“你们打算用什么药物，达成从异能体到非异能体的转化？”
“使用齐舍的研究成果。”贺成对这个问题早有准备，“在齐舍的秘密研究室里，我们找到了为异能体清除一切异能转变的药物。这些药物的储量很足，至少足以支撑两千名异能体的转化。而现在，我们发现的异能体只有四五百人而已。这也就是说，它们完全可以让所有异能体一起转化回来。”
乔天擎嗯了一声。
齐舍疑心很重，对很多人都有戒心。这些药物，很可能是他多年以来的积累，为的是在异能热潮爆发之后，随时可以剥夺掉自己看不顺眼那些人的异能。
如此一来，在所有人眼里，齐舍都将成为可以生杀予夺的神。
只是，齐舍可能没想到，他的举动是给自己挖了个大坑。正是他的过分小心，让他辛辛苦苦创造出的一支异能者军团，转瞬间就能被清除殆尽。
这可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乔天擎在心底冷嘲一句，随即低眸看向蓝佑。
蓝佑的一生，几乎都被异能牢牢控制着。虽然她从来都没有说过，但他知道。如果有机会，她一定不会拒绝彻底将异能从身上剥离。
乔天擎沉吟良久，淡淡开口：“说说吧，这件事万一失败，会怎么样。”
贺成没想到乔天擎会这样居安思危，不由一愣。回过神，他咳嗽一声，想让乔天擎对异能转换的印象好转一些：“其实乔先生，这件事失败的几率并不大，甚至可以忽略……”
贺成大概是没怎么撒过谎，说话的语气有点言不由衷。
乔天擎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掩饰掉眼底的嘲讽：“那它失败的概率是多少？”
贺成叹了口气：“百分之十。”
“百分之十？”乔天擎蹙眉，这个概率还是有点高，“那么，转化失败之后，会有什么坏处吗？”
“呃……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坏处吧。”贺成挠了挠后脑，“大概就是，会大幅度的……呃，在齐舍的试验记录里，他把这种效果，叫做‘异能退潮’。”
异能退潮？
那是什么东西？
蓝佑从乔天擎怀里抬眸，疑惑地看向贺成。
“咳咳，是这样的，夫人。”贺成看出蓝佑的疑惑，解释，“在齐舍的记录里，‘异能退潮’和‘异能暴走’，是两个相对的概念。如果那个接受转换的异能体之前有过异能暴走的记录，那么，这种退潮会给这个异能体带来不可逆的伤害。但如果异能体之前没有过异能暴走的先例，那么，异能退潮不过是会让这个异能体衰老一两年而已。”
衰老一两年，相对激发异能对身体的提前透支，的确算不得什么。
可是，蓝佑之前已经经历过许多次异能暴走了。
乔天擎不说话，抿紧了唇。
在贺成看不见的角度，他的手指攥紧蓝佑的胳膊。
蓝佑察觉到乔天擎情绪不稳，安慰地拍了拍他的手臂。
乔天擎微微垂眸，许久没有开口。
看乔天擎不说话，贺成还以为他是太过于宠爱蓝佑，不忍心看蓝佑变老，于是语重心长地劝他：“乔先生，您要想想，提前衰老个一两年，跟异能对身体持续的消耗对比起来，孰轻孰重。而且，上头绝对不会容忍异能者的存在。这些人光是活着，就等于不受控制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了。他们必须得到控制。”
的确是这样的。
尽管心里不愿意接受贺成的意见，但乔天擎也知道，异能体的确是社会的不安定因素。上头提出要求说要清理异能体的能力，而不是将异能体赶尽杀绝，他就已经很惊喜了。
可是啊……
他还是不想让蓝佑去冒险。
哪怕转化成功的可能有百分之九十，哪怕不成功的几率只有百分之十，那也是有十分之一的可能性，让她的情况急剧转向衰败。
第三百二十二章 想为自己活一次
对其他异能体来说，治疗失败，可能只是一次小小的插曲而已。
然而，蓝佑已经经历过太多次的异能暴走。一次所谓的异能退潮，可能就会要了她的命。
她没有再承受失败的本钱。
乔天擎踌躇片刻，心底很快有了结论。
他看向贺成，沉声说：“我不同意。”
齐舍已经被人关了起来。没有了齐舍药物的一次次催动，蓝佑应该不会再发生什么异能暴走。换句话说，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她已经没有接受治疗的必要了。
“乔先生？”贺成没想到乔天擎会如此不识时务，脸色沉了下来，“你可能不知道，我刚才的态度，其实不是在和你商量这件事……”
“哦？不是商量，又是什么？”乔天擎冷笑，言语之间是不加掩饰的威胁，“不管你有什么计划，都尽可以试试。当然，前提是你已经想到了，会遇到什么样的后果。”
“这……”
贺成窒了窒。
不得不说，乔天擎的能量确实很大。如果他执意要跟乔天擎硬碰硬，恐怕是讨不了好的。
何况眼下的局面，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候。上头也不会允许他跟乔天擎硬碰硬，这件事的结果，恐怕大概率还是他们在乔天擎面前服软认怂……
可对于这件事，他怎么能轻易认怂呢。
异能体流落在外，可能造成的后果，完全是不可预测的。但凡他还有一点责任心，就不可能容忍蓝佑待在外头！
贺成越想越暴躁，在房间里焦虑到打转。
乔天擎从容不迫地看着贺成，两人的反应形成极致的对比。
气氛凝滞。
蓝佑看着他们，几次欲言又止。
良久良久，蓝佑终于忍不住开口：“其实……乔天擎，我想去。”
“你说什么？”
“你说什么！”
乔天擎和贺成同时出声。
只是，乔天擎的语气里，更多的是惊怒。而对于贺成，更多的则是惊喜。
他是真的没想到，蓝佑居然会如此配合。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乔天擎怒视着蓝佑，“你知道自己身体的情况！你怎么能……”
“我知道的。”蓝佑微微低头，费力地伸出受伤那只手，勾了勾乔天擎的小拇指，“可是，我还是想试试。”
蓝佑的手有点粗糙，不像平常的有钱人家那样细腻柔软。
可她的手很温暖，暖到足以融化任何冷硬的坚冰。
这份温暖，让乔天擎怔了下。
回过神，他冷冷地看向贺成：“你出去。”
贺成举了举手，表示自己对蓝佑没什么坏心之后，转身大步走开了。
