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赌债
保镖头头听得无言。
医生说出的这些措施，让沈青萍听起来像个水晶心肝的玻璃人儿。轻轻一触，就碎了。
而医生接下来的话，更是印证了他的想法：“从现在的情况看，沈小姐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她病情的复发是迟早的事，而且恐怕不会很晚。您应该告诉那位乔先生，还有沈小姐的父母。或许是时候，为沈小姐做手术安排了。”
手术。
沈青萍要做的手术，只有一台。
那就是，那场传说中只有百分之五成功率的手术。
这哪里是手术，分明就是赌命。
虽说保镖头头是佣兵出身，经历过无数风风雨雨，但要让他把这么残酷的要求告诉乔天擎，他还是有点不忍心。
他犹豫了半天，正要说话，忽然听见门外一阵极其凄厉的叫喊。
“我要见我女儿！放开我，让我去见她——”
声音熟悉，依稀是孙瑜的。
这声音很响亮，所有人几乎都听清楚了。就连躺在病床上昏睡的沈青萍也若有所觉，眼皮动了动。
该死。
乔天擎分明是嘱咐过他们，不能让任何人打扰到沈青萍休养的！
保镖头头眼神一凛，一闪身冲出了门。
门外，孙瑜被两个身穿黑衣、全副武装的保镖拦着，正在那里拼命的挣扎和嘶吼。
她现在的模样，分明是没有考虑到沈青萍的休息。
保镖头头眼里多了几分厌恶，走到孙瑜面前，命令保镖：“放开她。”
“是。”
“知道了。”
保镖们答应一声，放开孙瑜。
孙瑜还在挣扎。由于惯性，她一下子就摔了个四仰八叉，姿态狼狈。
孙瑜连自己的姿势也没注意，爬起来之后直接冲到保镖头头面前，语气兴奋地问：“小佑终于答应见我了，是不是？”
“蓝太太，请注意您的言辞。”保镖头头皱眉，语气也是冷冷的，“沈小姐现在的名字，是沈青萍。”
“这……是是，是沈青萍。”孙瑜窒了窒，不甘心地问，“那，沈小姐答应要见我了吗？”
保镖头头摇了摇头：“抱歉，沈小姐不想见你。”
“怎么会？”孙瑜一下子傻了眼。回过神，她不信地摇头，“不对。小……不，青萍这孩子最心软了。她怎么可能拒绝见我，是你们自己伪造了她的意思！她是想见我的！青萍，青萍！你出来，出来见我一面啊！”
说到最后，孙瑜状如疯狂，几乎是在大吼。
保镖头头听得皱眉，退后一步，吩咐旁边的人：“把她扔出去。”
“是。”
保镖们答应，上前扣住孙瑜的手脚，把她往外推。
他们也老早就看孙瑜不顺眼了。只是碍于孙瑜是沈青萍的继母，他们不好动手而已。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上司的命令，他们当然乐于动手。
“不，你们不可以这样对我。”孙瑜手脚被擒、无力反抗，只能拼命摇头，“你们不可以——”
事实证明，他们可以。
保镖们把孙瑜带到门外，把她扔在医院外头，砰地一下关上医院的铁门。
孙瑜不顾一切地爬起来，还要往医院里跑。
跟着过来的保镖头头看见她这样不依不饶，不由皱眉。
他想了想，转头告诉医院门口负责看守的人：“记住了。从今天开始，不能再放蓝太太进医院。知道了么？”
“嗯？”那人一愣，有点支支吾吾的，“可是，可是这不太合适吧？”
“没有什么不合适的。”保镖头头淡淡提醒他，“别忘了，乔先生刚给这家医院捐过一栋楼。”
一听这话，那人精神一抖擞，连忙点头：“是，我知道了！一定不让您失望！”
毕竟能捐楼的人，他可得罪不起。
“很好。”
得到满意的答案，保镖头头点了点头，带着其他人回了医院里。
一旁的孙瑜彻底傻了眼，呆呆地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看大门的同情地看了孙瑜一眼，试探着问：“蓝太太，是吧？您是不是该走了？”
孙瑜还是不说话。
她呆呆地坐了半天，忽然大嚎一声，疯狂地哭了起来。
看大门的被她吓了一跳，完全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而很快，他就知道了。
几个花臂赤膊的男人气势汹汹地从后跑来。其中两个一边一个，把孙瑜从地上架了起来。
孙瑜一看见他们，就吓得不行。她连反抗都不敢，就这样被呆呆地架到暗巷里，带带头的花臂男人面前。
“贱人！”
一看见孙瑜，花臂男人顿时立起了眉毛。
他不由分说地扬手，对着孙瑜就是啪啪两耳光。
孙瑜没敢反抗，被打得脸颊红肿，只能嘤嘤地啜泣。
“哭什么哭？你当初在老子的赌场里赌钱的时候，不是很高兴么。”花臂大哥一脸凶相，逼问孙瑜，“钱呢？”
“我，我还没见到我女儿，我现在没有钱啊。”孙瑜哭得几乎抽搐，好不容易才憋出一句，“大哥，求你宽限我几天。我一有钱，就马上给你们行不行？”
花臂大哥啐了一口：“呸。这样的话你说了几次？哪一次你不是嚷嚷着要还钱？到了最后，你哪一次还钱了？”
孙瑜听得脸色发白。
的确，她之前一直心怀侥幸地拖欠着赌债。直到最近，她被这些人威胁，才紧张起来……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孙瑜几乎绝望，声嘶力竭地挣扎，“这次我一定会还钱的！你们饶了我吧！”
花臂大哥冷哼了一声：“真的？”
“真的。”孙瑜用力点头，“我一定努力筹钱！一定！”
“这还差不多。”花臂大哥终于点了点头，语气像是在给孙瑜施恩，“既然如此，那我就先饶了你这一次。不过，要是再有下一次，我就直接把你卖到东南亚去。知道了没有？”
孙瑜拼命点头：“我、我知道了！”
花臂大哥满意点头：“走吧。”
其他几个小弟松开孙瑜，跟着花臂大哥离开。
身边没了挟持的人，孙瑜踉跄两下，颓然倒地。
她没有爬起来，而是就这样捂着脸，趴在地上痛哭失声。
第一百六十六章 偶遇
钱，她需要钱，一大笔钱。
这些年的赌债之后，她已经把家里的存款都搬空了。就连当年乔天擎和蓝佑结婚的时候，乔天擎给蓝家的彩礼，也都被她眼也不眨地扔进了地下赌场。
她本来和其他任何赌徒一样，以为自己是能翻本的。可事实一次又一次地打了她的耳光——她不止没能翻本，甚至还输光了家里的全部财产。
孙瑜越想越是崩溃，哭得歇斯底里。
她最后的希望，就在沈青萍身上了。偏偏现在唯一能让她渡过难关的沈青萍，也不肯帮她。
她该怎么办，她还能怎么办？难道就因为一点赌债，还真要让她去死吗？
“孙瑜……”
不知道过了多久，暗巷里忽然出现了另一个人，缓缓开口叫了一声。
孙瑜哭得力竭，抬头看向那个人。
阳光从她身后照过来，打在对方脸上。
看清那个人的脸，孙瑜吓了一跳。
那个人脸上没有表情，看上去无比冷漠和呆板，简直不像个活人。
孙瑜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颤声问对方：“你，你是谁？”
“你不必管我是谁。”对方的声音也很冷漠阴沉，“你只要知道，我是能带你离开现在困局的人，这就够了。”
困局？
莫非他知道，她正在面临的是什么情况？
孙瑜心一动。
她已经走到了绝境，再也无路可走。蓝北俊不会帮她，而向来心软耳根子也软的沈青萍也没有帮她。现在，不管面前出现什么，她都得认真去搏一搏了。
“好。”孙瑜没怎么考虑，直接爽快地开口答应，“开条件吧，我照做。”
“很好，够爽快。”对方对她的态度很满意，伸手递给她一张名片，“明天下午三点，按照名片上的地址来找教授。”
孙瑜低头一看，微微皱眉。
这张名片，是关于一间医学实验室的。看起来，这里和她的赌债风马牛不相及。
一个医学实验室的教授，真的能帮她偿还赌债吗？
孙瑜越想越怀疑。
她忍不住抬头，问对方：“等等。你能保证，你说都……是真的吗？”
一抬头，孙瑜才发现，对方居然已经消失了。
孙瑜狠狠一愣，捏着名片彻底茫然。
……
东郊，某条不起眼的街角。
乔天擎坐在一辆越野车里，脸色沉穆，如同一汪无底的深潭。
他低着头，静静看着手上的一叠资料。
那是他最近查到的，关于齐舍研究的内容。
乔氏以生物制药技术起家。对于齐舍的研究，乔天擎多少也有所了解。正因如此，眼下他看见这些材料，才更觉得触目心惊。
原来不知不觉之中，齐舍为了研究，已经花了这么多不相干的钱、用了那么多不相干的材料。
这个现象，绝对反常。
齐舍在成为教授之前，是个资历很深的研究员。这样的人，不会不了解实验室的资金流向是受到严格控制的。而齐舍向来生活朴素，能够让他不惜殚精竭虑也要散漫花钱的原因，绝不是香车宝马，或者女人。
如果齐舍的目的真的只是车房女人，他现在的心情，或许还要轻松一些。
乔天擎越想越觉得不快，皱紧了眉头。
看来，齐舍的目的确实不小。
他想得出神，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屋檐下，有人正在静静地看着他。
蓝佑穿着件带兜帽的卫衣，整张脸都被兜帽笼罩在阴影里。
她看着乔天擎，眸光里带着连自己不知道的留恋。
离开乔天擎几天，她就开始想念他了。
这种思念如附骨之疽，让人从骨子里觉得痛苦难耐。
可蓝佑也知道，她不能去见他。
她拿不准乔天擎对她是什么感情，更不能用生命去冒险。
万一乔天擎真的是带着目的接近她的，万一乔天擎真的想要用她的血和命，去换得沈青萍的平安。
蓝佑微微垂眸，眼里染上了痛苦。
与此同时，乔天擎不经意地抬头，眼神一凛。
后视镜里，一个身穿黑色卫衣的身影正在定定地看着他。虽然那个人没露脸，可他敢十之**地肯定，那个人就是蓝佑！
“小佑！”
乔天擎低喝一声，打开车门就要去追她。
然而，乔天擎忘了。为了防止齐舍的人追过来，车门是锁死的。
他抿紧了唇，有些愠怒地一脚踹在门上。
蓝佑没想到乔天擎会发现自己，有一瞬间的茫然失措。
忽然，在她背后伸出一只手，把她拽进一家店里。
蓝佑抬起头，对上时忆熟悉的眼睛。
“时……”蓝佑一怔，差点就失魂落魄到在公共场合叫出时忆的名字，“是你？”
“怎么，你很不想看见我？”时忆冷笑，表情是难得一见的愠怒，“你到底在想什么。你知不知道，但凡你动作再慢一点，你就要被他看见了！”
蓝佑自知理亏，微微垂眸，没有说话。
她现在这逆来顺受的模样，更让时忆觉得难受。
一向心高气傲、不肯服输的蓝佑，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你……”
时忆怒气冲冲地想要开口。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地咽下去。转眸看向旁边，发现旁边的人都在看着他和蓝佑，眉头又是一跳。
东郊，是齐舍的地盘。
在这里，毕竟夜长梦多。他就算有话要说，也不该再在这里说下去。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时忆牵起蓝佑的手，急匆匆往外走去，“出去说。”
