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鸿运仙府
“难道我们都没抽中?”嘲风疑惑地问。五个人的签都一样,似乎只有这种可能。
“非也。”盲眼男子笑道,“已经有人抽中了!”
“可是我们五个人的木签都一模一样啊!”苗昊商道,“那究竟是谁抽中了?抽中了会如何?不中的人又如何?”
男子伸出右手食指轻轻晃了晃:“我的签,从外表是看不出来区别的。抽签的结果,我说了会如何?不说又如何?”说完,他左袖拂过桌面,五个人手中的木签连同桌上的竹筒都不见了。
“此关已过。恭祝各位好运!”红衣男子忽然撂下这么句话,化为点点亮光消失了。夕阳依然红彤彤的,茶摊的旗子在悠悠的晚风中轻轻地飘荡着,“蓦然回首”的余香还在面面相觑的五人口中萦绕。
苗昊商哭笑不得:“那个家伙真是莫名其妙,喝了口茶,抽了个签,什么都不知道就过了一关!”
“如果我猜得没错,他应该是东斗第一位星君延生星君。剑仙自有剑仙的安排,我们只管听从便是。”姜桓谷站起身,“各位,我们继续往前走吧!”
苗昊商惊奇地望着姜桓谷:“胖蝴蝶,你还知道这个?真看不出来啊。那东斗五星君都是哪五位?”
姜桓谷撇撇嘴:“你太小瞧我了,当初南斗六星绢现世之时,我就曾经仔细研究过五斗星君的名讳。东斗五星君除了延生星君之外,另外四个分别是:护命星君、集福星君、和阳星君以及总监星君。看此情形,木叶洞的情况与火云洞情况不同。老卢说过他们是一下子遇到南斗六位星君,而我们刚才只遇到了一个,看来此行是要分别通过五关才可以。”
“星君……还真想和他们痛痛快快地打一场。”苗昊商看向不远处的房屋,握紧了拳头。
“据我所知,玄玉剑仙西门白正是一个盲人。”一直很沉默的嘲风忽然道,“所谓的东斗五星君,我想应该都是玄玉剑仙留在幻阵中的幻象吧。”
“玄玉剑仙是盲人?”皇甫玉惊讶道,“《仙剑谱》中并没有说啊?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嘲风道:“我也是从别处听说的。不久前我刚看过《仙剑谱》,其中对于十八位剑仙只有一些简单的记载。如今数百年已过,关于十八位剑仙的许多事被遗忘了也是正常。”说到这,他顿了一顿,“前几天我的长兄囚牛与九弟螭吻从金戈洞回来之后,曾经跟我们详细叙说过在金戈洞中的经历。他们遇到的西斗四星君就是四名女子,不用想就知道,一定是凤凰剑仙祝萱蓉的幻象。”
“幻象就说是幻象呗,还说是什么‘星君’,给我感觉好像在故弄玄虚。”赫连馨道。
“借用姜兄刚才的话,也许剑仙自有剑仙的安排吧。”嘲风道。
黄土道的尽头,是一座庄园。院墙很高,看不出里面有什么,而且延伸极远,不知道庄园究竟有多大。黄土道正对着院落的黑漆大门,门上有块匾额,写着“鸿运府”三个烫金大字,正是玄玉剑仙的笔迹。从嘲风口中听说玄玉剑仙乃是盲人,众人不由得更加赞叹,西门白双目失明尚能修成剑仙,连书法也如此苍劲飘逸、提顿自如,真乃奇人也。
推开院门,映入眼帘的是一间硕大的房屋。与一般的府邸不同,院中并无厢房、耳房,唯独仅此一间。房屋极长,连接起两侧的院墙,在当中有两扇门,正紧紧闭着。房中没有丝毫光亮透出,看上去好像没有人。
嘲风走到房前,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了门。
“唰”的一下,在嘲风推开门的一刹那,房中忽然亮起盏盏明灯,台烛灯、壁烛灯、架烛灯交相辉映,在铜镜的映衬下,将宽阔的房间照得灯火通明。
房间的摆设很简单,除了烛灯架、铜镜架之外,只有一张长矮桌。地上铺着草席,在长桌前并排放有五张蒲垫,长桌另一边,正盘腿坐着一位身着黄衣的男子。
此人与之前茶摊的红衣男子同样装扮,也闭着双眼。听见众人进了屋,他嘴角一扬,道:“各位,请坐。”
五人在蒲垫上坐下之后,黄衣男子也是将衣袖拂过桌面,一个茶壶与五个茶杯凭空出现了。
“难道又要喝茶?”苗昊商问。
“喝过‘蓦然回首’,再来品尝一下这一壶‘灯火阑珊’。”男子微笑着端起茶壶,倒满了五个茶杯,“欲成事,不可急。急则忧,忧则乱,乱则误,误则悔,悔则怠,怠则败。何不放松心情,让自身处于最佳的状态呢?一壶‘灯火阑珊’,可解天下之忧。”
“可解天下之忧?星君言过其实了吧。”嘲风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其他四人也举杯饮尽,顿觉精神一振。
此茶的味道非比寻常,一股清冽的辛辣直冲脑门,温润的感觉顺着喉间一直延伸到腹部,一股暖热从胃部扩散开来,蔓延全身,真是舒畅无比。
“这是……酒?”姜桓谷疑惑不已。这种醇香的辛辣,温润的口感,果真与酒颇为相似。
好一个“灯火阑珊”,竟然是以酒泡茶!众所周知,酒是不能用来泡茶的。清淡的茶香不仅会被浓郁的酒香所掩盖,茶叶与酒还会产生对身体有害的毒质。
“各位莫要担心。茶与酒,原本乃是饮之两大道,有如天上参、商两宿,不可同现。但以吾之茶道,茶、酒浑然一味,非但不彼此掩盖,还可相辅而成。茶,取自数种花叶,酒,取自数种稻米。故茶有花香之芬芳四溢,酒有稻香之沁人心脾。除此之外,还添加了一份特殊的辅料千羽蜂蜜,不仅甘之若饴,还可化解茶、酒同杯之毒。”男子淡然笑道。
“既然如此,当称之为茶?还是酒?”姜桓谷道,“如此灿烂的味道,似乎与‘灯火阑珊’之名不符啊。”
男子爽朗地大笑了一声:“酒中有茶,茶中有酒。究竟是茶是酒又有何重要?‘灿烂’,这个词用得好。试想一下,繁华落尽时,灯火阑珊处,心境又当如何?烟消云散的失落?亦或是曲终人散的寂寞?那样的人心已经凋零了。唯有心中常怀一份热切的执着,才可拨云见日、水落石出。一个‘灿烂’,正是此壶‘灯火阑珊’的意义所在。”
苗昊商放下杯子:“星君,这一关该不会只是让我们品尝一壶奇怪的‘茶酒’吧?”
“自然不是。”黄衣男子又是一拂,茶壶与茶杯都不见了,而桌上出现了一个黑乎乎的钟状物。
“骰盅!”苗昊商惊呼一声。
骰盅,乃是最为常见的赌具。盅内有三个骰子,用以赌大小。
“星君这是要跟我们赌一场吗?”姜桓谷惊讶地问。
男子嘴角上扬:“正是。”
众人一阵无语,这东斗的星君也太奇怪了些,都是先让五人喝了连名字都很奇特的茶,而后一个抽签,一个赌博,如果说这就是东斗木叶洞的考验,未免也太儿戏了点。
“星君,这对我们两人不公平。”皇甫玉忽然道,而后看了看一旁的赫连馨。
苗昊商大笑:“对啊,星君,我们几个男的倒还好,可那两位姑娘,根本连骰子都没摸过,你让她们怎么赌?哈哈。”
却不想嘲风也摇头附和:“真是不公平,我也没摸过什么‘骰子’,连见都没见过。”
苗昊商听了惊奇无比,虽然他与姜桓谷都不是好赌之人,可闲暇时投几把色子的经历还是有的,嘲风竟然说从未见过。“妖族毕竟是妖族,人类的玩意儿,没见过也是正常。”想到这一点,他兀自点头。
黄衣男子并没马上答话,他揭开了盅盖,露出了盅底的三颗骰子。“这就是骰子,六面分别刻有一到六点。一共有三颗骰子,所以相加起来三点最小,十八点最大。玩法很简单,我摇完骰盅,你们依次猜测是多少点即可。”男子道。
嘲风轻轻拿起一个骰子,翻来覆去仔细看了看,似乎很有兴趣。
“那猜中了如何?猜错了又如何?怎么才算过关?”姜桓谷问道。这才是众人比较关心的问题。
“呵,猜中了就猜中了,猜错了就猜错了,过关了自然也就过关了。”男子的回答等于什么都没说。
“那我开始了。”男子将骰盅轻轻罩上,连底座拿起,刚要甩手摇晃,苗昊商忽然阻止:“且慢!星君,你该不会暗中使什么手段吧?”
在赌坊中,庄家为了不让赌徒赢走太多钱,往往会在骰子或者骰盅上做些手脚。若是有输有赢则无事,倘若赌徒连续大赢,这些暗中的手段就都会使上了。较常见的是在骰子中置有磁石,在盅底用另一块磁石来控制骰子的点数。还有的庄家用的是重量不均匀的骰子,用手感或者听觉来控制骰子的点数。其实庄家都是赌博的高手,即便做了手脚也极少有人能察觉出来。赌徒们不会赌还非要去赌,被人骗光了钱财还浑然不知,这正是嗜赌之人大多倾家荡产的原因。
黄衣男子并不生气,回答道:“没有那个必要。我们不赌钱财,你是输是赢与我无干。”
苗昊商想想也是,点了点头。
骰盅在空中摇晃起来,“噼哩啪啦”的色子声随着男子右手的挥舞从盅内传来,男子微笑着看着坐在最左边的姜桓谷:“就从你开始吧。”
姜桓谷仔细思虑着:“三颗骰子,三个都相同的概率不大,以三、四为中,一、二为小,五、六为大,那就猜一小、一中、一大吧,这样一来,最小的点数为一加三加五,为九;最大的点数为二加四加六,为十二,再取当中,猜十点算了。”
打定了主意,待黄衣男子手中的骰盅落下之后,他道:“我猜十点。”
黄衣男子点了点头,又对姜桓谷旁边的苗昊商道:“这回该你了。”
“等等!”姜桓谷满脸疑惑,“不打开骰盅让我看看中没中吗?”
黄衣男子却道:“中与不中我已有数,不必打开看了。”
姜桓谷还想再说什么,忽然感到苗昊商掐了自己一把,于是把话又咽了下去。
男子的手又开始挥舞,苗昊商低下了头,在心中飞快的计算着:“最小的三点,只有‘一、一、一’一种可能。而四点,就有‘一、一、二’、‘一、二、一’、‘二、一、一’三种可能。再下面的五点则有‘一、一、三’与‘一、二、二’两种组合情况共六种可能。同样,最大的十八点只有‘六、六、六’一种可能,而十七点有三种可能
。以此类推,越往当中的点数可能的组合越多,十点、十一点各有三七二十一种可能,既然胖蝴蝶已经猜了十点,那我就猜十一点吧。”
尽管苗昊商与姜桓谷推测的最大可能都是十点与十一点,但姜桓谷的方法“猜”的成分较多,苗昊商则是选了最大概率的点数,明显苗昊商的推测更有依据。
“啪”,骰盅落下。“我猜十一点。”苗昊商道。
男子同样点了点头,并没有揭开盅盖。“该你了。”男子对坐在当中的嘲风道。
嘲风缓缓闭上了双眼,将精神力集中在听觉上。他刚才拿起骰子仔细观察时发现了一件事,骰子的六个面由于所刻的点数不同,因此重量分布应该有着细微的差别才对。按理一点最小,因为只有一个凹处,但让他奇怪的是,色子上一点的凹槽刻得非常大,挖去的部分竟然超过了五点那一面挖去的部分,只略微少于六点。因此,二点挖去的部分最少,所以这一面最重,三点次之,接下来是四点、五点、一点。六点挖去的最多,故最轻。嘲风打算依靠敏锐的听觉来判断骰子最终的点数。
黄衣男子仿佛看到了嘲风眉头紧蹙、侧耳倾听的神态,忽然诡异地笑了笑。
嘲风的眉头越蹙越紧,他发现自己失算了。他根本无法分辨出骰子六面的声音差异,不是他的听觉不够灵敏,而是根本都一样!不论三个色子在骰盅内如何碰撞翻滚,发出的声响都没有任何区别,这就意味着,骰子的六个面重量是一样的!
黄衣男子忽然道:“不要想投机取巧。这三个骰子是我亲手做的,六个面的重量都丝毫不差。”
听到男子这么一说,嘲风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睁开了眼睛。既然没法辨音认点,那剩下的方法只有一个猜!如此一来,他反而释怀了,既然全凭运气,又何必如此紧张?
骰盅下落,嘲风道:“我猜九点!”
“好像他们龙族的兄弟就是九人,难怪他猜九点了。”姜桓谷心中暗暗想道。
接下来轮到皇甫玉了。从第一轮摇骰子开始,她就开始思索,可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骰盅落下之后,她随便说了一个自己中意的数字七点。
与从未碰过骰子的皇甫玉一样,赫连馨对这类赌具也是陌生得很。三点到十八点,她与姜桓谷一样,也选了当中的点数之一十点。由于每个人猜过之后黄衣男子都会重新摇骰子,所以猜的点数相同也无妨。
五人全部猜完,都屏息期待着黄衣男子说出最后的结果。男子右手一翻,骰盅不见了:“此关已过,输赢自有定数。”话音刚落,男子身后的墙上逐渐显现出一道门来,同时男子的身形也逐渐模糊消失了。
“这算什么啊!抽签、猜点,中没中都不知道,真让人郁闷!”苗昊商大声抱怨。
嘲风拍了一下苗昊商的肩膀:“苗兄,你可还记得木叶洞口巨石上所写的诗句?”
“当然记得。‘茫茫天命不知数,剑仙终成有所悟。气运亨通无可比,正如东方甲乙木。’”苗昊商回忆道。
“诗中提到了‘气运亨通’四个字,卢兄在看了这首诗后又特意预祝我们好运,结合我大哥囚牛与二哥睚眦分别描述的金戈洞、火云洞之行,我确信,东斗木叶洞考验的是运气,毕竟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嘲风道。
“看看已经通过的这两关,的确是考验运气。嘲风兄,金戈洞与火云洞考验的又是什么呢?”姜桓谷问道。
“火云洞考验的是战力,而金戈洞考验的是智慧。”嘲风答道。
苗、姜二人想起卢海龙描述的南斗六芒阵中那场惊天动地的恶战,看来嘲风所说应该没错。
“嘲风兄,不知金戈洞中的泰阿仙剑最终为谁所得?”皇甫玉问道。火灵珠之事,卢海龙并未对她与赫连馨说过,而金戈洞之行的四人中两人是龙族,另外两人行踪不定,究竟结果如何他人并不知晓,因此她们一直以为五斗星洞中应该藏有绝世仙剑。
嘲风当然知道灵珠的秘密,但此时尚不能明说。于是他摇头答道:“金戈洞中并无泰阿仙剑。”
“连金戈洞里也没有仙剑?”赫连馨惊道,“万一木叶洞里也没有赤霄仙剑呢?那我们岂不是白费力?”
皇甫玉叹了一声:“妹妹,纵然知道了可能是白走一遭,可为了修仙大计,也得走下去。难道你甘愿放弃这次机会吗?”
“当然不愿意。可是最后如果没有赤霄仙剑,那该多失望……”
嘲风安慰道:“两位姑娘,时常听人说:‘绝世仙剑,有缘者得之。’又何必纠结于此呢?剑仙们大费周章地设下五斗星洞,自然有他们的道理。我等能入洞一览,已是幸运至极。”
苗昊商亦道:“嘲风兄此言甚是。有许多人想进洞还进不来呢!有仙剑也好,没仙剑也罢,毕竟结果到最后才能知道,只要尽力而为即可。我们去下一关吧。”
跨入墙上突然出现的门,众人来到了另一间房间。房间内的摆设与前一间房近乎相同,只是当中摆放的是一张圆桌。一位与前两位星君同样装扮的蓝衣男子,正微笑着端坐在圆桌后面。
第九十二章 五木灵茶
“各位,请坐。”蓝衣男子温和地说。
圆桌旁围有五把椅子,五人一一坐下后,圆桌上忽然出现了一圈茶杯,桌子当中有一根奇怪的竖杆,约有一尺来高,杆顶支撑着一根横杆,横杆的一端垂下一根蓝色的绳子,正好垂到茶杯的上方寸许。
“难道又要喝茶?”苗昊商问。
“没错。”蓝衣男子笑道。
“这不是轮转赌命的东西吗?”姜桓谷道,看到众人不解的目光,他解释说,“这个东西我见过,是拼胆量赌命的工具。一圈酒杯中,只有一杯是毒性奇烈、入口即亡的鸩毒酒,双方轮流转动旋转架,等架子停下之后,喝下绳子下方酒杯中的酒,直到有一方喝到鸩毒酒毙命为止。”
“竟有这种东西!”苗昊商惊奇地望着桌子当中的旋转架,“如此赌命,不知说是真性情好还是愚莽好。”
“既然你们已经知道用法,我就不必细说了,只是这次赌的不是命,而是运。”男子说道,“一桌十二杯茶,已按子、丑、寅、卯等地支方位摆好。其中十一杯乃是香茶‘月夜星天’,只有一杯与其他不同,名为‘如日中天’。有幸喝到这杯茶的人,即为过关之人。”
“‘月夜星天’、‘如日中天’,这两种茶我们都没有喝过,如何能知道喝到的是哪一种?”嘲风问道。
还没等蓝衣男子回答,姜桓谷抢言道:“这还用问吗?肯定是‘知道能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我们只管转架子喝茶便是,结果星君必定心中有数。”
蓝衣男子爽朗地笑道:“此言不差。一生有多少事情能跟随人的意志而改变?不论何事,预计到结果也好,预计不到也罢,事后依然要继续为了下一个人生目标而奋斗。如此一来,此番的成功与失败又有何重要?成者当再接再厉,败者当百折不挠。不是吗?”
几人互相看了一眼,不得不说,蓝衣男子的话并没有错。玄玉剑仙设下木叶洞的幻阵,进洞的五人有谁敢说一定能拿到赤霄仙剑?大家都是一样,来试试自己的运气。即便得不到仙剑,将来还是得努力修行才是。
“难怪这里叫‘鸿运府’呢,只是不知我有没有那个运气,得到最后的木灵珠……”嘲风心中暗道。
忽然,赫连馨的声音打断了嘲风的思绪:“星君,这十二杯茶似乎都不太一样啊……”
众人将注意力集中到十二杯茶之上。刚才几人都在观察那个奇特的旋转架,并没有注意杯中的茶水,现在看来,果然十二杯茶颜色各异,竟然没有两杯是相同的!