他知道，乔天擎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所以想跟蓝佑多说几句。
贺成一走，乔天擎立刻伸手攥住蓝佑的肩胛，鹰眸死死瞪着她，目光一片阴霾。
蓝佑被他捏得有点疼，咧了咧嘴：“乔天擎，你轻点，我疼。”
“你疼，你也知道疼。”乔天擎几乎被她气笑了，“你异能暴走的时候，难道不比现在疼吗？你能忍受异能暴走和异能退潮，为什么就忍不了现在的这份疼？嗯？”
乔天擎语气很凶，蓝佑却没被他吓住。
她歪了歪头，声音是难得一见的糯糯软软：“因为我抱怨那样的疼，是没有用的。可我跟你抱怨，你就不忍心了。”
“……”
乔天擎一愣，身上原本的煞气，顿时就无法再释放出来了。
他抿了抿唇，勉强松开掐在蓝佑肩膀上的手。
蓝佑低头整理一下自己的衣服，冲乔天擎讨好地笑了笑：“乔天擎，你别生气好不好。”
乔天擎闷声：“不好。”
蓝佑无奈：“乔天擎，我知道你还在为我自作主张的事情生气。可是，我自己也是知道这件事风险的。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明知道这样做有多危险，却还是要冒着风险去做这件事呢？”
乔天擎皱眉：“为什么？”
“因为我真的很想摆脱异能体的身份。”蓝佑叹了口气，口吻转为低沉，“从我有记忆的那天开始，我就是个异能体了。我能催眠别人，能让别人按照我的意思去做事。齐舍也说过我很有天分，甚至是他的实验体里头，最有天分的几个。可是……这份能力和天分，并没有给我带来任何的好处。甚至为了这份天分，我经受过的折磨，比其他任何人都要多。”
“……”
乔天擎抿唇。
他很想安慰蓝佑几句，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蓝佑苦笑了下：“你体会过被人当做血牛，不断从身上抽取血液的滋味吗？你体会过不眠不休，被迫不断催眠其他人，就为了满足齐舍好奇心，让他看看我的极限在哪里的滋味吗？……乔天擎，这些事情，我都一一试过。所以，我对自己异能体的身份深恶痛绝。”
“小佑……我能明白。”乔天擎叹了口气，终于忍不住地把蓝佑揽进怀里，“可是，齐舍已经被关押起来了。再也没有人能够让你回到从前那种生活里去，你已经自由了。”
“我知道。”蓝佑靠在他怀里，轻声，“但我还是觉得不安全。或许只有彻底摆脱异能，我才会觉得安全吧。”
乔天擎再次沉默了。
许久许久，他叹了口气，说：“好。”
只有乔天擎自己知道，说出这个字的时候，他用了多大的勇气。
“真的？”蓝佑一愣，很快笑了，开心地拥抱乔天擎一下，“你真好。”
乔天擎扯了扯嘴角，但笑意不达眼底。
蓝佑的伤势还没恢复。跟乔天擎说了那么多的话之后，很快就累了。小小打了个哈欠，很快便睡了过去。
乔天擎给蓝佑盖上一层被子，离开病房，来到走廊上。
贺成站在走廊那里，时不时地抬腕看看手表，显然在等蓝佑给他的回答。
乔天擎缓步走到贺成面前，沉声说：“小佑她答应了。”
“真的？”贺成愣住。反应过来，他开心得几乎跳起来，“太好了。乔太太真是深明大义！”
“这和深明大义没有关系，只是她的个人选择而已。”乔天擎顿了顿，沉声，“去准备吧。”
第三百二十三章 注定一个人面对
贺成哦了一声，迅速离开。
横竖目的已经达到，贺成当然不会在乎乔天擎用了什么样的言语去描述蓝佑。
只要蓝佑肯配合治疗异能，对他来说，就已经是达到目的了。
贺成离开的时候，表情很开心。
只是对于乔天擎来说，就没有那么容易高兴得起来了。
他定定地看着蓝佑，表情沉静，看不出一丝波澜。只有从他的眼神里，才能偶尔看出，乔天擎对这件事到底有多悲哀。
蓝佑几次想要开口劝解乔天擎几句，最终却都觉得，自己没有这个立场。
半个小时很快过去。
贺成打来电话，告诉乔天擎：“针对尊夫人的治疗，已经安排在明天早上第一位了。只要乔夫人一到场，我们立刻就安排医生为她治疗。您放心，我们一定竭尽全力，保证您太太的安全。”
乔天擎嗯了一声，冷冷地挂断电话。
蓝佑坐在旁边，把电话里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她有点感慨，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该难过。
终于可以摆脱伴随多年，如同附骨之疽的异能，她当然开心。可是，若要摆脱异能，她付出的代价，很可能就是死亡……
蓝佑有点唏嘘，忍不住看了乔天擎一眼。
其实，她是不怕死的。多少次出生入死，被齐舍折磨到死亡边缘。她早就习惯了朝不保夕的生活，习惯认为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离开。
她只是，舍不得乔天擎。
啊……她现在的心情，是什么样呢？大概就是，一个多年孤独的浪子，终于找到了让自己魂牵梦萦的人。
如果她真的出了事，那么，她一定会很舍不得乔天擎吧。
在这个世界上，她唯一的牵挂，恐怕就是他了。
“乔天擎……”
蓝佑叹了口气，轻轻叫了一声。
“嗯。”乔天擎回过神，淡淡回眸看她，“怎么了？”
“没什么。”蓝佑摇头，“就是有句话想跟你说。能够认识你，是我最开心的事情。”
蓝佑的话，让乔天擎的心控制不住的有点不舒服：“好端端的，说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蓝佑浅浅笑了笑，“只是，有感而发而已。”
她的笑容美丽却脆弱，像一朵很快就要在风中消散的蒲公英。
乔天擎的心猛地哆嗦了下，皱着眉头问：“你是不是听见了？”
蓝佑装傻：“听见什么了？”
“小佑！”乔天擎语气严厉，“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骗我吗？”
蓝佑蓦然无言。
的确，乔天擎说得很对。
既然已经走到现在这一步，那么一切欺骗，就都没有必要了。
“乔天擎，我……很抱歉。”蓝佑顿了顿，叹气，“我只是不想让你为我担心而已。”
乔天擎不说话，皱着眉头看她。
蓝佑被他看心虚，默默转过头去。
大概过了十几秒，她忽然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乔天擎……”
