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安顿下来
刚走出去两步，时忆身后蓦然响起另一个人的声音：“那两个人，你查过了没有？”
“查过了。”刚刚的士兵一改在时忆面前的倨傲，点头哈腰、笑得谄媚，“”
“查过了？”那人眼里掠过一抹危险，“居然敢在我面前胡说八道。你以为我什么都没看见，是不是？刚刚那两个人，明明就连头巾都没摘下来！”
“不是，长官。”士兵没想到刚刚的一切都被人看见了，舌头顿时打了结，“我只是……”
“闭嘴，少掩饰了！”
长官低喝一声。
马鞭重重举起，然后落下。
鞭梢划破空气，带出尖利的呜呜声，啪地一下落在士兵脸上，带下一片血肉。
士兵捂着脸，起初是不敢相信。过了片刻，才尖利地惨叫出声。
“啊——”
惨叫声如同夜枭号泣，听起来格外瘆人。
时忆眼神沉了沉，拳头不动声色地攥紧。
蓝佑隐约看见时忆表情不对，蹙眉问：“怎么了？我们有危险了，是不是？”
“是。”时忆顿了顿，柔声安慰她，“小佑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蓝佑深吸一口气，不动声色地攥紧拳头。
她不需要时忆的保护。她可以保护自己。
说话间，穿着稍微华丽些的长官走过来，用马鞭指着时忆：“摘下头巾，让我看看。”
“长官，您没有必要这样咄咄逼人。”时忆笑眯眯地转过头，“其实呢，我们只是过路的行人而已。我们国家有句话，叫与人方便，自己方便。或许长官，你可以证实这一点——”
“闭嘴，够了。”长官低喝一声，掏出手枪，
枪口黑洞洞的。
时忆看了看手枪，又看了看长官，头巾背后的表情渐渐冷下来。
“敬酒不吃吃罚酒。”
沉默良久，他轻嗤一声，直接动了手。
谁都没有看清楚他是怎么动作的，长官手里的枪，就到了时忆手上。
长官看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又看了看时忆，控制不住地有点慌：“你干什么？”
“干什么？你说呢。”
时忆冷笑一声，扣下扳机。
鲜血四溅。
长官额头上，多了个黑乎乎的血洞。
他瞪大了眼睛，摇摇晃晃地指了指时忆，随后就倒了下去。
直到死亡，他脸上还有不敢相信的表情，似乎是不愿相信时忆敢真的开枪。
可是，时忆当然敢开枪。
趁着对面没人反应过来，他直接射杀了对面几个或呆住、或转头想跑的人。
等他要杀最后一个人的时候，子弹没了。
时忆冷哼一声，把枪丢开：“滚吧。顺便告诉吴老大，想杀我，他还不够格。”
那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逃过一劫，摇摇晃晃地跑了。
时忆转过头，温声问：“小佑，你没事吧？有没有被吓到？”
“我……没事。”
蓝佑愣了一会，脸色复杂地摇头。
她很少看见他真的动手，也很少看见他主动动手。可是，每次时忆真的出手，都是一场腥风血雨。
街边其他人，也都被时忆的举动给吓住了。等到蓝佑说话，他们才反应过来，尖叫着纷纷跑远。
时忆看着那些人，微微蹙眉。
这些人对死亡和杀人的恐惧，深入骨髓。
对于外人的想法，他并不在意。
可是，他在乎蓝佑。
“小佑，这次的事情，我只是……”时忆还想解释。
“别说了，我知道。”蓝佑摇摇头，脸色有点复杂，“我只是在想，这件事过去之后，我们会不会被人发现。”
“当然会。”时忆叹了口气，看了看铁灰欲雨的天空，“咱们现在，已经没法在这里待下去了。回去收拾东西吧，我这就带你离开。”
蓝佑点头：“好。”
刚安定下来没多久，接下来又是一场颠沛流离。
如果有可能，蓝佑是真的不想面对这样的结果。
可是，她也没有办法……
和时忆一起回了旅馆之后，蓝佑简单收拾一下东西。大概国了五分钟，就跟时忆一起，再次踏上了逃亡的旅途。
走出旅馆，时忆才恍然发现，他和蓝佑的画像已经贴得到处都是了。
所有人几乎都知道，新上任的吴将军在找这两个来自东方的人。只要能提供他们的线索，就能得到赏金，一万美元！
一万美元。
在美国，这笔钱可能不算什么。但是在a国，这笔钱却已经可以做很多事。比方说买车买房，再比如娶妻的聘礼。
于是，许多人看着时忆和蓝佑这两个东方人的眼神里，都充满了看钱的**贪念。不少人围着他们打转，用尽了各种方法，想让他们主动脱下头巾。有人打量着时忆和蓝佑没什么战斗力，更是直接动了手。
当然，这些人都被时忆击退了。
尽管如此，跟这些人打交道的经历，还是让时忆烦不胜烦。他索性带着蓝佑在街市上买了不少东西，随后就又上了山。
山上空气很好，风景也不错。
时忆进入上次待过的山洞，冲蓝佑苦笑了下：“我们住的地方，也是越来越差了。”
“是啊。”蓝佑难得有心情调侃了一句，“刚来的时候，我可是还跟你住在五星级酒店的。”
时忆轻叹了一声：“可惜了。如果早知道吴老大这么记仇……”
“不，你没做错。”蓝佑听出时忆的想法，摇头，“以吴老大这样锱铢必较、极度自私的性格，即使你没有在这件事上得罪他，也会在其他地方得罪到他。到时候，事情一样会变成这个地步。”
时忆转念想了想，不由失笑：“小佑，没想到你这么聪明。我还以为，你对这方面的事情会一窍不通呢。”
一窍不通？
怎么可能，她只是懂得比较少罢了。
即使早年间只是待在实验室里，她也看过不少科学界的勾心斗角。
蓝佑摇摇头，倒也懒得管时忆的刻板印象，找了一堆稻草躺下：“睡吧。”
“嗯，睡吧。”时忆懒懒地答应一声，“养精蓄锐，然后找个地方安顿下来。”
“好。”
蓝佑轻轻答应一声，很快就沉睡过去。
第二百二十六章 我们回国吧
蓝佑睡了，时忆却还没睡。
他轻轻揉捏着不断跳动的眉心，若有所思。
也不知道，吴老大在a国大肆找人的消息，会不会传到z国去。
眼下，齐舍已经麻烦缠身了。即使他知道了自己和蓝佑的下落，恐怕短时间之内，他也很难逃过国内媒体的耳目、远渡重洋前来a国找他们的麻烦了。这个危险，倒是可以暂时排除。只是即使没有齐舍，他们要面对的事情也已经不少了。
想到吴老大对他们的怨念，时忆轻轻叹息一声，只觉得头痛。
他得想个办法，把吴老大打发了才行。
跑了一整天，时忆的精神也有点不济。
想着想着，他慢慢也就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身边骤然传来一声低吟，声音里带着无限的痛楚和难受。
是蓝佑的声音。
“小佑？”
时忆揉了揉眼睛，翻身坐了起来。
蓝佑躺在他旁边，眉头紧皱，浑身上下透着一股难受劲儿。
她这是怎么了？看上去，也不像是发作的样子……
时忆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他犹豫片刻，凑到蓝佑耳边，轻轻叫她：“小佑，你醒醒。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叫了好几声之后，蓝佑终于慢慢清醒过来。
“我没有做噩梦。”蓝佑蹙眉，语气很急促，一边说话一边大口大口地喘息，“时忆，我，我恐怕是要发作了……”
要发作了？
时忆诧异地瞪大了眼睛，一脸错愕：“怎么可能？”
距离上次蓝佑发作，才只过了一天而已啊！
“不，不骗你。我真的要发作了。”蓝佑痛苦地喘息，“时忆，拿锁链和绳子来，快点！把，把我捆上！”
“好，我这就来！
时忆不敢耽搁，赶紧捆上了蓝佑。
几乎在他打完最后一个结的瞬间，蓝佑就真的发作了。
她靠在山洞边上，整张脸痛到扭曲变形。
“小佑，你要挺住。”时忆看得心痛，除了安慰她，却也做不到任何事情，“你要记住，我还在你身边！”
蓝佑不说话，汗水一行行从额头上淌下来。
“小佑……”
时忆咬牙。
他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人狠狠攥住了，然后用力捏了一把又一把。
痛，怎么会这么痛。
他从来都没有这么痛苦过。
时间仿佛静止了。
要不是蓝佑的表情还有一点变化，时忆几乎错觉，他要溺死在这种无边的痛苦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蓝佑的嘴唇忽然动了动，好像说话了。
时忆精神一振，赶紧靠过去问：“小佑，你怎么样了？感觉好点了没有？”
蓝佑没有回答。
她似乎一直，一直在重复同样的三个字。
时忆蹙眉：“小佑？”
蓝佑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时忆只能耐心地等着，想听清楚她说了什么。
过了好久好久，他终于听清了。
“乔天擎，乔天擎……”
蓝佑一直在重复这三个字。
一瞬间，时忆如遭雷殛。
“乔天擎。”蓝佑的声音很低，渐渐变高，“乔天擎……救我，你为什么不来救我……”
时忆怔怔地看着蓝佑，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蓝佑的呻吟持续了许久，终于渐渐变低。
发作似乎停止了。
蓝佑躺在山洞冰冷的地面上，慢慢睡了过去。
和刚刚痛楚的表情比起来。蓝佑现在睡着的模样，接近于安详。
只有时忆知道，在这份安详底下，到底隐藏着多少惊涛骇浪。
“小佑。”
时忆峥峥的看了蓝佑半晌，伸出手去，微微颤抖地抚摸着她的脸。
蓝佑的脸庞光洁无瑕，因刚刚的激烈发作挂了不少汗珠。
这一刻，蓝佑显得很安静，像个精致无瑕的瓷娃娃。
这样的蓝佑，让时忆有了一点错觉。似乎，她是属于他的。
只是这样的错觉，很快就散了。
她，终究还是不属于他。
时忆自嘲地勾了勾唇，渐渐下定一个决心。
……
雨，渐渐停了。
外面的天空恢复了晴空万里，渐渐又变成了霞光漫天。
天黑之后，蓝佑终于醒来。
浑身上下都痛。蓝佑强忍住呻吟的冲动，活动一下身上的关节，坐了起来。
时忆在山洞旁边坐着，托腮看着漆黑一片的天空。
蓝佑还以为他在看着什么东西，往时忆的方向看了一眼，却什么也没发现。
他这是在干什么呢？
蓝佑心生疑惑，拍了拍时忆的肩膀：“时忆？”
“嗯。”
时忆回过神，眼神闪了闪。
蓝佑在他旁边坐下，抖了抖被汗水浸透的衣服：“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时忆顿了顿，“小佑，你之前在国内的时候，也发作过吗？”
蓝佑不明其意地点头：“是啊，发作过。你当时不是亲眼看见我发作的吗？怎么了？”
“不是，我指的不是你杀掉陈永琳母亲的那次。”时忆微微摇头，“我是说，在那之前。”
在那之前？
既然她不在时忆身边，那想必就是在乔天擎身边了。
想到那段时间的事情，蓝佑脸色有些复杂：“我不想回答。”
“小佑，这个问题很重要。”时忆没有妥协，而是加重了语气，“所以，你一定要回答。”
蓝佑蹙眉：“有那么严重吗？”
时忆不容拒绝地颔首：“有。”
“那……好吧。”蓝佑叹气。在关键问题上，她从来都不含糊，“在乔天擎身边的时候，我的确发作过。只是以前每一次我发作，都没有现在这么厉害。”
时忆问：“原因呢？”