蓝佑哦了一声，跟在时忆背后往前走去。
出了门，时忆开车带着蓝佑迅速离开。
回到家里，已经是中午时分。
时忆下了车，拽着蓝佑回到家里，心情很不好地冷笑：“说说看。蓝佑，你这次主动去找乔天擎，是为了什么？”
蓝佑微微蹙眉，为自己辩解：“我没有主动去找他。”
“哦，你没有。”时忆不信，“那你是怎么遇见他的？巧合么？”
他的语气，让蓝佑听得很不快。
蓝佑冷了脸色：“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这次遇见他，确实是巧合。我想去东郊查齐舍的实验室，恰好乔天擎也在那里。然后我们就遇上了，情况就是这样。”
第一百六十七章 惊现
她还挺有理的！
时忆瞪着蓝佑，险些被她的反应气炸了肺：“所以呢？这就是你差点被乔天擎看见的理由？”
“是。”蓝佑居然还点了头，“巧合，仅此而已。”
还仅此而已！
时忆深呼吸了下。
不行，他得冷静冷静。至少他现在还打不过蓝佑，没有不冷静的资本。
“所以，蓝佑。”时忆花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知不知道，你今天的举动，其实是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了？”
蓝佑点头：“我知道。”
“你知道！时忆本来想冷静，但听见蓝佑的回答，他又控制不住地加大了声音，“你太让我失望了。我本来以为你能冷静一点，可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知不知道，一旦你出事，会有什么后果？！”
什么后果？
蓝佑想了想，很快恍然。
一旦她被抓了，齐舍也有可能顺藤摸瓜，找到时忆。
虽说时忆跟齐舍多少有亲戚关系，但是，以齐舍的为人，恐怕不会因为这点微不足道的亲戚关系就放过时忆。
原来，时忆是怕自己被连累吗？
这也是人之常情。何况她和时忆的关系本来就不好，也对他没什么期望。正因如此，她也不会因为这点想法，而对时忆有什么责怪。
蓝佑沉吟片刻，解释：“放心，我不会连累你的。即使我真的被抓住了，也不会供出你的下落。”
“蓝佑！”时忆终于控制不住地发了火，“你以为，我只是在害怕而已？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由于太过愤怒，声音都是颤的。
蓝佑听得皱眉。
原来是她误会了吗？
她对处理其他人的愤怒很不在行。哪怕想要安慰时忆几句，话到嘴边，却还是变成了冰冷且强硬的：“好了，不要这么激动。冷静点，好不好？”
“冷静？”时忆被她气笑了，“蓝佑，我忽然觉得，前两天我说错了。你根本就没有心！”
蓝佑后退一步，对时忆的愤怒很茫然。
她是真的不知道，时忆为什么会生气。
看着蓝佑茫然的表情，时忆忽然觉得很泄气。
他何尝不知道蓝佑的心情。其实蓝佑对乔天擎的心思，和他对蓝佑的心思是一样的。
可是啊……
他们之间，横亘着乔天擎。
一个他无法逾越，也无法忽视的人。
“蓝佑。”时忆叹气，“你知不知道，你已经变得不像你自己了。”
“是吗？”蓝佑微微抿唇，表情复杂，“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变成什么样了。可是时忆，你知道吗？我以前的一切，包括性格，都是实验室给的。”
时忆蹙眉：“我知道。但是……”
“你不知道。”蓝佑抬手打断他，“实验室的一切，都让我厌恶。我甚至有时候会厌恶自己，觉得要不是实验室，我也不会变成现在的模样。”
原来，蓝佑居然是这样想的？
时忆微微动容：“蓝佑，你很好。千万，千万不要动这样的念头。”
“谢谢。”蓝佑莞尔，语气是难得一见的平和，“时忆，其实我想说的是。即使没有了先前的性格，不再像实验室里的人一样，那么精于算计，那么没有人情味……我也不觉得我做错了什么。”
也就是说，蓝佑更享受现在的状态。
时忆定定地看了蓝佑半天，最终叹了口气。
“好吧。”时忆无奈地摇头，“不管怎样，你开心就好。可是蓝佑，现在还不是我们能够松懈的时候。所以像今天这样私自去见乔天擎的事情，我不希望再发生了。你明白吗？”
蓝佑点头：“我明白的。”
……
门外。
陈母从齐舍的实验室下班回来，神情恍惚。
这几天，她干了以前想都没想过的活。
即使最穷最落魄的时候，陈母都是衣食无忧的。也正因如此，她也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有些人只是活着，就要用尽全力了。
她真的很累很累……
陈母有些恍惚地往前一步，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路过了目的地的楼层。
走到时忆和蓝佑租住的地方门前，陈母抬头往上看了一眼，自嘲地笑了。
她是真的不在状态，已经走错路好多次了。
陈母叹了口气，正要往楼下走，忽然听见时忆的低吼和咆哮：“蓝佑，你……”
蓝佑？
陈母一愣，眼里燃起恨意。
这个名字，她永远都不会忘记。
在她眼里，蓝佑就是破坏了她的家庭，让陈家陷入这样万劫不复境地的罪魁祸首。
可是蓝佑的名字，又为什么会在这样一个贫民窟出现。她不是乔家的少奶奶吗？
陈母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还是控制不住好奇心，把耳朵贴到了时忆的门上。
房间里，时忆听见门外轻微的响动，挑了挑眉。
蓝佑也听见了异响。她眼神一变，示意地指向门口。
时忆会意，用眼神让蓝佑先进卧室。
蓝佑摇头，站到时忆身边。
她的意思是，要跟他并肩作战？
时忆有几秒钟的动容。回过神，他笑了，还是把蓝佑推回了卧室。
和蓝佑这样在实验室里待久了的人比起来，他更精于世故。要对付那些外界的人，也应该让他来。
把蓝佑推回房间之后，时忆关上门，深吸了一口气，伸手从靴筒里抽出一把匕首，不动声色地开了门。
陈母正靠在门上，仔仔细细地听着房间里的动静，压根就没想到房门会忽然打开。
她没了依靠，一个踉跄，几乎就要摔倒。
时忆单手扶住她，未语先笑：“阿姨，小心点。”
“我……谢谢。”
陈母惊魂未定。加上偷听被人抓包，她也就不是很敢和时忆对视。
只是，她不想跟时忆说话，时忆却也不会轻易放过她：“您这是在我家门口做什么呢？”
“呃，没什么。”陈母眼神闪躲，有点不敢看时忆，“我、我家是楼下的。我还以为，还以为自己到家了，没想到走过头了……”
这个解释，倒也合情合理。
但这样的解释，对陈母贴在时忆门口的举动，就说不通了。
时忆淡淡地“哦”了一声，眼里杀气弥漫。
第一百六十八章 孙瑜的赌债
他右手紧了紧，匕首雪亮的刀刃在空气中一颤，发出轻微的“嗡”声。
陈母向来养尊处优，根本就没面对过这样的情况。看见时忆的眼神渐渐变得冷厉，她吞了吞唾沫，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阿姨。”时忆轻笑了下，“你知不知道一件事情？”
陈母结结巴巴地问：“什……什么事情？”
“说谎，是不好的。”
时忆眼神一凛，右手在门后高高举起，眼看着就要动手！
“老公。”
千钧一发之际，房间里，蓝佑忽然出声。
她说话的时候压着嗓子，和平时判若两人。
时忆一愣，缓缓收手。
“老公，你怎么还不回来。”蓝佑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多少情绪，“你还想吵架么？”
时忆轻咳一声，眼里杀气消散：“没有。你等着我，我马上就来。”
“好。”
蓝佑缓缓答应一声。
“阿姨，我……老婆，她很着急。”时忆看向陈母，不无遗憾，“可惜了，这次我没能跟你好好聊聊。有机会的话，下次吧。”
时忆的语气和动作都很正常，但陈母就是莫名觉得恐惧。
一听自己可以走了，陈母立刻松了口气，逃也似地跑开了。
时忆叹了口气，收起匕首，把门关上。
听见他关门的声音，蓝佑也走了出来。
“怎么，蓝佑。”时忆看向她，轻笑了声，“你这是，不想让我动手杀人？离开ev之后，你的心居然这么软了？”
蓝佑皱眉：“不是不想让你动手。我只是觉得，没有必要。”
“没有必要什么？”
“没有必要在这里动手。”蓝佑沉声，“以现在的情况来看，我们还能暂且在这里藏身。这个藏身点，也不太容易被发现。可一旦这里出了命案，警察一定也就会注意到这里。到时候，我们就又要东躲西藏了。”
而东躲西藏的日子，她已经过够了。
时忆“哦”了一声：“原来你是在考虑这个。”
他还以为，跟乔天擎待在一起那么久，蓝佑也变成良好公民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蓝佑瞪了时忆一眼，“你最好收起你的想法。”
时忆轻笑，脱下帽子弯腰行礼：“遵命。”
这一天，就这样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另一边，陈母回到家里，怎么想怎么觉得，自己是听见了蓝佑的声音。
然而就算她再怎么肯定，总还是没见到蓝佑的人影。想要核实一下，想到刚刚时忆的脸色，陈母又怕了，怎么都不敢有所动作。
一整夜，她都在床上辗转反侧，没有安生的时候。
翌日一早，陈母青着眼眶去东郊的实验室上班。
毕竟人到中年。一夜没睡好之后，陈母精力不济。打扫过程中，她几次差点睡着。
这里的实验员一个个都把她视如无物，连骂她几句、制止陈母打瞌睡的都没有。陈母迷糊着，不经意间就上了楼。
她不知道的是，几分钟之前，有另一个女人刚刚来到这里。
……
五分钟前，孙瑜刚在实验室门口下车。
她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就连眼睛，也用一副墨镜给挡上了，唯恐被人发现来了这里。
离开车子，孙瑜深吸了一口气，大步走进齐舍的实验室。动作之快，仿佛背后有鬼在追一样。
进了实验室，孙瑜左右看了看，神态透着疑神疑鬼。
要不是走投无路，她也不会相信齐舍的话，来到这里。
一般来说，科学家都有一个特点。说得好听是清贫，说得难听，就是穷。
一个科学家，真能付得起她那堪称天文数字的赌债吗？还是说，要付钱给她的不是科学家本人，而是科学家背后的富商名流？可她到底有什么地方，值得对方掏钱？
孙瑜怎么想，就怎么觉得不靠谱。
可她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那这条路，也就说什么都得试一试。要不然，她一定会后悔的。
孙瑜在心底暗暗给自己打气。不经意间回头，她忽然对上了一双缺乏感情、死气沉沉的眼睛。