蓝佑眨了眨眼，不确定地动了动，想转过头去看看他。
“别动。”乔天擎察觉到怀里女人的目的，直接动手把她按回怀里，“让我抱抱你。”
蓝佑有点不习惯，轻轻动了动：“别这样，搞得像生离死别……”
“不要胡说八道。”乔天擎冷声，又把蓝佑往自己怀里按了按，“你不会有事的。”
是的，她一定不会有事。
因为，他不容许她出事。
“你要好好的。”乔天擎在她耳边开口，声音放得很轻，“进医院的时候要记住，我还在外头等着你。”
即使是为了他，蓝佑也一定要好好的回来。
明天的治疗，一定要成功。
蓝佑嗯了一声，忽然有点鼻酸。
似乎是生平第一次，有人这样在乎她的死活。
她吸了吸鼻子，郑重其事地承诺：“好，我一定会努力的。”
她要努力度过这一关，才能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享受属于自己的人生。
……
翌日清晨，贺成早早上门，来找蓝佑。
蓝佑早就穿好了衣服，安静等待贺成。
看见贺成来，蓝佑冲他微笑了下：“我等你很久了。”姿容恬淡，态度柔和。
贺成本来以为，蓝佑多少会有点踌躇。他甚至已经准备好了蓝佑临时反悔的准备。没想到，蓝佑的态度居然如此从容，和昨天乔天擎的不愿形成了鲜明对比。
真是一个有责任心的女人。
贺成对蓝佑肃然起敬，点头：“好，我现在就带您走。”
乔天擎包下的医院在西郊。而这个城市里，负责治疗异能者、将异能者身上异能剥离的机构，地处市区之内。
蓝佑冲贺成笑了笑，转头看了病房里一眼，上了贺成的车子。
在她走后几分钟，一道高挺的身影出现在病房门口。
乔天擎站在那里，久久凝立不动，身形笔挺如松。
另一边，蓝佑已经走出了医院。
或许是经过太多的折磨，或许是因为什么其他原因，蓝佑的身影看上去很瘦弱。
乔天擎深深看着蓝佑的背影。沉默良久，他轻轻叹了口气。
蓝佑走的时候，他还在沉睡。而蓝佑临走，并没有选择叫醒他。
蓝佑不知道的是，其实在她起床的瞬间，他就已经醒了。只是，他也很有默契地没有言明这一点，而是选择了装睡。
乔天擎心里清楚，蓝佑一定是不想让他担心，才会选择让他继续安睡的。
可是啊……蓝佑不知道，他那么担心蓝佑，又怎么能安睡得下去呢。
真是个傻丫头。
偏偏，是他心里藏着爱着的傻丫头。
乔天擎微微抿唇。等贺成的车载着蓝佑彻底消失，他也跟着下了楼，开车缓缓跟在贺成的车子后头。
两辆车一前一后，到了医院。
贺成从后视镜里，早就发现了乔天擎的行踪。他隐约猜到乔天擎的心思，于是没有揭穿。
下了车，贺成带着蓝佑来到一间标着“涉密”的病房前头，冲她点点头：“进去吧，就是这里。”
蓝佑微微抿唇，表情有些复杂：“这里就是剥离异能的地方吗？”
“是的。”贺成还以为她要反悔，“蓝小姐，你是不是……”
第三百二十四章 成功剥离
蓝佑深深呼出一口气：“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可以告诉你，不是。”
被蓝佑蓦然揭穿，贺成有点愧疚地低下头去，态度却很坚决：“抱歉，蓝小姐。我不是有意要把您想得很坏，我只是……”
“我明白。”蓝佑语气平静，“你有你的职责，我也有我的想法。我们两个，都不可能全心全意为对方考虑。”
蓝佑的话，说得通透而淡然。
的确，他们彼此都无法全然站立在对方的立场上。只是，只要他们两个的目标和方向一致，那也很不错。
贺成松了口气，诚恳地低头，在蓝佑面前弯下腰来：“蓝小姐，谢谢您为社会做出的牺牲。”
“我说过了，这不算是什么牺牲。”蓝佑顿了顿，语气很轻，“我只是，做了自己一直想做的事情，仅此而已。”
她看了贺成一眼，举步走进那间病房。
贺成站在门口，有点担忧。
他下意识地拿出烟，想要点燃，却又想起这里是医院，不能抽烟。
于是，贺成更焦虑了。
他在病房前头转了两圈，再抬起头时，看见一双纯黑色的意大利手工皮鞋。
这双鞋看上去很名贵，却没怎么保养过。看上去，它最近还经历过不少风浪。不但不再光鲜，甚至有点风霜过甚。
这双鞋子的主人，是……
贺成一愣，抬起头，果然看见了站在对面的乔天擎。
乔天擎没有看他，目光直视病房，问：“她什么时候出来？”
贺成忽然发现，大概是昨天没睡好的缘故，乔天擎英俊而轮廓分明的脸上，隐约有了青色的胡茬。
乔天擎他，一定很担心蓝佑吧。
也是。他们两个之间的感情那么好，彼此怎么可能不担心呢。
贺成不无同情地抬手，拍了拍乔天擎的肩膀：“你不用太担心。对于异能的治疗过程很简单，注射药物然后观察，等半个小时之后，只要接受治疗的人没有表现异常，就代表治疗成功了。这个过程不会很漫长，很快就过去了。你可以坐下来等等，想想将来的日子。”
乔天擎没有说话，眼神却柔和了几分。
将来啊。
以前由于现实原因，他很少设想和蓝佑的将来。现在，他却愿意这样去想了。
他可以和蓝佑生几个孩子，可以和她一起读书、上班，做很多正常人都会做的事情。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蓝佑能够活下来。
百分之九十的几率啊……
乔天擎微微抿唇，眼底忧虑浮现。
十个人里，有九个都会治疗成功。只有百分之十的几率，是失败的。这个几率，并不算大。
蓝佑已经遇见过那么多那么多的不幸了。她没有道理再……应该，是这样的吧？
老天啊。
乔天擎闭上眼睛，额头抵在冰凉的墙上。
在这一刻，他难得地祈求起了自己曾经嗤之以鼻的上天和天命。
如果上天真的要带走一个人，那么就带走他好了。蓝佑还有很长的路可以走，还有很多很多的人生需要体会。她是那么好的一个人，原本不该承受这些……
乔天擎眉头紧皱，身上焦虑不安的气息满溢。
贺成站在他旁边，几次想要安慰他，却又在开了口之后，不知道该说什么。
于是最终，两人只能沉默。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病房的门终于开了。
蓝佑手上裹着一条纱布，站在门口，有点晕乎乎地甩了甩脑袋。
“小佑？”乔天擎一凛，第一时间过去问，“你怎么样了，感觉还好吗？”
蓝佑低头看着自己的脸，有点恍惚地答了一声：“我……还好吧。”
“什么是还好？”乔天擎紧张得要命，“是比起以前更好了，还是更不好了？”