蓝佑低头，不说话了。
可是即使她不说，时忆也能猜出一个大概。
是因为乔天擎。
只有待在那个男人身边，蓝佑的情况才能稳定。
明白了这一点，时忆的心又痛了痛。
果然，他是比不过乔天擎的。
在蓝佑心里，乔天擎才是第一。而他，连退而求其次的那个其次都不是。
时忆静默了半天，忽然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小佑，我带你回国吧。”
“回国？”
蓝佑一愣。
时忆从来没对她说过和回国有关的事情。而她也逼着自己忘掉了回国的事，就当自己从来没有在那里的二十几年……
可是现在，时忆为什么又忽然提起回国的事来？
第二百二十七章 急转直下
说出那句话之后，时忆不再多说什么，盯着蓝佑定定地看。
想起国内的乔天擎，蓝佑心跳加速。她生怕被时忆看出什么端倪，转过头去淡淡说：“我不回国。”
“为什么？”时忆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你还对乔天擎有怨？”
“不是我对他有怨。”蓝佑纠正时忆，“是他不需要我了。”
时忆问：“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我为什么不能这么想？”蓝佑反问，“你觉得，乔天擎还想让我回去吗？”
让一个人为情敌辩解，真的很难。
所以，时忆沉默片刻，才木然开口：“他想。”
“你别开玩笑了。”蓝佑用笑容掩饰失落，“他只是……”
“小佑，我没有跟你开玩笑。”时忆语气变得严肃，“乔天擎真的想让你回去。”
蓝佑沉默了下。
这一次，她真的没办法再拿时忆的话当成玩笑了。
她咬了咬嘴唇，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网络。”时忆轻声，“小佑，这些天，乔天擎一直在找你。为了找你，他还威胁了齐舍，甚至把齐舍逼得无路可逃……小佑，他一定很想让你回去。”
蓝佑张了张嘴，想说时忆只是揣测，却无法开口。
她心里清楚，时忆的揣测应该是对的。
可是。
可是啊……
她和乔天擎之间，真的还能回到过去吗？
……
国内，西郊医院。
乔天擎盯着面前的电脑屏幕，目光阴鸷。
三天了。
距离上次齐舍露面，已经有三天过去。
那天齐舍打来电话之后，侦探立刻出动，在相邻城市的某个人工湖上找到了废弃的游船。而那个时候，齐舍已经跑了，不见踪影。
直到现在，齐舍下一个藏身地，还没有出现。
而他的耐心，已经快要用完了。
咚咚咚。
门外传来敲门声。
乔天擎揉了揉眉心，冷声：“进来。”
侦探端着一碗面走进来：“乔爷，您吃点东西吧。厨房那边特意给您煮了一碗易于消化的面，您看……”
“放在那里就行。”
乔天擎收回视线，连看都懒得看那碗面一眼。
可想而知，这碗面，他是绝对不会碰的。
可是，乔天擎上次吃饭，已经是两天之前了。
这两天，他一直没有吃过饭。甚至连休息都没有，就这样不眠不休地排查着齐舍的内网，想要找到齐舍。
乔天擎又不是铁人。再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侦探心底暗叹，硬着头皮劝乔天擎：“乔爷，您这样是不行的。即使蓝小姐还在这里，一定也不想看见您现在的样子——”
乔天擎头也不回地沉声：“闭嘴。”
“乔爷。”侦探无奈，“这个世界上重要的事，不止是抓到齐舍。您还有很多其他事情要做。如果您倒下，乔氏的几万个员工也就都失业了。您的存在，对很多人来说都很重要。”
他的劝告，乔天擎怎么会不知道。
道理是那个道理，能不能听进去，就是另一回事了。
乔天擎懒得理侦探。
而侦探则摆出了一副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架势，在乔天擎背后絮絮地说。
终于，乔天擎忍受不了，狠狠一眼甩了过去：“我让你闭嘴！”
侦探吓了一跳，顿时不敢说话了。
“我的事情，你不必管。”乔天擎声线低沉冷漠，“记住，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找到齐舍。在齐舍没找到之前，我——咳咳！”
训斥的声音骤然停止。
乔天擎捂着嘴巴，咳出了声。
侦探吓了一跳，赶紧跑过去扶住他：“乔爷？”
乔天擎咳嗽得厉害。指缝之间，很快沁出鲜红的颜色。
那是血。
很多很多血！
侦探惊得呆住了。片刻之后，他回过神，冲着外头大吼出声：“快来人！乔爷吐血了——”
得知这个消息，整个医院顿时一片兵荒马乱。
所有人都陷入了恐慌，生怕乔天擎的身体在很多出现什么问题。
也正因如此，乔天擎吐血的消息，并没有瞒过外界太久。
齐舍很快就知道了这条消息。他躲在一处破旧的小楼里，看着报纸，欢喜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报应啊，真是报应啊。”哆嗦了半天，齐舍狂笑出声，“乔天擎，你一直那么不识相。现在，你总算要遭到报应了——”
他的笑容，无比志得意满。
眼下，乔天擎就是他最大的劲敌，也是唯一能够阻止他扩张脚步的人。
如果乔天擎倒下了，那么接下来，他将会无人可挡！
齐舍越想越得意。
他又高兴了半晌，九号姗姗走进小楼，叫了一声：“教授。”
“你回来了。”齐舍看向九号，“有什么消息没有？”
“有个好消息。”九号点头，“那间实验室外头的记者，现在都撤走了。”
齐舍微微一震：“哦，撤走了。”
“是的。”九号微笑，“乔天擎晕厥吐血之后，乔氏现在没人管理。很多打给记者团队的资金，也都出现了断裂的迹象。那些记者都是拿钱说话的，没了钱，他们自然就不肯再写关于我们的黑稿了。教授，对我们来说，这是天大的好事。”
齐舍眼里射出灼热的目光，问九号：“所以，实验室旁边，现在没有人了？”
“嗯，没有人了。”九号点头，“咱们现在可以回去了！”
“好，很好！”
齐舍控制不住地狂笑起来。
笑声嘶哑，传出了好远好远。
九号也是一脸高兴地站在旁边。
齐舍好不容易从极度的狂喜里回过神，看向九号，忽然觉得怎么看她怎么顺眼。
这个女人虽然愚笨，但执行力还不错。更重要的是，她对他忠心耿耿，没有一点背叛的可能。
比起聪明机敏、能力超群，脑后却长了反骨的蓝佑和时忆，九号无疑更好。
齐舍摸了摸胡子，志得意满地宣布：“九号，等我的计划全都成功，一统世界，我就让你成为下一个异能者，统治整个亚洲。”
“真的吗？”九号一愣，脸上浮现欣喜，“教授，谢谢您！您太慷慨了！”
“客气什么。”齐舍呵呵大笑，“忠心的人，就该得到最好的奖赏！”
第二百二十八章 这点苦不算什么
“惊！闻乔氏集团当家人身体惊人衰弱，乔氏股票狂跌！”
巨大的七十二号黑体字，横亘在电脑屏幕上。
时忆在山洞里席地而坐。看见新闻标题，狠狠愣了几秒。
回过神，时忆眼神沉了沉，一目十行地对着新闻看了下去。
越看，他就越是心惊。
新闻上说，眼下，乔天擎已经没有了对乔氏的掌控能力。他的身体已经衰弱得异乎寻常，甚至还吐了血。
媒体们的德性，时忆心里有数。为了博眼球，他们不惜夸大事实，什么都说得出来。
可即便是夸大事实，也是有事实做基础的。这件事里，起码有几点是事实。
一，乔天擎的确是受伤了。
二，乔天擎的情况的确不太乐观。
若非如此，乔天擎也不会放任那些媒体流出这样的消息来。
“你在做什么？”
蓝佑清淡好听的声音从后响起。
时忆眼神闪了闪，微笑：“没事。你睡醒了？”
“嗯。”
蓝佑点点头，打了个哈欠。
自从昨天他问蓝佑是否要回乔天擎身边，却又被蓝佑拒绝之后，他就没再问过类似的问题。
有些事情，只问一遍就好。
既然蓝佑不愿意回去，那么即便他再问下去，也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何况，他是个正常人。有血有肉，有正常的感情和思维。把蓝佑推回乔天擎身边，本来就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事。现在有了选择，他当然不愿意再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只是……
想起乔天擎的情况，时忆目光微闪。
乔天擎现在，应该确实是不太好吧。
让关于他身体情况的消息流出，对乔氏来说，无疑是个重大的打击。任何有脑子的、清醒的人，都不会这样做。
除非，他已经……
不清醒了。
事实，恰好出乎时忆的意料之外。
西郊医院里，乔天擎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如纸。
虽然脸色难看，但他的眼神还是那么冷，冰冷而清楚。
这些天下来，西郊这间医院几乎成了乔家人的根据地。不少命令都是从这里出来的，不少情报经过其他人的手，最终也来到了这里。
于是这间医院里的工作人员，渐渐就都成了乔家的势力。即使起初不是，后来也或主动或被动地进入了乔家的羽翼之下。
离了乔天擎的命令，没有人可以进入医院，也没有人可以离开医院。
这也是这些天，想混进医院的记者媒体都被拒之门外，甚至连医院大门都没能摸到的原因。
“乔爷。”
“乔爷，我们到了。”
下午时分，侦探和保镖头头双双来到乔天擎的病房里。
乔天擎淡淡“嗯”了一声，问：“今天，外界的新闻还在放？”
“是的，乔爷。”侦探清了清嗓子，表情多少有点忧虑，“对乔氏来说，这可能不是一个好消息。杨女士一直在找您，很着急的样子。”
杨女士，当然就是杨椿娥。
乔天擎淡淡问：“她找我有事？”
当然有事。
侦探咽下到了嘴边的吐槽，默默说：“乔氏最近股票跳水，连着三天跌盘，加起来已经跌了百分之五。”
乔氏是乔天擎的心血，也是杨椿娥傲气的资本。
这种情况下，杨椿娥怎么能不急。
“才百分之五。”乔天擎冷笑，“还能继续。让媒体继续放我病重的消息，跌到百分之五十再说。”
侦探和保镖头头相顾失色。
乔天擎这是疯了啊！
要知道，以前乔天擎最看重的就是乔氏的兴盛。他忽视了沈青萍，一心扑在工作上，为的可不是现在的局面！
侦探想要劝他：“乔爷，您要三思。”
乔天擎冷冷地说：“够了，我不想听。”
“乔爷……”
侦探张了张嘴。
他心里其实清楚，乔天擎是个很执拗的人。只是，平时在冷漠的外表下，这份执拗显现不出来而已。
现在蓝佑走了，沈青萍病了，一切都变了。乔天擎的执拗，自然也就被催发到了极点。
所以说，要怪就怪齐舍。
侦探叹了口气：“乔爷，您既然下了这个决心，咱们也不多说什么。但您至少告诉我们，这个新闻，什么时候才能撤稿吧？”
乔天擎看着窗外，眸光深而落寞：“等她回来的时候。”
“您说什么？”侦探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没什么。至少现在，暂时不用想这方面的事情。”乔天擎收回视线，“你们可以出去了。”
这就是不想继续沟通的意思了。