那样的眼睛，那样的眼神。
这完全就不是一个活物会有的模样！
“啊——”
孙瑜瞬间毛骨悚然，惊恐地大叫起来。
“蓝太太，是吗？”
对方倒是很冷静，一板一眼地问她。
等等。
既然会问出这样的问题，那就说明，对方不是鬼？
“我……我是蓝太太。”孙瑜惊魂未定地点头，声音因余悸而颤抖，“你是谁？”
“我是这里的实验员。蓝太太，您不必知道我的姓名。”对方一板一眼地回答，“请您跟我来。”
实验员？
这么说来，要见她的人，真的是这里的科学家，齐舍？
孙瑜愣了下，有点不敢相信。
实验员没有等她，大步往前走去。
“等，等等我啊！”
孙瑜大叫一声，追了上去。
实验员一路往上走，走得飞快。
孙瑜踩着高跟鞋，勉强跟在实验员后头，气喘吁吁、累得要命。
她向来娇生惯养。自从嫁给蓝北俊、成为乔天擎名义上的岳母之后，更是被社交圈里的人哄着捧着惯了。乍一没被人捧着，心里就控制不住地生了嘀咕。
——这些人到底在想什么？面对她这样虽然暂时落魄，却仍然高贵美丽的女人，他们居然也不停下来等一等？
难怪人人都说科学家是怪咖。这个人长着张死人脸就算了，连做事都像个一板一眼的机器一样……
不对，死人？
孙瑜一个激灵，忽然有了某种不好的联想。
她不敢再亦步亦趋地跟在实验员身后，而是和实验员隔了一段距离，眼神充满防备。
实验员对她的举动，没有做出哪怕一点的表示。
须臾，孙瑜被带到了一扇装潢格外严肃的门口。
实验员抬手敲了敲门，声音几乎听不出波峰波谷：“教授，人已经带来了。”
吱呀。
房门很快打开。
齐舍看着站在门口、腿肚子有点转筋的孙瑜，露出一个和蔼的微笑：“孙女士，我已经等你很久了。”
“您……您好。”在孙瑜眼里，齐舍的笑容可怕得要命。她声音发颤，还是不忘问，“您之前答应过，给我的钱……”
第一百六十九章 事实真相
到了这个地步，孙瑜居然还没忘了要钱。
有句话叫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孙瑜真是对这句话最好的注脚。
齐舍眼里掠过一抹不屑：“蓝太太，你放心。钱，我是一定会给你的。”
“那就好。”孙瑜松了口气，眼里闪过狂喜。想了想，她又试探地问，“可是，我需要的钱可是一大笔呢。你真的，给得起吗？”
齐舍冷笑了下，没有回答，而是直接打开了身侧摆着的一只保险柜。
柜门一开，孙瑜立刻被晃花了眼。
黄金，珠宝，还有一叠一叠整整齐齐的美钞。
钱啊！这都是钱啊！
孙瑜呼吸陡然变得粗重，忘了自己身在何处，下意识地就想接近保险柜。
齐舍递给实验员一个眼神。
实验员一个口令一个动作，机械地拦住孙瑜：“蓝太太，您不能过去。”
是了，她的确不能过去。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齐舍甘愿为她还一大笔钱，一定是有求于她。
而且，这要求一定很苛刻，绝不是什么易于达到的要求。
孙瑜深呼吸了下，好不容易才恢复冷静：“齐教授，说吧。你想让我去做什么？”
“蓝太太果然爽快。”齐舍笑了，“其实我想让你做的事情，很简单。只要你帮我找到蓝佑，就行了。”
蓝佑？怎么齐舍还在叫沈青萍这个名字？
哦，对了。乔天擎给沈青萍改名，是最近才发生的事情。既然如此，齐舍不知道这件事也不奇怪。
孙瑜皱眉：“齐教授，你找她干什么？”
“因为，她背叛了我。”齐舍眯起眼睛，眼底闪烁着刻骨的痛恨，“她从我这里拿走了一样东西……一样，至关重要的东西。”
那就奇怪了。
沈青萍向来是个乖乖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别说偷走齐舍的东西，就算是跟齐舍有交集，也是不太可能的事儿。
孙瑜眉头皱得更深，警惕地看着齐舍：“沈青萍和你，你们见过么？”
齐舍哈哈一笑：“蓝太太，你误会了。我说的不是沈青萍，而是蓝佑。”
孙瑜彻底被他弄糊涂了：“你说什么？”
沈青萍，不就是蓝佑吗？
“你错了。”齐舍笑着摇头，“你们都被乔天擎愚弄了。其实你们面前这个蓝佑，根本就不是真正的蓝佑。几个月之前，蓝佑就患了重病，被乔天擎秘密送到一个地点去疗养了。在那之后，出现在你们面前的人一直就是沈青萍，而不是蓝佑！”
这样的话，听起来未免太耸人听闻了。
孙瑜不自觉地瞥了保险箱一眼，看在钱的份上，才忍着没有说话。
但她的眼神，分明就是不信。
“好吧。蓝太太，你不妨想想。”齐舍循循善诱，“蓝佑跳海失踪之后，你见过她一面，对吧？”
孙瑜想了想，点头：“是有这么回事。”
“见面的时候，你难道就没感觉到，她有哪里不对吗？”齐舍笑问，“她是不是忘了很多东西，对你的态度，也不同以往了？”
孙瑜听得悚然一惊。
齐舍说得没错。那天的蓝佑不止提出要向她和蓝北俊借一笔钱，甚至还叫了她一声“妈”……
从前，蓝佑什么时候这样叫过她？蓝佑真正认同的母亲，就只有姓沈的那个死鬼而已！
“可是。”孙瑜脸色难看地喃喃，“蓝佑变成这样，真的不是因为她刚跳过海，脑子不清楚么？”
“怎么可能。”齐舍冷笑了下，眼里有着怨毒，“她之后跟在乔天擎身边的时候，看上去可清醒得很。”
“也是。”
孙瑜点点头，又摇摇头。
这件事对她来说，还是太难以接受了。
齐舍把她的反应看在眼里，倒也不着急，而是拍了拍孙瑜的肩膀：“我知道，要接受这件事很困难。既然如此，你就在这里好好想想。我也不着急，等你什么时候想好了，再出来找我就行。”
孙瑜没回答，眼神复杂。
齐舍把手背在身后，悠悠然地离开了房间。
在他即将出门的瞬间，孙瑜忽然开口，叫住了他：“等一下！”
看来，孙瑜是想通了。
齐舍含笑回头：“怎么，肯替我找人了？”
“是。”孙瑜脸色复杂，“可是，我要怎么才能找到她？”
齐舍耸肩：“那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蓝太太，你毕竟在名义上，曾经做过蓝佑的养母。相比其他人，你在面对蓝佑的时候，是有优势的。”
这倒也是。
孙瑜想了想，又问：“如果你想错了，如果自始至终，真的不存在另一个蓝佑的话……”
齐舍回答得干脆：“如果真是那样，我也会把钱付给你。”
这样就好。
得到齐舍的保证，孙瑜长舒了一口气：“好，那就这样。”
“很好。”齐舍微微一笑，把一沓资料交给孙瑜，“这些东西，或许能帮助你找到蓝佑。”
孙瑜接过资料放进包里，想了想，又问：“你让我找的那个蓝佑，她身上有没有什么特征？”
“有。”齐舍告诉孙瑜，“她腰上有个六芒星的刺青。六芒星底下写着025的号码，是她的编号。而且，她身边很可能跟着一个男人。”
“男人？”孙瑜诧异，“蓝佑跟谁在一起，乔天擎吗？”
齐舍冷笑：“怎么可能。她现在，大概是跟我实验室里的另一个叛徒待在一起。”
听着齐舍的语气越来越阴沉，孙瑜没敢再问下去。
她想了想，问了齐舍最后一个问题：“蓝佑身边那个男人，大概长什么样？”
“哼。”齐舍轻蔑地哼了一声，“长得倒是斯文俊秀，个子很高。可惜虽然生了一副好外表，骨子里却是个忘恩负义、厚颜无耻的东西。”
孙瑜忽略了齐舍的詈骂，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很好。”
齐舍满意了，目送着孙瑜离开。
孙瑜心情复杂，一路上走得魂不守舍，完全没注意到门外还站着另一个人。
陈母住著扫帚站在齐舍办公室的门外，表情精彩无比。
想起昨天的经历，她一咬牙一狠心，转头敲响了齐舍办公室的门。
第一百七十章：为报血仇
咚咚咚。
齐舍坐在办公桌前，推了推鼻梁上厚厚的玻璃眼镜，颇有点不耐烦。
眼下，这座实验室里的人都被他改造成了最忠心的奴仆。他们只会不打折扣地完成他的命令，绝不会像还保留着自主思维的时候一样，随意跑来打扰他的研究。
既然如此，现在跑来打扰他的人，大概就只有一个了。
——孙瑜。
那个女人果然麻烦。可现在要找到蓝佑，他还真只能依赖着这个麻烦。毕竟实验室关于追踪实验体的研究，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过进展了。
齐舍叹了口气，意兴阑珊地去开门。
房门打开。
站在门口的人不是齐舍意料之中的孙瑜，而是陈母。
“是你？”齐舍愣了下，脸色有些难看，“有事吗？”
陈母点点头，又摇摇头，表情紧张。
齐舍更不耐烦了，低喝：“到底有事没事！”
“我……我是来告诉你一件事的。”陈母经不得吓，一个激灵就把心里话抖了出来，“我能帮你找到蓝佑！”
蓝佑？
她是从哪儿听见蓝佑这个名字的？
齐舍动作一顿，眼里杀气弥漫：“你听见我刚才在房间里说的话了？”
他也是心存侥幸，居然忘了，这里还有陈母这样一个不安全因素在。
陈母当然看见了齐舍脸上的杀气。
她有一瞬间的退缩。然而转念想想，又鼓起了勇气。
进入实验室工作两天，她已经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这间实验室绝对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这里的实验员没有一句废话，全都在专心致志地工作。在项目没做完的时候，他们没有一个人开口，说出哪怕一个字。整个实验室安静得要命，宛若一座死城。
陈家过去，也是靠制药起家。他们的欣疗制药，旗下也有过为数不少的制药实验室。陈母也不是没有到那些实验室视查过，但即使是老板娘来视察的时候，那些人也没能保持过全程的安静，还是有少许交头接耳的人存在。而到了齐舍这间实验室，所有人里，唯一正常的就只剩下了齐舍。也就是说，齐舍很可能是一手造成这种情况的元凶。
若是这件事发生在从前，陈母一定会尖叫逃开。然而现在，她已经没有了畏惧的理由。
反正陈家已经垮了。陈父和陈永琳，也都锒铛入狱了。那么现在，即使她再明哲保身，又有什么用？
陈母一咬牙，点头：“对，我听见了。齐教授，我觉得我能找到蓝佑。”
“你凭什么这么说？”齐舍冷笑，索性也不对陈母有所隐瞒，“这两个小杂种的本事，一个个大得很。就凭你一个打扫卫生的，哪来的本事找到他们？”
陈母苍白着脸色，尽量沉稳地回答：“有一句话，叫赶早不如赶巧。齐教授，你知不知道，我也跟蓝佑仇深似海？”
齐舍有点意外，脸色稍有缓和：“你跟她有什么恩怨？”
“我丈夫和我女儿，都被她害进了监狱。”说起这件事，陈母眼里闪烁起了灼人的恨意，“我们陈家本来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就这样被蓝佑给弄垮了。你说，我能不恨蓝佑吗？”
“陈家？”齐舍皱眉想了想，“莫非是欣疗药业的陈家？”
“是。”说起曾经的辉煌，陈母不由哽咽，“这一切都毁了。”
原来如此。