蓝佑抿了抿唇：“和以前完全一样……”
她没能感觉到什么变化，只觉得心底无比安宁。
“一样？”乔天擎不解，用力抓住蓝佑的手，“为什么会一样？”
隔着一层袖子，蓝佑能清楚地感觉到乔天擎手上的温度。
灼热，滚烫，一如他现在的心情。
“乔天擎。”蓝佑有点哭笑不得。顿了顿，问他，“你有没有觉得，你比我还紧张？我记得有句俗语是描述这种情况的，叫什么来着，好像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乔天擎愣了下。回过神，也有点哭笑不得。
原本过分胶着的气氛，被蓝佑插科打诨地问了一句之后，缓解了不少。
负责对异能体进行转换的专家在病房里听见乔天擎和蓝佑的对话，笑呵呵地走出来，告诉他们：“你们可以放心了，转化很成功。”
成功了？
成功就好。
乔天擎瞬间松了口气。转念想了想，他又不放心地问：“你们是怎么看出她的转化很成功的，有什么征兆吗？”
“征兆是有的。”专家点头，对乔天擎解释，“齐舍所谓的异能，其实改造的是人类的神经元系统。当这个异能被改造回去的时候，实际上经受改造的也是神经元系统。神经元系统是很纤弱敏感的，所以，改造失败的人会在第一时间觉得痛苦。这种痛苦用一个词，万箭穿心来概括，恐怕是很合适的……”
专家的话说到一半，隔壁病房忽然响起一声不似人声的哀嚎：“啊——”
声音尖利，直入苍穹。
可想而知，能够叫出这样的声音，那个人该有多痛。
乔天擎十指不动声色地攥紧，揽住蓝佑的肩膀。
他不敢想象，要是蓝佑也经受了这样的磨难，他该怎么做。
蓝佑察觉到他的情绪，安慰地拍了拍乔天擎的手背，冲他笑了笑。
看见蓝佑清澈的笑容，乔天擎的心稍稍安下了一点：“也就是说，如果她不疼，那就是异能剥离成功了？”
“是的。”专家点头，笑容真诚而温暖，“恭喜你，蓝小姐。你的剥离很成功。”
蓝佑眨了眨眼，笑着看向乔天擎。
在专家说出那句话之后，她像是扔掉了一个包袱一样，心情终于彻底平和下来。
乔天擎深吸了一口气，有种立刻拥住蓝佑的冲动。
第三百二十五章 可以说出来的
乔天擎强行压抑住这种冲动，看向专家：“多谢。”
“不客气。”专家笑着点头，“这是我们作为公民的责任和义务。”
乔天擎扯了扯唇角。正要说什么，下一名等待接受剥离的异能者已经到了。
“来，进病房。”
专家熟稔地转身，招呼异能者进门。
异能者怯生生地进了病房，病房门随即关上。
一切，一如刚刚蓝佑走进病房的时候。
只是不知道，这一次进去的异能体到底是会平安无事，还是会迎来像刚才那个人一样的后果。
好在，蓝佑已经没有危险了。
乔天擎深深呼出一口气，揽着蓝佑的腰肢，转身走出医院。
侦探和保镖头头已经在门外等了许久。看见乔天擎出来，两个人赶紧一左一右地迎了上来：“乔爷！”
“嗯。”乔天擎顿了顿，“齐舍那边的事情，都办完了？”
“是的，已经处理完了。”侦探上前一步，语气恭敬，“齐舍的势力已经被连根拔起。听说使用他所谓异能需要付出的代价，那些聚集在齐舍麾下的异能者也已经散去了。多数人主动要求有司，想要除去体内的异能。少数人还在负隅顽抗，碍于有司的强大力量，也已经躲进了深山老林之类的地方。”
乔天擎嗯了一声：“也就是说，他们现在已经不成什么气候了。”
没了齐舍，这群异能者群龙无首，注定过不了多久就要走向毁灭。
“是的。”侦探点点头，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恭喜您，乔爷。”
乔天擎嗯了一声，浅浅勾唇。
一切听起来，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只是，蓝佑总是下意识的担忧。
或许是她太过了解齐舍，知道他不会这样轻易就范。也或许是她想得太多，总之她还是觉得，齐舍或许会有后手。
要是没有后手，就不是齐舍了。
蓝佑想了想，问保镖头头：“所以，现在已经没有其他隐患了，是吗？”
“是啊。现在的局势已经尘埃落定了，只差收尾而已，”保镖头头摸了摸后脑勺，憨厚地回答，“齐舍的实验室已经被人全部封锁了起来。等到拷贝走他的研究资料之后，整间实验室都会被完全放火烧毁，免得有心人再想办法利用那间实验室里的资源作怪。时先生主动提供资料，带领有关人士去抓异能者。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沈小姐已经入土为安了……”
沈小姐。
侦探一听这个名字，顿时倒抽一口凉气，猛拽了一下保镖头头的后背。
保镖头头被他拽得有点不高兴，大大咧咧地问：“你拽我干什么？”
是啊，他拽他干什么？
要不是蓝佑还在眼前，他才懒得管保镖头头的死活呢。
侦探听得咧了咧嘴，偷偷看了蓝佑一眼，没敢再当着乔天擎的面再去纠正保镖头头的用词。
乔天擎的眼神冷漠下来，在保镖头头脸上一扫而过。
被乔天擎一看，保镖头头瞬间明白过来，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后悔不迭。
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不会再说出刚刚那些欠揍的话。
可是，他已经没有机会了。
“蓝，蓝小姐。”保镖头头想了想，硬着头皮道歉，“我刚才说错话了，请你原谅。我不该提起沈小姐……”
“我的天呐。”侦探听得呻吟一声，伸手捂住太阳穴，“你可闭嘴吧。”
乔天擎也是一阵头痛。
要不是他了解保镖头头的为人，知道对方脑子里长满了肌肉，他现在绝对要撬开保镖头头的头盖骨，看看他大脑里到底装了什么。
蓝佑的身体刚刚有所好转，刚刚摆脱过去异能的桎梏，他就这样迫不及待，非要提起沈青萍不可？
简直该死。
乔天擎深呼吸了下，不着痕迹地给了侦探一个眼神，示意他带着保镖头头一起滚蛋。
侦探会意，赶紧弯着腰，拉着保镖头头的袖子一起走了。
保镖头头被侦探带走的时候，还一脸的茫然不解，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好在这一次，保镖头头没有蠢到把心底的疑问说出来，而是乖乖地离开了。
外人离开之后，乔天擎深呼吸了下，转过头去看向蓝佑：“小佑……”