奇怪,蓝衣男子已经说了,其中十一杯为‘月夜星天’,按理应该有十一杯相同才对。
蓝衣男子道:“若是只有一杯茶颜色不同,你们不是一眼就认出来了吗?其实我这十二杯茶,名为‘子亥轮回’。十二地支,由‘子’至‘亥’,分别代表一日之中十二个时辰。‘子亥轮回’茶,冲泡之后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变色,第一个时辰内的茶称为‘子辰’茶,第二个时辰内的茶称为‘丑辰’茶,直到最后一个时辰的‘亥辰’茶。十二时辰之后,茶香褪尽,不可再品。因此,若要完整地品尝一套‘子亥轮回’茶,需要花上整整一天的时间。而且,十二个时辰的茶各有特色,香味全然不同,其中尤以‘午辰’茶最为香郁,苦涩渐消,茶香冉冉,实为‘子亥轮回’中之极品,其余十一辰茶,皆为众星捧月之势,故统称‘月夜星天’。‘午’者,乃一天日中之时,恰与‘如日中天’相呼应,甚妙,甚妙,哈哈哈!”说到最后,他竟朗声大笑起来。
“看来玄玉剑仙甚喜品茶,这点我倒是不知。”嘲风心想,嘴角微微上扬,“盲眼剑仙,气宇不凡,潇洒不羁,唯独爱茶。不碍于残疾之体,依然有此广阔的胸怀,最终修成剑仙,真是令人钦佩……”
“那就由我先来吧。”嘲风向蓝衣男子恭敬地颔首。他轻轻一推转架上的横杆,横杆轻悠悠地旋转了起来,转了数圈之后,渐趋停止,众人屏息凝视,盯着杆头那根飘荡的蓝线。
最终,蓝线在一杯深褐色地茶水上停了下来,嘲风也不多说,拿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茶香悠然,这杯茶水中仿佛蕴含着丝丝清凉,略略的苦涩滋味令人神清气爽,嘲风咽下之后,深吸一口气,满意地闭上了双眼,感受这杯茶带来的舒逸之感。“凉爽清润,应是清晨之意,估计是‘卯’辰茶。尽管可惜,可也品到一杯稀世的好茶。”他将剩下的茶一饮而尽,感觉自己的心境都被茶给感染了,虽然不是‘如日中天’的‘午辰’茶,却一点儿也不觉得懊丧。
等嘲风品完了茶,蓝衣男子用衣袖扫过桌面,十一杯茶重新换成了十二杯,并且连位置都变得不同了。“下一位。”
第二个品茶的人是苗昊商,蓝绳最终停在了一杯淡如白水的茶上方。他将茶杯端起,凑到嘴边喝下一大口,顿时皱起了眉头。
苦!太苦了!这杯茶看上去颇为清
淡,但乍一入口就散发出出乎意料的苦涩滋味。“这不是在喝药吗……”他心道,连忙咽下了口中的茶。奇怪的是,喝下茶水之后,腹中竟生出一丝暖意,仿佛突然置身于和风煦日的暖春,全身上下都沐浴在明媚的阳光之中,口中残余的苦涩逐渐变为浓郁的茶香。“虽有暖意,但还不到‘如日中天’的程度。看样子这杯应是‘巳辰’茶或是‘未辰’茶。罢,差一个时辰也是输,终究是没有那份好运。”苗昊商此时的心态十分平和。
接下来是姜桓谷,他转到了一杯颜色最浓的茶。在他端起茶杯的一刹那,心中就有了定数,这杯肯定不是“如日中天”,因为茶杯壁竟然有些冰冷,感觉拿的仿佛是一块坚冰。他冲着茶杯轻轻哈了一口气,杯壁上立即凝结了一层水雾。
茶水入口,顿时一股寒冷的感觉由舌尖传遍全身,与浓浓的颜色相背,淡淡的幽香在口中蔓延开来。那份悠然的恬淡,那份安逸地静谧,让姜桓谷舒适地闭上了双眼。“只有‘子辰’茶才有如此的口感……既然‘子午’对应,那么‘午辰’茶应该有暖热阳刚之味。不知道谁会那么走运。”他心想。
随后,皇甫玉与赫连馨也分别转了一杯茶,喝了下去。待赫连馨放下茶杯,蓝衣男子向众人一笑:“此关已过。”而后,他的身影逐渐模糊起来,与转架、茶杯一起消失了。他身后的墙上,出现了一道门。
“谁喝到了‘午辰’茶?”苗昊商与姜桓谷异口同声地问道。
嘲风摇了摇头:“我喝的茶有清凉之感,不是‘如日中天’。”
两人又将目光投向了皇甫玉与赫连馨。
“谁知道“午辰”茶究竟是何滋味?我想我喝的应该不是。”皇甫玉道。
“我喝的可能也不是。”赫连馨也微微摇头。
“我搞不懂了,十二选一,完全是碰运气的事,如果进入木叶洞的人全都运气不佳,难道玄玉剑仙想把赤霄仙剑永世埋藏不成?”苗昊商抱怨道。
“除了大家都没有喝到的可能之外,还有另外一种可能。”皇甫玉冷冷地说,“那就是有人喝到了,但是不想说出来。”
“不会吧……喝到了就喝到了,有什么不好说的?”姜桓谷不解。
皇甫玉眼角一瞥姜桓谷:“你别忘了,木叶洞考验的是运气。如果有人运气好,又担心遭到其他人妒忌,他自然不会说出来。”
苗昊商笑了笑:“我说皇甫道友,即便有人运气好,那又如何?现在大家的功力都是大乘后期,真要动起手来不见得谁输谁赢。再说了,刚过三关,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结果是怎样,现在想这些是不是早了一点。”
皇甫玉道:“真的都是大乘后期吗?别忘了,有人是不受禁制约束的。”
所有人的目光立即聚集在嘲风身上。皇甫玉的话明显是针对他,龙族不受禁制约束,只有去过火云洞口的皇甫玉与赫连馨清楚。
嘲风淡然一笑:“皇甫姑娘也太看扁我了。若是运气好喝到了‘如日中天’,我绝对不会刻意隐瞒。想动手的话尽管来,我龙族可不是怕事的!”他站起身来,双拳紧握,眉头微皱,冷冷地看着皇甫玉。
气氛尴尬起来,姜桓谷连忙打圆场,他对皇甫玉道:“皇甫道友,你想得太多了。嘲风兄这个名额本来就是老卢送给龙族的,如今嘲风兄同我们一同来闯木叶洞,当齐心协力才是啊。”
皇甫玉冷笑一声:“看你脑袋不小,想法怎么就如此简单呢?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次的状况与火云洞不同,火云洞是要破除南斗六芒战阵,当然要齐心协力。但是木叶洞呢?根本就不需要!”说到这儿,她也站起身来,与嘲风对视。
苗昊商严肃地说:“皇甫道友,你到底想说什么?”自从与负偶遇,而后从卢海龙处得知了龙族的强悍实力,他不得不对龙族之人产生了一丝敬佩,他们说话、行事都坦坦荡荡、光明磊落、敢作敢当,在苗昊商看来,这已然比部分修仙者要好上许多。
“我问你们,五个人共同闯关拼运气,或者一个人独自闯关碰运气,哪一种得到赤霄仙剑的几率更高?”皇甫玉终于道出了重点。其实从知道了木叶洞是考验运气时开始,她就一直在担心这个问题。反正每一关都不需要打斗,五个人同行,倒真不如一个人独自闯关,那样就不会出现某一关有两个人或者更多人同中的结果。
皇甫玉在火云洞口就已经见识过了龙族的强悍实力,若是嘲风杀心大起,即便是以四对一,在境界被压制的情况下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获胜。看看其他三人始终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她不禁有些着急。因为前两关的结果大家都不知道,所以她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提醒众人。正巧,第三关每个人大略能猜到自己喝的是不是“如日中天”,她索性借题发挥,适时地挑明。
“五个人和一个人能有多大区别?”苗昊商啼笑皆非,“后面还有两关要过,前面过掉的
两关也不知道结果,争论这种事没有任何意义。嘲风兄若要对我们不利早在第一关之后就会出手了,别忘了,‘木叶洞考验的是运气’这句话可是他先说的。”
“是啊,姐姐,即便某关有两人以上同赢,相信玄玉剑仙也会有妥善的安排。嘲风兄从进洞之后一直对我们彬彬有礼,我相信他不会做那种事。”赫连馨也在一旁劝说。
苗昊商与赫连馨的话让皇甫玉无从反驳,三位修仙者中有两位与自己不同心,她当然不敢与嘲风硬碰硬,只得就坡下驴,叹了口气:“唉,可能是我太过紧张了,想多了些。嘲风兄,抱歉了。”她冲着嘲风拱了拱手。
嘲风握紧的双拳松开了:“是卢海龙亲自找到我二哥让与我龙族一个名额的,我来木叶洞不论结果如何,决不会做出卑劣的小人行径。另外,我的功力在进入幻境之后就被强制压制在大乘境界,你大可放心。”说完后他潇洒地转身,走进了下一个房间。
苗昊商望了皇甫玉一眼,也走了进去,姜桓谷紧随其后。赫连馨轻轻拽了一下她的衣袖:“姐姐,我们走吧。”
这个房间与前两间大不相同,不仅大了许多,而且没有桌椅、铜镜等摆设,除了照明的壁烛灯之外,可以说是空空如也。房间当中的地上,正盘腿端坐着一名绿衣的男子,男子面前,放着五张蒲垫。
“请坐。”绿衣男子道。
“看来这次不用再喝茶了。”苗昊商打趣道,然后走到当中的垫子坐了下来。
待众人都坐定,绿衣男子双手一翻,一个茶壶与一个大托盘出现在他的掌上。“你猜错了。”他“呵呵”一笑,“来,品一杯我这壶‘五木灵茶’。”
他开始往五个茶杯中倒茶。头一杯倒满,他左手微旋,开始倒第二杯。
在倒茶期间,苗昊商随意地环视着空旷的房间;皇甫玉则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赫连馨与姜桓谷分别坐在左右两边,离绿衣男子较远;唯有嘲风觉察出一丝异样,他双目圆睁,惊奇地看着男子手中的茶壶。
倒第一杯时,壶嘴流出的茶水是黄色的,现在倒的第二杯茶,竟然是褐色的!
茶水没有泡匀?以西门白在茶道上的造诣,根本不可能!
茶水会变色?这似乎是唯一的解释,就像前一个房间的“子亥轮回”一样,每一杯茶颜色都不相同。
嘲风惊讶的表情提示了众人,大家都望向了那个茶壶。
开始倒第三杯,茶水又变色了!这回的茶水是青色的。如果真是恰好倒一杯就变一种颜色,那时机掌控得未免也太准了。
还没等五人想明白,第四杯的茶水又换成了绿色。
好像变戏法一般,众人眼睁睁地看着倒第五杯时壶嘴流出了红色茶水。
绿衣男子虽然闭着双眼,但似乎看到了众人惊讶的神情。他笑道:“这个茶壶叫‘五钵壶’,是我特制的,专门用来泡‘五木灵茶’。其实壶中被隔墙五分,壶底有孔,按住孔隙即可倒出对应分格中的茶水。”
道理讲明白之后就不稀奇了。嘲风恭敬地问:“敢问星君,‘五木灵茶’是哪五木?”
“‘五木’并非五种树木,而是指同一棵树的五部分。”绿衣男子解释道,“这第一杯黄色的茶水,名为‘根灵茶’,是将树根碾碎后晒干,而后用沸水冲泡而成。
第二杯茶水为深褐色,名叫‘干灵茶’,原料乃是取自树皮与树茎,研磨冲泡而成。
第三杯为青色的‘枝灵茶’,原料是将树的枝杈劈切剖开,以慢火焙烤而成。
绿色的第四杯为‘叶灵茶’,不用说,是树叶制成的茶叶。
最后一杯‘花灵茶’为红色,是将花瓣捣成泥之后,以蜂蜜浸泡,再用水冲而成。
一共五杯,树之五灵。故称为‘五木灵茶’。”
一番话把众人说得愣了神,叶茶、花茶都还说得过去,根茶、枝茶等等可是破天荒头一回听说。
“用树根、树皮泡茶?真的能喝吗?”苗昊商看着托盘中的五个茶杯,将信将疑。
“敢问这是取自什么树?竟然全棵上下都能做茶?”姜桓谷好奇地问。
“此树只生于山巅,名为‘华灵树’。”绿衣男子答道,“尽管树很普通,可是制茶的步骤、劈碾的细度、曝晒的程度、烘烤的火候、浸泡的时间都经过我细心地试验调配,才会具有超凡脱俗的美妙滋味。”
听他这么一说,五人分别端起了一杯茶,细细品了一口。“根灵茶”美妙的恬淡,“干灵茶”怡人的苦涩,“枝灵茶”高雅的清爽,“叶灵茶”独特的芬香,“花灵茶”华丽的甘甜,一棵树的五个部分,成就了五种迥然不同的绝佳滋味。
众人赞叹连连,此茶当属人间极品。
品茶过后,大家最关心的当然是本关的考验。绿衣男子神秘地一笑:“这回的考验,与你们刚才喝的‘五木灵茶’种类有关。”
第九十三章 五相迷阵
绿衣男子覆手,托盘与茶壶都不见了,而他的掌中出现了一叠书册。
“此乃《华灵剑籍》,一套五册,分为《根灵剑法》、《干灵剑法》、《枝灵剑法》、《叶灵剑法》、《花灵剑法》,是吾在品饮‘五木灵茶’时心血来潮所创,虽然招式不多但甚是精妙。木之五灵,花由叶而托,叶由枝而生,枝由干而分,干由根而长,根由花而养。故五套剑法之间有相克之妙,《根灵剑法》克《干灵剑法》,《干灵剑法》克《枝灵剑法》,以此类推,五灵循环。现在你们五人按照刚才所饮之茶,分别练习此套剑法。招式不多,以你们的实力,要学会应该很简单。”男子详细地说了一遍《华灵剑籍》中五套剑法的关系。
苗昊商接过《根灵剑法》,发现书册只有了了数页,随意一翻,里面每一招式都配画了一幅图,若是按图练习用不了多久就能熟练掌握。“星君,学会之后又当如何?”他不解地问。
绿衣男子微微一笑,平淡地说:“到时便知。”
苗昊商粗略地看了一遍,发现《根灵剑法》一共只有五式,分别为:生根破土、根深须长、根散四方、盘根百里、万木连根。整套剑法由简入繁,恢宏大气,正合苗昊商粗犷的剑风,顿时,他就被精妙的剑法吸引住了,一边看书册一边比划起来。
嘲风拿的是《干灵剑法》,同样分为五式:直干冲霄、铁干劈风、干壮撼天、干林比立、干云蔽日。嘲风虽对剑术不甚了解,可也看得出此剑法的刚猛之势。正巧,嘲风的功法走的也是威猛之道,《干灵剑法》,正合心意。
《枝灵剑法》在姜桓谷的手中。此剑法的五式为:枝杈千曲、乱枝横生、枝棱交错、繁枝成冠、同气连枝。此套剑法相对较柔,讲究的是迅疾如电的速度。姜桓谷照着书册中的图舞了几下,觉得甚是顺手。
赫连馨看的是《叶灵剑法》。一叶障目、叶碧如玉、蓬叶似云、叶茂遮空、落叶满天,每一式都好似行云一般缥缈,有如流水一般顺畅。
最后的《花灵剑法》在皇甫玉的手中,五式剑法为:花苞欲绽、盛花怒放、繁花似锦、花香四溢、残花落尽,其中招式柔美轻盈,是一套阴柔的剑法。
由于书册之中只有招式,并无口诀,以五人的修为境界学习起来甚是简单,不消片刻,五人皆已记熟。
“这套剑法的确精妙。不知星君有何考验?”皇甫玉问道。
绿衣男子扬起右手,五人手中的剑法书册都消失了,从房间右方的天花板上突然“哗啦”一声垂下了一道帷帘,将房间一隔为二。众人回望绿衣男子时,之前那个托盘与茶壶再次出现在了他的手中,而每个人面前的地上都出现了一把木剑。
“你们分别按住壶底的孔倒出一杯茶,五孔选一,我就用对应的五灵剑法与你们相搏,能接我二十五招不败者即过关。”男子起身道,“不过有一点,你们也必须使用刚学的五灵剑法,否则就算输。”
条件比较严苛,众人都皱起了眉头。五灵剑法虽然精妙,但每人只学会了五招,初学招式的人如何能与创出此套剑法的宗祖相抗呢?
似乎觉察到了大家的踌躇,绿衣男子淡淡笑道:“区区二十五招而已。”
“《华灵剑籍》中五套剑法循环相克,如果是不相克的情况会怎样?比如《花灵剑法》与《干灵剑法》相拼,结果如何?”姜桓谷问。
绿衣男子回答:“每套剑法都只克制一套剑法,也只会被另一套剑法相克,如果不存在克与被克的关系,那么两套剑法势均力敌,胜负结果依使用者能力而定。”
这下清楚了,说来说去还是“运气”二字。幸运的话,自己使用的剑法克星君的剑法,撑过二十五招应该不难。若是不幸被星君的剑法相克,估计想走过几招都绝非易事。
“公平起见,你们依次来帘子这一边。”绿衣男子拨开帷帘,“谁先来?”
嘲风深吸一口气,拿起木剑起身:“我!”他不善使剑,自觉希望不大,索性放手一搏。
帷帘落下,嘲风拿起茶壶,手掌一探,果然,壶底有五个小孔。他顺手用食指堵住了最近的小孔,倾壶而倒,淡淡的黄色茶水盛满了一杯。
“根灵茶!”嘲风心中暗呼,随即苦笑一声,“还真是不走运……”
绿衣男子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根灵剑法》,我要出手了。”话音刚落,他手腕一抖,一柄木剑出现在他手中,紧接着就是一招“根深须长”直刺攻了过来。
嘲风连忙双手握剑斜拨,挡开绿衣男子的刺击后,又反向冲上挑击,一招“直干冲霄”,攻向男子下颌。
男子将木剑横端,卡住嘲风木剑的上升之势后,后退一步,同时松手翻转,一招“盘根百里”将嘲风的木剑挑得更高,露出了肋下空当。
嘲风见势不妙,一跃而起,左手收拳护住了左肋,右手持剑一招“铁干劈风”狠狠向下斩去。
绿衣男子看似随意的一招“生根破土”,直接化解了嘲风的攻击。
接着,嘲风的剑招“干林比立”,被“根散四方”破除,“干云蔽日”又被“盘根百里”格挡……除了第一招之外,绿衣男子一直处于防守的态势,可不管嘲风用哪一招攻击,都被他轻易化解。
“果然,《根灵剑法》大力连绵,完克刚猛急促的《干灵剑法》。”嘲风暗道,“不过已经二十招了,难道他能五招之内击败我?”