一段时间之前，欣疗药业在一夜之间轰然倒下。齐舍听说，这是因为董事长和他女儿做了违法的事情。没想到这件事情，居然还有蓝佑的份儿。
齐舍点点头，忽然笑了：“既然如此，那我们和蓝佑之间，就都有仇了。你想不想报仇？”
她当然想。
就连在梦里，她都巴不得把蓝佑剥皮拆骨、食肉寝皮。
可是……
陈母点头，踟蹰地问：“我真的，能报仇吗？”
“当然可以。”齐舍循循善诱，“只要你听我的，保证过不了多久，你就能亲自报了这个大仇。”
对陈母来说，齐舍开出的条件，诱惑未免太大了。
她吞了吞口水，用力点头：“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我接下来要怎么做？”
“这个，给你。”齐舍拿出一只小巧玲珑的电子器具，放在陈母掌心，“这是追踪器。你只要把它放在蓝佑身上，我就会去找她。我会先用蓝佑做几个实验，等实验全部做完，蓝佑就由你处置。到时候不管你想做什么，我全都不会插手。你明白了吗？”
陈母攥紧追踪器，用力点头：“我明白了。”
“很好。”
齐舍终于满意，一咧嘴，笑了起来。
……
医院。
沈青萍躺在病床上，气若游丝。
经过接连两次病情发作，她现在的身体已经千疮百孔。
保镖头头站在沈青萍床边，为她端茶倒水，一时一刻也不敢耽搁。
沈青萍喝了水，又被他放回了床上。
保镖头头松了口气，转身就要去刷杯，心里感慨。
他是野战部队出身，是曾经的老兵。
谁能想到，退役之后的他居然会在医院里，照顾一个病入膏肓的病人。
“那个……”
沈青萍看着保镖头头的背影，忐忑地开口。
“沈小姐。”保镖头头迅速转过身来，“您请吩咐。”
“我……我不是想吩咐什么。”沈青萍低声，“我只是想问问您，天擎去哪儿了。”
她已经有几天，没有见过乔天擎了。
前阵子，乔天擎还在形影不离地照顾她。然而这几天，他似乎又忙了起来，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保镖头头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沈青萍实话，挠了挠头：“这个嘛……”
“拜托了。”看保镖头头不愿开口，沈青萍的语气变得急促，“我是真的很想知道，天擎现在在哪。何况我是他的妻子啊！我难道，难道就没有知道天擎下落的资格吗……咳，咳咳咳！”
她说得太急，跟着就是一阵咳嗽，听起来像是随时要断气一样。
保镖头头吓了一跳，连忙上去安抚沈青萍：“沈小姐，您别激动，千万别激动。”
第一百七十一章：白色的谎言
以沈青萍现在的身体，太过激动的话，下场就是个死。
万一沈青萍真出了事，他们可就百身莫赎了！
保镖从没做过类似的活计，硬着头皮安慰了沈青萍半天。可是，沈青萍就是平静不下来。
“我……我怎么能不激动。”沈青萍喘息着抓紧保镖的手，“我病成这样了，我的丈夫，我的丈夫现在都还没有来见过我一面。我想见他啊！只是，只是想见丈夫一面而已，我做错了吗？”
这个问题，保镖身为外人，当然无法回答。
他为难地皱紧了眉头，僵在原地。
沈青萍还在啜泣和尖叫，呼吸越来越急促。
她身边摆着的那些机器，鸣叫频率也是越来越频繁，心电图跳得如狂草一般。甚至有的机器，还当场报了警！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保镖一咬牙，抬手一个手刀，直接把沈青萍打晕了过去。
沈青萍白眼一翻，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响声，彻底昏了过去。
侦探恰好进来。看见保镖打晕沈青萍的一幕，顿时目瞪口呆。
沉默许久，侦探问：“你真把沈小姐打晕了啊？”
语带震惊。
“我也不想的。可是，我也没办法。”保镖叹气，“她的情绪太激动了。像她这样的病人，最忌讳的就是激动好吗。再放任沈小姐这样下去，我非得跟她一块儿玩完不可。”
这话说得也是。
侦探挠挠头，问出了最重要的问题：“所以，沈小姐为什么这么激动？”
“好像是为了乔爷不肯过来的事。”保镖一脸的烦恼，“乔爷现在，好像是在查什么事情对吧？”
侦探点头：“对。”
“那就这样吧，我就这么跟沈小姐解释。”保镖也是很无奈，“不管怎么说，先把她的情绪平稳下来再说。”
侦探挠挠头，有点欲言又止。
他隐约觉得，这个方法似乎不太妥当。但若要让他找个更妥当的办法来，他也想不出什么办法。
于是最终，侦探只能沉默。
由于沈青萍身体虚弱，保镖打她手刀的时候，也没敢下狠手。过了片刻，沈青萍悠悠醒转，喉间冒出一声呻吟。
“沈小姐。”保镖头头赶紧凑过去，“您醒了，好点了没？”
沈青萍显然还在懵圈：“我……我这是怎么了？”
“您刚才太激动了，我就让您冷静了一下。”保镖头头试图解释自己刚才的行为，“您现在冷静点了没？”
“我……”
沈青萍蹙起娟秀的柳眉。
想起刚刚的事情，她的心猛地空落了一下，又有点想哭。
“沈小姐，您千万别伤心。”保镖头头一看沈青萍的脸色，就从心里发怵。他和侦探一边一个，围着沈青萍猛劝一通，“其实乔爷不是不想来见你。”
侦探狠狠瞪了保镖头头一眼，一边怨他不该把自己牵扯进来，一边还不得不配合着保镖头头欺瞒沈青萍：“是啊。乔爷这些天在外头，也是很辛苦的。”
“我，我知道他辛苦。”沈青萍哽咽，梨花带雨，“可我是他的妻子。他就算再辛苦，也不该不来看我啊！”
保镖头头词穷，看向侦探。
“乔爷也是没有办法的。”侦探口齿伶俐些，连忙解释，“您的病情况很复杂，需要从一个很权威的医生那里，求一套全新的治疗方法。乔爷就是在为您求这套治疗方法，才没能回来看您的。”
沈青萍听得一愣。
自从她醒来的那天开始，她和乔天擎之间的相处，就堪称冷漠了。
她一直患得患失，处在即将失去乔天擎的恐惧之中，没想到乔天擎居然还是念着她的。
这个认知忽然来袭，让沈青萍觉得很幸福。
这份幸福，甚至有些不真实。
于是沉默半晌，沈青萍微微颤抖地问：“真的吗？”
“真的！比珍珠还真！”侦探夸下海口，“这话要是不真，我就把……呃，把他的脑袋揪下来，给您当球踢！”
为什么是他！
保镖头头听得大惊失色，偷偷瞪了侦探一眼。
侦探无视了他的脸色，冲沈青萍谄媚地笑。
沈青萍心情大好，也听得莞尔。
过了片刻，她轻声说：“既然情况是这样，那我也就放心了。”
“是，您放心吧。”保镖头头松了口气，赶紧告诉沈青萍，“您是乔爷的原配，乔爷当然惦记着您。”
“嗯。”
沈青萍脸一红，轻轻点头。
侦探把沈青萍的反应看在眼里，微微皱眉，心里无端升起一丝担忧。
其实平心而论，他们现在对沈青萍说的话，与欺骗无异。
就算沈青萍因为他们的话，暂时有了好转。可归根结底，这份好转也是海市蜃楼。风一吹，便散了。
“谢谢你们。”沈青萍顿了顿，又看向侦探，小小声地开口，“听见这个消息，我觉得很开心。”
她是真的觉得幸福。
从前，乔天擎对她单方面的好。她当时非但不知感恩，反而还仗着乔天擎对她的感情任意胡来。现在乔天擎对她没有那么好了，她便患得患失，控制不住地恐慌。
本来她甚至以为，她就要失去乔天擎了。可现在，却有人忽然出现，告诉她，乔天擎其实还是爱她的。
苦尽甘来，不过如此。
这样的感觉，让沈青萍开心得想要叫出来。
沈青萍笑弯了眼，脸上难得出现了好脸色。
她笑了，侦探和保镖头头却想哭。
他们俩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里看出了沉重。
沉默良久，保镖头头僵笑着冲沈青萍点点头：“不，不客气。沈小姐，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是啊是啊。”侦探跟着点头，“外头还有事，沈小姐，我们先出去一下。”
“嗯，好。”
沈青萍甜甜地笑着，点头作别两人。
侦探和保镖头头冲着沈青萍鞠了一躬，一起离开病房。
走出病房，两个人的脸色都垮了下来，变成了不加遮掩的沉重。
气氛沉默而压抑，没有人想要开口。
并肩走了一会之后，还是保镖头头先开了口，问侦探：“你说，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啊。”
第一百七十二章：苦尽甘来
“什么怎么办，还能怎么办。”侦探瞪了保镖头头一眼，“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乔天擎聘用了他们，是让他们照顾沈青萍的。他们接下来当然还是得照顾沈青萍，要不然呢？
保镖头头皱眉：“你别故意曲解我的意思。你心里清楚得很，我是在问你，以后咱们要怎么对沈小姐解释。”
一听这件事，侦探的表情也变得沉重了不少。
其实现在不难看出，乔天擎对沈青萍的感情，已经没有那么深重了。甚至可以说，他对沈青萍已经没什么感情了，纯粹是出于责任，才去认真仔细地照顾她而已。
要是乔天擎还对沈青萍有意，那么，从侦探找到精神失常的沈青萍那一刻起，乔天擎就该把沈青萍带回身边细加照顾才对。
有些事情，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当初沈青萍没有珍惜乔天擎，那么现在，乔天擎失去了对她的爱，也是常事。
这是再好懂不过的道理。偏偏，这个道理他们没有办法跟沈青萍明说。
天晓得，他是真的不想欺骗沈青萍……
“烦死了。”侦探抱住脑袋，皱着眉头低喊出声，“都是你，你怎么惹了这么个麻烦出来！”
保镖头头被他无故怪罪了一番，反应相当无辜：“你怪我干什么？我也不知道沈小姐会忽然问我这个问题啊。”
侦探瞪了他一眼：“你还有理了！”
保镖头头摸摸鼻子，不再说话。
侦探凝思片刻，泄了气：“没办法了。眼下咱们只有跟乔爷通通气，然后再一起隐瞒沈小姐这件事了。”
“你要把这件事跟乔爷说？”保镖头头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要拒绝，“乔爷非得扒了咱们俩的皮不可！”
侦探又瞪他：“所以，你还有其他办法吗？”
还真没有。
保镖头头想了半天，最终泄气：“好吧，那就告诉乔爷。”
两个人找了个安静的地方，给乔天擎打了一通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
乔天擎冷静得近乎没有感情的声音，也在电话对面出现：“有事就说。”
“是，乔爷。”保镖头头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哭丧着脸，“其实，事情是这样的……”
他把自己对沈青萍的谎言，告诉了乔天擎。
乔天擎在电话对面听着，一言不发，只是沉默。
保镖头头说了半天，说得口干舌燥，还是没能得到乔天擎的任何回应。
不得已，他只能哭丧着脸问：“乔爷，您对这件事怎么看？”