“嗯。”蓝佑顿了顿，冲他笑了笑，笑容稍油一点不自然，“我没事。”
这样突兀的一句表示，让乔天擎更担心她了。
“小佑，我知道你在意沈青萍的事情。”乔天擎顿了顿，沉声，“你可以说出来的。”
蓝佑没回答，有点言不由衷地笑了笑。
事实上，她当然在乎沈青萍的事情。这是在所难免的。
哪怕沈青萍告诉过她，乔天擎到底是什么心思。哪怕所有人都觉得，乔天擎真正喜欢的人是她……可是，那又能怎么样？直到现在，她还用着沈青萍的身份呢。
顶着和沈青萍**分相似的脸，还有沈青萍的身份，蓝佑觉得，自己总比沈青萍矮了一截。
这种身份上的荒唐感和错位感，是不管乔天擎对她说过多少次爱语，不管外人对她重复多少遍，说乔天擎喜欢的人到底是谁，也无法改变的。
在经历生死之后还有心思想这些闲事，或许是她太矫情了吧。
“乔天擎，抱歉。”蓝佑低声说，“我会努力调整自己的心态的……”
话音未落，乔天擎低叹了一声，把蓝佑拥进了自己怀里，牢牢揽住。
身前怀抱的温暖，源源不断地沁入身体。蓝佑眨了眨眼，不确定地叫了一声：“乔天擎……？”
“嗯。”乔天擎沉声，“我在。”
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了几分沉闷。
周围，人来人往。
由于异能剥离的事情，许多人来的时候，面色都无比沉重。蓝佑和乔天擎的动作，在这里简直格格不入。于是不少人路过蓝佑和乔天擎的时候，都要多看他们一眼。
被那么多人行了注目礼，蓝佑心底一阵别扭，有点不适应地推了推乔天擎：“怎么了，为什么要这样……”
她不习惯在外人面前，被乔天擎这样抱着。
第三百二十六章 无法自拔
“没有为什么。”乔天擎微微叹了口气，语气认真地开口，“小佑，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仅此而已。”
“你想告诉我什么……”蓝佑微微挣扎，“你就非得这样告诉我才行吗？”
乔天擎嗯了一声：“对，非得这样才行。”
看乔天擎态度坚决，蓝佑也就没再挣扎。只是她的站姿还是有些僵硬，双手紧攥成拳放在身体两边，态度是明显的抗拒。
乔天擎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细微动作，不由叹了口气。
他原本觉得，许多事情说开了就好了，或者等蓝佑脱离了先前的异能者身份，就会好起来的。可现在看来，事情远远没有那么简单。
蓝佑在害怕，或者至少也是抗拒。
她不肯接受他，从身到心。
乔天擎心底一阵紧绷。沉默半晌，他叫了一声：“小佑。”
“……”
蓝佑不说话，没什么反应，沉默以对。
“我不明白。”乔天擎没管她是不是有所回应，顿了顿，继续开口，“你为什么不肯跟我好好待在一起？”
蓝佑眼神闪烁：“我没有。我只是……”
“你有。”乔天擎坚决地打断蓝佑，“小佑，在我面前不要说谎。”
蓝佑微微抿唇，低下了头。
的确。现在她再说谎，对乔天擎来说不公平，也不是她自己想要的结局。
可是啊……
她心里的一肚子实话，又怎么能在乔天擎面前说出来。
蓝佑叹了口气，踌躇良久，最终轻声：“乔天擎，我真没想什么……唔。”
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乔天擎低头吻住了唇瓣。
蓝佑怔怔地睁大了眼睛。
乔天擎的亲吻来的炽烈，带着几乎可以席卷一切的意味。
在这样的亲吻之下，蓝佑无力躲避，只能被动承受。
良久良久，一吻终结。
乔天擎离开蓝佑的嘴唇，微微喘息，声线低哑。
蓝佑光是听着他的声音，就控制不住的脸红，被迫转过头去。
“小佑。我觉得我们现在的情况，即便没有对彼此的情意，也算得上是生死相交了。”乔天擎顿了顿，沉声，“所以不要对我有所隐瞒。我想听的，想看见的，是一个真实的你。”
“我……”
蓝佑低头，讷讷。
“你可以选择不回答。”乔天擎语气强势，没有给蓝佑留下什么辩解的余地，“但你不能选择对我说谎。明白吗？”
蓝佑别扭地低头。
乔天擎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隐含压力。
有这样的视线在，由不得人不答应。
蓝佑没有办法，只能叹了口气：“好，我答应你。”
乔天擎的目光瞬间变得温和不少，嗯了一声：“那就好。”
他没有再追问蓝佑，而是牵起她的手准备离开。
蓝佑有点懵，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有点傻愣愣地问：“乔天擎，你不打算问我了吗？”
“问你？”乔天擎挑眉，“问你什么？”
“问我你之前问过的东西啊。”蓝佑不解，“你不是很想知道的吗？”
乔天擎回过头，静静地看着她。
蓝佑被他看得心头发慌，却还是不明白乔天擎的意思。
许久，乔天擎叹了口气，拍了拍蓝佑的肩膀：“我说过了，我不会多问什么。你想说就说，你不想说就算了。”
他冲蓝佑笑了笑，转头就要拉着她离开。
他不想逼她就范。
反正她已经痊愈了。他们待在一起还有很长时间，他不急。
看着乔天擎的模样，蓝佑的心一动，微微抿唇，站在那里没走。
乔天擎往外拉了她一把，却没拉动，不由疑惑地转眸：“怎么了，小佑？”
“没什么。”蓝佑摇摇头，深呼吸了下，“我只是在想，乔天擎，你对我真的很好。”
乔天擎微怔，随即笑了：“小傻瓜。”
他不对她好，又能对谁好呢。
“其实，乔天擎。”蓝佑微微抿唇，“我一直都很想知道一个问题。”
乔天擎点头：“好，你说。”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对我这样好。”蓝佑微微垂眸，想了半天，终于还是将心底的疑惑说了出来，“我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的……”
前半生，她经历过种种的艰难和凶险。这些经历让她变成了一个会抗拒其他人的好意，对外界冷眼旁观的人。
像她这样的人，身上绝对没什么可爱的特质。所以，乔天擎到底是为什么会选择她呢？
蓝佑是真的不明白。
乔天擎默默听了许久，叹了口气：“所以你还是在怀疑，我并不是真正的喜欢你？”