“二十一,二十二,我只要加紧攻击让他
忙于防守,我就赢了!”嘲风似乎看到了胜利的希望。
绿衣男子忽然诡异地一笑,忽然连续三招使出:根散四方、盘根百里、万木连根,招招相连,嘲风顿时感觉对方的剑招如大海泛潮一般汹涌连绵,一阵慌乱之后,手中的剑已被击飞,绿衣男子的剑正点在自己的胸膛之上。
“星君,承让了。”嘲风尽管输了,却也道了一声谢。他明白,绿衣男子先前是故意没有攻击的,真要出手自己连几招都撑不过去。
在帷帘另一边的四人根本看不清这边的情况,诡异的是连丝毫声音都听不见,最后只看到嘲风毫发无伤地回来,却不知结果如何。嘲风回来之后直接盘腿而坐,闭目调息,众人也没去询问他。
苗昊商第二个进入了帷帘后面。他倒出的茶是青色的“枝灵茶”,《根灵剑法》与《枝灵剑法》并无相克关系,于是暗松一口气。虽然他自认为对剑法的运用能力必然比不上绿衣男子,但好在只需要全力撑过二十五招即可。
与男子一交上手,苗昊商就发觉,在对剑招的熟悉程度和运用能力方面,自己与星君的差距不是一点点。二十五招的槛,没那么容易过的。不到十五招,苗昊商就已经大汗淋漓,可他丝毫不敢放松,《枝灵剑法》剑速极快,是他最不善应对的类型。可惜的是,在二十三招时,他还是败下阵来。
“真该让胖蝴蝶好好看看,这才是速度!”苗昊商心中赞叹着,走出了帷帘。
接下来,姜桓谷、赫连馨、皇甫玉一一与绿衣男子斗了一场,待皇甫玉回来后,绿衣男子也跟了出来,身后的帷帘随即消失了,房间又恢复到了原来的空旷。
“各位,此关已过。”绿衣男子说道,而后面对众人盘腿坐下,身形逐渐消失了,同时,他身后的墙上又出现了一道门。
“有谁赢了吗?”赫连馨问几位同伴。
“要赢谈何容易……”皇甫玉道,“既然前几关的结果都不知道,那这次也别去管了,还有最后一关,我们试试最后的运气吧。”
众人推开墙上的门,发现竟然走出了房间,来到了院子里。此时夜色已晚,皓月当空,借着皎洁的月光,五人发现院子里空空荡荡,只在不远处的白墙上,有一排五道黑色的小门。
“奇怪了,墙后面不是山吗,在这里开五道门做什么?”苗昊商走到墙前,推开了当中那道小门。门后面出现了一条上山的小路,奇怪的是,这条小路上升的幅度明显与墙外的高山不符。
“啊?”苗昊商惊叹一声,又打开了左边一道小门。这道门后面竟然是一条缓缓流过的小河!潺潺的水声清晰地传入了众人耳中。
“幻阵套幻阵……”姜桓谷摇头慨叹,推开了最右边一扇门。这道门后面是黑幽幽的一个山洞,看不清有多深,轻风吹过,洞口嗡嗡作响,人得很。
嘲风打开了右边第二道门,门后是一大片密林,树叶沙沙作响,只有一条小路蜿蜒深入其中。
只剩下最左边的小门了,赫连馨推开之后,赫然是一条街道,道路两旁房屋林立,每个房间都亮着灯,整条街道灯火通明。
“看来这是要我们选路了。”嘲风猜测道。
“那我们是都选一条路,还是分开?”赫连馨问。
苗昊商摸摸下巴:“按道理应该是各选一条路。大家始终一起走还怎么碰运气?各位,谁先选?”
姜桓谷道:“我选当中这条山路好了。”
苗昊商笑道:“的确,你是应该选山路,一来可以锻炼锻炼你那身肥肉;二来嘛,山路不遮月光,你那个光头正好当灯使,哈哈!”
众人听了皆笑,姜桓谷挠了挠他那颗硕大的光头,撇嘴道:“那我也帮你选一条路,你就进我开的那道门好了,你这精瘦精瘦的身板,钻洞正合适。”
“钻洞就钻洞。各位,那我先行一步。”苗昊商爽朗地拱手道别,一头扎进了山洞的黑影里。
“我也走了,大家好运。”姜桓谷踏上了山路。
“两位姑娘,我生性喜水,选这道通往小河的门,可否?”嘲风出于礼貌,还是先询问了一下。
赫连馨瞥了一眼右边第二道门后那阴森森的密林,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嘲风兄,那个树林怪吓人的,你就把小河这道门让给我们吧。”
嘲风笑了:“当然可以,那终点再见。”他跨过小门,向密林中走去。
只剩下左边第一道门的街道与第二道门的小河了,赫连馨问皇甫玉:“姐姐选哪道门?”
皇甫玉知道赫连馨胆子较小,于是说:“我选小河吧。那条街还算光亮,应该合你心意。你我就此暂别,一切小心。”她拍了拍赫连馨的肩膀,跨过了第二道小门。
赫连馨仰天望了望银白色的月轮,深吸一口气,进入了第一道门。在她跨过小门踏上街道的同时,白墙上的五道小门全都消失了。
空荡的院中,一道身影逐渐清晰起来,乃是与前四关星君装扮无异的一位白衣男子。他负手踱步走到院墙跟前,竟然穿墙而过,消失了。
……
“这破山洞,又窄又黑又潮,要是胖蝴蝶来了,搞不好又会卡住。”苗昊商自言自语,回想起姜桓谷卡在树桩洞口的窘迫模样,他不禁大笑起来。山洞中漆黑一片,他仅能看见前方十步之内的景象,可让他郁闷的是,山洞曲里拐弯,又异常狭窄,凭他瘦小的身躯有的地方仅是勉强可过。洞中十分潮湿,洞顶时不时往下滴着水。
走着走着,洞顶陡然向下,苗昊商不得不低头猫腰,又走了一段距离之后,洞顶已经矮到无法站立,只能匍匐才可继续前行。“瞧胖蝴蝶帮我选的这鬼地方……”他抱怨了一声,开始爬着前进。
山洞没有继续变得狭窄,但是走向弯来扭去、上下起伏,苗昊商在爬上一个坡之后,洞势突然向下,他没有抓稳,顺着滑溜溜的洞壁冲了下去,数息之后,落入了一个水潭之中。
这里空间较大,苗昊商从水潭中冒出头来,仔细一瞧,不远处的墙壁上隐约有几个洞口。他上了岸,用灵力蒸干了湿衣,走到墙壁跟前。墙壁上有四个洞,在地面上还有一个垂直向下的洞口。“又是五条路……”他心中暗道,“也罢,向下的洞省力,我就选这个吧。”打定主意后,他纵身轻轻一跃,钻入了向下的洞口。
顺着山洞下滑了许久,又坠入了一个水潭中。“倒霉……”刚蒸干的衣服又湿透了,苗昊商郁闷不已。上岸后重新蒸干衣服,墙壁上的一道光亮引起了他的注意。
光亮来自一个洞口,除了这个洞口之外,还有另外四个洞口。看来此处又该选路了。幽幽的光亮吸引了苗昊商,他自然选了这个山洞,钻了进去。
他越走就越觉得自己选对了路,不仅山洞越来越宽畅,而且光亮也越来越明显。他走着走着,开始了小跑,不久,头顶豁然开朗,终于出洞了!
洞外是向上的山路,苗昊商隐隐觉得似乎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只好继续沿着山路走下去。
……
再说山路上的姜桓谷,他正停留在一处岔口。这一路走来,山路不仅连绵起伏,而且岔路众多,岔路上还有岔路,绕来绕去,把他绕得晕头转向。
“这该往哪里走?”姜桓谷郁闷地想。往前看看,岔路分岔路;往后望望,岔路套岔路,看得他心中一阵烦躁。摸了摸自己的光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他打定了主意:“也罢,对着月亮走算了!”
后来,也不知走了多久,选了多少次岔路,他终于来道了一处与众不同的岔口。这个岔口有三条路,一条向左下山,通往一片黑压压的密林。当中一条仍是山路,蜿蜒地延伸到远方。右边一条小路也是通往山下,不远就有一条小河,河水轻轻荡漾着,反射着银色的月光。姜桓谷凝神眺望了很久,心情舒畅许多,而后,他大步流星地沿着这条小路直奔小河而去。
……
选择进入密林的嘲风将额冠上的夜明珠拿了下来,轻轻擦了两下,夜明珠顿时光芒大盛,照亮了前后数十步的距离。他并没有急着赶路,而是先仔细观察了一下四周的状况。密林中的树木密密麻麻、枝繁叶茂,站在小路上仰头观望,只能看见一线夜空。远处的树影在凉风中轻摆,斑驳摇曳,层层叠布,若隐若现,如同恐怖的妖邪,好似惊悚的鬼影。嘲风心想:“赫连馨说得没错,这里还真是阴森哩。”他将夜明珠放回额冠上,照着前方的路,向密林深处走去。
沿着小路走到一处,骤然分出四条岔路,嘲风一一仔细看过,没有发现什么差别。他随意地拣最左边的小路继续前行。小路继续分岔,他还是选择最左边的一条。足足经过了三十六个岔口,他终于走出了密林,来到了一处城墙之下。城门正大开着,道路两旁的房屋都亮着灯。“这是什么城?”带着疑惑,他迈进了大门。
……
皇甫玉沿着小路走到了河边,忽然发现河里正飘着一条小船,船上还有两片桨叶。她一跃上船,解开了拴在了岸边木桩之上的缆绳,小船顺着河流慢慢向下游飘去。
映着皓月繁星,泛舟清波之上,微风悠悠吹过,河水淙淙作响。皇甫玉索性仰天躺在船里,看着璀璨的夜空,任船顺水漂流,享受这份难得的宁静。
不久之后,船身轻轻一震,皇甫玉以为船已经靠岸,于是坐起身来。环顾四周,她发现原来是小船撞上了河中冒起的一块岩石。从岩石处,小河左右二分,流往两个不同的方向。她略一思索,用桨撑岩石,控制小船向着右边漂去。
支流再分支流,反反复复多少回,皇甫玉终于失去了那份闲情逸致,只想尽快上岸。可小河已经流进了一处峡谷之中,两边都是巍峨耸立的悬崖峭壁,她想要御剑飞行,却发现口诀失灵,根本飞不起来。她意识到,这必是玄玉剑仙在幻阵中所设的禁制。无奈,只能继续乘船漂流,又经过了数条分流后,船终于漂到了一处浅滩,停下了。
此处仍在峡谷之中,皇甫玉发现不远处峭壁上有一个山洞,山洞旁边则是峭壁的一处缺口,缺口树林密布,只有一条小路通往深处。看了看黑幽幽的洞口,她还是选择了通往密林的小路。
……
赫连馨在街上独自行走着,心中越来越不安。路旁的房屋虽然都有光亮透出,但是她却发现没有一个房子是有门的!房中也不见半个人影,街上同样如此,一切都寂静得可怕。
沿着小街走了片刻,赫连馨来到了一个十字路口。另外三个方向都与来路无异,同样是诡异的房屋,空荡的街道。她吸了口气,继续直向前行。
过了片刻,来到另一处十字路口,她继续选择直行。寂静的空城让她心中发毛,迫切想离开这个死气沉沉的地方。也不知走了多久,她终于看到了城门。她快步冲出城去,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条上山的小道。
……
原来,鸿运府后墙上的五道小门,竟是通往一座庞大无比、错综复杂的迷阵!
第九十四章 血灵黑妖
“幻阵与迷阵叠加并不稀奇,可这是由不同的大迷阵相互交织成的一个超大迷阵,真是闻所未闻……”踏入了空城的嘲风边走边想。他已经意识到,这座城正是鸿运府院墙上第一道小门通往的迷阵。
“迷阵有五个,城街、河流、山路、密林、岩洞,岔路互相交错相连,迷阵中又无法飞行,只得靠双腿行走。玄玉剑仙布下如此庞大复杂法阵的目的是什么?”嘲风思索着,“总之他不会永远困住我们,这座迷阵必定有终点!”
走了几个时辰之后,嘲风看到了城门。走出城门,路分为三条,一条曲折上山,一条通往山坡上的洞口,还有一条延伸至远处的小河。他选择了通往小河的岔路。
来到河边,这里也停着一只小船,可嘲风并没有上去,而是一跃扎入了河中。河水很清凉,他心中欢喜,劈波斩浪飞速游泳前行。河分支流,有时可以看见岸边的小路,但嘲风喜欢在水中的舒适感觉,所以他一直选择水路。
游了许久,嘲风又来到了一处支流岔口。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个岔口是由三条支流汇聚成一股。他大喜,从进入迷阵开始,路径一直在分岔扩张,而来到了这个地方,迷阵终于开始聚拢,看样子,离终点不远了。他十分庆幸自己一直选择河流迷阵,此迷阵有一个其他迷阵不具备的优势水流。其他四座迷阵,无法明确地辨别来路与去路,而河流迷阵中水流的方向却是一个明显的提示:顺水为去路,逆水为来路。迷阵逐渐收拢,只要一直顺水而下,势必会到达终点。
……
在一处依山傍水的院落中,一位白衣男子正坐在石凳上悠哉地喝着茶。石桌旁有一棵梧桐树,凉风袭来,树叶片片飞落。茅屋后面是一处瀑布,瀑布飞腾直下,冲入水潭。除此之外,还有一条小河也流入深潭之中。在水潭旁边的岩壁上,有一个山洞,瀑布激起的水雾弥漫着整个洞口。山侧有一片树林,一条小路从中蜿蜒而出,与山道汇聚在一起。往远处眺望,依稀可以看见城池朦胧的影子。
“好茶,好茶。”白衣男子自言自语地赞叹着,又倒满了一杯,“哦?最近的一个离这只有两个时辰的路程了,就看他有没有这个好运气了。”
……
“早知道就不背仙剑来了……”山洞里的苗昊商心中抱怨。之前他走出了山洞,沿着山路走了不久之后,他也意识到,这是一个庞大的迷阵。由于山路蜿蜒不好辨认来去方向,苗昊商就又折回了山洞中。在这之后,每当他走出山洞,他就会调转回去,再换一个洞口。只是他背上的赫隐仙剑实在是碍手碍脚,阻碍了他前进的速度。
也不知走过了多少距离,钻了多少山洞,苗昊商感觉自己就快要到极限了。岩洞中的感觉很是压抑,又总是漆黑一片,这也是对意志力的一种考验。
忽然,他听到了微弱的水流声。岩洞中虽然潮湿,但不会有流动的水声,现在既然听到了,就说明离山洞出口不远了。
“听声音不像是平静河流的声音,应该是急湍的冲击声,估计是一个瀑布。”苗昊商很是兴奋,瀑布是五种迷阵中没有的新地形,难道说,那里就是终点?
他加快了步伐,水声也越来越响,终于,前方出现了朦胧的亮光,出口到了!冲出洞口的水雾,他一脚踏空,跌落至瀑布下的深潭之中。从水中探出头来,他看到了朗月繁星,看到了宁静的院落,也看到了白衣男子的身影。
苗昊商爬上岸来,蒸干了衣服,走进小院,对白衣男子拱手行礼道:“见过星君。”
白衣男子伸手道:“请坐,来尝一杯‘天地玄黄’。”
“好独特的名字。”苗昊商赞叹着,坐在了石凳上。端起茶杯,杯中映出皎洁的明月,轻抿一口,一股淡淡的茶香在口中蔓延开来,久久不去。
“如何?”白衣男子笑问。
“虽然淡雅,但贵在持久。‘天地玄黄’,敢问为何起这个名字?”
白衣男子负手而立,走到院门边,迎着阵阵凉风,缓缓地说:“天地乾坤,为万物生长之本。天玄,自亘古洪荒起就一如既往;地黄,到海角天涯边也一成不变。悠悠天地之间,世事纷繁复杂,唯独运数难料。常言道:‘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面对捉摸不定的运数,我们又当如何?”
苗昊商低头略一思索:“逆来顺受?”
白衣男子笑了一声:“运数不定,则应‘一颗恒心,两手准备’。处顺境,切忌心浮气躁;处逆境,不可自暴自弃。有如修仙之道,顺利时应放松心态,稳固境界;不顺时应坚定决心,百折不挠。如此方可成功。可与此茶相似?恒久的清香才是茶之大道,任尔尝过山珍海味,任尔品过玉液琼浆,唯独以回味不绝的清香萦绕,好似天玄地黄之常,仿佛日月星光之耀,不因他物而改,只为己身而妙。茶名‘天地玄黄’,恰如其分。”
听了此番话语,苗昊商感触颇深,他忽然想起了木叶洞口巨石上的诗句:“气运亨通无可比,正如东方甲乙木。”木者为生灵,生灵之运数不可估计。玄玉剑仙西门白,虽然瞎了双眼,但心眼却随之大开。失明可谓天降之灾,乃是厄运,但西门白修仙的恒心却愈加坚定。运数不可变,但人之心态可变。气运亨通者固然令人羡慕,但气运不佳者也不见得一定会失败。西门白眼盲,心却不盲。
“好了。”白衣男子转过身来,“此关已过。另外四人之中也有人已到达迷阵终点,但运气不好,不是这个终点。我送你离开吧。”说罢,白衣男子振臂挥袖,苗昊商顿觉眼前白光一闪,自己已经在一个房间之中。
房中的桌上,有一个木箱,打开一看,里面只有一块白绢托着一颗绿色的珠子。苗昊商拿起珠子仔细看了看,没发现有什么特殊。白绢的材质与五斗星绢一样,于是他度灵其中,白绢上出现了几行字,写着:
“东斗木叶洞,考验来者之运,过关者可得木灵珠。
珠内有地图,五斗洞全开后两年,可依图前往术藏宫寻赤霄仙剑。
佩珠者方可入内,凶险时灵珠可抵一命。若有贪心入两洞者,必亡。
另,
气运多变,
人心可恒。
顺平逆定,
大事方成。
小辈当以谨记,好自为之。”
“原来玄玉剑仙早已安排妥当,五关考验,过关者可得木灵珠。还好,我的运气还算不错,不虚此行,不知其他四人如何……”收好了木灵珠与白绢之后,苗昊商推开了房门,房间的景象骤然消失,他发现自己正站在木叶洞口的巨石旁。
除了苗昊商,另外四人也都在,五人面面相觑,东斗木叶洞之行就这么结束了?
嘲风轻叹一口气:“不知各位有何收获?”之前他顺着河流迷阵一直游到最后,发现岸边有一个绿色光圈。他起初大喜过望,以为自己过了此关,没想到一踏入光圈,就被送来了入口。五行灵珠的秘密嘲风是知道的,见此情形他明白了,自己运气不好,并没有得到木灵珠。
“我被困在迷阵里了,忽然一道亮光闪过,就到了这里。”皇甫玉道。
“唉,我也是。”赫连馨也叹了口气,皱眉道。
姜桓谷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说。
苗昊商道:“赤霄仙剑,不是那么容易能得到的,还是那句话,‘有缘者得之’。”
嘲风坦然一笑:“既然如此,我们打道回府吧。”他心中已经有数,姜桓谷与苗昊商应该都已得到了木灵珠。方才姜桓谷摇头时,对嘲风眨了眨左眼,苗昊商说话时,也向嘲风轻轻点了点头。苗、姜二人在得到木灵珠之后,只需稍加推测便可得知,嘲风一定知晓五行灵珠的秘密,所以他才会问大家“有何收获”,而不是问“谁得到了赤霄仙剑”。
嘲风边走边思量,南斗六颗火灵珠与西斗四颗金灵珠已全部被入洞者得到,可是木叶洞中的五关考验不确定性太大,有的关卡很有可能谁都没过,也有可能几人同过,五颗木灵珠究竟是如何分配的,他料想不到。苗昊商与姜桓谷至少占去两颗,自己一无所获,皇甫玉与赫连馨虽说未得,但她们的话是真是假无从判断。
五人到了树洞下方,原本走在第一个的姜桓谷将苗昊商让到了前面,并在他耳边轻语道:“出去了第一件事就是把洞口给我劈开……”
苗昊商刚想放声大笑,腰间却被姜桓谷狠狠地掐了一把。
苗昊商蹬地跃起,跳出了树洞,抽出赫隐仙剑反身一劈,树墩顿时被轰成了碎屑,地上的洞口也扩大了一圈。姜桓谷等人随后一一跳了上来。
嘲风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拱手对另外四人道别:“各位,嘲风先行告退,后会有期。”
四人也抱拳行礼,准备散去了。
突然,一道阴阳怪气地声音在空中响起:“别急着走啊,各位。”
五人惊讶地循声望去,一名黑衣人从山岩上跃下,他带着黑色斗笠,看不清面容。
“你是何人?为何在此?”赫连馨喝问道。五人前往木叶洞乃是秘密,不想竟然会有人守在此处。
黑衣人怪笑:“当然是等你们从木叶洞里出来咯,呵呵。”
苗昊商眉头大皱,黑衣人的口气让他很不舒服:“你到底是谁?”