“继续隐瞒下去。”
乔天擎静默片刻，发下指令。
这个答案，倒是跟他和侦探的想法不谋而合了。
保镖头头顿时松了口气。
侦探比他想得更多，抢过电话，问：“乔爷，万一沈小姐知道这件事了，我们该怎么办？”
“你们是废人吗？”乔天擎的声音骤然变得冰冷，“如果沈青萍有知道这件事的风险，你们就尽力阻拦，确保她不知道这件事为止。明白了么？”
换言之，他绝不允许沈青萍知道这件事。
“是。”侦探抽了口凉气，明白了乔天擎的态度，“那，对于蓝佑小姐的身份，我们要不要瞒着？”
乔天擎心情不佳地冷笑：“不然呢？”
“是是，我明白了。”
侦探终于了悟了乔天擎对这件事的态度，连忙点头。
乔天擎不想跟他多说，咔嚓一下挂断了电话。
侦探握着传出忙音的手机，叹气。
保镖头头问：“所以，咱们还得瞒着这件事，不让沈小姐知道？”
“废话。你的脑子摆在那里，到底是干什么用的？装饰么？”侦探对他没听懂乔天擎话里的意思，只觉得匪夷所思，“不止如此。就连这段时间有另一个蓝佑出现、顶了她身份的事，你也得瞒着。明白了么？”
“哦，知道了。”保镖头头挠挠头，问出了一个让人震惊的问题，“可是，为什么？”
侦探瞪着对方，很想把保镖头头的头盖骨打开，看看他脑子里头到底装着什么。
难道体能训练，真的会让脑子里长满肌肉么？
真是让人难以理解。
侦探把手机还给保镖头头，转身默默走开了。
……
筒子楼。
时忆坐在房间里，不知道从哪拿来了一台电脑，噼里啪啦地打着字。
蓝佑发了半天都呆，忍不住往时忆的屏幕上看了一眼，看见满屏幕的漆黑底色，还有灰白色的字。
蓝佑看得奇怪，问：“你在干什么？”
“我在取钱。”时忆轻声。顿了顿，又加了一句，“哦，对了，是从瑞士银行里取的。”
从瑞士银行里……取钱？
蓝佑愣了下，满脸黑线：“时忆，你该不是在偷钱吧？”
“嘘——”时忆竖起一根手指，似笑非笑，“小佑，用词要文雅一点。瑞士银行里，本来就有我的个人账户。虽说账户里没什么钱，不过我要取钱，也应该是天经地义的事才对。这怎么能说是偷呢？”
小佑。
他对她的称呼，让蓝佑又抖落了满身的鸡皮疙瘩，甚至都没注意到时忆话里的道理有多歪。
她已经纠正过这个问题好几次了。然而，时忆好像没有一点要改正的意思。
看时忆脸皮这么厚，蓝佑索性也就懒得管了，而是继续问：“你为什么要偷钱？瑞银发家有很多年了，安保措施应该很强力才是。你偷了钱，他们那边应该会追查到底吧？”
“应该是会的。不过，谁在乎呢。”时忆耸肩，“我的技术，是不可能被他们追踪到的。”
他对自己也太自信了。
蓝佑皱眉：“你确定？”
“对，我确定。”时忆很快结束了动作，冲着蓝佑挑眉，“小佑，你应该相信你老公才是。”
这个称呼，让蓝佑的脸一沉。
“时忆。”蓝佑开口，声音冰冷，仿佛有碎冰沉浮其中，“你最好收回你刚才的话。”
她对丈夫和妻子的称呼，是真的在意。
时忆看出蓝佑是真的生气了，也就从善如流地道歉：“好吧。抱歉，我刚才太轻薄了。”
蓝佑一瞬不瞬地盯着时忆看了半天。确认对方眼里没有轻薄之后，身边的杀气才慢慢收起。
第一百七十三章：陈母再临
看蓝佑不再发怒，时忆咳嗽了一声，提醒她：“小佑，我们在这里待了一段时间，该想想怎么离开了。”
“这就要走了？”蓝佑不解，“我们在这里，不是很安全吗？”
时忆闻言，笑了。
很多时候，蓝佑的表现都很成熟，成熟得不像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女孩。也只有在对付这些事情的时候，蓝佑才会表现出一点天真和稚拙来。
这份天真，让时忆异常有成就感。
他伸手揉了揉蓝佑的脑袋，解释：“我们在一个地方待得越久，暴露的风险也就越大。所以，我们该走了。我刚才取钱的目的，也是通过地下途径去国外。”
去国外么……
倒也是一条路。
蓝佑微微抿唇，眼神里是控制不住的惆怅。
她知道，一旦离开国外，与乔天擎就是再见无期了。
她是真的对乔天擎动了心。
时忆看出蓝佑的情绪，微微凝了凝视线。
蓝佑能对乔天擎动心，不过是因为，乔天擎早一点出现在了她的生活里而已。
虽然他在蓝佑还在实验室里的时候，也见过她几次。可是归根结底，当时他给蓝佑带来的印象，全都是负面的。
这一次，他会用尽全力地对蓝佑好。
都说谁对女人好，谁就能让女人倾心。希望这条铁律，在蓝佑身上也适用。
时忆暗暗定了心思，用力一揉蓝佑毛茸茸的脑袋：“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蓝佑捂住了脑袋，皱着眉头抗议：“不准揉我的头发。”
“是么？”时忆微笑了下，“可是，乔天擎也揉过你的头发。”
你和乔天擎，能一样么？
蓝佑想都没想，几乎就要把这句话脱口而出。
在她开口之前，房门却先被人敲响了。
笃笃。
时忆和蓝佑瞬间沉默下来，彼此严肃地对视一眼。
“你躲到房间里去。”时忆对蓝佑做出口型，“我去开门。”
蓝佑知道事情轻重，倒也没有跟时忆争执，而是点了点头：“你小心一点。”
现在的他们，休戚与共、荣辱相关。一旦时忆出事，等待她的下场，恐怕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因此，不管是她还是时忆，都一定要善自珍重才好。
时忆被蓝佑嘱咐了一句，眸底微微一亮，笑容里多了几分温柔：“好，我们两个都小心。”
蓝佑隐约觉得时忆是想多了什么。但时间紧急，也容不得她多说多问。
门口的敲门声，也越来越急促。似乎是门口的人失了稳重，渐渐变得着急了一样。
时忆咳嗽一声，把自己的头发拨得鸟巢一般，又随手拉扯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直到看上去像个颓废得不行的宅男，时忆才转身去开门，嘴里还懒洋洋地说着：“来了。急什么？”
房门打开。
陈母站在那里，抬头仔细打量着时忆。
时忆有意用化妆品改变过外表特征。陈母站在对面，一时还真没看出时忆的身份。
尽管如此，她带着探究的眼神，也已经足够让时忆不悦。
时忆眯了眯眼睛，漫不经心地问：“有事？”
“是。”陈母顿了顿，眼神闪烁，“你家楼上声音很大，打扰得我都没办法休息了。”
这个理由，其实很拙劣。
为了避免引人注意，时忆和蓝佑在家的时候，除了必要的谈话，几乎都是一声不吭的。
时忆微微眯了眯眼，倒也没戳穿陈母：“所以你来这里，是想跟我们抱怨我们的噪音来着？”
“是。”陈母被他的气势镇住了几秒，咳嗽一声转过头去，“大家都是邻里邻居的，你这样打扰别人的生活，不太好吧。”
尽管嘴上强硬，陈母的视线却在到处乱动，俨然是在看着房间里的一切。
时忆不想多惹麻烦，轻笑了下：“的确不太合适，我们会注意的。”
说着，他就要把陈母往外推。
“哎，你这小年轻这么着急干什么。”陈母被他推了一把，有些不悦，“你还没告诉我，你们家里的人到底是做了什么，才闹出这么大动静的呢。”
时忆挑眉：“这件事，和你有关系么？”
“怎么没关系。”陈母嘴硬，“大家都是邻居，我也有知情的权利，对吧？”
“不必看了。”时忆拦住她，眯起眼睛，“家里就只有我一个人。即使有声音，也是我自己的事情。”
陈母不信：“怎么可能？我上次来的时候，还遇见你老婆了呢。”
“她跟我吵架了。”时忆信口胡编，“已经回家了。”
回家了？
莫非，那个女人真的离开了？那她还怎么确定，那个女人到底是不是蓝佑？
陈母皱眉：“那她什么时候回来？”
“她回不来了。”时忆轻轻地嗤哼出声，语气冰冷，充满嘲弄，“一个能跟老公吵架的女人，还有什么留在这里的价值。我打了她一顿，就让她滚了。无所谓。这个女人走了以后，我还能找到更好的。”
他的演技颇为逼真，模样流里流气，活生生就是个混蛋透顶的浪荡子。
陈母看着他，一时间居然信了。
蓝佑躲在小卧室里，忍不住佩服时忆的应变能力。
换做她，恐怕早就禁不住问，想办法把这个女人打晕之后弄走了。亏得时忆还能编出这么真实的理由来糊弄人。
“原来是这样。”陈母自言自语了一句，转身走了，“那，可能是我想多了。”
“是啊，你想太多了。”时忆冷哼，转过身不想再理会陈母，“快点走吧。我过一会儿，还要去夜店呢。”
“我……好吧。”
陈母有点失望。
转身离开的瞬间，她有点不甘心。转念想想，还是咬牙把监视器丢到了时忆卫衣的兜帽里。
楼上的小夫妻，是她找到蓝佑的唯一希望。
无论如何，她也不想让这份希望落空。
时忆背对着陈母，也没发现她的小动作。
陈母离开之后，时忆关上门，吁了口气。
蓝佑从房间里走出来，断言：“她应该是来找我们的。”
“我想也是。”时忆轻哼，“按齐教授的能力，他也是时候发现我们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终被发现
“我们该怎么办？”蓝佑皱着眉头问，“现在就走？”
时忆摇头：“现在还是白天。如果我们被问了一遍就直接离开这里，一来目标太大，二来也容易被其他人看见。”
蓝佑问：“所以，我们要怎么办？”
“等，再等一会。”时忆很快给出答案，“我为齐教授办过那么多事，了解他的性格。如果我们现在急着离开，齐教授一定会起疑心。所以，我们必须等到晚上再走。”
说话间，时忆低头看着手机。
手机的界面，停留在近期新闻上。
蓝佑跟着看了一眼，发现没有关于ev实验室的新闻，也没有关于齐舍和季跃枢的新闻了。
热点新闻就是这样，过几天就被人遗忘。
也不知道现在，还记得ev实验室的人有多少。
蓝佑想着想着，叹了口气。
时忆的头发有点长，盖住了整个后脑。在低头的间隙，蓝佑不经意间发现，他的兜帽里，有一抹亮光一闪而过。
那是什么？
蓝佑有点好奇，伸手进时忆的兜帽细细摸索：“你帽子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怎么可能。”时忆失笑，“蓝佑，你以为我的卫生习惯真有刚才表现出来的那么恶劣？”
蓝佑没说话，手指抓住了时忆帽子里的东西，然后抽出来。
时忆笑着看向蓝佑的掌心。
看清蓝佑手里的东西，他的笑容瞬间僵住。
一只银白色的小小纽扣，躺在蓝佑手心里。纽扣缝隙之间，有精密的电子元件半隐半现。
这是……
“把它扔出去！”
时忆低吼一声，开了窗户，不由分说地抢过那只纽扣，一扬胳膊扔到窗外。
纽扣划出一段抛物线，在空中慢慢变小，最终闪过一道光芒，消失不见。
时忆向来气度从容。即使面对被齐舍追杀的情况，也没有这样紧张过。
看着时忆紧张，蓝佑也控制不住地跟着紧张起来：“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追踪器。”时忆脸色难看，“我本来以为，齐教授只是让人来探探路而已。现在看来，他大概是确定我们待在这里了……不能在这里待下去了，我们必须离开。”