侦探叹了口气，只能退了一步：“那……好吧。乔爷，您什么时候想撤稿，告诉我们一声就成。我们随时等着。”
乔天擎没有回答，冷冷地看向一边。
侦探无奈，跟保镖头头一起离开了病房。
乔天擎静静看着窗外的天空。看了许久，缓缓闭上了眼睛。
蓝佑。
那个女人那样聪明，又对他上了心。事情闹得这么大，假以时日，她一定会知道这件事的。一旦她知道，就一定会回来，绝对没有第二个可能。
为了这个可能，哪怕让他赌上自己的一切，也无所谓。
他会让蓝佑想办法回来，一定会。
除非……蓝佑，她不再对他有任何一点关心了。
这个可能性刚从乔天擎脑子里冒出来，就被他狠狠否决了。
蓝佑一定会回来。
等她回来，他就会不惜一切代价，把她留在身边。
……
a国，山洞。
暮色四合，渐渐到了黄昏时分。
时忆上山打了只兔子回来，生火烤了。
烤兔子没滋没味的，烤之前还没放血。
蓝佑吃得味如嚼蜡，皱着眉头才没吐出来。
她性格坚韧，在时忆面前又沉默寡言。即使不喜欢吃这些东西，也没说什么。
时忆却看出了蓝佑的不喜，笑着问：“怎么了，吃不惯？”
“文明社会，没有人会吃得惯这种东西。”蓝佑冷冷地看了时忆一眼，“可是，吃不惯也得吃。”
时忆点点头，笑着赞她：“不错，有觉悟。”
有觉悟？
什么觉悟，吃苦的觉悟么？
前二十年，她哪有一分一秒是不吃苦的。这点苦，又算得了什么。
蓝佑微微抿唇，转过头去继续吃东西。
第二百二十九章 她在意那个人
时忆吃完了半只兔子，扭头看见蓝佑也吃完了东西，不由眼前一亮：“小佑，你胃口不错。”
这段时间以来，蓝佑的身体一直不太好。整个人恹恹的，连带着胃口也小了不少。
现在看着蓝佑有了胃口，他是真的开心。
和时忆比起来，蓝佑的反应就要冷淡许多了。
她转过头，有些冷淡地回了一个字：“嗯。”
就这一个字，都不是用嘴回的，是用鼻子。
时忆笑了笑，没把蓝佑的冷漠放在心上。
他想把蓝佑送回国，是因为蓝佑的身体不好。
可是，既然蓝佑的身体好了，那他就没有理由送她回国了。
他就是这么自私。
“小佑。”时忆想了想，问蓝佑，“你过去异能暴走，有像现在情况这么严重的时候吗？”
蓝佑有点疑惑：“怎么忽然说起这个。”
“这件事，跟我们的生活可是息息相关呐。”时忆微微眯起眼睛，“我当然有理由问这个。”
蓝佑哦了一声：“我在乔天擎身边的时候，发作远远没有这么频繁。而且……他似乎有一种，可以压抑我发作的力量。”
时忆没有说话，眼神渐渐晦涩不堪。
在乔天擎身边的时候，她发作的情况就要好一点。
也就是说，在他时忆身边的时候，蓝佑的情况就要差不少。
蓝佑看着时忆的表情，误会了他的想法。
她的异能再暴走下去，难保什么时候就要连累时忆。
所以，时忆大概是在防备她吧？
这种防备，也情有可原。
蓝佑想了想，郑重地告诉时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时忆你放心，你随时都可以走，我不会拦你。而且，只要你觉得我对你有威胁，你随时可以做出任何事情。即使你杀了我，我也不会有怨言。”——至少她死的时候，是死在ev实验室外头的。而这一点，就是她最开始的目标。
明白？
她明白什么了？
时忆愣了片刻。即使向来聪明，他还是花了一点时间，才弄懂蓝佑话里的意思。
明白过来之后，时忆的脸色慢慢冷了下来。
原来在她心里，他还是那个只能共富贵，无法共患难的人。
“小佑。”
时忆沉默良久，叫她。
蓝佑挑眉：“嗯？”
“我们两个，已经相处这么久了。”时忆冷笑，“在你心里，我到底是个什么形象？”
“……”
蓝佑沉默了。
眼神闪烁片刻，她默默挪开视线。
蓝佑知道时忆想要什么答案，可她也不愿意说谎。
有句话叫白头如新，倾盖如故。蓝佑觉得，她和时忆就是前者。
他们曾经在同一间实验室里，共处过二十多年。可是这二十几年以来，他们相处的时间只是寥寥。他是备受器重的实验体，甚至已经超过了实验体该有的待遇，成为了既得利益者。而她……
她始终，一直都是那个愤怒而不甘、想要反抗的人。
从根本上，她就无法跟时忆产生共鸣。
蓝佑叹了口气。
她的叹息像一根针，在时忆心底刺了一下。
时忆沉默片刻，忽然笑了：“啧，有必要么。我只是随便问你一句而已。”
“时忆？”
蓝佑讶异地抬头。
“行了，你反应这么大干什么。”时忆轻松地摆了摆手，“我去玩会儿电脑，你自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
蓝佑哦了一声，目光渐渐恢复平静。
时忆玩了半天的电脑，手指不停在键盘上敲敲打打。
实际上，他根本就什么都没做，只是开了个笔记本打字而已。
而他打的字，也只有两个。
蓝佑蓝佑蓝佑。
自始至终，他一直在打同样的两个字。
电脑的电池从百分之百到百分之十，渐渐用尽。
时忆开的是省电模式。百分之十的时候，就自动关机了。
他看着一点点暗下去的电脑屏幕，若有所思。
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把蓝佑的心夺过来？
还是说，从一开始，他就根本没有一点的指望。
“呃……”
时忆正在走神，冷不防听见旁边蓝佑低低地呻吟一声。
“你怎么了？”
时忆吓了一跳，连忙问。
“我没事。”蓝佑努力摇了摇头，嘴唇有些苍白，“可能是吃错东西了。”
时忆蹙眉：“怎么会？”
他们俩吃的是一样的东西，没有蓝佑肚子疼成这样，他却平安无事的道理。
说话间，蓝佑已经痛得说不出话。
她低头抱着肚子，额头上全是汗水。
时忆担心地走过去：“小佑？”
蓝佑没说话。
沉默半天，她忽然大叫一声：“啊——”
声音激烈，仿佛遇到了什么剧痛。
时忆吓了一跳，看见她的额头上青筋暴起，身上隐约有蓝色的电光环绕。
她不是吃错了东西。
她是异能发作了！
“小佑，你撑着点！”时忆没了药物，只能用语言来安抚蓝佑，“你一定要撑下去。我们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你甘心这样就失败吗？”
蓝佑赤红着眼睛，用最后的理智努力控制自己。
时忆找来绳索和铁链，想把她捆住。然而这一次蓝佑哆嗦得厉害。时忆努力了半天，非但没能困住她，反而被她把铁链给绷断了。
而蓝佑的眼神，也渐渐失去了理智。
再这样下去，他一定会被杀死。
而蓝佑也会因为异能暴走，最终死掉的！
他们不可以在这里死。绝对不能！
时忆急中生智，大吼：“蓝佑，你给我冷静！好好想想乔天擎！”
乔天擎……
蓝佑愣了下。原本疯狂的眼神，也有了一丝清明。
“乔天擎还在等你。”时忆看这招有效，再次开口，“他在等你回去。蓝佑，你难道要彻底放弃他吗？”
放弃？
放弃乔天擎？
不，她不要。
只要想到远离乔天擎的日子，蓝佑的心就是一阵揪扯般的痛楚。
“乔天擎，我不要走。”蓝佑低低开口，声音有了哽咽，“我想在你身边……”
她的话，让时忆的心狠狠震了震。
就连他的眼神，也痛到有一秒钟的涣散。
尽管早就知道蓝佑心里有乔天擎，可是，真正看见蓝佑这样在意那个人，还是让时忆无法冷静。
第二百三十章 再次内讧
他深深看了蓝佑一眼，一句话也没有再说。
而蓝佑听见乔天擎的名字之后，也渐渐冷静了下来。
最终，蓝佑砰地一声倒在地上，陷入沉睡。
她睡着了。
一切……都结束了。
时忆一步步走过去，脸色复杂地看着蓝佑。
没有了蓝佑的注视，他终于可以不加掩饰地流露出自己的痛苦。
“小佑，为什么。”时忆低低开口，声音几乎都是颤抖的，“为什么我不可以？”
为什么乔天擎就可以？
蓝佑没有回答。
尽管如此，问题的答案时忆心里还是无比清楚。
答案就是，没有答案。
而这个问题，也不需要答案。
时忆闭上眼睛，发出一声沉沉的叹息。
一滴不易察觉的眼泪，从他的眼角缓缓流出。眼泪滴到地面上，瞬间被山岩吸收殆尽，一点痕迹都不剩。
……
等蓝佑彻底清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了。
她揉了揉眼睛，忽然有点想不起昨天睡觉之前，她都做过什么了。
奇怪。
这种感觉，像是异能暴走之后才有的……
“时忆。”蓝佑想了想，叫他，“我昨天是不是忽然发作了？”
时忆正在山洞入口，用太阳能充电器给电脑充电。
听见蓝佑的声音，他回过头，微笑着问：“小佑，你醒了？”
“嗯。”蓝佑点头，又问了一遍，“昨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昨天什么事都没有，你只是累了。”时忆眼神闪动片刻，轻描淡写地选择了说谎，“我们说着说着话，你就睡着了。仅此而已。”
是吗？
原来事情的真相，是这样的。
蓝佑敲了敲脑袋，自嘲：“我以前还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的情况。看来，我的身体越来越差了。”
时忆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笑了笑，问她：“你想不想回国？”
“回国？”蓝佑蹙眉，“前两天，你不是刚问过一遍这个问题吗？”
“是啊。”时忆轻松地笑，“我是觉得，说不定这两天，你就改变主意了呢。”
蓝佑沉默片刻，缓缓摇头：“没有。我不想回国。”
时忆问：“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蓝佑转过头去，“时忆，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
时忆盯着蓝佑，眼神复杂。
的确，蓝佑回国与否，是她自己的选择。
可是他真的，不想再看见蓝佑这样折磨自己。
乔天擎的死活与他无关。可是蓝佑，却是他真心在意的人。
“小佑。”沉默半晌，时忆再次开口，“我们去山下走走吧。”
这人怎么想一茬是一茬的？
蓝佑皱眉，问：“你又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只是想走走而已。”时忆乐了，一咧嘴，雪白的牙齿列出两排，“怎么，小佑。我知道你对我没什么感情，可你总不至于连走一走这件事都要推脱吧？”
这话说得……倒也是。
蓝佑皱着眉头看了时忆半天：“行，我跟你去。”
时忆笑笑，收拾了几件必要的东西，就跟蓝佑一起出去了。
下山之后，时忆带着蓝佑进了一家奢侈品女装店，为她买了好几件流行女装和新款头巾，又去隔壁男装店给自己买了几身。
蓝佑向来不喜欢打扮，被时忆的行径弄得蹙眉：“我又不是花孔雀，不用这样打扮我。”
“是，你不是花孔雀。”时忆失笑，帮蓝佑整理好衣服，“你不是花孔雀，你是全世界最可爱的小佑。”
可爱……
她哪里可爱了？
蓝佑没见过时忆这样，一瞬间被他弄出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她往后退了好几步，正要警告时忆几句，门外忽然响起了砰砰的枪声。
a国人对枪声最是熟悉。不少人瞬间尖叫起来，往能够掩护的地方躲。