“嘿嘿,看来许久不露面,已经快没人认得我了……”黑衣人说着,摘下了斗笠,露出了一张苍白可怕的面容。他的脸上毫无血色,但嘴唇却是血红血红的,额上的长发盖住了双眼,左边的耳朵没有了,赫然只剩一个黑洞。
“血灵黑妖!”皇甫玉惊呼,“白妖呢?”她连忙环顾四周。
“哦?原来还有人记得我……别找了,白妖不在这里。”黑衣人慢悠悠地说。
“血灵黑妖万禹闲,你不是已经死了吗?”姜桓谷诧异万分。
“让你失望了,我还活得好好的。”
赫连馨抽出仙剑,冷声道:“既然你侥幸未死,还不好好躲藏,竟敢在此露面!”
苗昊商十分疑惑,他轻声问姜桓谷:“血灵黑妖?这个奇怪的家伙是什么来路?”
姜桓谷道:“那是许多年前,我们仍在炼神还虚阶段修炼时,修仙界出了两个败类,那是夫妻二人,男的叫万禹闲,女的叫宋心蓉。他们两人不知从哪里学得的邪门功法,竟要靠生饮孩童之血修炼,还自称‘血灵黑妖’、‘骨灵白妖’。由于二人已是寂灭后期,故当时七大宗派联手派出数位高手一同追杀他们,后来一路直追至星风海边,爆发一场恶战,黑妖、白妖皆身受重伤而亡。”
“胖子,你知道得倒挺清楚啊。”万禹闲道。
“我的
师父当时也是追杀你们的高手之一。”姜桓谷抽出了露言仙剑,“修仙败类,人人得而诛之。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逃过当年那一劫,可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闪开,你不是他的对手。”皇甫玉冷冷地道,“万禹闲,你还记不记得,十九年前,你曾经在飞滩山坳的茅屋中,喝过一个婴孩的血?”
“呵,被我杀死的婴孩无数,哪里记得那么清楚。”万禹闲不耐地道。
皇甫玉冷笑一声:“那你总不会忘记,你的右眼和右耳是怎么伤的吧?”
万禹闲身躯一震,拨开额前的头发,露出了仅剩的左眼,惊喝道:“是你!你就是当时那个疯女人!”
“没错,我就是那个疯女人,那个失去了儿子后疯狂的母亲!”皇甫玉厉声嘶吼,两行眼泪夺眶而出。
“姐姐,你……你有个儿子?”赫连馨颇为惊讶。
“妹妹,你我姐妹情分多年,姐姐今日求你一事,与我一同将这个杀子仇人碎尸万段!”皇甫玉恨恨地道。
赫连馨同仇敌忾:“如此败类,自然当诛,姐姐不说我也会与你并肩作战!”
“笑话,你要为儿子报仇,我还要为我的眼睛和耳朵报仇呢!今日我倒要看看,你在我的剑下能走过几招!”万禹闲恶狠狠地说,“不过,在动手之前,先把木灵珠交出来!看在灵珠的份上,我给你们留个全尸!”
万禹闲此话一出,众人俱惊,他怎么会知道五行灵珠的秘密?
“木灵珠是什么?”皇甫玉疑惑地望了几位同伴。她在木叶洞中并未获得木灵珠,但凭直觉断定,木灵珠应和木叶洞之行有关。
“有谁得到了木灵珠?快拿出来!否则,哼哼。”万禹闲抽出了背上的仙剑,用手轻轻弹了弹剑身。仙剑通体黝黑,暗红色的光芒围绕剑身流转。有言道:“人看貌相,剑看品相。”他这把黑剑,看上去就邪气得很。
“你是如何知道木灵珠的?”嘲风上前问道。
万禹闲瞥了一眼嘲风,从一开始,嘲风奇特又惹眼的装束就吸引了他的注意,但他想不出有哪个修仙宗派的衣服是这般华丽的,因此他只当嘲风是个喜爱招摇的散修者。
“这么说,你有木灵珠咯?”万禹闲道。
“没有。”嘲风道,“既然你不肯说,那就算了。修仙界的恩怨与我无关,识相的话就不要烦我。”说完,他转身欲离。
万禹闲冷笑,一抬手,数根银针疾速地飞向嘲风的后心。只听得一片“叮叮”声,银针纷纷掉在了地上。嘲风身上绿光萦绕,一套绿色的铠甲浮现在他体表。他缓缓转过身来,剑眉倒竖、怒目圆睁,额冠上的夜明珠竟然散发着幽幽的青光,配上他那威风凛凛的龙鳞甲,好似一尊战神立于当场。
“哈哈!”万禹闲忽然放声大笑了,“看来此行非虚,收获不浅呐!不仅有木灵珠,还能得到一套宝甲!”刚才他发出的银针是惯用的暗器,凝聚了他七成功力的银针,竟然轻易地被甲胄抵挡,那甲胄必非凡品。
“我警告过你,可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嘲风一字一句地说道。
苗昊商等人自从遇到嘲风开始,嘲风一直都是谦恭有礼,哪怕是受皇甫玉质疑时,也没散发出丝毫戾气。看来万禹闲的偷袭真把他惹毛了。
“啧啧,连名不见经传的散修都敢威胁我了,我的面子还往哪搁?也罢,今日定要让你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万禹闲对嘲风相当不屑。
“万禹闲!废话少说,你我的仇怨还未了结呢!” 仇敌当前,皇甫玉把木灵珠的事先抛在了一边,提剑冲向了万禹闲,赫连馨紧随其后。
皇甫玉与赫连馨用得都是太清宗的最强剑籍《源影》。其中《渡劫篇》的剑法威力强大至极,在两人多年默契的配合之下,更是突显其无与伦比的精妙。
苗昊商与姜桓谷虽然见别人用过《源影剑籍》的招式,但还是头一次亲眼看见渡劫境界的高手施展此套剑法。两人屏息凝视,紧紧盯着三人间的打斗。
皇甫玉一招“天河流水”攻向万禹闲的胸膛,赫连馨立即配上一招“地裂万钧”横扫万禹闲的膝盖。万禹闲不躲不闪,抬脚一跺,将赫连馨的仙剑踩在了地上,同时举剑上迎,看似轻松阻挡,竟然蕴含着惊人的力道,皇甫玉震得虎口发麻,仙剑差点脱手。万禹闲那一踩同样势大力沉,带得赫连馨弯下了腰,赫连馨用尽全力也抽不出仙剑,只得松手。
“你的境界提升了?”皇甫玉惊讶万分。
“当然。不要以为我还是十九年前的渡劫前期。当时我与你势均力敌,一时大意才被你伤了右眼。不过现在的你么,在我的剑下走不过百招。”万禹闲得意洋洋。
“休得猖狂!”皇甫玉大喝一声,再度挥剑而上。赫连馨没了仙剑,只得赤手空拳。
万禹闲抬脚将赫连馨的仙剑踢出,正撞在她的腹部。赫连馨一阵疼痛难忍,捂住肚子单膝跪在了地上。皇甫玉与万禹闲一阵激斗,仙剑碰撞声不绝于耳,只是皇甫玉明显处于劣势,她由起初的猛攻逐渐转为防守态势,可是万禹闲一招比一招快,一招比一招狠,终于,数十招之后,万禹闲一剑刺中了皇甫玉的右肩。
“渡劫后期!”皇甫玉连退几步,捂住了血流不止的伤口,忿恨不已。
第九十五章 狩猎遇险
在潜龙郡雾凌山脉西南侧,有一片矮山,名为“飞滩山”,乃是由于山中多瀑布而得名。飞滩山与雾凌山脉之间夹着一条纵长数百里的山坳,叫做“飞滩山坳”,山坳中有零星几个村落。飞滩山北端是丛丛密林,南端已接近澜月大江,所以此处村民依靠打猎、捕鱼为生。
飞滩山坳的最北面,有一个“燕寻村”。村民时常往山北密林中砍柴、采药、打猎,并用药材与猎物在飞滩集市上与其他村落换些米面食粮。行情好的时候,一头野猪可换六百斤粮食,一棵百年人参则可换到近千斤粮食。因此,燕寻村民都会让自家孩童跟随打猎队一起上山,在大人们狩猎时,孩童就四处寻找珍稀药材。
这一日天气晴好,一大早,铁锁柱的媳妇就拍打三个孩子的屁股,把他们叫起床:“快起来了!太阳都晒屁股了!大墩儿,想当男子汉就要早起跟着爹爹去学习打猎!”
正坐在凳子上整理猎弓的中年男子拿起桌上的旱烟抽了一口:“你娘说得没错。大墩儿,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早跟着你爷爷满山跑了,弓、弩、枪、棒,啥都会使。可你呢?整天嚷嚷着长大要当男子汉,结果还在这睡懒觉。”
床上被窝里的一个孩子懒洋洋地说:“爹,明天再去行不?外面天冷……”
中年男子唬起脸来:“咋这么不听话呢?怕冷还想当男子汉呐?快起来,给二墩儿、三墩儿做个榜样!”
“啊”被窝里又钻出两个小脑袋,三个人一起伸着懒腰打哈欠。
“你们听着,今天轮到咱们家与隔壁李叔家带头,一会爹爹要和李叔走在狩猎队最前面,你们几个在后面好好跟着李叔家的两个小哥哥,不许乱跑,找草药时也别走太远,山上可危险着哩。”中年男子叮嘱道。
铁锁柱是燕寻村的村长,也是狩猎队的队长,长年打猎,练得一身肌肉疙瘩。狩猎队每半个月上山一次,每次由两家壮丁带头,其余的人打下手。只有在铁锁柱带头时,狩猎队才会猎取大型野兽,比如熊、狼群、野猪等等。如今时节已经初冬,熊、野猪等野兽正是膘肥体壮的时候,猎杀几头即可供村里人食用,还可以在三天后的飞滩集市上跟峡谷南部的浣鲁村换点鱼干、虾酱,以储作过冬之用。
狩猎队上山一般都是好几天,铁锁柱带齐了干粮和水,挎上猎弓,背起砍刀,整备停当后,带着三个孩子向村口走去。
“柱子,这次多打点山鸡回来,我啊,天冷喝点小酒时就馋那东西。”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笑着道。
铁锁柱十分爽快:“好的,赵伯。我有数了,这次回来一定单独分给你几只。”
“呵呵,好,好。”
“铁大哥,我家那位上次去砍柴时不小心伤了筋骨,狩猎时帮我留心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接骨草。”又有一位村姑道。
“行,王大妹子你放心,进了山里我专门派两个人寻找接骨草。”
“谢谢铁大哥啊。”
铁锁柱当村长以来,狩猎队收获颇丰,他事后奖励分配也公平,特别照顾村中的老弱妇孺,因此在村民们心中享有很高的声望。村民们信任铁锁柱,铁锁柱也把村民们都当成家人看待,虽然燕寻村人家不多,只有四十来户,但大家非常团结。燕寻村在狭长的飞滩山坳中算是数一数二的富庶村落。
出了村口,狩猎队一行二十个壮丁已经全部整装待发,就等铁锁柱一声令下。
“老铁,你那几个娃子今天都来了啊。”一位身材健硕、络腮胡子的大汉看到了铁锁柱身后的三个孩子,笑着冲他打招呼。此人正是这回同铁锁柱一起带狩猎队的李连山。
“是啊,让他们开开眼界,长长见识。”铁锁柱摸了摸儿子们的脑袋,轻拍三人的后背, “去吧,跟着李家两位哥哥。”
李连山冲着不远处的两位少年吹了一声响哨,吩咐道:“你们俩给我好好带着铁家弟弟。”
“好了,出发!”铁锁柱振臂一呼,狩猎队浩浩荡荡地向着飞滩山中前进。
狩猎队固定每次有二十个壮丁,加上挖草的孩子,总共三十二人,加上猎犬、马匹,一大群人好不热闹。在进山之前大家有说有笑,到达山脚下之后,留下两人看管由马匹拉着的平板车,其他人口含响哨,紧随着铁锁柱与李连山一起上了山。
虽是初冬,可已经下过了几场大雪。雪地上可能会留有野兽的脚印,几头猎犬东闻闻,西嗅嗅,寻找着野兽的踪迹。这个时节,熊已经进入冬眠,虎、豹等野兽也很少出来觅食。偶尔出现的小兽不过是野兔、山鸡之类。如果想猎到大猎物,必须去深山中才有机会。狩猎队行、停全听铁锁柱的命令,白天边赶路边打猎,晚上则清理出一片空地搭帐篷露宿。
三天之后,狩猎队到达了预计的地点,铁锁柱派了两位狩猎队员带着几个孩子去附近寻找草药,自己则与其他队员四处散开搜寻猎物。
走着走着,铁锁柱忽然蹲在一棵树旁,仔细观察着地面。他从小跟随父亲上山打猎,对野兽足迹的辨认已是信手拈来。地上有一排深深的兽脚印,他一眼就认出了是什么动物留下的。他看了看大树树干,仰头看了看树枝,转头对其他人欣喜地喊:“是野猪,而且个头还不小!”
从脚印的形状看出是野猪,从
深度推断出其重量,从被野猪蹭掉的树皮以及树枝上没有雪这两点推测野猪应该在不久前刚经过这里,从脚印的行进方向判断野猪是出窝觅食并且尚未归来。光凭这份敏锐的洞察力与判断力,就能知道铁锁柱绝非一般的猎手。只是有一点让他稍感迷惑,从脚印的大小与深度来看,这头野猪的个头未免也太大了些。
“野猪?”李连山面露喜色,“咕噜”一声咽下半口口水,“野猪好!”他还记得几个月之前狩猎队曾猎回一头好几百斤重的大野猪,当天晚上就在空场上架起篝火把野猪烤来吃了。野猪肉香,香得打耳光都不肯放。李连山这人没别的毛病,就是嘴馋点儿。如今听铁锁柱说有野猪,顿时勾起了他肚里的馋虫。
“赶紧!金贵、福昌,你们俩准备绊索。大茂、海景,你们准备套网。我亲自来下兽夹,其他人全部搭上箭隐蔽好!”铁锁柱斩钉截铁地下了命令。当机立断、雷厉风行是他一贯的作风。
铁锁柱将兽夹撑开,将大树旁的一大块雪挖起来,然后将兽夹置于此处,再将雪轻轻覆上。野猪的脾气他十分清楚,外出觅食来回必定沿着同一路线行进,而且这东西精明得很,将路线以及周围环境记得一清二楚,稍有不同它就能立即发觉。为了避开野猪的视觉与嗅觉,夹子得下在雪下面,但还不能破坏掉野猪来时的脚印,所以铁锁柱用了这个一挖坑、二下夹、三覆雪的方法。待兽夹夹住野猪之后,野猪必然疼痛难忍,会变得异常暴躁,此时用绊索缠住它的脚,用套网罩住收紧,让它挣扎不得,大伙再一拥而上结果其性命。这种猎杀野猪的方法狩猎队已经用过多次,百无一失。
设好兽夹后,铁锁柱拿出一块汗巾探了探风向,为了不让野猪嗅到人的气味,所以得埋伏在下风处。“这边!”他大手一挥。由于狩猎队员们长期一起狩猎,所以养成了令人赞叹的默契,不出片刻,都已经分散藏匿好。至于队员们留下的脚印,早已用芦苇草轻轻抹掉了。现在,就等那头大野猪觅食归来。
等待是令人焦急的,铁锁柱躲在一棵树上,嘴里叼着一根枯黄的草梗,默默估算着时间。冬日里觅食的野猪不吃到饱是不会回来的,连觅食带吃食大概需要几个时辰的功夫。离黄昏还有一个多时辰,看来野猪快要回来了。
果然,不到半个时辰,树上负责望的狩猎队员吹响了口中的响哨。这种响哨是特制的,体积很小,可以用两根线挂在牙上,平时藏在舌头下面,吹响时如鸟叫虫鸣,不会引起猎物的注意。
不一会儿,山坡另外一边转过来一团黑影,铁锁柱定睛一瞧,乖乖,好大一头野猪!那东西足足有一人来高,背部高高隆起,长了一溜骇人的长鬃,浑身灰褐色的硬毛如同长针一般向外刺立着,它的嘴边居然生出四颗又长又粗的獠牙,上下各两颗,配上那双暗红的眼睛,简直就是一头怪物!
众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野猪逐步接近兽夹的位置,突然“啪”地一声响,踩中了!兽夹狠狠地咬在野猪一只蹄子上,野猪响亮地嚎了一声,发怒了,可它却看不见敌人在哪里。野猪撒开蹄子狂奔,金贵与福昌赶忙使劲拽起手中的绳头,两根由铁丝绞成的绊索从雪中冒了出来,野猪一下子被绊了个跟头,撞在了一棵树上。不过由于野猪力气太大、势头太猛,拉起第一道绊索的金贵没有扯住绳头,麻绳擦破掌心后脱了手,火辣辣的疼痛让金贵轻轻地“啊”了一声。
野猪的耳朵捕捉到了这个声音,翻身起来后就向着金贵藏身的树后猛冲过来,几头猎犬狂吠着一拥而上,有的咬耳朵,有的咬尾巴,还有的咬蹄子。野猪哼了一声,猛摇脑袋甩开了一只猎犬,猎犬一声惨叫,原来在半空时被野猪的獠牙剖开了肚子,肠子露出半截的猎犬蹒跚了几步就倒在了地上。野猪又抬起前蹄狠狠一跺,把咬着猪蹄的猎犬脑袋都踩碎了。接着,野猪又往侧方倒下,咬着脖子的猎犬来不及松口,一声哀鸣,竟然五脏六腑都被压碎。野猪此时已经顺着躺倒的势头翻滚了一圈又站了起来,对着一棵树狠狠一甩屁股,把咬着尾巴的猎犬摔在了树上,猎犬顿时一命呜呼了。
“唧”铁锁柱口中的响哨急促地响起,有些看傻了眼的大茂连忙将套网向着野猪掷了出去,在罩上野猪的一刹那,另一棵树上的海景连忙收紧套网的绳子。同时,数支利箭飞出,扎在了野猪的身上。
“嗷”野猪怒吼一声,可收紧的套网勒得它动弹不得,它用獠牙一阵乱拱,竟然把套网割破了一个洞!野猪高高一跃,撑破了套网钻了出来,落在地上喘着粗气。
铁锁柱在树上看得真切,刚才射出的箭少说也有十几支,可扎在野猪身上的只有两支,一支在膀子上,一支在肚子上,其余的箭竟然没有穿透野猪的毛皮,全部掉在了地上!野猪扭头咬掉了膀子上的箭支,伤口连血都没有流。它又嚎了一声,浑身鬃毛立起,身体顿时膨胀了一圈。
第二轮箭射来了,这一次的结果更让人吃惊,所有的箭竟然都被猪鬃挡了下来,“噼里啪啦”落了一地!
铁锁柱也懵了,这是什么野猪,毛竟然这么刚硬!