说着，他不由分说地牵起蓝佑的手，往门外走去。
他走得急，连屋子里的东西也没要。
蓝佑懵然跟在时忆背后，有点搞不懂发生了什么。
走了几步，时忆开门，嘱咐蓝佑：“等等。我出去办一趟事，你在这里等我回来。”
蓝佑蹙眉：“非要现在离开吗？”
她有种预感，一种很不祥的预感。
“是，抱歉。”时忆叹气，表情有点懊恼，“我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如果那件事得不到处理，齐教授很可能会找到我们的下落。”
也就是说，如果时忆不去处理那件事，他们就百分之百会被抓住。而如果时忆去处理了事情，他们被抓住的几率，多少就会降下来一点。
即使是个傻子，是面对这种选择的时候，也会知道该如何做出决定。
“那也好。”蓝佑点头，“快去快回。”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蓝佑的神态像个期待丈夫归来的妻子。
时忆深深看着她，一时间不知道是自己的错觉，还是蓝佑真的对他态度有所软化。
他抿了抿唇，表情有些复杂：“放心，我会尽快回来的。”
“我相信你。”
蓝佑笑笑，看着时忆离开。
送走时忆，蓝佑低低叹了口气。
她现在和时忆进退一体。能够做的，就只有信任对方、把后背完全交给时忆而已。
这是不得已的选择，也是她不太情愿的选择。
然而现在，除了这个选择，她也找不到其他更好的选项了。
至于剩下的……恐怕，也只能听天由命。
蓝佑坐在沙发上出了一会神，忽然听见门外有响动。
她微微皱眉，起身走到门口，听见外头的脚步声也刚好到了门口。
门外有人。
而且，这个人鬼鬼祟祟地停在那里，一定是有问题。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她绝对，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蓝佑深吸了一口气，一下子把门拉开！
门外，站着陈母。
陈母没想到会被人抓包，一下子僵在那里。
“是你？”
看见陈母，蓝佑想起了她的身份，脸色变得难看。
怪不得她听着那个女人的声音的时候，会觉得熟悉。原来这个人，她确实是认识的。
陈母本来想要装作不认得蓝佑。然而一看见蓝佑，她瞬间就忍不住了。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让她扭曲了脸色，整张脸都变得狰狞：“没错，是我。蓝佑，你是不是很惊讶？陈家整个儿被你和乔天擎毁掉了。我的女儿和丈夫，都被关进了牢里，还在等着宣判。可是很快，你也就要回到实验室里了。我丈夫和女儿得不到自由，你也休想！”
她话里的怨毒，让蓝佑控制不住地倒退了几步。
……
东郊，实验室里。
齐舍都视线透过老花镜，死死盯着电脑屏幕。
屏幕上有一幅精细的市区地图，还有一个小小的蓝点。
那个蓝点一直在小小地改变着位置，忽然又停了下来。
与此同时，齐舍桌面上的手机叮第一声响。
他拿起手机，发现消息是陈母发来的。
信息很简单，只有两句话。
“嫌疑很大，追踪器已经安装完毕。”
齐舍身体一震，哈哈狂笑起来。
终于，他终于有希望抓到那两个叛徒了！
等蓝佑回到他手里，他利用完她之后，一定要把她剥皮拆骨！
……
筒子楼。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蓝佑竭力保持着冷静，“你往时忆兜帽里装的追踪器，又是谁给你的？”
“你管这么多干什么。”眼看着心愿就要得偿，陈母已经无法保持冷静的模样。她桀桀狂笑着，面目狰狞可怖，“你只要知道，你就要回到实验室里，终生都不得自由就行了。哈哈，这才是天道轮回啊！你害了我女儿，我也要让你一辈子不得安宁，这才叫公平！”
失去自由……
回到实验室。
这几个字眼，在蓝佑心上狠狠捅了一刀。
第一百七十五章：失控杀人
“不，别说了。”蓝佑捂住脑袋，低声喃喃，“你住口，我不想听你说了……”
声音如灰烬，被风一吹，便散了。
陈母沉浸在兴奋里，完全没发现蓝佑状态不对，还在狂笑：“我早就说过了，你一定会后悔的。怎么样，蓝佑，你在联合乔天擎对付我们陈家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会有今天？对了，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
她从口袋里拿出
蓝佑用力眨了眨眼，透过朦胧的视线，发现陈母手里拿着一只空的蓝色安瓶。
这个东西，蓝佑再熟悉不过。
还在季跃枢实验室里的时候，她就经常被注射这种东西。
那是一种中枢神经抑制剂。对平常人来说，它和普通的纯水没有区别。可是，对他们这样的异能体而言，那就是毒药。
一种会让人失去所有反抗能力，任人鱼肉的毒药！
“这东西，是齐舍给你的？”蓝佑深吸了一口凉气，一步步地后退，“你是从哪弄来这东西的？”
“哈，你怕了？”陈母肆意冷笑，“没错，我去见过齐教授了。他说他要把你抓回去，还说把你抓回去之后，会好好照顾你一番。怎么样，蓝佑，你是不是很期待啊？”
想也知道，齐舍所谓的“照顾”，其实是无穷无尽的折磨，还有吸干她全身的血。
蓝佑听得忍无可忍。
她活了一辈子，就是为了自由。
好不容易她才烧掉ev实验室，重获自由。如果现在，她真的被齐舍重新抓回去，她先前的一切努力就都白费了。
她不要被抓回去。
与其回到实验室，她宁愿死！
脑海里仿佛有一根名为理智的弦，瞬间被崩断。
蓝佑眼神变得茫然，身上散发出一阵若有若无的蓝光。
陈母终于发现了蓝佑的异状：“你，你这是怎么回事？”
蓝佑没有回答，缓缓伸手。
陈母警惕地看着她：“怎么，你还想求我放过你不成？我告诉你，不可能！”
刷——
蓝佑纤细白皙的手猛地探前，指甲划破空气，发出锋锐的声音。
她的手指直接刺破了陈母的肋骨，死死捏住她的心脏。
陈母第一时间甚至没有察觉到疼痛，有的只是震惊。
她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向蓝佑。
蓝佑没有说话，抓着陈母的心脏，用力往外一扯。
鲜血四溅，满客厅都是陈母的血。
“你……呃……”
陈母不敢置信地抬手，颤巍巍地指向蓝佑。
过了片刻，她终于还是支持不住，往旁边倒了下去，溅起不少尘埃。
杀死陈母之后，蓝佑在房间里茫然无序地走来走去。
她现在和上次杀死季跃枢的状态差不多，完全陷入了暴走状态。
时忆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满屋子的鲜血，还有彻底失控的蓝佑。
蓝佑是彻底没了心智。她甚至连房门都不知道关，就这样敞着门，任人进入。要不是楼下连一个人都没有，时忆简直怀疑，这杀人的场景是不是被人看见了。
“蓝佑！”
时忆赶紧关上门，想要去安抚蓝佑。
可是，蓝佑完全冷静不下来。时忆每次一靠近她，就能感觉到浓得几乎凛冽的杀气，挥之不去。
时忆也是什么方法都试过了。可是，不管哪个方法，都没什么效果。
无奈之下，他破罐子破摔地大吼一声：“你冷静点！蓝佑，你还想不想见到乔天擎？”
乔天擎……
这个名字，让蓝佑有一瞬间的茫然。
她回过头，一瞬不瞬地盯着时忆。
时忆看着她的反应，心底隐痛。
虽然他早就知道，蓝佑心里有乔天擎。但是，按眼下蓝佑的反应来看，她分明是拿乔天擎当成了自己最信任的人。
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他们两个同为实验体，最应该同命相怜才对。
尽管时忆控制不住地多想，但他也知道，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机。
时忆深吸了一口气，不动声色地暗示蓝佑：“蓝佑，你要冷静下来。只有冷静下来，你才能见到乔天擎。”
“乔天擎……”蓝佑重复了一遍，漂亮的眼睛里出现了迷茫的色彩，“我真的，还能见到他吗？”
“可以的。”时忆重复了一遍，“可是，你要冷静。”
闻言，蓝佑眼神晃动许久，终于沉静下来，解除了暴走状态。
一冷静下来，她就注意到了满屋子的鲜血。
鲜血的气味腥而且热，中人欲呕。
蓝佑下意识地想吐。她一抬手，想要捂嘴，却被那只手上的内脏碎片和血再次弄得一阵反胃。
最终，她没忍住，到底还是吐了。
时忆赶紧走过去，帮蓝佑拍背。
被时忆安抚了半天，蓝佑终于稍有好转。
她气喘吁吁地抬起头，问时忆：“这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时忆蹙眉，“我刚才出门，去给瑞士银行那边的事情收尾了。我一回来，看见的就是这样的情况了。蓝佑，你仔细想想。在你失去意识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好，我想想。”
蓝佑点点头，仔细回忆。
然而刚刚的回忆，仿佛被她自己的潜意识给保护住了。只要蓝佑认真去想，就有针扎一样的疼痛。
回想了许久，蓝佑始终什么都想不起来。不得已，她懊丧地摇摇头，彻底放弃：“对不起，时忆，我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时忆目光沉沉，环视四周，“现在要把她的尸体处理掉，也不太现实……算了，我们走。”
“就这样走吗？”
蓝佑蹙眉，总是觉得不妥。
“对，就这样走。”时忆点头，“齐教授心思缜密。距离他发现自己的线人被杀，恐怕不会太久。我们要逃，就趁现在。”
“好。”
蓝佑答应一声，跟着时忆一起离开。
走出房间之后，时忆回头看了这间他们待过一段时间的屋子一眼，眸光讳莫如深。
两人离开筒子楼，就直接上了车。
车上，蓝佑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右手，神情恍惚。
其实，她不想杀人。刚刚杀了陈母，也并非是她希望的事情。
没有哪个人生下来，就希望自己会夺走其他人的性命。
第一百七十六章：东躲西藏
可是，即使蓝佑忘了陈母和她单独相对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也还依稀记得，陈母对他们的恶意和窥探。
说到底，杀人的事，恐怕也不能全怪她……
蓝佑叹了口气。
时忆看出蓝佑情绪不好，拿了张湿巾给她：“擦擦手。”
“谢谢。”
蓝佑道了谢，开始低头擦手。
她擦手的时候很仔细，每一根手指、每一片指甲的缝隙，都要好好擦干净才肯罢休。
时忆看着她的动作，问：“怎么了，第一次杀人？”
“不是。”蓝佑摇头，“如果我没说错的话，季跃枢应该也是我杀的。”