“不……也不是。”蓝佑觉得这样的说法很过分，赶紧摇头，“我只是，只是……”
她“只是”了半天，却说不出一个大概。
说来说去，其实她想的还是这件事。
乔天擎无奈，伸手轻轻拥住蓝佑。
蓝佑微微一颤，没有反抗。
“我说过了。”乔天擎语气笃定，“我喜欢你，纯粹是因为你是你自己。没有其他原因，也没有其他人的影响。只要你是你，这就够了。”
蓝佑心底软了软，仿佛被人触动了下。
迟疑片刻，她抿了抿唇：“可是……你为什么想让我保留蓝佑的身份？”
对于这一点，她始终有些无法释怀。
顶着蓝佑这个名字，会让她觉得自己是活在另一个女人的阴影之下。
虽然那个女人和她一样无辜，虽然她甚至会觉得，自己有些对不起那个女人……可是，蓝佑还是会控制不住的嫉妒。
乔天擎是何等聪明的人，当即就想到了蓝佑的心思到底是什么。
相处这样久了，她还是不能完全相信他。
他没说话，低头看着蓝佑，脸色有些复杂。
蓝佑被他看得一阵莫名的心虚，低下头去。
乔天擎本来想斥责蓝佑几句。看见她底气不足的小模样，却忽然就不忍心了。
其实蓝佑在他心里，一直都是最值得爱的模样。何况，如果蓝佑真的有她想的那么糟糕，时忆又怎么会对蓝佑情根深种、无法自拔呢？
而这些，蓝佑都意识不到。
她心里的自己，恐怕永远都是那个缺乏自信、惊恐地缩在实验室一角，等待齐舍给予命运的可怜小姑娘吧。
第三百二十七章 门户萧条
乔天擎叹息一声，伸手把蓝佑揽进怀里，声线低沉沉稳：“我说过，你不是任何人的影子。你不会是其他人，你也不可能是其他人，你永远只是你自己而已。”
蓝佑不说话，眼神有一瞬间的动摇。
虽然她动摇了，但程度还远远不够。
乔天擎微微叹气：“那好吧。如果你不喜欢蓝佑这个名字，我可以替你换成其他的。”
蓝佑主动剥离异能的事情，应该给贺成留下了不错的印象。有贺成帮忙，不愁没有办法更换身份。何况即使没有贺成，让他帮蓝佑换个身份，原本也不是什么难事就是了。
听见这个提议，蓝佑控制不住的有些心动。
她的眼神游弋片刻，嘴唇微微蠕动。
乔天擎看出她的动心，淡淡警告她：“小佑，我要事先提醒你，有些事情是没有那么容易的。”
蓝佑不解地抬起头：“为什么这样说？你是不想帮我更换身份了吗？”
“不。”乔天擎淡淡摇头，“小佑，我可以让你成为任何人，可我却没有办法让你成为自己。如果你只是为了摆脱蓝佑这个名字，就迫不及待地去更换身份，那么接下来，恐怕你还会陷进其他人的桎梏里。即使安排一个全新的身份给你，你也永远无法成为你自己。”
蓝佑听得一凛。
对于这番话，她在情感上很难接受。
可是，她也不得不承认，乔天擎说得没错。
既然毛病出现在她自己身上，那么不管外人做什么说什么，都只能是个辅助。真正起到决定性作用的，还是她自己。
看蓝佑许久不语，乔天擎还以为，她还是想要改名。
算了。
既然她有这个想法，那依她就是。
乔天擎轻轻咳嗽一声，问：“以后，你想用什么身份？”
“我……”蓝佑表情有点复杂，摇头，“我还没想好。”
“也好。”乔天擎也不为难她，“那你继续想吧，我不催你，你也别急。”
蓝佑含愧点头：“嗯。”
乔天擎对她，是真的很好。
面对这样的乔天擎，她居然还在怀疑。她是不是有点太不知好歹了？
蓝佑很是怀疑了自己一会儿。
看见蓝佑的表情，乔天擎就知道，她又想多了。
乔天擎顿时无奈。
蓝佑什么都好，只有多疑多虑这一条，让他头疼。
然而即使再怎么头疼，他也乐于接受蓝佑的不完美。
至少这样的不完美，让蓝佑看上去更像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强悍的杀人机器。
“回去吧。”
乔天擎轻叹一声，和蓝佑一起离开医院。
两人的身影被上午苍白的阳光拉开，一点点拉得长而又长。
……
在这天接下来的时间里，乔天擎不想让蓝佑产生什么压力，于是连一句和身份相关的话，都没有跟蓝佑说。
察觉到乔天擎默不作声的体贴，蓝佑更愧疚了。几次鼓起勇气想跟乔天擎剖白一番，说自己已经想明白了，不需要再去改换身份，最终却都没有办法开口。
实际上，她仍然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跨过这道坎。
现在的她，充其量只能说是努力一把，尽量不去在意这些事情而已。
蓝佑忽然有种挫败感，觉得自己无比失败。
事实上，她从来都没有觉得，自己这样失败过。
以前仗着异能，她可以高傲冷漠，无往不利。然而现在，离开了异能，她就什么都办不成了。
“在想什么？”
蓝佑正在出神，冷不防身边响起乔天擎醇厚优雅的声音。
“没什么。”蓝佑回过神，微微垂眸，“只是在想一些以前的事情而已。”
乔天擎嗯了一声，忽然问：“你的生日是几号？”
“我的生日？”蓝佑不解。
“是，你的生日。”乔天擎颔首，“我想起来，我好像还没有为你庆祝过生日。”
蓝佑听得笑了。
乔天擎当然没有为她庆祝过生日。因为他们在一起，压根就还不到一年时间。
等等，他们居然只在一起了一年？
蓝佑恍惚了下，忽然觉得有点不现实。
尽管她和乔天擎相处的时间不长，可她和乔天擎的感情却这样深切真挚，仿佛早就已经在一起度过了一辈子一样。
看蓝佑半天没说话，乔天擎也只当她是在回忆，问：“你还记得自己的生日吗？”
“我不记得了。”蓝佑诚实地摇了摇头，“我和你说过的。从一出生开始，我就待在实验室里了。”
ev实验室里，那些漫长的岁月，足以磨灭任何已经成型的记忆。更何况是她这样，一两岁之前的浅薄记忆呢。
“那就是，没有吗？”乔天擎沉思片刻，问她，“那就把今天当成你的生日，怎么样？”
“今天？”
蓝佑重复了一遍，恍然明白。
今天确实是她重生的日子，没有错。
就在今天，她终于摆脱了纠缠半生的梦魇。
想通这一点，蓝佑用力点了点头：“好。”
她点头的时候，眼里有熠熠的光芒在闪烁，仿佛千万星辰落入其中，美得会让人控制不住地屏住呼吸。
乔天擎眸色微沉，低头再次吻住了她。
蓝佑难得没有逃避或者呆若木鸡，而是含羞带怯地回吻。
亲吻绵长，复绵长。
……
这天晚上，蓝佑终于离开待了好一阵子的西郊医院，回到乔家。
阔别多日，整个城市的氛围都萧条冷寂了不少，乔家也不例外。
保镖头头在前头开路，推开乔家门口的大铁门扇，微微躬身：“乔爷请。”
“嗯。”
乔天擎淡淡应了声，和蓝佑一起走进乔家。