野猪后退了几步,朝着海景所在的树一头撞了上去,本来那棵树就不大,树干竟被野猪撞断了,海景惊呼一声,连忙往雪地里跳下,就地滚了一圈。
“海景,快跑!”铁锁柱焦急地大叫。野猪已经转过身来,低头猛冲向刚刚爬起的海景,它脚踝上的兽夹连皮都没夹破,丝毫不影响野猪迅疾的速度。
来不及了,已经来不及了!海景的速度再快也比不上那头怪物,虽然大伙都在呼喊:“快逃啊!”但心中却不抱希望,有些人已经捂住了眼睛。
说时迟,那时快,铁锁柱大吼一声,纵身一跃,正好跳到野猪的身后,一把抓住了尾巴,使尽全身的力气向相反的方向猛拽。野猪的速度立即减缓,海景蹿出去了几步,总算是惊险地避开了野猪的獠牙,他抽出背上的大砍刀,反身对准野猪的脑门奋力一刀劈下。
“当”的一声,砍刀被震飞了,海景痛呼一声,双手微微发抖,虎口已被震裂,鲜血直流:“这畜生是铁打的吗?”他瞥了一眼野猪额头,只有浅浅一道白印,几乎毫发未伤,吓得他调头就跑。
铁锁柱浑身肌肉绷起,将野猪的尾巴绕过肩膀向后猛拽,可依然阻止不了蛮力惊人的野猪。野猪就这么拖着铁锁柱一起追向海景。其他的狩猎队员见状,都想下树来帮忙。铁锁柱瞪着通红的双眼,吼道:“老李来!其他人都给我呆在树上!”这野猪太厉害了,铁锁柱平生未见,如果大家都下树来,野猪调转攻击目标可就麻烦了。李连山的身手他信得过,现在的首要目的是让海景逃开,野猪刀枪不入,人多了也没用。
李连山应了一声,跳下了树,跑上前一起拽住野猪的尾巴,野猪的速度又慢了一截。海景顺着下坡跑了几十步,遇到了一棵大树,“噌噌”几下就爬了上去。野猪见海景上了树,气得直哼哼,调头想咬,可铁锁柱与李连山在感觉到野猪松劲的一瞬间就已经放手逃开了。野猪转身急追,铁锁柱与李连山跑到了树下急忙向上攀,避开了攻击。
“呼……”铁锁柱长舒一口气,总算是没有人受重伤。大家现在都在高大粗壮的参天古树上,野猪力气再大也奈何不得,只能在下面团团乱转,鼻子一抽一抽的,守着树上的人们。
“铁哥,这畜生莫不是野猪王?野猪精?咋恁地厉害?”大茂问道。
铁锁柱摇了摇头:“我也没见过。我估算的个头还是小了,没想到居然这么大,还铜头铁肩、刀枪不入。”
李连山气喘吁吁地说:“要不咱们用箭射它眼睛?眼睛应该不会那么硬吧?”
“那肯定得铁哥来,咱这些个射箭都不准呐。”大茂道。
“福昌,把射日弓系个绳扔过来!”铁锁柱喊道。
“好咧!”福昌用绳子麻利地绑紧了长弓,往铁锁柱站着的树杈上抛来。
铁锁柱一把接住,擎弓,搭箭,拉弦,瞄准。左臂托山,右膀抱婴,张弓如满月,箭去似流星,正中野猪的右眼。可众人还没来得及叫好,就看到箭支无力地落在了地上。
“真是见鬼了……”李连山倒吸一口凉气,野猪的眼睛也这么硬!
铁锁柱眉头紧蹙,心中思虑着:“这下可糟糕了,野猪被惹怒了,一直守在下面。野猪的耐性最好,绝对会与敌人斗个不死不休。”
正当众人无奈之际,却听到一声孩童的呼喊:“爹爹!”
铁锁柱心中一紧,这是儿子大墩儿的声音,采药的孩童们回来找他们了!
野猪听到了声音,立即扭头冲下了斜坡。铁锁柱吓得连忙跳下大树急追,让野猪冲到孩子们当中去那可就全完了!其他人也纷纷下了树追了过去。
大墩儿看到从远处跑过来一头巨大的野猪,当场就吓懵了。
“快跑!”铁锁柱心急如焚,他的速度根本追不上野猪。
大墩儿和其他孩子吓得边哭边跑,前头的一个孩子一不小心摔了一跤,结果绊倒了一片。
“大墩儿,往右边石头那儿跑!”铁锁柱忽然喊道。
大墩儿心中慌乱,只知道听从父亲的话,向着右方的山石跑去,野猪也拐弯追了过去。
“老铁你这个混蛋!”后面追上来的李连山破口大骂。因为石头后面不远就是悬崖,以野猪的速度,肯定得和大墩儿一起掉下去。
“我还能咋样!”铁锁柱扭头狠狠地瞪着李连山,眼睛通红通红。李连山何尝不明白,在紧要关头,铁锁柱准备牺牲自己的儿子来换取其他孩子的平安。
大墩儿跑到了石头跟前,石头有他半身那么高。他爬了上去,石头晃了一下,看来根本不稳。野猪已经距离石头不到两丈了,它的头已经低了下来,对准了大墩儿。
“大墩儿,爹爹对不住你……”铁锁柱心中默念着,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眼泪夺眶而出。
“轰”!野猪猛地撞飞了石头,大墩儿惨叫着和石头一起落下了悬崖。
野猪忽然重重往地上一坐,四腿向前绷直,使劲蹬着地面,它是想在坠落悬崖前停下来。可是,雪地偏滑,野猪用尽最大的力气仍然没停止前冲的势头,眼看着就要掉下去了,野猪精明地平展两条前腿,把鼻子往地上拱去,獠牙嵌进了土里,犁出了一条深沟,野猪终于在悬崖最边上停了下来。
“大墩儿”睁开了眼睛的铁锁柱看见野猪没坠下悬崖,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朝着野猪冲了过去。等李连山反应过来时已经拉不住他了,他这是想和野猪同归于尽!
第九十六章 祸事连生
想到儿子大墩儿白白摔下了悬崖,铁锁柱恨不能将野猪生吞活剥了。“罢,罢,罢!一起死了算了!”他冲向了悬崖边上刚刚狼狈起身的野猪。
“老铁!”李连山在后面急得大叫。
就在这紧张的时刻,抱着必死之心的铁锁柱突然听到了人世间最美妙的声音儿子大墩儿的哭声:“爹爹,呜呜……”他急忙停下了脚步,惊讶地看着一位年轻女子脚踏飞剑从悬崖下面慢慢升起,儿子大墩儿正被她双手抱着。
女子缓缓下落,将大墩儿放下。大墩儿哭着钻进了铁锁柱的怀里。铁锁柱紧紧抱着儿子,生怕再失去他。
忽然,铁锁柱松开了大墩儿,对着女子跪了下来,连磕三个响头。大墩儿、李连山,以及其他所有的孩子和狩猎队员,也都向着女子跪下磕头。在众人心目中,这个姑娘仿佛是九天下凡的仙女一般。
野猪已经站起身来,它发现刚才被自己撞下悬崖的人竟然获救了,它恼怒得直喘粗气。顿了顿蹄子,野猪低头猛地冲向了背对着它的女子。
“当心!”铁锁柱急切地喊。
“孽畜!我在这里还敢放肆!”女子厉声喝道,仿佛背后生了眼睛一样,回身顺势挥剑,仙剑划出了几道耀眼的白光,野猪突然停了下来,一动也不动。几息之后,它的脑袋上逐渐显出了横竖两道血线。待血线延伸至全身,方才还不可一世的野猪居然一下子裂成了四块,掉在了地上。喷涌而出的鲜血热气腾腾,化开了周围一大片雪,浓郁的血腥气息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众人都目瞪口呆,尖矢利刃都奈何不得的野猪竟然被一位姑娘像割豆腐一样切成了碎块!大家对眼前的这位女子充满了敬畏。
“呕”有个孩子忽然呕吐起来,野猪四分五裂的惨状有些骇人,血腥气味闻着让人难受。
“仙……姑,多谢你救了我的儿子。”铁锁柱恭敬地说。
女子一笑:“我可不是什么‘仙姑’,我只是一名修仙者。碰巧路过此处,看到你们遇到危险,所以出手相助。举手之劳而已,不必多谢。”
“姑娘说笑了,这岂是举手之劳?那野猪一身钢筋铁骨,我们二十多人都奈何不得它,姑娘真是帮了我们大忙。”李连山道。
“呵,你们惹到了一头妖兽,要是能奈何得了它才是怪事。”女子道。
“妖兽?”许多人疑惑起来,他们对妖兽一点概念都没有。
“姑娘,你说那头野猪是妖兽?我曾听闻过,妖兽神通广大,都能飞天遁地,杀人于无形之中啊。”铁锁柱做梦都没有想到这辈子居然有机会见到一头妖兽。
女子淡淡地说:“妖兽之中也有强弱之分,这头鬣鬃狂猪算是比较弱的,与八大类妖兽不可同日而语。”
李连山道:“难怪这畜生一副铁打的筋骨,原来是头妖兽!姑娘杀得好!”
女子却摇了摇头:“若非你们妄图猎它,它也不会沦落到被杀的下场。一切事情都是有因才有果。我还有事,先走了。”说罢,她御剑飞起,“唰”的一下不见了踪影。
李连山挠了挠脑袋,对铁锁柱道:“听她的意思,还是我们害了那头什么狂猪?”
铁锁柱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必在意,修仙者的想法和我们普通人大不一样,他们连饭都不用吃,哪像我们还要靠食物来维持生命。”接着,他又对身后的狩猎队员大声吩咐:“这头妖猪个头不小,收拾收拾,再打些小猎物,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山间回响起喜悦的欢呼声。
三天后,狩猎队从山中满载而归。山鸡、野兔、野鹿、獐子等等装满了一辆平板车,而另外一辆车专门用来运送裂成四半的鬣鬃狂猪。来到了燕寻村口,铁锁柱感觉到了一丝异样,平时村里人大老远看见归来的狩猎队,肯定会拉响村口大树上的那口钟,然后村民们都会热情地出门迎接,大家分肉喝酒,好不快活。可今天一直到进了村,都未发现一个人影。
狩猎队的人带着疑惑各自回家了,铁锁柱也带着三个儿子推开了自家的门。走进卧房,却看见媳妇面色蜡黄、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铁锁柱连忙抄起瓢舀了半瓢水,扶起媳妇慢慢地喂了下去。
媳妇缓缓睁开了眼,看见是铁锁柱,竟然推了他一把,有气无力地说:“快……走!闹瘟疫了……”
“瘟疫?”铁锁柱一惊,难怪外面不见人,原来都病倒了,“好端端的怎么突然闹瘟疫了?大墩儿,赶紧去邻村请赵郎中来!”
“大墩儿,别去……柱子,快带着孩子走……整座山坳……都闹瘟疫……”铁锁柱的媳妇话没说完,又昏迷了过去。
“爹爹……”几个孩子眼巴巴地望着铁锁柱。铁锁柱一咬牙:“孩子们,咱们走!去苗州给你娘请好大夫!”如果只是铁锁柱一个人,他不在乎,可现在还有三个孩子,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们染上瘟疫!
拿了些盘缠和干粮出了家门,铁锁柱发现外面已经站了许多人,都是狩猎队的。
李连山愁眉苦脸:“老铁,这……”
“正好,老李,你带着这些没病的去苗州,然后请几个好郎中来。我实在放心不下我家那口子,大墩儿他
们就拜托给你了!”铁锁柱舍不得离开病重的妻子。
李连山眼圈都红了: “你不舍得,我就舍得了吗?我还想让你带着我家那两个小子呢!”
“我也不走!”“我也是!”又有几个人说道。
“我是村长,都听我的!”铁锁柱一声怒喝,“一个个的都不走,想让燕寻村死绝吗?除了我留下,你们都给我走!”
众人都没做声。铁锁柱叹了口气:“你们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全村的病人,你们带上盘缠,领孩子们去苗州,瘟疫没有消失别让他们回来。”
“老铁,你一个人哪里忙得过来?就让我一个留下和你一起吧!”李连山道。
铁锁柱看着李连山坚定的目光,说:“好吧,我和老李留下来,其他人赶紧行动。全山坳都闹瘟疫了,你们翻飞滩山吧。赶紧都回家收拾细软,带些干粮。大茂,你负责带队。”
半个时辰之后,燕寻村没病的人一共三十个,一步三回首地离开了。
照顾病人让铁锁柱与李连山忙得不可开交,可瘟疫实在厉害,病入膏肓的村民们一个接一个撒手人寰,两人悲痛地埋葬了一人又一人。所幸,他们俩始终没有染上瘟疫。这不禁让铁锁柱有些奇怪,泛滥至整个飞滩山坳的烈性瘟疫,两个人居然半个多月都没染上身。算了算从燕寻村翻越飞滩山去苗州,往返最快也要一个多月的时间,眼见媳妇的身体每况愈下,铁锁柱日日焦急地翘首企盼着从州城来的好郎中。
这一日,他刚为媳妇熬好了米粥,忽然听见外面有一个清脆的女声喊道:“这里有人吗?”
铁锁柱立即冲出房门,却看见了一名少女,看上去年纪不大,穿着一身道袍。
看到来者并不是郎中,铁锁柱大失所望,问道:“不知姑娘有何事?这里闹瘟疫,你还是快快离开吧。”
少女灿烂地一笑:“我正是为此事而来。师父让我带这瓶药来,只需加水研磨开给病人喝下,就能痊愈。”说着,她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瓷瓶,递到了铁锁柱的手中,“这里面有十颗丹药,足以救你全村人的性命。告辞了。”言罢,少女抽出背上的仙剑御剑腾空,向着飞滩山的北麓飞去。
“呀,看不出来,这么小的年纪竟然是个道行高深的修仙者哩,真是人不可貌相。”刚走出家门的李连山惊讶道。
“还废什么话,赶紧救人吧!”铁锁柱冲回屋子找水去了。
瓷瓶中的丹药果然有效,铁锁柱的媳妇刚喝下水不到数息功夫,脸上的蜡黄色已经迅速褪去,虽然身体还是很虚弱,可铁锁柱知道瘟疫已经解了,虚弱乃是久病少食的结果,只需好好调理即可痊愈。
一瓶丹药救下了全村的人,不仅如此,邻村、近村、远村,整个飞滩山坳所有的村落都收到了少女的师父赠予的丹药,可怕的瘟疫被消灭了。铁锁柱欣喜万分,立即让李连山动身前往苗州寻找狩猎队的其他人。
全村人都得救了,却不知道恩人是谁。铁锁柱一直纳闷,少女离去时是御剑飞往飞滩山北麓,据他所知那个方向上并没有修仙宗派,那位神秘少女的师父究竟是何方神圣?“有机会一定要去找找看。”铁锁柱心想。
李连山只走了十天就与当初离开的三十人一起回来了,原来,那一行人翻山越岭、千辛万苦地到达了苗州城外之后,守城卫兵一听是躲避瘟疫而来,根本不肯开城门。在城门外熬了数日,水尽粮绝之后,众人决定一起回燕寻村,死在家中总比死在外面强。结果半路正遇上李连山,听闻瘟疫已被消除,这才加快步伐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
因为这场瘟疫,燕寻村死去了二十二人,村民们集体哭祭了一场,之后大家的生活逐渐恢复了平常,狩猎队依然半月去一次山里,只是铁锁柱心中一直有一个心愿未了去飞滩山北麓寻找救命恩人。事情搁在心里越久就越惦记,第二年暖春时节,有一日狩猎回来后,铁锁柱将狩猎队交给了李连山,自己则独自往飞滩山北而去。
飞滩山北麓悬崖峭壁众多,路十分难走,铁锁柱索性沿着山涧中的河流而行,饿了啃一口干粮和野果,渴了喝一口河水,就这样,走了大约二十多天,他来到了一处大瀑布前。
这瀑布从峭壁之上飞流直下,水流如飞龙入海,如万马奔腾,激荡起的水雾弥漫在整个山涧,道道彩虹挂在空中,甚是壮观。铁锁柱望着宏伟的瀑布,忽而瞥见在瀑布下水潭的另一边有一座小小的茅屋。
“山涧之中还有茅屋?是谁住在这里?莫不是恩人?”铁锁柱既疑惑,又激动,他连忙向茅屋跑了过去。
还没等他接近,茅屋的门忽然开了,从里面走出了两个身影。前面的一人正是那日带来丹药的少女,后面的那人铁锁柱竟也认识,赫然正是那名救下大墩儿、斩杀鬣鬃狂猪的修仙女子!
铁锁柱明白了,原来少女口中所称的“师父”就是她!对救了村民两次的大恩人,铁锁柱尊敬地伏地叩拜:“原来我一直找寻的恩人就是姑娘!救命之恩,感激不尽!”
修仙女子想起来,铁锁柱是那个狩猎队的队长,她说:“如此隐蔽之处你竟然也能找到。不过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赶快回去吧。”
铁锁柱连忙说:“承蒙姑娘两次搭救,我燕寻村全村人都没齿难忘。抱歉打扰了姑娘清修,我自当马上离开。”
此时,从草屋中传来了一阵婴孩啼哭的声音,修仙女子道:“回去之后莫要告诉别人,以后你也别再来了。”说完,她转身走进了茅屋。
“听到了吗,别再来了!”少女叮嘱了一句,也返回屋中去了。
铁锁柱深深地呼吸了一下山涧清新的空气,愿望已了,他心满意足地踏上了归程。回到燕寻村之后,他对此事只字不提,继续带领狩猎队,与全村人过着简单而快乐的生活。
可惜,生活的平静总是被一而再、再而三地打破。半年之后,燕寻村又出了一件大事:大茂家三个月前刚得的宝贝儿子,竟然被人杀了!
一大早,整个燕寻村都能清楚地听到大茂媳妇凄惨地嚎啕声,铁锁柱起初以为两口子闹别扭了,打算去劝劝,走到门前却听见了大茂的哭声。他觉得不太对劲,刚推开门,就看见大茂媳妇凄厉地哭喊:“哪个杀千刀的害我儿子!”而后直挺挺地倒在了床上,她的怀中抱着一个沾了许多血迹的襁褓。
“小翠!”大茂连忙扶起昏迷的媳妇。在丈夫的怀中,她微微睁开双眼,两滴浑浊的泪水流下,轻轻呼了一声:“大茂……”然后就侧过头去不动了。
铁锁柱急忙上前一探鼻息,许久,他深叹了一口气,轻轻拍了拍目光呆滞的大茂。由于伤心过度,小翠居然就这么去了。大茂慢慢地低下头,轻轻地抚摸着小翠的脸庞,呆呆地望着她紧闭的双眼。突然,大茂放下小翠,一头向墙上撞去,铁锁柱急忙叫道:“大茂!”可惜已经来不及了,大茂软软地倒了下去。
铁锁柱吟着泪水,拨开了血迹斑斑的襁褓,眼前的场景让他吓了一大跳:婴孩浑身苍白,面部凹陷,在脖颈处,赫然有两个血洞!大茂的儿子竟然被活活吸干了血!太惨了,竟然有人狠心对可爱的婴孩下如此毒手,铁锁柱顿时觉得毛骨悚然。燕寻村从古至今也从未发生过这样的凶案,最近似乎也没有陌生人来过村中,难道是村里人干的?铁锁柱将全村人逐个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可实在想不出善良的村民们有谁会这般残忍。
一家三条人命,铁锁柱没时间再多想了,要赶紧通知村里人。他刚要出门,与正要进来的李连山撞了个满怀。李连山问:“老铁,大茂家怎么了?”
铁锁柱一把将李连山推到门外,将门关了起来,外头已经站了许多不安的村民们。
“铁哥,大茂的儿子……死了?”福昌问道。
“什么都别问,你快去村口摇钟,让全村人都到篝火场上集合!”篝火场,是燕寻村民一起吃肉喝酒、歌舞庆祝的地方。
“铛铛铛铛铛”,急切的钟声响彻全村,不一会儿,燕寻村全部四十余户人家都集结在篝火场上。
铁锁柱大步走到场中,大声道:“我们燕寻村发生了一件从未有过的大事,大茂的儿子,昨天夜里被人杀了!”