时忆眼神一凝，拉着蓝佑躲进试衣间里。
门外的枪声越发密集，似乎爆发了大规模的冲突。
蓝佑有点不安，问：“怎么回事？”
“不知道。”时忆眼神沉沉，“我只能肯定一件事……那就是，有事情要发生了。”
……
金碧辉煌的大楼里，两拨人马正在对峙。
吴老大站在一群黄皮肤黑头发的面孔身前，瞪着对面褐色皮肤的一群人，眼眶几乎迸裂冒血。
他是怎么也没想到，护卫居然造反了。
不过是他贪图享乐了一点，没有及时派人去找时忆和蓝佑而已。为了这点小事，护卫居然就要把他从将军的位置上拉下来。
至于吗？有必要吗？简直可笑！
a国这群人，完全都不值得信赖！怪不得阿卡隆对待他们，就像对待一条狗一样。他们跟狗，完全就没有区别！
等他重新掌权，一定要把护卫的脑袋砍下来，挂在旗杆上风干，让所有人都看到背叛者的下场
吴老大咬牙，在心底撂下了狠话。
然而吴老大到底是在海上混过多年的人。狠的时候狠，需要屈膝俯就的时候，也是毫不含糊。
他咳嗽一声，定了定神，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哎呀呀，事情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呢。其实呢，我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这件事呢，也是可以好好商量的。老弟，你说是吧？”
“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护卫冷着脸，“我说过了，让你找到那两个人。你既然一直霸着资源不动手，我为了找到他们，只能把你的资源抢过来，再自己动手。”
吴老大恨得几乎吐血，表面上还微笑着：“你就非要这样不可吗？”
“是，非如此不可。”护卫斩钉截铁地点头，“吴，外面已经被我的人占领了。我没有动手杀你，是念在你跟我一起对抗阿卡隆的份上。你现在就可以走了。”
走？
离开a国，他还能去哪儿？
何况，凭什么要他放弃a国。这些土地，这些资源，全都是他的！
吴老大咬牙，眼里掠过嗜血的情绪。
他已经全然忘了，仅仅在两个月之前，a国还属于阿卡隆。
吴老大阴沉地问：“所以，你想让我怎么办？”
“走，走得远远的。”护卫面无表情，“离开a国，永远都不要再回到这里。”
“不可能。”吴老大激动地反驳，“你知道，我是做行船生意的。”
第二百三十一章 逃离
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吴老大终于再也无法维持淡定的表情。
他掌握的势力，几乎全在a国。即使是生他养他的z国，也没有像a国这样，让他如鱼得水。
永远离开a国，他就什么都没有了。
原本属于阿卡隆的那些东西，没有了。原本属于他自己的东西，也没有了。
吴老大想要拿一只雪茄出来，抽上两口冷静冷静。然而他努力了好几次，始终都无法把烟送进嘴里。
最终，他索性就放弃了这个努力，颤抖地开口：“你何必这么狠。”
“抱歉，我的朋友。”这个称呼在吴老大听来，更多是讽刺。护卫耸肩，“我也是有苦衷的。至于我的苦衷，相信你不会不懂。”
对，他懂！
就是因为他懂，所以他才更觉得，护卫根本就什么都没想要留给他！
吴老大眼里闪过狠厉：“看来，你是下定决心了。”
“是。”护卫仍旧没什么表情，手里的枪却握紧了，“我很抱歉。”
他能抱歉，就有鬼了！
吴老大冷笑，转过头去作势要往外走：“好，很好。看来，我确实信错了人。”
看着他的动作，护卫眼里有一瞬间的松懈。
下一秒，吴老大回过头，利落地扣出扳机。
“小心！”
护卫身边的人发出一声惊呼。
吴老大被声音扰了心神，持枪的手腕微微一抖。
子弹撞在墙上，成了跳弹。来回反弹几下，最终射入吴老大身边一个小弟的脑袋。
被墙壁挡了几次之后，子弹还有余力，直接给小弟的脑袋开出了一个血洞。
“老，老大……”
小弟瞪大了眼睛，哆嗦几下，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吴，你居然想杀我。”护卫侥幸躲过一枪，眼神里冒出野兽一样的凶悍，“既然如此，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了！”
“情面？你对我有什么情面可言。”吴老大仿佛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仰天纵声狂笑起来，“你绝了我的财路，不也是要对我下手吗？既然如此，就来吧！”
至此，两方争斗正式开始。
奢侈品店里，枪战的声音渐渐远去。
时忆松了口气，抱紧蓝佑。
蓝佑在他怀里不适地动了动：“我没事，你放开。”
“嗯。”
时忆低低答应一声，松开了她。
蓝佑离开时忆，皱眉：“到底是怎么回事？”
时忆没回答。
对这件事，他也是两眼一抹黑。
a国很小，上层的权力斗争又激烈。不少事情都是悄无声息地发生了，又悄无声息地安静下来，最后连一点水花都没有。
先前阿卡隆的失势和被处死、还有吴老大上位的事，是这样。现在的事，也是如此。
有店员哆哆嗦嗦地走过来，叫了时忆一声：“先生，本店已经不营业了，请您离开吧。”
“不营业了？”时忆挑眉，“我们衣服还没买完呢。”
“您看中的这些衣服，都可以免费赠送。”店员只想快点让他们走人，“但您需要赶快离开这里。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时忆轻笑：“从什么时候开始，这里不安全了的？”
“这……”
店员明显踟蹰。
看上去，她是知道什么事情的。
只是出于某种原因，她没有吧自己知道的事情说出来。
时忆挑眉，伸手挑起店员的下巴：“看着我。”
店员怔怔地抬头，对上时忆的眼睛。
时忆的眼神深邃似海，带着令人窒息的威压。
店员愣了下，想要反抗。下一秒，眼神里的焦距就消失了。
时忆闭上眼睛，在店员的记忆里细细搜索一番，表情越发冷漠。
蓝佑知道时忆的异能，问他：“怎么样，看见什么了？”
“我看见了很多事情，有趣的事情。”时忆轻嗤一声，“走吧，小佑，边走边说。”
“好。”
蓝佑颔首，跟着时忆一起离开。
两个人一路往前，来到码头。
整条街上，都是到处逃窜的富人。他们纷纷往码头上跑，原本还算宽阔的六车道，硬是被拖家带口的男女挤得水泄不通。
再这样下去，或许他就达不到目的了。
时忆眯起眼睛，眸底闪过狠意。他脚尖一点地，直接带着蓝佑从一群人头顶跳了过去。
人们几乎都齐刷刷地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时忆在干什么。
一瞬间，潮水一样的指责和喝骂，冲着时忆滚滚而去。
“闭嘴，吵死了。”
时忆听得不耐烦，冷声。
他的声音，有着极大的威慑力。
人们愣了几秒，都不敢说话了。
时忆带着蓝佑来到一艘可以出海的游轮前头，直接放开了固定游艇的缆绳。
“那，那艘船！”人群当中，一个身穿白袍的男人哭喊出声。碍于时忆惊人的武力，却怎么也不敢跟他去抢，“那是我的船！”
“哭什么，我又不是不给你钱。”时忆拿了张卡，准确无误地甩到男人旁边，“拿去，一千万美金，足够买两艘这样的游轮。”
男人旁边有棵树。时忆刚刚出手，恰好就把那张卡甩到了树上——确切地说，是树干里。
嗤的一声轻响，卡片插进树干好大一截。
男人瞪大了眼睛，被这一幕骇得够呛，顿时就不敢说话了。
“看见没有，小佑。”时忆笑了一声，“让一个人闭嘴的方法，有两种。一种是喂饱他，另外一种是拳头大。”
他的方法，二者皆具。
可是这样的行径，和ev实验室又有什么区别。
蓝佑愣了几秒，心里有点不舒服，却又不好多说什么。毕竟时忆做的事情，也是在为他们考虑。
沉默半天，蓝佑摇了摇头：“开船吧。”
时忆嗯了一声，发动游轮。
在他们身边，不少船只争先恐后地发动。
也是得益于这一点，时忆和蓝佑的船轻轻松松地开出好大一截，混在其他船只里没被发现。
大楼里，吴老大和护卫正在激烈地进行枪战。
原本豪华的摩天大楼被流弹打得千疮百孔。到处都是死不瞑目的尸体，血和灰土。以前这里的繁华和醉生梦死，全都已经消失得彻底。
吴老大被几个忠心的属下掩护着，藏在一张大理石办公桌后头。
第二百三十二章 变天了
刚刚的动乱之中，护卫对他开了一枪。这一枪打中了太多胳膊，让他流了半身的血。
他身边的下属急匆匆地问：“老大，我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吴老大咬牙，“事情走到这一步，就只剩一个办法了……咱们放手杀吧！”
“啊？”
“可是老大，这群a国蛮子，好像都没什么顾忌……我，我怕他们真的动手，让我们都交代在这里。”
一听这话，吴老大旁边的两个下属就犹豫了。
吴老大气得想揍他们一顿，压低了嗓门怒吼：“你们是傻子吗？！现在放手一搏，咱们尚有一线生机。只要杀了护卫，就能逃出生天！可如果我们现在就放弃，到时候，就一定会死在这里！而且，一定会死得很惨！”
他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地步，旁边的两个下属还在犯愁：“真的，真的有那么严重吗？”
两个蠢货！
吴老大狠狠翻了个白眼。
他懒得再跟这两个白痴下属多说什么，扭头看了自己胳膊上的伤口一眼。确认伤口不再流血，吴老大一咬牙，继续拿枪扫射。
他是海上行船的，吃的从来就是刀口舔血这碗饭。
现在，对他来说，很多事情还没有结束。而且，他也绝对不会认输！
一番激烈的战斗过后，吴老大占了上风。
护卫身边的人越来越少，到了最后，接近于零。
吴老大端起冲锋枪一步步往护卫旁边走去，唇边露出狞笑。
他向前一步，护卫就退后一步。
到了最后，护卫走到长廊尾部，彻底退无可退。
“朋友。”吴老大缓缓开口，“你不该挑战我的权威，更不应该连一条活路都不给我。你要知道，但凡你给我留了一点的余地，我都不会这么努力对付你。”
语气之虚伪，世所罕见。
护卫冷着脸，不说话。
咔嚓。
子弹上膛，发出一声轻响。
“朋友，下辈子别跟我作对。”吴老大端起枪来，枪口冲着护卫的太阳穴，“记住我的名字。我是来自z国的吴——唔……”
吴老大一句话没说完，声音忽然就变成了闷哼。
他晃了晃，整个身体倒下去，溅起一片尘土。
在他身后，一个美艳高挑的女人出现。
吴老大倒下了，整个走廊里顿时一片喧哗。
所有人都是一脸意外，没想到事情到了这一步还会翻盘。一时间，吴老大的余党斗志全无。
“跑啊！”
不知道有谁大喊一句。
这句话，仿佛带着魔力。
吴老大的人一听，纷纷作鸟兽散，慌张地跑出走廊。
实际上，他们本来不必如此的。护卫这边就剩下几个人，根本就不可能对他们构成威胁。
只是人心一散，就不容易再聚了。
护卫松了口气，站起来：“谢谢你，缇娜。”
“不客气。”美艳女人微微一笑，用当地语言说，“也是你运气好。”