走进乔家，蓝佑控制不住地感叹一声：“天啊。”
她简直不敢想象，乔天擎他们应该是多久没有回来过了。
原本豪华气派、花木扶疏的院子，不知道是多久没有人打理过。闲花野草长得到处都是，看上去衰败无比。
而左右邻居的家里，也是一样。
蓝佑在院子里走了一圈，忍不住问：“这里怎么变成这样了？”
乔天擎扯了扯唇角，随意回答：“佣人都跑光了。院子没人支撑维护，当然就变成了这样。”
第三百二十八章 一个噩梦
佣人都跑光了？
是因为之前那场异能爆发带来的剧变吗？
如果真是这样，那齐舍可真是造了孽了。虽说，他似乎也从来都没把造孽当成一回事过。
蓝佑忍不住皱眉，轻轻叹气。
“没关系的。”乔天擎意识到蓝佑情绪不佳，轻轻拉住她的手，“我们都还在这里，以后迟早，我们会把这里重新建起来的。”
是啊，以后。
从现在开始，他们还有很多很多个以后。
蓝佑轻轻点了点头：“嗯。”
乔天擎笑笑，带她进了乔家大宅。
得知蓝佑要来，侦探和保镖头头先前已经亲力亲为，将大宅收拾了一遍。然而两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乔家大宅的面积也太大了。因此，侦探和保镖头头也只收拾出了两个卧室和一间客厅，其他也就只能作罢。
眼前的金碧辉煌，还有金碧辉煌之外的落寂，形成鲜明的对比。
蓝佑有点忍不住的感慨。
乔天擎转头看了看她，问：“怎么了，不喜欢这里？”
“不是。”蓝佑摇头。她待过的地方很多，除了ev实验室之外，她对每个地方的感情都很淡，说不上喜欢不喜欢，“只是觉得，这里现在的样子，和一阵子之前的反差有些大。”
乔天擎微微颔首：“这也是这一阵子的事。齐舍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接下来，受他影响的各行各业都会复苏的。”
“是啊。”蓝佑附和一声，转念想想从前乔天擎带着她去上班的情景，忍不住有点兴致勃勃，“乔天擎，到时候你再带我去上班，好不好？”
乔天擎点头：“好。”
“哇。”蓝佑小小惊叫了一声，抬头吧唧一下亲在乔天擎脸上，“乔天擎，你真好。”
乔天擎没想到蓝佑会有如此突兀的动作，一下子就愣住了。
蓝佑做出这个举动只是偶然。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时候，她自己都有点脸红，讷讷地转过头去不说话了。
乔天擎咳嗽一声，抬手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行了，你先去休息吧，有什么事睡一觉再说。”
“呃……好。”
蓝佑有点心虚地转身走开。
看她上楼，乔天擎嘱咐了她一句：“还是以前的房间。”
蓝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哪个房间？”
乔天擎深深看了她一眼：“就是我和你从前住的房间。”
从前……一起……
这句话里的暧昧成分，不言而喻。
蓝佑感觉呼的一声，脸色顿时就红了。
她支支吾吾了一会，抛下一句“我知道”，落荒而逃。
乔天擎看着她的背影，视线幽深。
看了一会，他忍不住勾了勾唇，微微摇头。
提到一起住过的房间，这丫头就害羞成这样。以后要是他们再住到一起，那可怎么办。
没想到这丫头的本性居然如此羞涩。他还以为，她会更加开放一点儿的。
不过，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不管蓝佑变成什么样子，他都喜欢。
侦探和保镖头头站在旁边，只觉得吃了满嘴的狗粮。
他们正在暗自感叹蓝佑对乔天擎的影响，冷不防乔天擎就转过了头，叫了一声：“你们过来。”
“来了。”
“乔爷，您吩咐。”
两个人齐刷刷地一凛，连忙点头。
乔天擎问：“我让你们准备的东西，你们准备了吗？”
两个人纷纷点头。
“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使用。”
“乔爷，您吩咐的东西，我们哪敢不执行。”
“很好。”乔天擎颔首，“继续准备一下吧。”
“知道了，乔爷。”
两人答应一声，再次开始分头行动。
……
另一边。
蓝佑回到楼上，恍惚睡了一会，做了个梦。
梦里，齐舍披头散发、张牙舞爪地看着她，模样疯狂可怕。
“你以为，你能摆脱我的束缚吗？二十五号，你错了！”齐舍的笑容狰狞得要命，“你逃不掉的。即使其他人都能逃出去，你也是逃不掉的。迟早有一天，我会让你知道，忤逆我到底是什么后果！”
蓝佑下意识地后退两步，摇头喃喃：“不。我已经躲开你了……”
她和齐舍，和ev实验室，都已经做出彻底的切割了。
这辈子接下来的时光里，她都只会是蓝佑。既不是什么见鬼的二十五号，也和实验室再没有关系！
齐舍要死，就让他一个人去死。她和齐舍没有任何关系！
“躲开我？哈，可笑！”
齐舍仰天狂笑，手指幻化成爪，狠狠刺入自己的胸膛。
鲜血狂喷，血肉模糊。
蓝佑吓了一跳，失声大叫：“你干什么！”
看见蓝佑惊恐的模样，齐舍张狂大笑：“怎么样，二十五号，你怕了吗？别怕，我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
话音未落，齐舍气绝倒下。
蓝佑惊惧不已，瞪着齐舍的身影，半天回不过神来。
忽然，地上的齐舍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神无比阴毒，瞪着蓝佑，眼珠子里全是鲜红鲜红的血丝。
“啊！”
蓝佑尖叫出声。
“二十五号。”齐舍伸出鲜血淋漓的手，抓住蓝佑的脚踝，再次出声，“我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
声音宛若一个魔咒。
蓝佑被吓得够呛，一个激灵，迅速醒来。
天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黑了。蓝佑躺在床上，身体全部僵硬，过了半天才松缓过来。
刚刚到一切，都是……梦吗？
蓝佑呼出一口长气，惊魂未定。
“是梦就好，是梦就好……”
蓝佑喃喃出声，似乎在自我安慰。