顿时,人群一阵骚乱,一直很太平的小村竟然闹出了人命。
“而且手段极其残忍,是咬住了脖子吸干了血!现在小翠气郁而死,大茂伤心自尽,一家三口的命都没了!各位乡亲,你们最近可曾见到有陌生人来咱们村?”铁锁柱实在是不愿去怀疑善良朴实的村民们。
众人的回应让他失望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纷纷摇头。
“老铁,吸血这种事还能是人做的?莫非是啥动物?”李连山疑惑不已,许多人也随声附和,如此丧尽天良,不似人之行径。
铁锁柱却十分肯定:“绝对是人做的!昨天晚上大茂一家还好好的,在夜里有什么动物能够悄无声息地潜入大茂家中咬死婴儿,并且没弄出一丁点儿声响?别忘了,大茂家院子里还有条狗呢!”
“铁哥,会不会是妖兽?”海景忽然问道,当初他被鬣鬃狂猪追得吓破了胆,到现在提起“妖兽”两字还心有余悸。
“不可能,妖兽哪有那么容易碰上?倘若真是妖兽,大茂和小翠也活不到今天早上,别说他们家,估计全村人都得丧命。”铁锁柱分析道。
李连山抽了口旱烟:“老铁,照你这么说,如果是人,那多少也会弄出点儿动静吧?再说夜里摸进大茂家里,那条狗还不叫翻天了?”他说得也没错,有狗看着门,是人是兽都不能轻易进去。
“那、那莫不是厉鬼啊?”海景怯怯地说,自己都吓得一哆嗦。
铁锁柱把眼一瞪:“哪有厉鬼?别自己吓唬自己!肯定是人做的!既然没有看见陌生人,那就是村里的人……”
铁锁柱话没说完就被李连山打断了,他皱着眉头道:“老铁,这话可不能随便说。村里人乡里乡亲的几十年了,我头一个不信!”
铁锁柱沉默了片刻,长叹一口气:“我也不愿意相信,可是我没法不相信。这样吧,村里一共四十四户人家,每四户分为一个小组,每户出一个人守夜,四天轮一班岗。每天守夜的十一个人互相监督,千万要警惕夜里是否有陌生人或者野兽潜入咱们村。老李,你看怎么样?”
李连山磕了磕烟斗里的灰:“这个主意好,就这么办!”
第九十七章 骨灵白妖
燕寻村民们在村外山脚下安葬了大茂一家,为三人做了一大一小两座坟。
“大茂,小翠,你们一家三口在那边好好过吧……这边的仇,我一定为你们报!”铁锁柱站在坟前含泪祭拜了一番。
村民们也挨个上来敬香,每个人的眼圈都是红的,朴实热情的大茂,温柔贤淑的小翠,连同那个可爱的娃娃,就这么没了。
当夜开始,每小组都出一人守夜,十一个人在村中来回巡逻,警惕着一切可疑的事物。一夜,两夜,三夜……一个多月过去了,燕寻村的夜晚一直很安宁,于是铁锁柱将四十四户人家重新分成了四组,每夜有八个人巡逻守夜。
没想到,就在重新分组的第二天夜里,又出事了。
早上,铁锁柱刚起床披上了衣服,就听见屋后金贵家传出了凄惨的哭叫声。他立即推开门冲了出去,到了金贵家一看,铁锁柱愣住了,金贵七岁的女儿大睁着双眼仰天躺在床上,死了。她的脖子上,两个骇人的血洞格外引人注目。铁锁柱气得攥起拳头,走出门来对着陆续赶来的村民们大喊:“昨天晚上是哪几个守的夜!”
李连山惊讶得都有些结巴了:“老、老铁,是、是我带着他们几个巡逻的,可、可我们真没发现有什么异样啊,也绝对没有偷懒……”
李连山身后的另外几个人也说:“铁哥,我们真的什么都没看见!”
铁锁柱冷静地想了想,李连山和那几个巡逻的人都是老实勤勉的性格,偷懒打盹是不可能的,可究竟是什么东西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躲开巡夜的人,而后潜入金贵家杀人呢?
“我、我都说是厉鬼吧,可你们不信!”海景吓得声音颤抖。
铁锁柱叹了口气:“不管凶手是人还是兽,两次杀的都是孩子。这样,我们把全村十六岁以下的人安顿在一起,还是派八个人巡夜,另外每组再各留出两个人守着孩子们,这样四组一共就是八个人,我就不信抓不住凶手!”
全村的孩子们都被集中在铁锁柱家里,同吃同住,并且每夜都有八个大人照看着,似乎很安全。
又是一个月过去了,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可村民们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事与愿违,某天夜里,匪夷所思地又出事了。天一亮,住在一起的孩子们与看守的八个大人全都傻了眼,一个九岁的男孩又被吸干了血,死在了床上,而身旁的两个孩子却丝毫未发觉有什么异样。
这下铁锁柱可真迷惑了,难道就像海景说的,村里闹鬼了不成?燕寻村人心惶惶,已经有许多人准备离开了。铁锁柱无奈,只得决定把村中的孩子们送到别的村去。离燕寻村最近的深岚村也有数十里之遥,估计得走整整一天,因此清晨时分,大家就已经准备停当,几辆平板车上坐满了孩童,车后跟着挎着包袱的妇女与老人,燕寻村的人此番十去七八。背井离乡的滋味并不好受,回首望望熟悉的村子,许多人连声哀叹。
谁知车队刚行不久,就远远看到一大群人迎面而来,待走近一看,铁锁柱心中一沉,来的正是深岚村的人。深岚村长胡海万看到铁锁柱也吃了一惊,赶忙迎上来问道:“铁老弟,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铁锁柱答道:“村里闹杀星,专吸小孩的血,我正想把他们都送去胡老哥那里呢。”
胡海万一拍大腿:“唉呀!我们那儿也是一样,都死了好几个了!我实在没有办法,这才带着村里人想投奔你这儿呢!”说完,他郁闷地坐在地上,拿出烟杆嘬了起来。
铁锁柱长叹一声,看到胡海万时他就暗道不好,事情果然和他猜的一样。
“铁老弟,这下可怎么办?”胡海万呼出一口烟,抬头问道,“我们这可是连夜赶路过来的,也不便再回去,要不索性两村并在一起?改明儿我去请个会仙术的帮我们抓住凶手。”
胡海万的话提醒了铁锁柱,他的脑海中立即浮现出那位神秘修仙女子的身影。“我何不去求她帮忙……”他心中打定了主意。“胡老哥,你先带着两村的人一起回燕寻村住下,我去请高人。事不宜迟,我得马上走。”而后,他又嘱咐了李连山几句,独自往飞滩山北麓而去。
这一回铁锁柱可谓心急如焚,他生怕那个女子已经离开了飞滩山坳。于是他三步并作两步,日夜兼程地赶往茅屋所在的山涧。原本二十天的路程,他只用了半个月就赶到了。
远远看见茅屋的门开着,铁锁柱心定了许多。他整了整衣襟,走到了茅屋前。可茅屋中似乎没有人。
“难道真的离开了?”正当铁锁柱懊丧万分之际,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一声喝问:“你是何人?”
铁锁柱欣喜地转身,原来正是瘟疫时送丹药的少女。“姑娘,我是燕寻村长铁锁柱。”
少女一笑:“哦,原来是你啊。上次师父不是警告过你不许再来吗?趁现在师父外出未归,你还是赶紧走吧!”
铁锁柱躬身道:“姑娘,若非十万火急,我断然不会前来相扰。如今人命关天,我一定要见你师父一面。”
少女摇摇头道:“师父如今突破在即,必定无暇分心他事,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你赶紧回去,免得师父回来生气,迁怒于我。”
“姑娘,事关重大,恕难从命。姑娘大可放心,等令师回来后,我自会一力承担。”铁锁柱坚定地说。
“你如何一力承担?”空中忽然响起一道声
音。
铁锁柱抬头一看,修仙女子正缓缓从天而降,怀中抱着一个婴孩。
“师父。”少女低头恭敬地道。
铁锁柱连忙躬拜:“姑娘,我是燕寻村长铁锁柱,这次来是……”
那女子冷冷地打断:“不必多言,我已好心救你村人两次,这次不会再帮你了。辛茹,随我进来。”说完,修仙女子与少女都走进了茅屋,将门闭上。
铁锁柱并不死心,在茅屋前的空地上跪了下来。想想全村孩子将来的安危,他怎会轻言放弃?一天过去了,茅屋的门始终没有开过,铁锁柱爬上一棵树睡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又来到茅屋门前跪下。第三天,第四天……直到半个月过去了,修仙女子始终未曾出来过。
铁锁柱的心一天比一天焦虑,三个孩童死去的间隔大约都在一个多月,自己从燕寻村赶路至此已经耗去半个月,又在此处空等了半个月,再不回去,恐怕又有孩童要出事了。可即便回去了,他又能做些什么呢?想起家中的三个儿子,铁锁柱感到一阵揪心。
忽然,他想起了修仙女子怀中所抱的婴孩。他第一次来这里时,修仙女子一听到茅屋里传来的婴儿哭声,就立即走了进去,看来她应该是婴孩的母亲。想到这里,铁锁柱萌生了一个主意。
“姑娘,同为父母,原谅我救子心切,还望你可怜一下燕寻村的孩子们!”铁锁柱大声喊道。一连三遍,茅屋的门终于开了,修仙女子负手而出,淡淡地说:“你说吧,究竟有什么事?”
铁锁柱大喜,这招“亲子情深”果然有效。于是他从头说起,一五一十地叙述了飞滩山坳最近几个月发生的惨事。
修仙女子听得眉头大皱,看着铁锁柱期待的目光,她终于答应了:“既然如此,事不宜迟,速速动身!”
铁锁柱连忙起身,由于跪得太久了,他刚站起来就一个趔趄差点又倒下去。修仙女子抽出仙剑:“你走得太慢,我带你御剑飞行。”这是铁锁柱第二次看到她的仙剑了,淡黄色的光芒,十分好看。
在飞回燕寻村的途中,铁锁柱惊奇地望着下方的山林一掠而过,照这个速度用不了几个时辰就能到了。出于礼貌,铁锁柱恭敬地问:“不知姑娘尊姓大名?”
“我复姓皇甫,单名一个‘玉’字。”
“原来是皇甫姑娘。”铁锁柱点点头,牢牢记住了这个名字。
到了燕寻村,铁锁柱跳下了飞剑,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李连山,他最担心自己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又有孩童遇害。
还好,李连山向他报了平安,燕寻村以及深岚村总共数十名孩童都安然无恙。看到了铁锁柱身后的皇甫玉,李连山眼睛一亮,能轻易斩杀妖兽的修仙者,必定不惧什么厉鬼,铁锁柱消失了这么久,原来是去请这位高人了。
“不管是人是畜还是鬼,有我在都没事,就怕它不来。给我准备一间屋子,平时不许打搅我。”皇甫玉道。
“是,全凭皇甫姑娘吩咐。”铁锁柱道。
在离孩童们居住的房子不远处,铁锁柱收拾出一间房子专门供皇甫玉静修之用。虽然皇甫玉从不出屋,但她的存在让众人心中安定了许多。
一夜,两夜,一切都很平静。
第三夜,皇甫玉盘腿坐在床上闭目静修,心中暗暗思量:“在这等偏远的小村,竟然会发生如此惨绝人寰的事。妖兽之中似乎没有以吸血为生的,看样子十有**是修仙者所为。这等丧心病狂的人,其罪当诛。”忽然,她又想起半年多前那场奇怪的瘟疫,小小村落屡遭灾祸,莫非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关联?
三更时分,万籁俱寂,月亮被乌云遮掩,若隐若现。守着孩子们的大人足有十五个,房中四角点着几根蜡烛,昏黄的烛光照射着一副副酣睡的脸庞。
一个守夜的年轻人打了个哈欠,对旁边的一位中年人轻声道:“刘大哥,这么多人看着,怎么还会出事?我都有点儿不敢相信。”
中年人叹道:“上次出事守夜的人中就有我……我自己都不敢相信,八个人十六只眼睛,众目睽睽之下还死了个娃儿……”
“那一夜你们就这么一直看着?没感觉有什么不对劲?”男青年问道。
中年人想了想:“的确是一直看着的。要说有什么不对劲……就有一点,那天夜里,有一个时刻,忽然刮起了小风,吹得蜡烛忽闪忽闪的,我那阵儿感觉特别特别困,上下眼皮老打架,使劲儿睁也睁不开……后来突然又睡意全消,等精神头恢复过来,就继续看着娃子们。等天亮,才发现其中一个娃子已经被吸干了血……”
中年人说得玄乎,男青年听得打了个寒颤:“刘哥,那你说刮起小风那会儿,是不是鬼来了?先把你们迷住了,然后再吸娃子的血?”
中年人拍了下年轻人的后背:“别自己吓唬自己!我那会儿没睡熟,只是稍微打了个迷糊,才一丁点儿的工夫,再说还有其他七个人睁着眼呢……”
正说着,忽然窗户被风吹开了,凉飕飕地风刮进了屋子,蜡烛的火苗“噼啪”直跳。中年人连忙起身,用手护住火苗。年轻人又打了个哈欠:“刘哥,我怎么……怎么这么困……”话还没说完,他就靠在椅背上睡着了。不仅是年轻人,屋子里其他的人也都睡着了,就连起身护烛火的中年人也趴倒在桌子上。
不远处房中的皇甫玉猛然睁眼,心道:“来了!
”她立即冲出房门,只见漆黑如墨的夜色之中,房顶上赫然立着一个阴森的白色身影!
长长的黑发遮住了苍白的面容,一身白衣在夜风中微微飘荡,看得出,那是名女子。
皇甫玉冷笑一声:“好个女鬼,终于现形了,遇上我算你气数已尽,纳命来吧!”她一跃上了房顶,抽出仙剑晓光,沉沉夜色中多了一丝光明。
那“白衣女鬼”缓缓侧过身来,幽幽地说:“哦?你,能杀得了我吗?”
“我,杀不了你吗?”皇甫玉学着她的口气,挥剑刺向了她的咽喉。
“白衣女鬼”不躲不闪,纹丝不动。
“你还真当自己是鬼了不成……”皇甫玉心中暗道,手腕轻轻一动,剑锋抖成了一片黄光。
就在剑光即将触碰到“女鬼”咽喉的刹那,她突然抬起左手挡在了喉咙前,对着迎来黄色的剑光手指连动,一阵清脆的“叮当”声,她居然用手指轻易化解了仙剑的攻击!
皇甫玉在夜色中也看得真切,“女鬼”左手的指甲竟然有三寸来长,刚才她就是用那骇人的指甲挡开了仙剑的剑锋。
“你,值得我拔剑了。”“女鬼”的声调依然幽幽的,她从背后抽出了一柄仙剑。
女鬼的长发披至腰间,将剑套完全遮住了,所以皇甫玉起初并没发觉她背着仙剑。这柄仙剑很是独特,剑身弯弯曲曲呈蛇形,给人一种幽冷之感。惨淡的白光荧荧,与“女鬼”倒是挺相配。
看着白衣女鬼手持仙剑,皇甫玉脑海中突然想起一个名字。“白灵剑!你是‘骨灵白妖’宋心蓉?”她惊讶地问。
“女鬼”撩开了遮在面前的长发,露出一张苍白阴森的面容,凄凄地笑道:“没错,我就是宋心蓉。”
“你、你不是已经死了吗?”皇甫玉曾经听闻,“血灵黑妖”与“骨灵白妖”已被七大宗派联手追杀而死,不知为何又诡异地在此出现。
“哼,若不是七大宗派以多欺少,我与夫君又怎会惨败……当时我们是假死,却骗过了在场的所有人,呵呵呵,许多年了,我们的伤势与功力早已恢复,既然老天给我夫妻二人一个起死回生的复仇机会,我们早晚要向七大宗派讨回这笔债……”宋心蓉满面狠色,厉声说道。
皇甫玉笑了,摇头道:“就凭你?先过了我这关再说吧!”
她刚要起势攻击,却被她打断道:“慢着!我‘骨灵白妖’从不与无名之人交手。看你修为不弱,你究竟姓甚名谁,是何宗派?”