“是。”护卫想起刚刚到惊心一幕，眼神冷了下来，“缇娜，让人把吴带来的那批人处理掉。我不想再看见他们活着。还有，通知底下的人，让他们去首都发布消息，就说乱局已经稳定，让那些人冷静，别想着往外跑了。”
这最后一点，恐怕是有点难。
但她为了他，愿意去做这件事。
缇娜握住护卫的手，点头：“放心，我这就去。”
……
乘船出海十几分钟，身后就不见了港口的影子。
时忆开着船，眼里一片讳莫如深。
蓝佑坐在他身边，想了想，忍不住问：“这次，吴老大为什么会跟他曾经的战友起冲突？”
“呵……无非是分赃不均而已。”时忆闻言冷笑，毫不掩饰言语之中的不屑，“两个各怀鬼胎下等人搅和在一起，容易闹出这种事来。不像我们，我们就不会这样。”
蓝佑默默看了他一眼，嫌弃地往旁边挪了挪。
“你别这个反应。”时忆笑了，“小佑，我是认真的。”
蓝佑默默：“你要是认真的，我就更嫌弃你了。”
时忆：“……”
两个人说笑了一阵，蓝佑问：“你觉得，这一次谁会赢？”
“赢？那当然是a国本地人会赢了。”时忆轻嗤，“这里的人有种不要命的劲头。这种劲头，吴老大可没有。他这些年都躺在女人肚皮上了。你看他跟我们起冲突的时候身上的猥琐劲儿，哪还会想到以命相搏。”
也是。
蓝佑嗯了一声：“我明白了。”
时忆轻笑，揽住蓝佑：“现在，世界上大概已经没有吴老大这个人了。没了吴老大，a国那群人对我们的下落，恐怕也就没有那么追究了。但是小佑，我们还是不能回去。”
蓝佑被他的论述弄得一愣一愣的。
她发现，自己怎么也跟不上时忆的思路。
过了好久，蓝佑问：“不回a国，我们去哪儿？”
时忆顿了顿，轻描淡写地开口：“我们回国。”
“……”蓝佑愣了片刻，控制不住地热血上头。她站起来，冷声质问时忆，“你凭什么替我下决定？”
“小佑，你冷静点。”时忆没想到蓝佑反应这么大。他愣了下，安慰蓝佑，“我没有想替你下决定的意思。我只是……”
“不管你有没有这个意思，实际上，你都已经这样做了！”蓝佑对他怒目而视，“我不想回国。时忆，你听见没有！”
蓝佑的拳头攥得很紧，身上隐约有风雷之声。
看得出来，她确实是急了。甚至，随时都处在爆发边缘。
时忆叹了口气：“小佑，你冷静些。我不带你回去，是有理由的。”
蓝佑冷笑：“我不想管你的理由。”
“真的吗？”时忆摇头，轻描淡写地问，“哪怕乔天擎病入膏肓、快要死了，你也不想管吗？”
“我……”
蓝佑瞬间语塞。
回过神，她猛然觉得哪里不对，一把抓住时忆的领口：“你说什么，乔天擎怎么就要死了？”
“小佑，你冷静点。”时忆叹了口气，“你这样做，我很难相信你是冷静的。”
蓝佑勉强放开时忆。
时忆理了理衣服，顺手打开手机，找到乔天擎身体情况的新闻，丢给蓝佑。
第二百三十三章 归客
蓝佑接过手机，看着屏幕，表情渐渐怔然。
自从离开z国，她就一直没敢关注过乔天擎的消息。
没想到今天，她还是被迫看见了这些。
蓝佑低头，花了半天时间，才下定继续看下去的决心，一目十行地往下看去。
越看，她就越是触目惊心。
吐血，身体迅速变差，还有乔氏内部的倾轧，权力接替。
每篇报道，都在不遗余力地表现出同一件事——那就是，乔天擎现在，确实处境艰难。
可是，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在她的印象里，乔天擎应该比现在表现出的样子强悍不少才对啊。他怎么可能放任公司内部一片混乱，自己却不加整治……
“他的身体，已经很差很差了。”时忆看出蓝佑的想法，轻描淡写地开口解释，“有些事情，即使他想着手处理，也是有心无力的。如果这一次他熬不过去，乔氏大概就垮了。”
蓝佑咬牙：“你怎么能说得这么无动于衷……”
“无动于衷？小佑，你是在说我吗？”时忆听得失笑，“我为什么要对乔天擎表现出同情，或者什么其他的情绪来？不要忘了，要不是他穷追不舍，或许我们根本就不用来到a国。”
蓝佑无法反驳。
她沉默了一会，恨恨地转过头去，不想看时忆。
她生气了。
她为什么要生气？就因为他刚刚说的那几句话，是吗？
可天知道，他说的都是实话。
时忆沉默地看了蓝佑半晌，自嘲一笑，继续开船。
船只一路往前。
接下来两个人谁都没说话，几乎都是一路沉默。
在这样的沉默里，小船开到了公海上。
这时，刚好是午夜。
月光静谧，洒在蓝佑脸上。蓝佑微微垂着眼睑，不知道在想什么。
时忆看了蓝佑一眼，叫她：“小佑。”
“……”
蓝佑不回答。
她这个人，冷淡而且执拗。一旦认定了什么事，就很难改变。
恐怕，她现在已经对他有了成见。
时忆叹了口气：“小佑，你要记住一件事。在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无缘无故的对另一个人好。除非，那个人对他有所求。”
蓝佑皱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时忆摇头，“我只是希望，你能冷静点。”
蓝佑脑子转了转，很快就懂了时忆话里的深意。
他无非是想告诉她，他和乔天擎之间没有什么瓜葛。既然没有瓜葛，当然不会一心一意地想着乔天擎。
其实，时忆说的也是实话。
蓝佑抿了抿唇，冷声：“你说的事情，我知道了。”
“知道就好。”时忆笑笑，“小佑，回国之后，你会去找他吗？”
“我……”
蓝佑一时语塞。
这件事，她是真的还没想好。
“想去就去吧。”时忆大概看出蓝佑迟疑的原因，轻描淡写告诉她，“至少有了你的消息，乔天擎会振作起来的。”
他现在需要一个健康的乔天擎，来拖住齐舍、消耗齐舍。
如果乔天擎的身体情况仍然不容乐观，那么接下来，齐舍一定会变得更加肆无忌惮。
对时忆的真正想法，蓝佑并不知情。
她怔怔地坐在那里，过了好半天，才静静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
船只在海上航行了好几天，最终回到z国。
蓝佑下了船，看着熟悉的港口景色，百感交集。
她曾经不惜一切，也要逃离这里。
然而现在，她又回来了。
归根结底，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哪里是安静的。
蓝佑叹了口气，看向时忆：“这几天住哪儿？”
“最近齐舍对这里没什么掌控能力，乔天擎也没有。”时忆耸肩，“所以我们……当然是能住好点，就住好点。”
蓝佑怀疑地看了时忆一眼。
时忆轻笑，带着蓝佑离开港口。临走时，还不忘凿沉了开来的那艘船。
他带着蓝佑，用假冒的身份信息住进了本地的五星级酒店。
几个月以来，这还是蓝佑第一次安顿下来。
想起在z国的日子，蓝佑一阵恍惚，觉得像是做梦。
时忆洗了澡，走过来问她：“在想什么？”
“没什么。”蓝佑回过神，语气淡淡地找了个理由，“我在想，a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时忆哦了一声，打开电脑，搜索了a国的消息递给蓝佑。
对于a国的消息，蓝佑倒也不怎么感兴趣。但既然时忆说了，她也就看了看。
一看之下，蓝佑瞬间就愣住了。
这是一条法文报道，报道上写着的标题，是a国的武装冲突。而这条报道的配图，是a国的港口。港口上有几根锃亮的不锈钢旗杆，旗杆顶部却像那些蛮荒的年代一样，插着几颗龇牙咧嘴、表情狰狞的人头。
从那些难以辨识的五官里，蓝佑依稀认出了吴老大身边的人。
她沉默了下，叹气：“你说得对，吴老大还是失败了。”
“这不奇怪。”时忆语气淡淡，“吴老大不是什么聪明人。他的失败，是情理之中的。”
蓝佑嗯了一声。
好在a国的事情，毕竟已经过去了。现在他们眼前，还有另一件事。
蓝佑想了想，问时忆：“齐舍的实验室里，有没有抑制我异能暴走的药物？”
时忆蹙眉：“小佑，你想做什么？”
“没什么。”蓝佑顿了顿，“我只是不想一直这样下去。”
“小佑……”
时忆看着她，一时间也无法反驳。
他不是不能理解蓝佑的想法。可是，这样做的风险太大了。
蓝佑看出他眼底的担忧，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放心，没关系的。齐舍那边被围追堵截，按理说，他们现在不应该在实验室那边了。或许我可以回实验室找一找，看看能找到什么消息。”
“我们再看看吧。”时忆没有直接答应，微微摇头，“千万不要一个人去，明白吗？”
蓝佑嗯了一声，闭目养神，不再说话。
看上去，她是同意了时忆的说法。
但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就只有天知道了。
时忆默默看了蓝佑半晌，移开视线。
蓝佑上一次的异能暴走，是在昨天。按理说，她暂时不会再有异能暴走的危险才是。
第二百十三十四章 蜚短流长
所以或许，他现在能安心一点。
“答应我，在这里好好休息一顿时间。”时忆揉了揉蓝佑的脑袋，“我要出去一趟。你等我回来，嗯？”
“……好。”
蓝佑微微低头，不带语气地答应。
时忆冲她微微一笑，转身离开了房间。
走出房间，他的表情瞬间变得冷漠锋锐，像一把出鞘的剑。
先前他走得匆忙，很多事情没来得及处置。现在，也是他回去处理那些事情的时候了。
对时忆的想法，蓝佑一无所知。
她坐在房间里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没忍住，霍地站起身来，拽了件最不起眼的衣服换上，大步往门外走去。
她还是，想要亲自看乔天擎一眼。
哪怕她什么也做不了，哪怕乔天擎可能也不想看见她……她还是，想去看看他。
来到电梯门口，蓝佑一眼看见两个管理层打扮的女人正站在消防通道那边。她耳力好，站在那里也能把她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听说乔氏的股票又降了。”
“是吗？哎呀，讨厌！我手里就有不少乔氏的股票，当初还是高价买进的呢……”
“这算不算是黑天鹅？”
黑天鹅，就是不可预知的偶然事件。
“算什么黑天鹅，我看就是那个乔天擎自己没水平！”赔了钱的女管理心痛得要命，一时口不择言，“要是他没那么蠢，乔氏的股票也就不会——”
蓝佑闻言，冷冷的一眼看了过去。
她的眼神如有实质，足以让每个人心惊胆战。
那两个女管理瞬间觉得如芒在背，纷纷住了嘴。
“乔天擎不是你们可以擅自谈论的人。”蓝佑的声音很冷，仿佛来自南极永远不化的坚冰，“再让我听见你们这样说他，我一定会要你付出代价！”
她的气势太足。议论乔天擎的女高管闻言，吓得退后了几步。
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她又气又急。加上同事还在身边，她更是觉得丢人，忍不住质问蓝佑：“你是谁？我在这里说乔天擎，和你有什么关系？”
蓝佑冷笑：“你不配知道。”
“你！”
高管再次气急。
“别说了。”
另一个女管理摇摇头，拽了拽同伴的袖子。
不管蓝佑有理没理，她都是酒店的客人。得罪客人，对他们做服务业的人来说，注定没有好果子吃。
高管不情不愿地住了嘴。