她倒也是真的这样想。
至少在梦里面对齐舍，比起真正面对齐舍要好得多。
冷静下来之后，蓝佑回忆一下那个梦境，顿时发现了不少的不合理之处。
齐舍不是会自杀的人。他那么盼着成功，现在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却被摧毁了全部实验成果，他一定很不甘心，应该是想要卷土重来的才对。
这样的齐舍，又怎么会自杀呢。
没错，他一定不会自杀的。
蓝佑在心底反复安慰自己几句，始终还是有点放不下心。
她咬了咬嘴唇，跳下床去，拿起电话打给贺成。
第三百二十九章 齐舍自杀了么
蓝佑打电话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贺成那边接起电话，声音也是惺忪的：“喂？”
“贺队长，是我。”蓝佑顿了顿，“我想打听一件关于齐舍的事情。”
“关于齐舍？这件事，恐怕不太好打听啊。”贺成一下子就清醒了不少，皱眉，“你想问什么事情？”
蓝佑沉声：“我想问他的近况。”
“近况？这就不好说了。”贺成挠了挠头，有点犯难，“齐舍的情况，在我们这里是最高机密的级别。很多事情我不能多说，希望你理解。”
蓝佑微微抿唇：“没事，我理解。但我要问的事对你来说应该不困难，希望你能告诉我。”
一直以来，蓝佑面对他的时候，倒还真的算是配合。
贺成想想，嗯了一声：“那好，你说。”
“我想问，齐舍有没有自杀。”蓝佑语气很认真，“他在看守所里，还安全吗？”
“你说什么？”贺成在电话对面猛地打了个激灵，“自杀？你怎么知道他自杀的？”
贺成的反应特别大，大得有点好笑。
蓝佑勾勾唇角，刚刚情绪里的紧绷忽然就消失了：“我不知道他有没有自杀，我只是梦见他自杀了而已。只是那个梦特别逼真，我就来求证一下，图个心安。”
“哦……原来是这样。”贺成顿时松了口气，告诉蓝佑，“你放心吧，齐舍好着呢。他在看守所里能吃能喝，我们的工作人员都没他状态好。除了状态有点焦虑之外，我觉得齐舍过得比你都快活。”
蓝佑听得松了口气，垂下头，若有所思。
她本来以为，被官方出面抓走之后，齐舍至少会有所收敛或者悔恨。没想到直到现在，他居然还是这样的不知悔改……
也对。若是知道悔改，那齐舍就不是齐舍了。
蓝佑忽然有点失望。
一直以来，她都很想看见齐舍痛哭流涕、痛苦悔过的模样。然而现在看来，这个希望怕是很难达到了。
这个世界上，有些人有廉耻心，知道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也知道后悔。而另外一些人不一样，他们是毫无廉耻的。
齐舍显然就是后者。
这样没皮没脸的人，怎么会去自杀呢。
看来，还是她想多了。
蓝佑扯了扯唇角，淡淡嗯了一声：“原来是这样。那，谢谢了。”
“不客气。”贺成松了口气，想了想，还是告诉蓝佑，“我今天把这件事告诉你，自己也是担着风险的。你千万不要把齐舍的现状告诉别人。”
“放心，我明白。”
蓝佑淡淡答应一声，挂断电话。
电话挂断之后，蓝佑回忆一下自己刚刚的问题，有点啼笑皆非。
都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可能她是替齐舍想得太多了。
叮铃铃——
蓝佑正要躺回床上，手机铃声再次响起。
她一个激灵，接起电话：“喂，你好。”
“小佑。”电话里是时忆的声音。不同于以往的轻浮淡薄、嬉笑怒骂流于表面，他今天的语气多了几分平静和沉重，“我要走了。”
走？
蓝佑不解：“你要去哪儿？”
齐舍好不容易被打倒了，他们都能过上平静的生活了。这个时候，为什么时忆忽然要走？
“我不知道。”时忆在电话那边笑了笑，声音听上去有些遥远，“应该是走到哪里就算哪里吧。”
蓝佑听得蹙眉：“你为什么忽然要走？”
“因为，这里已经没有能够容纳我的位置了。”时忆顿了顿，沉声说，“小佑，这里的人容不下对自己有威胁的异能者。所以我不能继续留在这里了，对我来说，这里已经不够安全。”
蓝佑蹙眉：“什么叫容不下？他们不是说过，只要异能体自己肯剥离异能，到时候受到的待遇，和正常人不会有任何分别……”说到一半，蓝佑猛然醒悟，“你不打算剥离自己的异能？”
“我为什么要剥离异能。”时忆笑笑，反问，“你应该知道，从出生到现在，我到底面临过多少危险。多少次我是靠着异能带来的福利，才化险为夷、转危为安的。我的确不喜欢这份异能，但我心里感激它。如果没有这份异能，我早就死了！”
时忆的语气越说越激动，显然是动了真情实感的。
“时忆……”
蓝佑叹了口气，不知道该怎么劝他才好。
实际上，他也的确是没有办法劝时忆。
不管她说什么，时忆恐怕都是听不进去的。既然如此，莫不如什么都不说的好。
沉默半天，蓝佑叹气：“看来，你已经决定了。”
“是啊。”时忆顿了顿，试探着问，“所以小佑，你要跟我一起走吗？”
一起？
蓝佑怔了下：“为什么要一起走？”
“为什么不？”时忆反问，“我可以照顾你，可以让你过得很好。小佑，我们两个都是异能体。我们是命运的共同体，是最能理解的——”
时忆说着说着，似乎有点激动。
他一定不知道，她现在已经不是异能体的事情。
蓝佑微微抿唇：“时忆，我不能和你一起走了。”
时忆的话头忽然被打断，蹙眉不解：“为什么？”
“我之前，已经主动接受过拔除异能的治疗。”蓝佑告诉他，“我和正常人已经没有什么分别了。”
时忆一下子就沉默了。
他在电话那边的呼吸变得粗重，似乎是完全没想到，蓝佑居然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听见时忆的呼吸声，蓝佑一时间也有点愧疚。恍惚之间，她居然觉得自己是背叛了时忆，想要解释：“时忆，我其实……”
“你先别说话。”时忆深呼吸了下，沉声问，“小佑，你真的已经决定了吗？就这样努力融入到那群所谓的‘正常人’之间，哪怕他们永远都不会接受你？”
“我确实在努力融入他们。”蓝佑咬唇，“但是时忆，你要知道，这是我一直以来的期望。”
终其一生，她都在努力成为一个正常人。
为了这个目的，她本来就可以付出很多很多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