“也罢,让你死个明白。我复姓皇甫,单名玉,无宗无派!”皇甫玉施展《源影剑籍》的招式,攻向了宋心蓉。皇甫玉自信得很,宋心蓉被追杀时不过才寂灭后期,当时她早已达到大乘境界,离开太清宗外出云游去了,现在更是修炼至渡劫前期,要杀宋心蓉,简直易如反掌。
宋心蓉同样也自信满满,一来,她从未听说过皇甫玉的名号;二来,看皇甫玉最初的一招,功力也就在大乘境界,宋心蓉的邪功已经练至渡劫境界,在她看来,皇甫玉根本不是对手。
两人都以为对方远远不如自己,直到真正地交上了手,才发现对方并不是省油的灯。两人你来我往,棋逢对手,数百招过后依然不分胜负。皇甫玉一身杏黄色衣衫,宋心蓉一袭白衣,正巧两人仙剑的光芒也与衣服颜色相同。茫茫夜幕之中,只看见一黄、一白两个光团在房顶上不断地闪烁。
这么大的动静,竟然没有惊醒任何人。
“宋心蓉,我还真是小看你了,竟然能让所有人都精神恍惚,一睡不醒。难怪你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人噬血。”皇甫玉边打边道,她猜到宋心蓉必定是用了什么特殊的手段。
“我也小看你了……居然也是渡劫境界……上次为村民解毒的人,就是你吧?”宋心蓉的气息微乱,皇甫玉的修为境界大大超出了她的预料,甚至比自己还略高一筹。更何况皇甫玉施展的是太清宗的至强的《源影剑籍》,其威力足以傲视天下。千招之后,宋心蓉越来越力不从心,逐渐陷于劣势,苦于招架,无暇进攻,再这样下去,她必败无疑。
上回所谓的“瘟疫”,皇甫玉一看就知道是有人下了奇毒。若真是瘟疫,她那些丹药也治不好病。“果然,上次放毒也是你捣的鬼!”皇甫玉喝道。
宋心蓉心想:“自从上次放的毒被人化解,我就猜到附近应该有修为高深的修仙者。我之所以一个月来一次,每次杀一个孩童,就是为了引修仙者出来,却不想竟是渡劫期的高手。今日‘黑妖’不在,恋战无益,得想个办法逃脱才是……”
宋心蓉忽然向皇甫玉的面门虚晃一剑,皇甫玉退身急躲时,宋心蓉脚下一蹬,向相反的方向飞速而去,同时将白灵剑向着皇甫玉用力掷出。奇怪的是,白灵剑并没有落下,而是飘在空中继续与皇甫玉鏖斗。
难道仙剑真的通灵了不成?其实宋心蓉右手五指上缠着五根细丝,她正是通过这些细丝来控制白灵剑与皇甫玉纠缠,为自己赢得逃开的时间,等最后握拳一收,白灵剑就会立即回到她手中。
“还想逃?”皇甫玉冷哼一声,侧过身来一边与白灵剑相搏,一边迅速地追赶宋心蓉,她侧身而行的速度,居然丝毫不比宋心蓉慢。
宋心蓉见势不妙,立即收回了白灵剑,迅速御剑向北面飞去,这个紧要关头,赶快去找“血灵黑妖”万禹闲才有胜算。
第九十八章 朝露华莹
话说当初万禹闲与宋心蓉被七大宗派的高手围攻,双双深受重伤,情急之下只得用独门的闭气功法假死,从而逃过一劫。之后两人在雾凌山脉西北方寻得一片多泉水、多瀑布的清幽之地飞滩山,并于一处山洞里开始了漫长的疗伤过程。
由于两人伤势过重,因此足足用了好几年的工夫才恢复了原来的功力。为了不暴露行踪,两人都没敢再生啖孩童之血,只靠自身修炼提升境界。
时光荏苒,不知不觉又过去了二十多年,由于邪恶功法需要孩童鲜血的关系,两人修为增进缓慢。无奈,夫妻二人试用山中动物的幼崽来代替孩童,吸食其鲜血,效果斐然,两人的境界飞速提升,竟然一举突破了大乘期瓶颈,达到渡劫境界。
可是,麻烦也随之而来。万禹闲发现,动物幼崽的血并不能完全代替孩童的血,虽然迅速修炼到了渡劫期,但境界十分不稳定,境界不稳则容易走火入魔,夫妻两人时有癫狂之状。不得已,两人商议,还是要寻找孩童鲜血来稳固境界。
此时局势对二人有利:一来修仙者都以为两人已经丧命,长久以来两人又一直隐匿,即便再度作恶吸血,只要处理得当,别人也不会联想到是这两人作恶;二来飞滩山坳算得偏僻,而且村落与外界接触较少,附近又没有修仙宗派,是得天独厚的地利之便;三来两人已双双踏入渡劫境界,和当初被七大宗追杀时的寂灭后期不可同日而语。
万禹闲与宋心蓉越想越心宽,稳固境界的事迫在眉睫,夫妻二人定下了一个啖血的计划放毒。万禹闲将一种奇毒散播在飞滩山坳所有的村落之中,此毒可使大人虚弱致死,而孩童却不受影响,待各村只剩下孩童之时,即可收聚一处,以供日后吸血练功之用。
却不想,仅仅过了数日,万禹闲播下的毒竟然被人解了。因此,夫妻二人推测,飞滩山坳附近应该有修仙者存在,并且修为不低,因为奇毒的解药绝非一般修仙者能拿得出的。经过仔细寻觅,两人终于在飞滩山北麓发现了皇甫玉的茅草屋。从皇甫玉的装束看不出她是何宗派,也不确定究竟是不是她为村民们解的毒。为了避免无谓的冲突,万禹闲与宋心蓉决定,轮流去村落中吸食孩童鲜血,同时另外一人去茅屋监视皇甫玉有何动静。
果然,宋心蓉终于引出了皇甫玉,但不想皇甫玉的道行比她预计得要高得多,她唯恐失手落败,只得迅速赶去与万禹闲会合。
宋心蓉的御剑速度比皇甫玉稍慢,但她全力逃跑皇甫玉也奈何不得她。每当逼近,宋心蓉就会用她那诡异的左手展开攻击,五根三寸多长的指甲,竟然全部是黑色的,在夜色中反射着微弱的月光,皇甫玉估计那指甲上必定涂了毒,但御剑飞行时又没有其他武器可用,因此尽管穷追一路,但却对她毫无办法。
皇甫玉大约猜到,宋心蓉应该是赶去万禹闲那里,可飞行的方向居然径直指向茅屋所在,这让她心中越来越不安。难道,万禹闲就在茅屋附近?
皇甫玉的担忧终究变成了现实,宋心蓉到达茅屋所在的山涧后,忽然减缓了速度,降落了。皇甫玉也随即一跃而下,提剑在手,警惕地问宋心蓉:“要打就打,要逃就逃,逃了这么远再打,你究竟要做什么?”
宋心蓉阴阴一笑:“你不是为了保护村中孩童才来的么,那里房屋众多施展不开,这里空旷,又有瀑布美景,岂不更好?”
皇甫玉自然不信那一套,喝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万禹闲呢?”
“姑娘找我?”一个沙哑的男声忽然从茅屋中响起,皇甫玉大惊失色,她未满周岁的孩子就在茅屋之中!
“快给我出来!你把泓儿怎么样了!”皇甫玉焦急地怒吼。她一心全系在儿子身上,刚想冲进茅屋却冷不防一旁的宋心蓉对着她面部扔了一把白色药粉,被撒了个正着。
“啊”皇甫玉痛苦地大叫,眼睛如同刀割一般火辣辣地剧痛,她赶紧闭上了双眼,眼泪不停地涌出。她的鼻子也吸入了一些白色粉末,同样痛不可耐。
“这下糟了……”皇甫玉暗暗叫苦,儿子生死未卜,自己又失了明,对方还以二对一,“难道我皇甫玉要命丧于此?早知道带着赫连妹妹一起来了,也好有个照应……”
正在焦虑之中,茅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皇甫玉听见一个沉重的脚步声从里面走出,急切地喊道:“万禹闲!你把我的泓儿怎么样了!”
“哦?那个小家伙叫泓儿?嘿嘿嘿,还真是不错的名字……唔,他的血味道不错,啧啧啧。”沙哑的男声说到最后竟然还咂了咂嘴。
皇甫玉的心顿时凉透了,她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喃喃念叨着:“泓儿……我的泓儿……”
“要不是你,我们早就能痛快地喝血了!哈哈,你也真是大胆,居然敢把婴孩留给一个区区空冥境界的小丫头照顾。”万禹闲狞笑。其实也不能怪皇甫玉,她压根没想到自己的住处早已被盯上了。
她痛苦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心如刀绞,徒儿想必也遭了毒手。她后悔,真的好后悔,如果当初不和铁锁柱去燕寻村,时刻守护着自己的儿子,也就不会有这个凄惨的结局了。
“泓儿,娘不会让你白死的,这两个恶人,娘会亲手把他们杀了,给你报仇……”皇甫玉缓缓站起身来,脸色阴沉,披头散发,如同一尊煞神一般,恨恨地说:“你们,都要死……”
“我倒要看看,你用什么方法能杀死我。”万禹闲猖狂道。
皇甫玉眼睛已经看不见了,只能靠耳朵来听。她怒火满腔,只想杀戮,杀光面前的一切!抬手,起势,纵身上前,《源影剑籍》的强大威力如同大江流水,扑面而来,层层迭迭,滔滔不绝。看不见又如何?她已经进入了奇妙的入定
状态,耳朵如同夜狼听音,捕捉着每一个细小的声响,万禹闲与宋心蓉的脚步声、舞剑声、衣袖抖动声,以及风声、水声、林声,一切声音汇聚在一起,在皇甫玉心中凝成了一个清晰的场景。两个敌人身在何处、招式如何、移向哪里,都被皇甫玉听了个一清二楚。
万禹闲心中诧异,宋心蓉一把毒粉明明撒中了皇甫玉的眼睛,可她却似乎一点儿都不受影响。不仅如此,她的行动反而更迅捷了,仿佛可以猜到对手下一步的行动,剑招早已预备好,攻得两人一时手忙脚乱。
“以二敌一还如此狼狈?”万禹闲大怒,他抖擞精神,不敢再小觑失明的皇甫玉。
皇甫玉施展的是《源影剑籍》中渡劫篇的《无言剑歌》。心有所殇,默默无言。喜极怒至,泪水涟涟。她头一次感觉自己的心境与剑歌的意境如此契合,其威力自然倍增。
“天下之大,
无处可藏。
地虽广阔,
亦无可徉。
人情冷暖,
心有所殇。
嗟叹悲呼,
世事无常。
旭日永辉,
始于东方。
皓月长明,
终于西。
午昼似火,
威烈而刚。
子夜如水,
轻柔且凉。
青山巍巍,
其姿雄壮。
大江滔滔,
其势迤长。
风疾草劲,
原野无疆。
波浪滔天,
大海茫茫。
春意和暖,
百花齐放。
夏日可畏,
高照艳阳。
秋风萧瑟,
遍地白霜。
冬寒凛冽,
草木枯黄。
万物荣谢,
宇宙洪荒。
不为人生,
不为人亡。
日月昭昭,
乾坤朗朗。
默默无言,
心定方强。”
“她的境界怎么突然提升了!”万禹闲恼怒至极。
正如《无言剑歌》中的那句“心定方强”,丧子之痛,让皇甫玉的心境发生了变化,在与两人的打斗中,修为竟然不知不觉提升到了渡劫中期境界。
渡劫中期,已不是万禹闲与宋心蓉能轻易对付得了的。两人虽然都是渡劫前期,可修仙之路越到后期,每个时期的差距也就越大,何况皇甫玉正处于奇佳的状态。万禹闲一不留神,手中的仙剑黑灵剑被皇甫玉一剑击飞,他立即后撤,避开了迅猛疾烈的剑招,宋心蓉见势不妙,立即从侧方截住皇甫玉,给了万禹闲拾回仙剑的空档。
万禹闲刚捡起仙剑,忽然听到身后宋心蓉一声痛呼,转头一看,皇甫玉的剑已经刺穿了宋心蓉的左手。皇甫玉旋转剑柄,使劲一抽,宋心蓉的手掌被切断了。宋心蓉剧痛难忍,连忙向万禹闲的方向逃了过来。
宋心蓉的左手指甲也是她的一种“武器”,为了练出一只指力惊人的手,她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却不想被皇甫玉一剑斩断,只剩下半个手掌,以后别说当武器用了,就连基础的拿握动作都做不了。
万禹闲终于萌生退意,报仇心切的皇甫玉太可怕了。
可皇甫玉丝毫不给两人喘息的机会,她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瓶,仰头往嘴里一倒,顿时,她的气势又凌厉了几分。
“暴灵丹!”万禹闲脑中闪过一个词。看来,皇甫玉是非要在这里解决两人的性命不可。
“你快逃,我来缠住她!”万禹闲连忙对宋心蓉道,看宋心蓉还有些犹豫,他急得大喊,“再不逃就一个都逃不了了!”
宋心蓉闪到万禹闲背后,向他手中塞了一样东西,而后御剑而起,迅速地飞走了。
皇甫玉并未去追赶,她最恨的就是杀死了儿子的万禹闲,再说万禹闲也不会让她有机会御剑去追。
“我要将你碎尸万段!”皇甫玉恨得咬牙切齿,冲向了万禹闲。
万禹闲也大喝一声,迎了上来。两人“乒乒乓乓”打了一阵,万禹闲的仙剑又被震飞了。皇甫玉这次可不会给他拾剑的机会了,用晓光剑直指着他的心窝,步步逼近。
万禹闲没有后退,而是平静地站在原地,冷冷地注视着皇甫玉。在剑锋几乎抵到他的胸膛时,皇甫玉猛然刺出一剑,万禹闲似乎早有准备,他迅速地向右一闪,险险地避过了剑锋,剑刃划破了他的左胸,从肋下空档穿了过去,他用胳膊用力夹住仙剑,同时对着皇甫玉甩出了左手中的东西。
那是一大把暗器,全是如丝般纤细的银针,如果是白天,可以看出银针头部全都是黑色的,显然是涂过了剧毒。这把暗器正是方才宋心蓉逃走前塞在万禹闲手中的。万禹闲自知不是皇甫玉的对手,索性冒了个险,以轻伤为代价觅得一个绝佳的机会让皇甫玉中针。
在投出银针的一刹那,万禹闲的脸上露出了阴险的笑容。两人近在咫尺,那一把毒针少说也有数十根,若是躲开,就来不及抽出仙剑,如此皇甫玉也就没了兵刃;若是中了,皇甫玉必然急着运转灵力驱毒,自己就有机会逃走了。“渡劫中期又如何?吃了暴灵丹又如何?中了毒针,就别想杀得了我!”万禹闲心想。
可事情的发展偏偏与万禹闲的预料相反,皇甫玉面对万禹闲扔出的暗器,居然不躲不避,而是使劲抽回仙剑,“哧啦”一下,万禹闲的左臂与左肋都被割伤了。不过,那把银针也狠狠地扎在了皇甫玉的脸上。
“太好了,针毒虽然可解,但也要花上一阵工
夫。等她急着驱毒的时候,我就迅速捡起黑灵剑逃走……”万禹闲虽然受了伤,可喜于见到皇甫玉中针。
但他再一次猜错了,别说驱毒了,皇甫玉连脸上的针都不拔,再度挥剑斩了过来。万禹闲急忙避过剑锋,皇甫玉手腕翻转,仙剑划出一个弧度切向了万禹闲的腹部。万禹闲高高跃起,再次闪过了攻击。
皇甫玉觉得脸上一阵发麻,头变得有些晕乎乎的,她知道,这是剧毒发作的征兆。于是她抬手拽下了一把毒针。
万禹闲大笑:“哈哈,现在才拔针已经晚啦!”
皇甫玉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她拔下一把毒针之后又继续攻击。万禹闲虽然不解,但也不是特别惊慌,只要等到皇甫玉体内剧毒发作不得不运灵解毒之时,他就有机会逃跑了。
皇甫玉的脸已经逐渐肿胀起来,针眼里不断有脓血流出,模样甚是骇人,但她的挥剑速度与威力却丝毫未减,万禹闲的身上被划出了道道伤口,可惜都不重。不过这也让万禹闲心中没了底,眼前这个面目可怕的疯狂女人根本不顾自己已经中毒。她心神入定,儿子惨死令她悲痛欲绝,一心只想复仇,其他的一切都毫不在乎。
万禹闲没了仙剑,无法硬接,只得躲避,好在他身法足够敏捷,皇甫玉一时半会儿也重伤不了他。
皇甫玉久攻无果,忽然扬手将拔下的毒针掷向了万禹闲。万禹闲大吃一惊,他忘记了毒针被拔下后就一直捏在皇甫玉手里。他急忙弯腰躲避,可还是有几根毒针扎在了额头上。
“糟糕!”万禹闲心慌之间发现皇甫玉的仙剑正由下至上削向自己的面门,只得急急地向左侧偏头,又晚了一步,晓光剑一下子切掉了他的右耳。万禹闲痛得龇牙咧嘴,捂住了伤口。皇甫玉根本不给他丝毫喘息的机会,一步上前,左手食、中两指并拢,狠狠地插进了万禹闲因疼痛而闭紧的右眼,双指微曲,猛地向外一勾,竟把眼珠给生生拉了出来!
短短数息之间,万禹闲失去了一耳一眼,强烈的痛楚让他大吼了一声,看来此番他必死无疑!
皇甫玉正要一剑刺穿万禹闲的心窝,忽然听见背后轻微地利器破空声。“不好,有暗器!她急忙侧过身来,用仙剑舞出一道剑幕,一阵“叮当”声过后,又是一把银针掉了满地。
“禹闲!”来者一声呼喊,扶住了血流满面的万禹闲,原来是已经逃走的宋心蓉去而复返!
“你回来得正好,省得我再去找你。今夜你夫妻二人就一并去见阎王吧!”皇甫玉寒声凌厉。
“你怎么又回来了!快走!这个疯女人为了报仇什么都不顾了!”万禹闲急切呼喊。
宋心蓉却不应声,而是将黑灵剑塞到了万禹闲手中。她刚才未曾逃远就悄悄折回,而后趁着皇甫玉攻击万禹闲时捡回了震飞的仙剑。
“她的暴灵丹快失效了,又中了毒,你我以二敌一,必然能赢。”宋心蓉道。
话音刚落,皇甫玉忽然身躯轻颤,脑袋一阵晕眩,软绵绵地坐了下去。
宋心蓉得意地笑道:“你看。”
万禹闲恨恨地说:“这个疯婆娘,竟敢用手挖我的眼睛,看我怎么收拾她!”说罢,他抬起一脚踢翻了皇甫玉,然后踏在她的胸口,狞笑了一声:“心蓉,你说我先割她的鼻子好还是先割舌头好?”
宋心蓉还未张嘴,忽然空中传来一道声音:“你胆敢动她一根指头,我必让你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
万禹闲与宋心蓉吓了一跳,抬头一看,不远处的天空中正有一个光影闪耀。
仙剑!那无疑是一柄仙剑的光芒!“快走!”万禹闲急忙御剑腾空,飞速逃逸。他可不敢再冒险了,听来者的口气似乎是个高手,若真如此,自己和宋心蓉的命可就没了!
须臾,闪烁的光点逐渐清晰,那是一柄散发着淡红色光芒的仙剑。仙剑缓缓下落,一位身姿轻盈的女子从剑上跃下,蹲下身来仔细看了看已经昏迷的皇甫玉。
“出手居然如此恶毒……”女子自言自语。她取下了肩上斜挎的小箱子,从中取出了一个小纸包,展开后,轻轻抖出一些粉末在皇甫玉的脸上,然后又拿出一个小瓶,倒出一颗丹药塞入她的口中。
女子抬头看了看四周,发现了瀑布旁的茅屋。她将皇甫玉背起,送进了茅屋之中。在跨入房门的一刹那,她被眼前凄惨的场景吓了一跳,而后又连连摇头,叹道:“早知道那两人如此邪恶,就不该让他们逃走……可怜了这个娃娃,这么小就夭折了,唉……”她将皇甫玉放在床上,然后把婴儿与小徒弟的尸首挪到茅屋后面,用仙剑连挥,挖出了一大一小两个坑,将两具尸首掩埋了。
皇甫玉昏迷了整整两日,在这期间,神秘女子一直悉心地照料着她。女子似乎对医术十分精通,用了数种药粉敷在皇甫玉的脸上。第三天清晨,当皇甫玉缓缓睁开双眼时,她脸上的肿胀已经完全消了,就连被白色毒粉撒中的双眼也恢复了正常。
“你醒啦。”桌旁的女子问道。
皇甫玉细细打量,这女子的容貌甚是姣美,还有一种独特的高雅气质。
“多谢姑娘搭救之恩。”皇甫玉轻轻颔首以示谢意。
“无妨。当日伤你之人颇为毒辣,若非遇到我你可就麻烦了。我一时不忍,对你出手相救,已经违背了当初定下的规矩。没想到你竟是太清宗门人,我已经取了你身上的三颗大还丹以作救命的报答。既然你醒了,我就告辞了。”女子说话的口气有点儿生硬,说完之后便起身走出了茅屋。
皇甫玉脑中忽然灵光一现,想起了一个名字,连忙冲屋外喊问:“你是‘朝露华莹’花逸琴?”
“呵呵呵……”一阵清脆的笑声回荡在空中。
第九十九章 碎神金枪
十九年前,与万禹闲、宋心蓉的一战之中,皇甫玉升入了渡劫中期。而当时还是渡劫前期的万禹闲,如今竟然只用了区区数十招就击伤了皇甫玉。
皇甫玉捂住了右肩的伤口,惊讶又忿恨地问:“渡劫后期!”