电梯的门开了。
蓝佑转过身，大步大步地往电梯走去。
高管的话还在她心里打转。她摸摸胸前，只觉得心口憋闷得厉害。
乔天擎，那个高高在上、冷漠淡然的男人，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不是很在乎乔氏吗？为什么会放任乔氏变成现在这样……
蓝佑咬住嘴唇，心彻底乱了。
她几乎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出了酒店之后，也只是浑浑噩噩地在街上逛着，眼神里没有一点焦距。
路人还以为蓝佑陷入了什么奇怪的状态，纷纷远离。
他们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样落在蓝佑眼里，让她心底又平添了几分自嘲。
看啊，他们果然都不喜欢像她这样的怪物。
她这辈子，向来没什么好人缘。从出生到现在，真心实意对她好的人，除了父母，就只有乔天擎。
可是，乔天擎现在，居然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
她到底该怎么办？她该不该回去？
蓝佑的脑子越来越乱。
……
半小时之后，时忆回到酒店，衬衫口袋里装着一只u盘。
这只u盘里，有着他先前做好备份的研究资料。
龙腾药业的原址，已经被一圈绿色的围布围了起来。时忆也是花了不少精力，才找到办法混进去的。
只是，既然能找到这只u盘，就证明他先前的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
想到蓝佑身上时不时就要暴走一回的异能，时忆唇角浮现一抹笃定的笑意。
拿到这些资料之后，他说不定就能彻底治好蓝佑的异能暴走了。
只要蓝佑肯配合他的治疗，接下来，一切都是有可能的……
“小佑，我带了好东西回来。”
时忆推开房门，唇角扬起愉悦的笑意。
这抹笑意在看见房间里空无一人的时候，迅速被冻结了。
时忆盯着空荡荡的总统套房，眼里闪过冷意。
蓝佑还是离开了。
他早该知道，这个女人是不会安分的。
他就不该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
时忆咬牙，转身大步下楼，到处去问蓝佑的踪迹。
好在，蓝佑还没有走远。
时忆在楼下找了一圈，很快就找到了蹲在一间凉茶店外头，魂不守舍的蓝佑。
“小佑。”
时忆松了口气，走过去叫她。
蓝佑没抬头，失魂落魄的样子。
“你这是怎么了。”时忆蹙眉，一只手搭上蓝佑的肩膀，“小佑，有事跟我说，不要吓我。”
身体接触的瞬间，蓝佑的瞳孔猛地紧缩成针尖大小，身体也绷紧成了随时可以攻击的样子。
“小佑，冷静点。”时忆不得不加重了语气，一只手在裤袋里攥紧注射器，“是我。”
去龙腾药业的时候，他还顺便找到了针对异能体的镇静药物。
如果蓝佑继续这样冲动下去，他别无选择，只能用药了。
好在，蓝佑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是你啊。”她长出了一口气，眼神恢复了清明，“你怎么来了。”
“我回来的时候，没在房间里看见你，我能不来吗？”时忆笑了笑，不动声色地收回那只注射器，“我不是让你在楼下等着吗？你下楼干什么？”
“我……”
蓝佑语塞。
她终于想起来，原来在出门的时候，她的目的是去看看乔天擎。只是中间遇见了那两个高管，她才忽然忘记了自己的目的。
看着蓝佑怔然的模样，时忆也不舍得再多问什么。
他叹了口气，走过去牵起蓝佑的手：“好了，小佑。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但你要答应我，没有我的允许，以后你不准再一个人轻举妄动。知道了吗？”
手掌相接，时忆身上的热度侵入皮肤。
蓝佑不适地挣扎，想要反抗：“你凭什么决定我的行动……”
第二百三十五章 他的独角戏
时忆轻笑了下，眼神冷下来。攥着蓝佑的那只手，也攥得更紧：“就凭我在社会上待过更多年，比你更明白这个世界的常识。”
这个理由……
好吧，她的确无法反驳。
蓝佑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泄气地点点头，跟着时忆一起回了酒店套房。
回到套房里，时忆按着蓝佑，逼着她洗了个澡，又让她换了一套更显眼的套装。
蓝佑换上套装，整个人都有点不舒服。
她在穿衣镜前头扭动了下，不适地问：“为什么要让我穿这样的衣服？”
时忆微笑敛眸，把真正的意图收在眼底，嘴上说出的，却是冠冕堂皇的道理：“你这么漂亮，当然应该打扮得更好看一点。刚刚的衣服不适合你，这件更合适。”
“……是吗？”
蓝佑有点怀疑。
她的眼神，让时忆的心蓦然酸楚了下。
时忆刚想开口为自己解释几句，就听见蓝佑小声嘀咕的声音：“可是，乔天擎就从来没这么说过。”
乔天擎，又是乔天擎。
时忆的心狠狠一沉。
迟疑半天，他的语气骤然冷静了不少，问：“小佑，你想回到乔天擎身边，是不是？”
“我……”
蓝佑语塞，眼里浮现小小的挣扎。
她的表情，已经出卖了她。
时忆淡淡看着蓝佑，心里无比清楚，她给出的答案是肯定的。
他抿了抿唇，忽然觉得挫败。
原来他即使做了那么多，还是抵不过乔天擎在蓝佑心里的地位。
时忆想要笑一笑，唇角却怎么也抬不起来：“想回去的话，就回去吧。”
总留着一个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女人，也不是这么回事。
何况他这辈子，从来都是女人主动贴到他身边来。像这样苦苦哀求一个人，却怎么也得不到对方真心的感觉，他还从来都没体验过。
“我没有想回去。”蓝佑摇头，表情复杂，“我只是……”
“蓝佑！”
时忆忽然低吼一声。
蓝佑被吓了一跳，愣住了。
“你这样有意思吗？”时忆冲动地攥住蓝佑的肩膀一通猛摇，恨不得把她的身体摇散，“你心里明明有那个混蛋，为什么就是不肯回去！你跟他互相折磨就算了，为什么还要连累我！”
蓝佑彻底没了平时情绪稳定的面具，懵然地试着解释：“我、我没有连累你啊！”
时忆的指控，真的是冤枉她了！
“你还说没有！”时忆粗暴地拽起她的手，狠狠往胸口贴了过去，“你每说一句话，我这里都在被你牵来扯去，你知不知道！蓝佑，你爱乔天擎就爱，不爱就不爱，为什么还要让我给你垫背！你这样对我有多不公平，你知不知道！”
蓝佑被他骂懵了。
时忆狠狠瞪着蓝佑，等了半天，却怎么也没等到她的回应。
沉默。
整个偌大的总统套房里，只有沉默。
良久，时忆苦笑了下，放开蓝佑：“算了，是我多话了。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好了。”
“我……不是。”蓝佑踟蹰片刻，小声说，“对不起。”
“别说这三个字，千万别。”时忆果断摇头，“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是我自己不争气，犯贱地把心丢给你了，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我在唱独角戏，跟你没什么关系，要说有人犯了错，也是我错了。”
蓝佑张了张嘴，心里又是茫然，又是难受：“话也不是这么说……”
“不是这么说，还是怎么说？”时忆尖锐地一笑，“行了，蓝佑，我不需要你的同情。你也别再摆出这副表情给我看了，让人看得不痛快。”
蓝佑努力收起一切表情，点了点头：“那好。”
时忆叹了口气，狠狠抹了一把脸：“行了。这些事情从今天开始，就算彻底揭过去了。刚才那些傻话，你就当我没说过好了。我和你之间，还是利益共同体，共同进退。”
蓝佑嗯了一声：“我知道的，你放心。”
“你知道就好。”时忆顿了顿，问她，“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蓝佑笑笑：“我还有以后吗？”
时忆听得蹙眉。
的确，蓝佑现在的情况，不是很乐观。
异能频繁发作，身体却被拖累得越来越差。加上她的心情总是不好……
可是，他不愿意承认这一点。
“小佑，你说什么傻话呢。”时忆用力拍了拍蓝佑的后背，“我说过好些次了，我们刚刚获得自由，以后的好日子还长着。”
蓝佑微微摇头：“不是，我还没有自由。”
时忆不解：“小佑？”
“我的异能，现在还在频繁爆发。”蓝佑沉声，“只要齐舍还活着一天，我就一天不可能真正从他手里获得自由。”
这句话，说得也有道理。
时忆蹙眉：“所以，你打算怎么做？”
“我打算终止他所有的实验。”说起这件事，蓝佑的眼睛亮得可怕，“齐舍的野心太大了。他对实验体做的那些事情，我们有目共睹。而且我现在，还在受他的异能实验影响。所以，我要从他手里获得真正的自由，就必须去找齐舍，让他交出解决我这种情况的药物来——”
也就是说，她要去找齐舍？
时忆听得抽了口冷气：“小佑，你这样做也太冒险了！”
蓝佑被打断了话头，微微蹙眉：“你不支持我？”
“我没有不支持你。”时忆沉声，“我只是觉得，你暂时还没有这样做的资本。想想看，齐舍发展了那么多年的人脉和科技，实力不容小觑。我们呢？我们想跟他作对，可我们又有什么？”
他说的是“我们”想跟齐舍作对，而不是蓝佑自己。
这一点，让蓝佑多少感觉到了一点安慰，而不是恼怒。
她沉吟片刻，试着说：“或许，我们可以找回之前那些实验体来——”
“不可能的。”时忆打断了她，“以前那些实验体一获得自由，大多数就去过自己的小日子了。在实验室里的那些经历，让他们连对齐舍的恨都不敢有！你以为他们跟你一样，都有这个胆子，敢跟齐舍作对吗？”
蓝佑一时无话可说。
第二百三十六章 从长计议
回过神，她不信地摇头：“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就没有办法撼动齐舍了？”
这也太荒唐了！
“我不是说，我们就永远都没有办法对付齐舍了。”时忆叹了口气，“我只是说，我们要从长计议才行。”
蓝佑不赞同：“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还要怎么从长计议？”
“不从长计议又能怎么样，我们难道要直接冲进齐舍的实验室，把他揪出来吗？”时忆无奈，“小佑，齐舍已经逃跑了。”
蓝佑一怔：“什么，齐舍跑了？”
“是。前阵子他的实验室爆出了盗用科研基金的丑闻，不少记者闻风而动，在他的实验室门口蹲守。即使如此，那些人也没抓出实验室里的人来。”时忆眼底一片讳莫如深，“那些人是一群人，有组织有后援，有跟踪报道的经验。而且只要他们抓到齐舍，就一定会拿到不少奖金。所以，他们也没有理由故意放齐舍一马……即使如此，齐舍还是没有被那群人抓到。所以小佑，我们两个单枪匹马，你凭什么认为，我们就能抓到齐舍？”
“我……”
蓝佑张了张嘴，无法反驳。