“原来他是你杀的。”时忆惊叹了一声，很是意外，“难怪，我最近都没听说过他的消息了。”
蓝佑蹙眉：“怎么？齐舍没把他的死讯告诉你？”
“当然没有。”时忆耸肩，“在齐教授眼里，季跃枢大概早就失去利用价值了。”
蓝佑挑眉，有点诧异：“是么？我还以为季跃枢在你们实验室里的地位很重要呢。”
“曾经，他确实是很重要。”时忆发动车子，语气淡淡，“但自从季跃枢失去了在外界的地位，他在实验室内部的地位，也就随之一落千丈了。”
蓝佑忍不住看了时忆一眼：“你们还真现实。”
“错了。”时忆轻笑，挂好手动档，“现实的人是齐教授，不是我。”
他的意思是，他就不那么现实了？
蓝佑忍不住看了时忆一眼，轻嗤出声。
时忆看出蓝佑的轻蔑，笑问：“怎么，不相信我？”
“我应该相信你么？”蓝佑嘀咕了一句，“ev实验室的人，都是一个德性。”
时忆笑而不语。
蓝佑现在对他的偏见，不要紧。
反正迟早有一天，他会让蓝佑知道，他不是她想象当中的那种人。
……
车子一路前行，很快到了龙腾药业大楼的旧址附近。
刚经过一场大火，龙腾药业现在都没有恢复元气。到处都是断壁残垣，还有流浪汉和拾荒者穿梭其中，翻找着可以卖废品的东西。
蓝佑看了废墟一眼，幽幽地说：“齐舍现在，一定很生气。”
“是啊。”时忆叹气，“所以说，我们可千万不能被他抓回去。”
蓝佑嗯了一声：“我知道。”
虽说前路未卜，但时忆心情倒也不错。他吹着口哨继续把车往前开，很快，车子就到了乔氏门前。
乔氏还是一如既往的巍峨，气派宏大。
路过乔氏，蓝佑的视线就控制不住地被吸引了过去。
她想从路过的人里，找出乔天擎的踪迹。然而她找了半天，乔天擎却始终不见踪影。
时忆把蓝佑的表情动作看在眼里，凉嗖嗖地问：“怎么，想见他一面？”
“没有。”蓝佑眼神闪烁片刻，矢口否认，“我不想见他。”
时忆不信，轻笑了声：“真的？”
“……我没有必要回应你这么无理的质疑。”
蓝佑若无其事地说了一句，随即转过头。
无理的质疑。
时忆琢磨咀嚼着蓝佑的话，哈地笑了一声，笑声发冷。
蓝佑也就是不知道她刚刚是怎么冷静下来的，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如果她真的知道，她刚刚已经失去了冷静，全靠乔天擎的名字才能恢复平时的状态，恐怕她就嘴硬不起来了。
时忆驱车一路往前，把车子开到一家破破烂烂的汽车旅馆前边，然后停下。
他带着蓝佑下了车，一起走进旅馆。
旅馆老板是个油腻腻的中年人，一副冷漠又阴沉的表情。
看见时忆和蓝佑进来，他也没什么大反应，懒洋洋地问：“驾照呢？登记一下身份。”
在这里，驾照一般会作为身份的证明，广泛使用。
“没有驾照。”时忆从口袋里摸出几张钞票，塞在老板手里，“这些应该能证明我的身份了吧？”
老板眼前一亮，嘿嘿地笑了：“可以。”
“可以就好。”时忆微微一笑，“开一间房。”
来这里开房的，大都是偷情的男女。像这样不想记名的，就更是这种情况了。
老板心领神会，冲时忆挤挤眼睛。他低下头，随便记录下两个名字，站了起来：“两位客人，请跟我来。”
时忆带着蓝佑，一起走进走廊。
走廊又深又长，两边时不时地传来暧昧的喘息和呻吟。有一种肮脏的味道在空中挥之不去，让人厌烦。
蓝佑控制不住地皱起眉头，有点厌恶。
“忍着点，我的大小姐。”时忆拉了拉蓝佑的手，声音很轻，“这里就这么个环境，不想被发现，就要忍着。”
蓝佑会意，勉强点头。
老板听见他们的对话，笑容更加意味深长。
一路走到一扇油渍麻花的门口，老板拿钥匙开了门，把钥匙递给时忆：“这就是你们的房间了，好好休息。”
说着，他冲时忆挤了挤眼睛，转身离开。
时忆微笑：“走吧，我们进去。”
蓝佑嗯了一声，走进房间。
进了房间之后，时忆把背包往床上一扔，躺在床上开始闭目养神。
那床单看上去肮脏污秽，上头混合着不知多少人的体液。
蓝佑鼻子灵，闻出一股子石楠花一样的味道，顿时一阵烦闷想吐：“这地方这么脏，亏你还能躺得下去。”
“有什么躺不下去的。小佑，你就是太挑剔了。”时忆哈哈一笑，拍了拍身边空着的位置，“过来，躺着休息一会。”
蓝佑敬谢不敏：“不必了。”
时忆也不勉强她，闭上眼睛，很快就陷入了睡眠。
蓝佑本来也想睡一会。然而这里太过肮脏，她实在无法忍受。强迫自己休息了一会，隔壁又传来嗯嗯啊啊的暧昧声音。
这里的房间都是隔断房，中间隔着一层三合板，什么声音都挡不住。
蓝佑听了一会，终于忍无可忍地起身，往外走去。
在房间里待了许久，时间已经接近深夜。
蓝佑抬头，呆呆地看了天空半晌，忽然想起乔天擎来。
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情况，到底好不好。
现在她的位置，似乎正是西郊。
而乔天擎藏匿沈青萍的那间医院，仿佛也在西郊。
第一百七十七章：天涯咫尺
西郊啊……
或许他和她的距离，只有几公里而已。
然而区区几公里，已经是咫尺天涯。
蓝佑表情复杂地在原地站了半天，转身回到旅馆的房间，反手把门关上。
时忆听见关门声，打了个哈欠，把盖在脸上的帽子扒拉到旁边：“去哪儿了？”
“洗手间。”蓝佑表情清冷，“你已经睡了一天了。再睡下去，我怀疑你的脑子就要更糊涂了。”
“多睡一会儿有什么不好。”时忆笑嘻嘻的，脸上神态惫懒，没个正经，“还有啊，小佑，我劝你也睡一会儿。”
蓝佑蹙眉，眼神充满抗拒：“我不睡。”
“还嫌脏么？”时忆坐起来靠近她，声音压得很低，“但是小佑，你要想想，我们现在的处境，不是很乐观。只有养精蓄锐，才能为下一步做准备。”
这话说得，倒也有理。
蓝佑沉吟片刻，问时忆：“什么是下一步？”
“出，国。”
时忆收起笑容，严肃地用口型示意。
出国……
蓝佑恍惚了下。
的确，在国外，齐舍的势力应该远不如在这里大。想要躲开齐舍的党羽，出国不失为一个好方法。尤其是，时忆还为齐舍工作过那么长的时间。齐舍势力的分布，他应该再清楚不过。
这是一个好方法，从各个方面来说，都是。
只是，离开这里之后，她就再也看不见乔天擎了。
“怎么了？”时忆看出蓝佑脸色不对，问她，“你不想出国？”
“没有。”蓝佑表情复杂地摇头，“我只是，还没准备好接受这件事。”
时忆轻笑了下：“故土难离？”
蓝佑瞪了他一眼：“你在说什么疯话。”
对她而言，所谓的故土，其实是ev实验室。然而她对ev实验室的刻骨恨意已经刻在骨头里，恐怕今生今世都无法去除了。
可是啊……
她还是，想看看乔天擎。
如果去看乔天擎太危险了，至少她也想去看看沈青萍。
看看那个让乔天擎倾心一生的女人，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蓝佑站在那里，恍惚了许久。
时忆看了她一会，打了个哈欠，又睡了过去。
旅馆前台，老板正趴在那里打瞌睡。
蓝佑伸手敲了敲桌子：“你好，有事请教一下。”
老板一扭头，咕哝了一声之后继续睡。
蓝佑蹙眉，加大了音量：“麻烦醒醒，我有事想请问一下。”
老板一个激灵，坐起来不情愿地揉了揉眼睛：“什么事？”
“问一下，附近有没有医院。”蓝佑顿了顿，又加了一句，“最好是设施好一点的，知道的人少一点的那种。”
要把沈青萍与世隔绝，需要的就是这样的医院。
老板揉揉眼睛，出神许久，才嘀咕了一句：“这样的医院啊，有。你顺着这条路往南走，走一个小时就到了。”
“谢谢。”
蓝佑丢下两个简洁的字眼，脚尖点地，迅速离开。
能力觉醒了一段时间之后，她控制起自身的异能，也是越来越得心应手。
老板本来还困得神思不属，没想到眼前的人影居然瞬间就消失了。
他打了个激灵，瞬间没了困劲，抬手里里外外擦了好几次眼睛，才确定眼前是真的没人。
“妈呀。”老板哆嗦着自言自语，“我……我刚才是做梦了吧？这根本就不可能啊！”
对老板的想法，蓝佑一无所知。
她在路上全速奔驰了一段，很快就到了一间医院外头。
那间医院的外墙上爬满了常青藤，看上去落成了一段时间。医院门外，还有几个黑衣大汉正在两人一队地巡逻。蓝佑一眼看出他们身手出众，应该是谁雇佣的私家保镖。
在这座城市，能雇得起这样的保镖的人，不多。而乔天擎，就是其中一个。
这里关着的，想来就是沈青萍了。
蓝佑动作顿了顿，提起身形，一个起落直接降到院子里。
她的动作很轻巧。除了草叶轻微的沙沙声之外，几乎就没有发出声音。
一个保镖若有所觉，回头看了一眼。
和他同组的保镖揉揉鼻子，问：“怎么了？看什么呢？”
“呃，没什么。”保镖若有所思，“刚才，咱们背后好像有响动。”
另一个保镖问：“响动？我怎么没听见？”
“但我听见了。好像是草叶的响动……”保镖停顿了下，“咱们要不要进去看看？”
他的伙伴白了他一眼：“别犯傻。咱们进去了，还有谁在外头守着？”
保镖后知后觉地点点头：“也是。”
“刚才的声音，可能是风声。”另一个保镖继续往前走去，“总之，别犯傻了。”
风声？
可是，刚才哪有风？
莫非真的是他听错了？
保镖想了半天，最终还是不情愿地点头：“那……好吧。”
另一边，蓝佑三步两步进了医院，开始逐间病房地摸索、排查。
也不知道是因为乔天擎的刻意封锁，还是因为这间医院本身就没什么人来，总之它确实是生意冷落。蓝佑到处翻找了半天，几乎就没看见有谁住在医院里。
终于，她来到一间写着脑科的病房外头。
这间病房门外，有几个保镖正在轮班。蓝佑放轻了呼吸，轻而易举地混过这些保镖的眼睛，进了病房。
病房里，果然住着一个女孩。
她终于，找到要找的人了。
蓝佑放轻了呼吸，低头打量着女孩的脸。
那个女孩的五官，和她有**成相似。只是，女孩脸上没有她的刚强，有的只是柔弱。
即使在睡着的时候，沈青萍也像个水晶玻璃做的人儿。稍不注意，就碎了。
原来，乔天擎喜欢的是这一款。
蓝佑低头看着沈青萍，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有些事情，她从一开始就输了。
沈青萍是柔弱美丽的温室花朵，而她是满手鲜血的恶人。
她们完全是两种人，没法比，怎么比？
难怪，她得不到乔天擎的心。
蓝佑深呼吸了下，走到落地窗前，准备离开。
她还没来得及走出房间，背后忽然传来一声开门的响声。紧接着，又有保镖头头恭敬的声音响起：“乔爷请进，沈小姐一直在等您。”
第一百七十八章：被发现了
蓝佑眼神一凛，一个闪身来到窗帘后头，借着厚重的天鹅绒窗帘遮掩自身。
乔天擎走进房间，声音因疲惫而沙哑：“她最近，一直在等我么？”
“是的。”在乔天擎看不见的角度，保镖头头的脸迅速垮了下来，声音也变小了不少，生怕吵醒沈青萍或者被沈青萍听见，“上次我们说的事情，您应该也知道了。”
乔天擎没说话，冷眸锐利地扫了保镖头头一眼。
接触到他的眼神，保镖头头苦着脸给自己辩解：“乔爷，这件事其实也不能完全怪我们。我们也是……”
这样说话，完全是在文过饰非。