她对这些事情的经验太少，本来就辩不赢时忆。加上她对齐舍的现状无从得知，对时忆的说法，就更是反驳不起来了。
最终，她泄气地坐到旁边，不说话了。
看蓝佑一脸颓然，时忆也不忍心再打击她。他想了想，柔声哄慰蓝佑：“好了，小佑。等到合适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现在就别考虑这样的问题了，好吗？”
“那好吧。”蓝佑思考良久，勉强点了点头，“时忆，谢谢你了。”
“客气什么。”
时忆莞尔。
……
事实证明，时忆劝阻蓝佑的举动，是对的。
因为当天晚上，蓝佑就又发作了一次。
异能在血脉之间流转，撕扯着蓝佑的神经和血肉。
蓝佑痛得要命，却还是狠狠咬住嘴唇，不肯呻吟痛叫一声。
她的嘴唇没过多久，就被咬得血肉模糊，一片惨烈的痕迹。
“小佑，你别这样。”时忆看得心疼，伸手到她嘴边，“你忍不住就咬我。”
蓝佑痛得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是一个劲的摇头。
她就这么倔，宁可疼死也不愿意咬他发泄？
时忆气得要命也心疼得要命，低吼：“蓝佑，你非得弄死自己是不是！”
他是真的不明白，为什么蓝佑要这么倔。难道她从前在乔天擎面前，也是这个德性？
蓝佑不说话，还是摇头。
时忆拿她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在旁边守着。
几个小时，就这样一点一滴地过去。
时忆恍惚觉得，时间过得很慢很慢。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蓝佑从剧痛狰狞一点点冷静下来，最终疲惫不堪。
等蓝佑彻底恢复正常，时忆松了口气，帮她擦掉额头上的汗珠。
蓝佑抬眸，声音微弱不堪：“时忆，谢谢你。”
谢？
他跟她待在一起这么长时间，蓝佑居然还要对他说谢。
这是不是证明，她从来都没有拿他当过自己人。
他可不记得，蓝佑对乔天擎说过一个谢字。
时忆心里憋闷得厉害。他怕蓝佑心情不好，故作开朗地笑了笑：“小佑，有一件好事，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蓝佑疑惑：“什么好事？”
“是这样的。”时忆顿了顿，告诉她，“小佑，回到z国之后，你的发作频率变低了。”
变低了？
蓝佑努力回忆了片刻。奈何刚刚疼过一阵，她的脑子麻木得不行，也迟钝得不行，居然想不起上次发作是在哪一天。
时忆看得叹气，终于忍不住告诉她：“你上次发作，是在前天夜里了。”
从前天夜里到今天夜里，恰好是两整天的时间。
比起在a国时的一天半，确实稍有延长。只是，延长得还不够。
“不管怎么说，发作间隙有变长就是好事。”蓝佑沉默片刻，故作开朗地笑，“说不定在这里，我很快就不会发作了呢。”
时忆笑笑：“嗯。”
他表面上附和，心底的隐忧却并未减轻几分。
齐舍是什么人，他心里最清楚。以他的老谋深算和不择手段，几乎不可能轻易放过蓝佑。既然如此，蓝佑想要轻而易举地阻断药物发作，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那么……
时忆冷了脸色，暗暗在心底下了个决定。
过几天，恐怕他还要去齐舍的实验室看看才行。
不过在这之前，他还要确定一下，齐舍到底有没有回到实验室去。
“小佑，你身上全是汗，去洗个澡吧。”心下有了主意，时忆看向蓝佑，“要不要我扶你去洗？”
蓝佑最不喜欢求人，当场就摇头拒绝了：“不用，我自己去洗就行。”
“也好。”时忆倒是早就想过她会这样回答，微微一笑，“你去洗吧，我在外头用一会电脑。”
“好。”
蓝佑点头，艰难地起身，进了浴室。
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时忆听着水声打开电脑，熟练地接入齐舍的工作网络，开始查看最近接入网络的都有什么人。
齐舍本人在计算机方面的技术，其实不怎么样。他主攻的方向是生物，但即使在生物方面，做出的成绩也远远不如季跃枢等人。他之所以能达到今天的成就，不过是因为巧言令色，才聚集了季跃枢之类的一流科学家在他麾下卖命罢了。
都说做科研一靠头脑，二靠运气。齐舍无疑就是运气特别好的人。他的研究方向并不出彩，很多构想更是其他科学狂人早就提出过的。只是那些人因为种种原因，最终都没有成功。而齐舍，成功了。
真是时也命也。
只是……
时忆盯着屏幕上的进度条，眼里闪过冷意。
他对齐舍，原本也有敬意。只是在意外得知齐舍想要杀他之后，他对齐舍的敬意，也就只剩下一点点了。
如果齐舍真的要对他不利，那么，即使他再怎么敬佩齐舍，也不会允许齐舍这样轻易地对他下手。
而且，现在这个不可碰触的名单里，还加上了一个蓝佑。
第二百三十七章 蓝佑的决定
齐舍的账号，在实验室内网上安静了两个月。最近几天，他又用同个账号登入了实验室内网——只是这一次，他登陆的模式是隐身模式。
也就是说，除了时忆这个拥有绝对权限的管理员之外，没有人能看得到齐舍的存在。
齐舍应该是做了万全准备，确认时忆不在附近之后，才敢回到实验室的。
可惜，时忆还是回来了。
所以齐舍的阴谋，注定要落空了。
时忆冷冷一笑，伸手熟练地按下几个指令。
指令过后，电脑滴滴响了两声，蓝屏了。
时忆满意一笑，伸手合上笔记本电脑的屏幕。
“你在干什么？”
身后传来蓝佑的声音。
时忆回过头，微微一笑，心情看上去很好：“哦，没什么，只是电脑蓝屏了而已。”
蓝屏了？
蓝屏这种事，有必要这么开心吗？
真是个怪人。
蓝佑纳闷地看了时忆一眼，擦着头发坐到他身边，又提起了异能发作之前的话题：“时忆，我们什么时候去齐舍的实验室？”
“过一段时间。”时忆抚摸蓝佑头发的手顿了顿，轻描淡写地说，“过几天就去。”
蓝佑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
她微微抿唇，倒也没有再提出什么意见。
时忆还以为她放弃了，松了口气，眼神讳莫如深。
其实，他根本就没打算让蓝佑直接面对齐舍。
不管蓝佑如何拒绝他，他心里对蓝佑的情分，总是割舍不断的。所以，他选择顶在蓝佑前头，替她承担一切。
如果他的威胁能够让齐舍服从，那当然是最好的。如果齐舍坚持不肯服从他，甚至还反过来，对他造成了威胁……
那么到时候，被齐舍危及性命的人也只有一个。
那个人是他，而不是蓝佑。
这是他能给蓝佑带来的，最好的保障。
时忆轻轻叹了口气，抱住蓝佑：“小佑，我真爱你。”
以前的他，只会冷眼旁观，看着其他人爱得死去活来。
当时他冷漠、桀骜，甚至会在心底嘲笑那些陷溺于爱情当中的人，觉得他们愚蠢。
现在，他终于知道了，那些人到底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时忆，你能不能别忽然说出这种让人后背发麻的话来。”蓝佑皱眉，有点难以忍受地挥开时忆的手，“咱们不是说好了，不提这些事情的吗？”
时忆微怔。
停顿片刻，他笑了，笑容有些怅然：“是啊。抱歉，小佑，这一次是我唐突了。”
“没关系。”蓝佑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你以后别这样了。”
“嗯。”
时忆若有若无地点点头。
以后啊……
得罪了齐舍，他和她之间还有以后么？
……
东郊，实验室。
核心实验室里，发出阵阵怒吼声。齐舍死死瞪着一台蓝屏的电脑，咆哮如受伤的凶兽。
九号站在齐舍身边，心惊胆战，却怎么也不敢上前劝齐舍冷静。
她当然知道，齐舍为什么会这样崩溃。
好不容易跑出来的数据忽然丢失，甚至连以前的许多机密数据也丢了。换做是谁，谁都会受不了的。
“是谁，是谁敢这么做！”齐舍目光猩红，眼神如鹰隼般环视四周，“我要杀了他！我要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九号，不会是你吧？”
齐舍忽然转头，死死盯着九号。
他的话让九号吓得腿一软，几乎跪倒在地：“教，教授，我没有啊。”
“真的不是你？”齐舍冷笑一声，嗓子嘶哑到极点，“可是啊，九号。这段时间以来，跟在我身边的人，就只有你了。”
他还真怀疑上她了？
“我……真的不是我。”九号被吓傻了，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教授，你仔细想想，我没有背叛您的理由啊。您对我那么好，甚至还答应事成之后把整个亚洲给我。我背叛谁，也不可能背叛您啊！”
齐舍犹自不信：“哦，是吗？可我当年对时忆，又有哪里不好呢？”
“教授……”
九号几乎哭成了泪人。
她指天誓日，恨不得用自己的十八代祖宗发誓，好不容易才暂时安抚下了齐舍的疑心。
齐舍的疑心消除之后，伸手把九号拉了起来，拍掉她身上的尘土：“好啦，你也别怨我。这件事你也知道，不能怪我。是时忆的背叛让我心里有了疙瘩，何况，你还在时忆身边待了那么多年。你要怨，就去怨时忆吧。”
怨时忆？
他说得倒简单。
九号嘤嘤啜泣着，眼里滑过矛盾的情绪。
他们现在嘴上说得张狂，实际上，却是无法抓住时忆的。在这种情况下，她要怎么去恨时忆。
恨一个，永远无法抓住的人吗？
九号茫然了。
头一次，她对齐舍生出了恐惧和反抗的情绪。
……
次日，清晨。
实验室里，一片安静。
齐舍和九号一个人抱着一张被子，在核心实验室的角落睡得正好。
谁都没有发现，门外不远处，有人正在偷偷接近。
蓝佑身穿黑色紧身衣，几个起落，身影就消失在了实验室的废墟里。
走进实验室，蓝佑皱眉。
这里似乎被人好好翻过一遍，翻了之后又被砸了，总之，这里几乎就没什么留下的东西。不管是数据库还是实验器材，通通都被砸得一干二净，一览无遗，一看就知道没有翻找的价值。
蓝佑心底的失望越来越多，走马观花地上了楼。
上楼之后，她发现这里的格局和设计，倒是和ev实验室并无二致。
或许这个格局，对齐舍来说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蓝佑拧眉，怎么也想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既然想不清楚，索性也就搁置了。反正她今天来的目的，也不是这个。
上了楼，蓝佑正要翻找第二层的实验室，忽然听见楼上传来隐隐的对话声——
“教授，您为什么那么看重十一号？”
“呵，看重。”是齐舍的冷笑声，“我对他的感情，其实和对其他试验品的没什么不同。”
“那您为什么要让他承担龙腾药业的重责？”
“因为他当初看上去能力不错，也是个忠心的。”齐舍声音冷下来，透着刻骨的恨意，“没想到啊，他居然也是个脑子后头长反骨的狗东西。”
第二百三十八章 险些暴露
“那教授，咱们要是发现了他……”女声。
齐舍哈哈大笑：“要是咱们发现了他，就把他抽筋扒皮！”
“教授说得是！”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女声娇娇地笑了起来。
蓝佑不动声色地听着，眼神一点点冷下来。
先前她听时忆说过，齐舍是他亲戚的时候，还总觉得时忆会对齐舍有所偏私。现在看来，果然如时忆所说，齐舍这个人，是没有感情的。
这种性格的人，哪怕留在这个世界上，也是这个世界的祸害。何况齐舍的野心，本来就重。二者加起来，就更是祸害了。
蓝佑眯起眼睛，起了杀心。
只是齐舍身边的声音，似乎是来自另一个实验体的。这个实验体的编号甚至还在时忆之前，不是好对付的角色。
想要杀了齐舍，除了要对付齐舍手上层出不穷的药物，恐怕还得先过了那个女实验体的一关。
她该怎么办呢？
蓝佑微微眯起眼睛，一点点思索着。
她想得出神，浑然没注意到身体的变化。
楼上，齐舍和九号的对话还在继续。
“教授，您最得意的实验体，是不是二十五号？”
“呵……当然是她。”齐舍的笑声淬着毒汁，狠意清晰，“不过啊，二十五号也是这么多实验体里，最不听话的一个。”
“那咱们该怎么办？”九号语气殷勤，“她是您的作品。您肯定有办法对付她的，是不是？”
“那是当然。要对付她，我的法子多着。比如——这个。”
齐舍的声音戛然而止。
蓝佑侧耳细听，楼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是他拿出了什么。
接着，九号带着疑惑的声音响起：“这是什么？”
“是个好东西。”齐舍呵呵一笑，“你很快就会知道，这是什么了。”
蓝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危机感席卷全身，从尾椎慢慢攀援上她的每个骨节。
理智告诉她，她应该快点离开。可感情上，蓝佑又舍不得这样做。
她花了多少精力，好不容易才来到这里。难道就因为齐舍几句莫名其妙的话，她就要离开了吗？
不行，不能这样。
蓝佑一咬牙，狠下心来，决定留在这里继续寻找线索。
她静悄悄地走到二楼最末尾的一个房间，刚要打开一个密封的皮箱，动作就忽然顿住了。
她的身体，感觉不对。
这种感觉很奇异，从未有过。
咔嚓咔嚓……
蓝佑的骨节开始窸窸窣窣地发抖。
她整个人愣在那里，有点不知所措。
她这是，怎么了？
颤抖很快变得剧烈。蓝佑几乎是控制不住地抽搐起来，整个人倒在地上，还带倒了不少实验器材！
砰！稀里哗啦！
玻璃打碎的声音成片响起。
楼上，齐舍和九号都听到了这个声音，谈笑顿时就停住了。
齐舍皱眉，语气变得阴沉：“楼下这是什么动静？”
“可能是老鼠吧。”九号赶紧说，“最近几天，咱们这边的老鼠也是越来越多了。”
“呵，老鼠？”齐舍阴冷一笑，“恐怕楼下的老鼠，和我们想象当中的老鼠不太一样。”
九号不解：“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我们去看看。”齐舍顿了顿，若有所指，“看一看，就什么都明白了。”
九号还是不明白。
虽然她不明白，但她也不敢违抗齐舍，就这样跟着齐舍下了楼。
蓝佑待在最后一间房间里，听见脚步声一点点接近。
他们不是直接过来的，而是一间间实验室挨个搜过来的。
这也让蓝佑多了几分压力，有种等待死刑的感觉。
脚步渐渐接近，在隔壁房间停下。
蓝佑忽然觉得，房间里多了一道呼吸。
有人来了？
来的人是谁，莫非是齐舍的人？
她愣了下，刚要豁出去地问是谁，嘴巴就被人捂上了。
下一秒，齐舍推门而入。
看见房间里的情景，齐舍狠狠愣住，脸色变得阴沉。
偌大的实验室里，空无一人。
只有一扇半敞开的窗页在那里轻轻摇晃，仿佛嘲笑着他的急切。
“教授，我们是不是听错了。”看见齐舍的表情，九号大概也明白了他的想法。她小心翼翼地问，“刚才，是不是老鼠的声音？”
老鼠？
对这座日渐凋敝的实验基地来说，这的确是最最合理，也最有可能的一个解释。
可是，他不甘心。
齐舍脸色阴沉，再次环顾四周。
九号等在旁边，连口大气都不敢出。
看了半天，齐舍冷声说：“走吧。”
“是。”
九号点点头，跟着齐舍一起离开。
窗外。
时忆抱着蓝佑躲在外头晾晒标本用的小天台上，双手双腿缠紧了蓝佑，不让她发出一点声响。
紧急时刻，他也只能拿出这样的办法来。
听见齐舍离开，时忆松了口气，微微松开蓝佑。
一离开时忆，蓝佑又哆嗦成了一团。
她努力逼着自己安静下来，问时忆：“你，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能不来？”时忆蹙眉看着蓝佑，眼神里写着深切的失望，“小佑，我跟你说过了。我也是异能体，我和你的命运相似。今天异能暴走的人是你，那么明天，这个人就是我。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呢？”
蓝佑一阵心虚：“我没有不、不信。”
“不，你就是。”时忆冷笑，“我说过，我会努力寻找遏制你异能的答案。如果你相信我，你就不会来到这里了。”
“我……”
蓝佑语塞。
“好了。”时忆把头发拨到脑后，脸上是压抑不住的烦乱，“你的异能应该又要暴走了，我先带你走。”
“那，那你呢？”蓝佑问，“你不在这里找东西了吗？”
时忆自嘲地笑：“找，怎么找。现在我们的首要目的，是保证你的平安。”
这么说来，她真的拖累了他。
蓝佑低下头，忽然不敢直视时忆。
她没有和时忆说，她的确是从来都没有把他当成过自己人。
可是，她真的只是想保护自己而已。
是她做错了吗？
……
蓝佑颤抖地被时忆抱在怀里，平安离开了实验室。
离开实验室的监视范围，时忆松了口气。
第二百三十九章 找到齐舍
他把自己的兜帽往后推了推，大步回到来时开着的车子旁边，把蓝佑抱进了汽车后座。
东郊，并不算很荒凉。
时忆弯下腰的时候，恰好有一辆改装过的越野车从他身边路过。
乔天擎坐在后座上，视线不经意间掠过窗外。
看见时忆的身影，他眸光凝了凝，微微蹙眉。
侦探看他表情不对，连忙问：“乔爷，怎么了？”
“没什么。”乔天擎顿了顿，若有所思，“刚刚有个人，和时忆很像。”
侦探一凛。
保镖头头愣头愣脑地过来，紧张兮兮问：“真的吗，乔爷？时忆是跟蓝小姐一起消失的，他身边有没有蓝小姐？”
侦探低喝：“蠢货，闭嘴！”
保镖头头被骂了一句，委屈地缩到一边。
侦探担忧地看向乔天擎。
乔天擎爱蓝佑爱到骨子里。如果他遇见了蓝佑，又怎么会认不出。
既然乔天擎没说关于蓝佑的事，那么想必，他是没有遇见蓝佑吧。
现在车子已经开过去好长一段路，他们无从回头，即使把车开回去，对方也未必会在那里等着。而且，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现在看来，只能暂时不回头去确定那件事了。
只是，乔天擎真的能撑住，能把接下来的路好好走完吗？
侦探叹了口气，心底的忧虑有增无减。
……
来到齐舍的实验室门前，乔天擎率先下了车。
下车的瞬间，他身体猛地摇晃了下。
侦探吓了一跳，赶紧和保镖头头一左一右扶住乔天擎：“乔爷，您小心点。”
“我没事。”
乔天擎冷冷地挥开他们。
侦探皱眉，想说什么却又不敢。
乔天擎现在脸色难看得要命，嘴唇苍白无比。这副样子，哪像是没有什么。
只是乔天擎既然强撑着一口气，他们这些做下属的也不能多说。他们能做的，就只是默默跟在乔天擎身后而已。
侦探想了想，说：“乔爷，我们陪您一起上去吧。”
乔天擎冷声：“不必，我自己去。”
“那……好吧。”侦探无法左右乔天擎的决定，只能说，“乔爷，如果发生什么事，请您无论如何也一定要通知我们。”
“嗯。”
乔天擎淡淡应了一声，大步上楼。
齐舍和九号待在核心实验室里，隐约听见有脚步声响起。
楼下的人走得很沉稳也很笃定，脚步声没有任何偏移，径直往这边移动过来。
齐舍和九号对视一眼，两个人都是霍然变色。
来的人是谁，是蓝佑还是时忆？
不不，他们不敢这样公然地来到这里。来的一定是外人。
可如果来的真是外人，他们又是怎么知道核心实验室位置的？
这几个问题，齐舍一时想不通。
“快，去找避难所的门。”他咬牙吩咐九号，“咱们躲进去！”
“是！”
九号点头，赶紧去开墙上那扇隐藏的门。
避难所，就是齐舍上次躲乔天擎的时候，曾经待过的位置。
上次躲开乔天擎的时候，他还在洋洋得意，还以为这间避难所暂时不会再用。没想到这么快，它就又派上了用场。
谁知避难所的门因为久不开启，从外头上了锈。九号一拽那扇门，没能拽动。她也是急了，使出吃奶的力气去拽那扇门——
咔嚓！
门把手发出一声清脆的响，从中断裂开来。
九号彻底懵了，看看那扇门，又看看自己手里的门把手，一脸的茫然无措。
看着她闹出的后果，齐舍咬牙切齿，冲上去就抽了九号几个耳光：“你这个蠢货！要是这次我们逃不过外头的追击，我就杀了你！”
九号捂着脸，不敢反驳也不敢争辩，只能低着头不说话，逆来顺受。
齐舍还想发火，实验室的门却已经打开了。
乔天擎站在门口，静静看着齐舍，一双漂亮的眼睛像是雪域荒原，寒凉到了极点。而且除了冷漠，再无其他。
他虽然一脸病容，可他身上的冷气和威压，还是无法掩藏。
“乔……乔总。”齐舍僵硬地扯了扯唇角，心虚又心慌，“你，你怎么来了。”
在乔天擎面前，他早就习惯了谄媚。如今一开口，态度还是对待高位者时的态度。
乔天擎冷笑一声：“蓝佑呢？”
齐舍眼光闪了闪：“乔总，你问的是哪个蓝佑？是你曾经的妻子，还是你后来的……呃！咳咳！”
一句话还没说完，他就被乔天擎抓住了领子，直接整个人拽了起来。
齐舍惊慌失措，在空中手脚乱舞，看上去像只大乌龟，姿态滑稽到极点。
九号站在旁边，看得惊了。过了半天，她才想起来反抗，冲上去拽乔天擎的袖子：“你放，放开齐教授！”
乔天擎伸手一推，直接推开了九号。
九号哎呀一声，狼狈地摔倒在旁边，半天爬不起来。
乔天擎看上去是个病人，谁知道他居然还有这么大的力气。
“你，你不能动我。”齐舍喉咙里咯咯有声，挣扎着提醒乔天擎，“你别忘了，我是救蓝佑的最后希望！不管哪个蓝佑，都是一样的！你……”
“闭嘴。”
乔天擎沉声，加大了力道。
齐舍无法再说话，只能呼呼喘着粗气。
“沈青萍的身体里，有未知的东西存在。”乔天擎冷声问，“告诉我，那是什么东西？”
他是怎么知道的？
齐舍眼里闪过一抹惊慌。他想了想，随即明白：“是黎初白告诉你的？那个叛徒，我早就该给他注射毒药，让他痛苦无比地死掉才对！”
“少废话。”乔天擎冷声，“告诉我，怎么给沈青萍解毒。”
也是。
事情到了这一步，追究是谁告诉乔天擎这件事，已经不重要了。
齐舍转念想了想，变得泰然。
他用力挣开乔天擎的手，整理一下衣服，走到堆满灰尘的桌边坐下。姿态悠闲无比，就像是在度假一样。
乔天擎看着他的动作，眼里闪过怒气。
这个人害了蓝佑，害了沈青萍，居然还能如此冷静清闲。
天知道，他有多想杀了齐舍。
“咳咳。乔总，你逼我也没用。”齐舍摊手，“有些事情，我也是没办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