乔天擎听了，不生气才怪！
侦探倒抽一口冷气，在底下狠狠踹了保镖头头一脚。
保镖头头会意第停下说话，眼神无辜又无奈，像只受了委屈的大型犬。
“乔爷，是这样的。”侦探压低声音解释，“当时沈小姐情况危急。我们一时想不出什么其他办法，才这样欺骗了她。乔爷，请您发落。”
说着，侦探和保镖头头齐刷刷地停下，低头听候发落。
乔天擎冷眼瞥了他们两个一眼，没有说话，缓缓走到沙发旁边，开始坐下出神。
他的沉默，让侦探和保镖头头都是如坐针毡。
保镖头头壮着胆子叫了一声：“乔爷？”
“嗯。”乔天擎回过神，语气淡漠，“有事？”
“……”
保镖头头和侦探都傻了眼。
合着他们刚才说的话，这位爷是没听见么？
就连八面玲珑的侦探也懵了，不知道该不该把这话重说一遍。
乔天擎闭上眼睛，有些疲惫：“没事的话，就出去吧。”
“是，乔爷。”
侦探和保镖头头两个人忐忑半天，转身离开了。
乔天擎闭目沉思许久，睁开眼睛，眼神复杂地看着床上的沈青萍。
沈青萍还在睡，睡得很熟很熟。
乔天擎看了她许久，轻声开口：“沈青萍，你醒了吗？”
声音冷漠而克制，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在里头。
蓝佑躲在窗帘里，听得一愣。
她几乎没有听过乔天擎发出这样的声音。
难道，乔天擎实际上，对沈青萍也……
蓝佑脑子里冒出几个不该有的想法。她甩甩头，赶紧把这些想法弄出了脑海。
她现在不能对乔天擎再抱希望了。她已经要跟时忆离开这里，还有什么资格对乔天擎抱有希望？
蓝佑的长发和天鹅绒质地的窗帘摩擦，发出一点响动。
乔天擎却是耳聪目明，眼神瞬间沉了下来：“谁在那里？”
糟了。
蓝佑蹙眉，眼神懊恼。
她被发现了！
“出来。”乔天擎转身走向门口，一步一步暗怀戒备，“再不出来，我就不客气了。”
“我知道了。”
蓝佑叹了口气，走出窗帘。
看见蓝佑，乔天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怔了半晌，犹豫着伸手，想要触摸蓝佑：“小佑？”
声音带着迟疑和试探。
这些天，他无时无刻不想见到蓝佑。只是，他每次的期望都会落空。到了后来，乔天擎甚至也在怀疑，他是不是不该抱有这样的念头……
现在，蓝佑终于来了。
“小佑，你这段时间去哪儿了？”乔天擎轻声问，“我很担心你。”
声音柔和。
是刚才对沈青萍说话的时候，不具备的柔和。
蓝佑眼眶一红，一个没忍住，怔怔地流下了泪。
乔天擎没想到她会哭，手忙脚乱地用衬衫替蓝佑擦泪：“怎么哭了？别哭。”
他的姿态很温柔，不像是在对待一个战斗型异能体，倒像是在对待自己最珍贵的宝贝。
蓝佑再次控制不住地流了眼泪。
她这辈子，从来没有被人如此珍视过。
乔天擎是她遇见的第一个愿意和她平等相处、好好对待她的人，恐怕也是唯一一个。
有多少人在知道她的怪物身份之后，还能保持冷静……
乔天擎怎么也止不住蓝佑的眼泪，索性也就放弃了。他抬手，直接圈住蓝佑的肩膀，声音有些沙哑：“小佑，留下来吧。”
“我要怎么留下来。”蓝佑反问，“我要用什么身份留下？”
乔天擎已经有妻子了，那个妻子是沈青萍，不是她！
“我们再想想办法。”乔天擎沉默片刻，说，“我可以和沈青萍离婚。”
离婚，然后呢？
和她结婚吗？
蓝佑哂笑：“免了吧。乔天擎，你确定沈青萍能接受这件事吗？”
乔天擎没有说话，只是皱眉。
看着他的反应，蓝佑心下已经有了定数。
她沉默片刻，忽然笑笑：“其实乔天擎，我应该感谢你的。”
乔天擎问：“你感谢我什么？”
“至少这一次，你没有骗我。”蓝佑笑着说，“而从前的你，从来都没有放弃过骗我。”
乔天擎蹙眉：“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别告诉我，你没有。”蓝佑偏了偏头，笑意盎然，“其实一开始，你对我的心思就不纯吧。我在你眼里到底是什么，药罐子，你真爱的治疗方案，还是什么其他的？”
乔天擎冷了脸色：“这话，你是听谁说的？”
“你说呢？”蓝佑反问，“要让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啊。”
话里话外，仿佛已经认定了他的罪名。
乔天擎深呼吸了下，忍耐地开口：“我没有做过这样的事。”
他不是耐得住冤枉的人。做过就是做过，没做过就是没做过。
看着乔天擎冰冷笃定的神态，蓝佑有一瞬间的恍惚。
莫非，他真的没有这样想过？
“乔天擎。”蓝佑想了想，迟疑着问，“你知不知道，异能体的血，是可以让基因出了问题的病人恢复健康的？”
乔天擎很干脆地颔首：“我知道。”
“你知道？”蓝佑诧异了，“你既然知道这一点，又怎么能做到对我的血没有一点觊觎？”
“蓝佑，你傻了吗？”乔天擎终于忍无可忍，手指攥住蓝佑的肩膀质问，“你知不知道，要想治好沈青萍，就要一次把你全身的血都抽干。人身上的血被抽干了，还有活命的机会么？你想让我眼睁睁地看着你去死吗！”
第一百七十九章：我会保护你
乔天擎的眼神带着愤怒，仿佛在质问蓝佑，问她怎么能这样想他。
迎着这样的眼神，蓝佑微微语塞：“我……”
实际上，在得知这件事的时候，她就习惯性地恶猜了乔天擎。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可她就是这样做了。
大概这是因为，她在ev实验室那样的环境里待了太久，思维和常人已经不同的缘故。
“蓝佑，我没有这样的心思。”乔天擎顿了顿，沉声，“如果你不相信的话，我可以证明给你看。”
蓝佑鼻子一酸。
她深呼吸了下，摇了摇头：“不用证明了，我相信你。”
乔天擎蹙眉：“真的？”
“真的。”蓝佑哭着笑了，又重复了一遍，“我相信你。”
她终于，肯放下对他的成见了。
乔天擎松了口气，低头捧起蓝佑的脸，擦掉她的眼泪。
擦着擦着，他的唇不受控制地吻上了蓝佑。
这个亲吻很绵长，也很温柔。
好不容易，乔天擎终于恋恋不舍地放开了蓝佑的唇。
蓝佑瞥了旁边的沈青萍一眼，挣扎开口：“我不想待在这里。乔天擎，我们去外边走走。”
和沈青萍待在一起，会让她控制不住地想到很多事情……
“好。”
乔天擎点头，没有犹豫地答应了。
于是蓝佑跟着乔天擎，一路沉默地离开病房。
一路上，乔天擎始终牵着她的手，没有放开。
保镖头头和侦探看见一直躺在床上的“沈青萍”醒了，还自己拔了管子起来，都震惊得不行。
侦探猛地想到什么，狠狠一拍脑门。
等蓝佑和乔天擎的身影沉默地离开，保镖头头才疑神疑鬼地回过头去问侦探：“你说，咱们是不是见鬼了？”
“去你的见鬼。”侦探狠狠白了他一眼，很是觉得保镖头头不可救药，“老实站着吧你！”
……
离开病房之后，蓝佑和乔天擎来到医院天台。
这家医院的天台平时没人用，是锁着的。蓝佑用异能掰开锁头，和乔天擎一起走进了房间。
乔天擎看了她一眼，轻声：“你的异能，能控制了？”
“是。”蓝佑点头，并不隐瞒，“对异能的控制，能让我觉得好过一点。”
乔天擎听得默然。
蓝佑到底有多缺乏安全感，才会变成现在的模样。
如果有可能，他很想找到很久很久以前的蓝佑，在她还没形成这样性格的时候，就把她捧在掌心里好好对待。
可惜，这样的想法注定是无法实现了。
走到天台上之后，蓝佑沉默地坐下，跟乔天擎一起看着天空。
天幕铁灰，笼罩四野。
蓝佑脸色沉静，不知道在想什么。
乔天擎静默半晌，叫她：“小佑。”
“嗯。”蓝佑点头，“我在。”
乔天擎沉声说：“留下来。”
“留下来？”
蓝佑有些诧异，笑了。
乔天擎颔首：“对。留在我身边。”
蓝佑咬住嘴唇，没有说话。
她何尝不想留在乔天擎身边。可是一来，她无法做到真正相信他。二来，继续留在这里，就相当于把一条命拱手让给了乔天擎，凭他的意思过活。
她又怎么能，让自己落入这样卑微的境地。
“蓝佑……”
看蓝佑许久没有说话，乔天擎再次开口。
“嘘，看天。”蓝佑伸手堵住他的唇，“我不想说话。”
蓝佑的手指上，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腥气味。
乔天擎皱眉，一把抓住她的手：“你在来之前，做了什么？”
“我？”
她什么也没做啊。
蓝佑有点茫然。低头闻了闻手指，才明白乔天擎的意思。
她停顿了下，忽然笑了：“乔天擎，你可能已经猜到了。没错，我杀人了。”
她又杀人了。
乔天擎盯着蓝佑，心底沉甸甸的。
他知道，蓝佑不是嗜杀的人。很多时候，杀人也不是她的本意。然而她身怀这样的异能，又有这样的一群敌人。有时候，杀人就是不得已，却必须要做的事情了。
乔天擎微微抿唇，再次叫她：“小佑。”
蓝佑不说话，专心地看着天边。
“留在我身边。”乔天擎语气坚定，“我会保护你的。”
蓝佑听得眼圈一红。仗着夜色的掩护，才没有被人发现。
乔天擎又问她：“你杀的人，是谁？”
“陈永琳的母亲。”
“为什么要杀她？”
“因为……”蓝佑本来不想回答。她犹豫了下，最终还是没有隐瞒乔天擎，“因为齐舍买通了陈永琳的母亲，让她来调查我，想要抓我回去。这个理由，够不够？”
齐舍，又是这个名字。
乔天擎皱紧了眉头：“齐舍要找你回去？”
“不然呢？”蓝佑偏了偏头，笑得讽刺，“我教唆时忆烧了龙腾制药大楼，又跟他来了个绝地逃亡。你觉得，以齐舍的性格，他会放过我吗？乔天擎，你从小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又怎么能理解我这种人的生活？”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蓝佑的语气充满苦涩。
她是心酸的，却也是尖刻的。
乔天擎的呼吸停顿了下，沉声：“小佑，不要这样。我说过，我可以保护你。我可以让你再也不被齐舍威胁，只要你待在我身边就好。”
不可能的。
如果齐舍控制人类的计划成真，甚至，如果真如时忆所说，乔天擎对这个计划也稍有了解……
蓝佑深深看了乔天擎一眼，眼里写满无奈。
她还是不能答应乔天擎的提议。
可她也知道，乔天擎现在说出的话，都是认真的。
一个人的心意可以随着外界变更，或许还能改变很多次。
然而，只要乔天擎现在对她还有几分真心实意，她就满足了。
“别说话了。”蓝佑静默许久，轻声说，“乔天擎，兹事体大，你让我考虑考虑。”
“也好。”乔天擎勉强点头，攥紧了蓝佑的手，“我希望，你可以给我想要的答案。”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蓝佑低低叹了口气，靠进乔天擎怀里。
她的身体还是那么柔软，温柔得要命。
乔天擎呼吸窒了窒，顺应着身体的冲动，把蓝佑揽进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