“错,渡劫中期,不过,比你要强!”万禹闲也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十九年前两人交手时,皇甫玉脸上已经被宋心蓉撒了一把白色毒粉,闭着眼睛,又披头散发,活像一个疯子,所以刚才万禹闲没有认出她来。现在发现皇甫玉就是当初伤他一耳、一眼的“疯女人”,他恨不得一口水活吞了皇甫玉。
他再度举剑攻向了皇甫玉,皇甫玉右肩受伤使剑不便,只得一边苦力招架一边向后退。赫连馨刚刚拾起仙剑,连忙斜冲过来拦阻,万禹闲以一敌二却丝毫不乱,三柄仙剑剑声霍霍、剑影连连,三色光芒交相闪现。万禹闲果然强劲,竟逐渐占据了优势,皇甫玉与赫连馨明显捉襟见肘。
“杀死她们两个为我的眼睛和耳朵报仇,再干掉剩下几个取得木灵珠,哦对,还有那绿发青年身上的宝甲……这次真是不枉我等了他们半个多月……”万禹闲边打边在心里盘算着,他压根没把另外几人放在眼里。
皇甫玉被万禹闲狠狠一脚踹在腹部,喉咙一咸吐出一口血。眼见黑灵剑斩向她的脖颈,赫连馨伸剑上挑,不料万禹闲却是虚晃一招,下斩后缩变为直刺,直冲皇甫玉的心窝而去。“受死吧!”万禹闲狞笑。
赫连馨急得用左手一把攥住黑灵剑的剑身,“哧啦”一下,黑灵剑轻易地就划破了她的手掌,前进的势头丝毫不减。
皇甫玉眼见着黑色的剑锋逼近自己的胸口,自知已经躲闪不及,索性闭上了双眼,心中忽然闪过那个可爱婴孩的面容。“泓儿……”她嘴唇微动,喃喃自语。
突然,一道金光闪过,随即“叮”的一声脆响,一道身影闪现在皇甫玉身旁。
皇甫玉并没有等到想象中的剧痛,惊讶地睁开眼睛,却看见一柄金色的长枪横在自己的胸前,万禹闲的黑灵剑锋正抵在长枪的枪尖上。
一身金衣的嘲风轻抖手腕,长枪挑开了黑灵剑,他缓步走到皇甫玉身前,对万禹闲冷冷地说:“跟我打!”
万禹闲惊讶地望着嘲风,心想:“知道我的实力还来寻死不成?”嘲风的长枪散发着金色光芒,他不由得多打量了几眼。
嘲风将金色长枪杵在了地上,铿然作响。这柄长枪名为“鳌龙碎神枪”,约有丈许,前段枪刃部分足有一尺来长,枪尖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着亮光。枪杆上有一条龙形纹饰盘旋而上,枪刃正是吐自龙吞口。威风凛凛的鳌龙碎神枪,一身金光的嘲风,显得那么气宇不凡。
“仙……枪?”万禹闲从未见过除了仙剑以外的武器还能发光,一时间想不出该怎么叫。
嘲风根本不理睬万禹闲,双手握枪对着万禹闲戳去,同时还向上挑,万禹闲连忙往后大跳避过枪尖。嘲风一枪挑空,顺势跃起,将长枪像使棒一样狠狠地砸下。长枪势大力沉,万禹闲不敢用剑去挡,侧转身体又后跳了一小步。嘲风这枪砸在了地上,“轰隆”一声巨响,碎石四散而飞,地面竟被砸出一道深沟。
万禹闲吃了一惊,想不到这个装扮怪异的青年力气竟如此之大,断然不能与其硬拼。
苗昊商与姜桓谷已经退到了远处,赫连馨也搀着皇甫玉躲到了一边,他们四人都很好奇,想看看嘲风是如何使枪的。
嘲风轻轻一提,长枪出了深沟,他随即左手握杆一记横抡,枪杆扫向万禹闲的膝盖。万禹闲高高跳起,向着嘲风刺剑而来。嘲风将长枪收回,向上又是一挑,长约丈许的碎神枪竟然被他使得丝毫不失巧劲。
万禹闲在空中不便躲闪,只得将剑招改为下斩,剑与枪相碰之后,他借力翻腾,落在了一旁。还未等他站稳,嘲风右手接过枪杆,手腕翻转,枪尖又斜斜地划了过来。
万禹闲无处躲避,只得挥剑迎上,可剑偏柔,枪偏刚,如果硬碰硬,他根本不是嘲风的对手。剑身碰到枪杆的一瞬间,万禹闲立即感到枪劲之大,他连忙顺势收剑,否则仙剑十有**要被砸落。收剑后他立即向后仰倒,险险地避开了枪尖。
明眼人都看得出,万禹闲处于劣势。嘲风的枪法让众人大开了眼界,尤其是苗昊商与姜桓谷,更是对嘲风钦佩不已。嘲风的每次攻击都力抵万钧,招式动作很大,与苗昊商所使的重剑剑招有些许相同,可是他出招、变招、连招的速度明显更快,快到让姜桓谷都望尘莫及,姜桓谷也没有想到,嘲风竟然可以将一杆长枪挥舞得比自己使剑还要轻巧迅捷。
让万禹闲郁闷的是,他在不断的跳挪腾闪,而嘲风自交手开始就几乎没怎么挪过步,怪只能怪枪比剑长太多了。嘲风将长枪舞得如巨龙出海,枪在他的手里仿佛有了灵性,划出一道道金光,轻易地挡住了万禹闲为数不多的反攻剑招。
“这小子是什么境界?难道是渡劫后期不成?”万禹闲心中忿忿地想。他起初看到嘲风惹眼的装束,还以为是个实力不强、喜爱招摇的家伙,没想到竟然如此厉害。还有一点让万禹闲更加疑惑,难道眼前这个神秘的绿发青年已经创出了练枪的修仙功法?要不怎么会如此强劲?
嘲风忽然一跃而起,双手反握长枪向下扎来,万禹闲退身避开,长枪一下扎进了岩石的缝隙之中。万禹闲大喜,拔枪势必要耽误一点儿时间,这正是他反攻的最佳时机,他立即一个箭步冲向了下落的嘲风。
不想,嘲风却丝毫没有拔枪的意思。空中的他向下猛坠,枪杆被压成了弧形,而后又以可怕的速度绷直,将嘲风带起,他于空中横摆身躯,顺着反弹之势,迅疾的旋踢重重地踢中了万禹闲的耳朵。
万禹闲顿时觉得脑袋“嗡”的一下,嘲风这一脚又快又狠,把他给踢懵了。
嘲风在空中旋了一圈之后,潇洒地落在地上,轻轻用力拽出枪头,大喝一声:“龙闪晶光刺!”只见他右手握住枪杆的最末端向后收势蓄力,然后弓步上前,迅疾地将长枪向前猛推,枪尖竟然化出许多枪影,碎神枪的光芒在刹那间大盛,炫目闪耀的金光如同水晶一般,在空中凝结成一个扇形袭向了万禹闲。
万禹闲吓了一大跳,硬挨如此威猛可怕的招数估计不死也是重伤,好在此招只有胸膛的高度,他一跃而起,避过了枪影。
可他高兴得太早了,嘲风只是手腕轻轻一转,横过来的扇形枪影竟然旋转了起来,形成了一个大圆。万禹闲急了,空中翻身,用黑灵剑舞出一片剑幕去挡,“叮叮当当”一阵密集的交鸣声后,黑灵剑竟然被金光搅碎,只剩一个光秃秃的剑柄还握在万禹闲手中。
“不”万禹闲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落在了漫天的枪影之中,只听“扑哧扑哧”一阵乱响,金色的枪芒之中带出了些许红色,大片飞溅的鲜血向后方喷洒而出。
嘲风猛然拉枪收势,长枪挥旋甩掉了滴滴血迹,重新杵在了脚边。碎裂的尸块与骨头“噼里啪啦”地下落,黑色的布片漫天飞舞。“骨灵黑妖”万禹闲,这一回再也无法假死了,真真切切地被扎成了碎片。
嘲风冷哼一声,收了鳌龙碎神枪,转过身来。皇甫玉等四人都目瞪口呆,好可怕的招式,好凌厉的枪法,好强劲的嘲风!
苗昊商与姜桓谷曾经听卢海龙描述过火云洞之行龙族三兄弟的恐怖招式,正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一直不太言语的嘲风终于显露出其威猛的一面,龙族,果然强大得可怕!
“嘲风兄,你实在太厉害了!”苗昊商“啪啪”地鼓起了掌。
嘲风眉头微皱:“是他狂妄自大,还妄图夺我的龙鳞甲,实乃自寻死路!”
皇甫玉走过来,对嘲风略略颔首:“多谢嘲风兄救命之恩,还为我报了杀子之仇。”
嘲风却淡淡地笑了笑:“我只是看在卢海龙让给我龙族一个进入木叶洞名额的份上,才救你的性命。至于你的仇恨,于我无关。”而后,他对众人略一拱手:“各位,告辞。”言罢,嘲风腾空而起,向着西方疾速飞走了。
皇甫玉一声轻叹,嘲风说得没错,如果不是卢海龙事先拜托过龙族,万禹闲又先对嘲风出手偷袭,嘲风又何必要帮助她,何况在木叶洞中她还曾经挑拨过嘲风的是非。自从失去儿子之后,皇甫玉觉得自己的心性变了许多。
“姐姐,你没事吧?”赫连馨关切地询问。
皇甫玉摆了摆手,忽然想起一件事,问众人道:“木灵珠,究竟是什么东西?”
三人都没有回答。
皇甫玉皱起眉头看着赫连馨:“连你也要瞒我?”
赫连馨欲言又止,心中矛盾重重,不知道是该说还是不该说。
看到她这副为难的样子,苗昊商与姜桓谷相视一眼,各自心中有数,赫连馨肯定是得到了木灵珠。
“皇甫道友,我可以告诉你木灵珠的事,不过有两个条件。”姜桓谷忽然道。
“什么条件?”
“第一,你不能告诉其他人;第二,你绝对不许抢夺我们的木灵珠。”
皇甫玉想了想,答应了:“好!估计木灵珠也是极为珍贵的东西,我保证不会告诉其他人。至于第二点,呵,好歹我从前也是太清宗的,岂会见到珍宝就起贪念?你也太小觑我皇甫玉了。”
“不是我小觑你,只是木灵珠一定比你想象的要珍贵许多。”姜桓谷微微一笑,然后将木灵珠的秘密和盘托出。
皇甫玉听完先是一惊,而后一笑:“难怪你们开始都不肯说。”她望了赫连馨一眼,“也罢,绝世仙剑,有缘者得之,只能说我运气不好。妹妹,姐姐预祝你夺剑成功。”
“姐姐……”赫连馨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皇甫玉与她相伴多年,两人形影不离,虽不是亲生姐妹,可胜似姐妹。她为了木灵珠如此揣测提防皇甫玉,心里实在是有些过意不去。
“好了,不必说了。万禹闲终于死了,他是我一个隐藏多年的心结。现在可好,一身轻松,有没有绝世仙剑我已经不在乎了,修仙成也好,败也罢,只要尽了力,结果并不重要。”皇甫玉轻轻拍了拍赫连馨的肩膀安慰道。
赫连馨点点头,又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连忙道:“对了,为何万禹闲会知道木灵珠的事?”
苗昊商道:“我也正在思考这个问题。我们五人刚刚从木叶洞中出来就遇到了万禹闲,泄露秘密的人肯定不在我们之中。想必是进入火云洞与金戈洞的十个人中有人泄露的吧?”
皇甫玉分析道:“龙族之人断然不会,否则万禹闲也不会与嘲风起冲突。卢海龙肯定不会,孟凡涛老奸巨猾,也不会做这种傻事。贝元开、贝元闭兄弟两个本就是贼,精明得很,也不太可能。莫非,是薛月霖泄露的秘密?”
苗昊商摇了摇头:“这等重要的秘密,任谁也不会轻易告诉别人。在火云洞中,老卢破了南斗六芒阵,肯定获得了火灵珠,我和姜胖与他关系这么好,他都只字未提。我估计是谁无意中说走了嘴,要么就是万禹闲曾经去过北斗洞或者中斗洞,获悉了五行灵珠的秘密。”
“北斗七星绢与中斗三星绢始终找寻不到,的确有这个可能。”赫连馨道。
皇甫玉忽然眉头大皱:“不对,我们忽略了一个重点,万禹闲即便是知道了五行灵珠的秘密,他又怎么会知道木叶洞的具体位置呢?”
皇甫玉的话像锤子一样重重地敲在了众人心头。
“姐姐,你是
怀疑……卢海龙?”赫连馨瞪大了眼睛。
的确,东斗五星绢的事只有寥寥几人知晓,如果不是知道木叶洞所在的人泄露的秘密,万禹闲怎么可能找得到这里?
“不,不可能!”苗昊商第一个不信,“老卢他怎么会做这种傻事?泄露秘密给一个大恶人,然后让他对同宗的人不利?”
皇甫玉摇摇头:“我没说是他。知道木叶洞具体位置的人,除了他,还有另外一个人:太清宗主李原啸。”
“啊?”这下三人一齐张大了嘴巴。
“我曾听卢海龙说过,东斗五星绢是李原啸找到的。火云洞、金戈洞的位置所在,也都是他与李原啸一同商议得出的结果。而木叶洞根本就是李原啸亲自发现的。从眼下的情况来看,最可疑的就是他了。”皇甫玉解释道。
“不会吧……他可是太清宗主,为何要这么做?”姜桓谷不太相信。
“我也不愿意相信,可是除了他我想不到其他人。也许,他找到了东斗五星绢,却没有机会得到绝世仙剑,所以心生嫉妒?”皇甫玉揣测。
“他都有承影剑了,还会觊觎其他绝世仙剑?再说,他曾经把七……总之,我不相信是他。”苗昊商差点儿脱口而出七星剑的秘密,忽然想起卢海龙“不许告诉他人”的叮嘱,连忙改了口。
皇甫玉惊讶地说:“七星剑也是李原啸找到的?他这个太清宗主,当得还真是出色啊……那看来应该不是他泄露的秘密。”
苗昊商舒了口气:“原来七星剑的事,你们都知道了啊。”
赫连馨笑道:“卢海龙当初在火云洞中就曾对我们许诺过,以后会将七星剑借给我们参悟剑意。好了,既然猜不出是谁就别猜了,反正妄图夺木灵珠的万禹闲已经死了。我们回去吧。”
于是,四人御剑腾空而起,向着天道山的方向飞去。
“姐姐,你究竟是怎么和万禹闲结的仇?”路上,赫连馨忍不住问道。
皇甫玉轻叹一声:“妹妹应该记得二十多年前,我曾经与你分别了几年时间吧?”
“当然记得。姐姐当初突然不辞而别,只留了一张字条,说是有要事离开,还不让我去寻你。”
皇甫玉凄婉地讲述起来:“那是去见我的心上人最后一面。后来我发现自己怀上了孩子,于是就在亢龙郡飞滩山坳中隐居,还收了一个散修者为徒。十月怀胎后临盆,生了一个儿子,取名‘孤泓’。不想后来却被万禹闲吸干了血,夭折了。我正是丧子之后才进入渡劫中期,万禹闲残掉的一眼一耳,都是被我所伤。”
“为何说‘最后一面’?姐姐的心上人逝世了吗?”赫连馨问道。
皇甫玉摇了摇头:“他,渡劫成功,武破虚空而去了。”
赫连馨不忍见皇甫玉如此惆怅,安慰道:“姐姐,你一定也能渡劫成功的。”
“皇甫道友,接着。”姜桓谷忽然抛过来一个绿色珠子。
皇甫玉一把抓住:“这难道是木灵珠?”
“没错。这一颗木灵珠就让给你吧。”
“为何?”皇甫玉不解。
姜桓谷微微一笑,道出了原因:“之前我向你提出两点要求,你在知晓了木灵珠的珍贵之后,也没有出尔反尔,此为信;你与赫连道友多年姐妹情深,此为义;事隔近二十年,从你说话的语气与神态来看,你仍然深深思念着心上人与夭折的儿子,此为情。如此一个有信、有义、有情之人,送你一颗木灵珠又有何妨?”
“你将木灵珠让给我,那你自己呢?你难道不想得到绝世仙剑了吗?”
“当然想。不过别担心,我不只有一颗木灵珠,嘿嘿。”说到这儿,姜桓谷得意地笑出了声。
苗昊商惊讶地问:“你在木叶洞中过了两关?”
姜桓谷摸了摸光头:“不好意思,你猜错了,是三关。”
“什么?”苗昊商的双眼顿时瞪得如铜铃一般。
“我在最后一关的迷阵中,走到最后遇到了三位星君,分别是第一关的延生星君、第二关的护命星君以及第四关的和阳星君。他们每人给了我一颗木灵珠之后,我才被传到了洞口。”姜桓谷道。
回想了一下木叶洞五关的考验,苗昊商道:“那你是抽签抽中,猜骰子点数猜中,还用《华灵剑法》打败了星君?你这是什么运气啊?太不公平了!我只在最后一关费尽周折,钻了不知道多少山洞,才遇到了最后一位总监星君。”
“我也不知道,既然看见延生星君与护命星君,前两关应该是中了。第四关纯属运气好,我学的是《枝灵剑法》,抽到的是《叶灵剑法》,我没有击败星君,只是撑过了二十五招而已。”姜桓谷道。
“哪里只有第四关运气好,分明是一直运气都很好!那第三关时,是赫连道友喝到了‘如日中天’午辰茶?”苗昊商问道。
“是的。我品茶时就觉得茶香浓厚,喝下后全身都有种温润和暖之感,所以当时我猜测自己应该是中了。果然,在最后一关迷阵之末,我遇到了蓝衣的集福星君,给了我一颗木灵珠。”赫连馨道。
苗昊商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轻声地自言自语:“果真这么巧么?每一关都有人过?”
皇甫玉得到了一颗木灵珠,心情好了许多。她听到了苗昊商的话,笑道:“不用想了,玄玉剑仙自有他的用意。我们此行四人,带回了全部五颗木灵珠,真是可喜可贺啊。”
“也是。最郁闷的应该是嘲风,空手而回。”苗昊商笑道。
“错了,应该是万禹闲,不但空手,还回不去了。”连一向不苟言笑的赫连馨也打起趣来。
四人一路有说有笑,不知不觉,天道山进入了眼帘之中。
第一百章 贼影难寻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自从赤日、太清、夜离三大宗主离开后,光兴王燕光羽就下令四处搜捕那个敢用火浣布冒充五斗星绢的盗墓贼骆怀良。慕州的三位家主几乎翻遍了本城每一寸土地,都没有找到他的影子。也是,一个小小的盗墓贼,用假的五斗星绢骗取了数万两白银,当然不会傻到一直留在慕州等待事情败露。
三大家族送的贺礼原本都足以让燕光羽欣喜万分,可结果却是镜里看花、水中望月,还让他在三大宗主面前丢尽了脸,他气得牙根直痒,不仅在潜龙郡内四处彻查,还拜托骧龙郡平豫王郑祥南、腾龙郡宁晋王孟相武一起寻找。只是青龙大陆如此广阔,要找区区一个小贼,谈何容易。
燕王府的大公子燕浩雷、二公子燕浩雳负责在潜龙郡南北两部分寻找骆怀良,顺便查探五斗星绢的线索。北斗七星绢与东斗五星绢的现世乃是秘密,因此人们都以为仍然有三块星绢尚未寻得。
这一日中午,燕浩雷正坐在潜龙郡和州的“留客居”酒楼内,看着外面纷飞的雪景,慢慢地品着温热的当地名酒雪冰潮。和州乃是潜龙郡北部的一座大城,“留客居”是城内最奢华的酒楼。在和州逗留期间,燕浩雷喜爱到此饮酒,每次来都是霸道地包下整个酒楼。人们知道他是光兴王府的大公子,不敢惹他动怒,只要看见他的身影就立即纷纷结账走人。素闻燕浩雷脾气暴躁,人们甚至连“留客居”前面的路都不敢走。
可今天,偏偏就有一个人,敢来骚扰燕浩雷。燕浩雷正在惬意之时,忽然听见楼下嘈杂起来。他来到窗边向下一看,一个身着青衫的男子正被自家侍卫往酒楼外推搡。那人口中叫道:“快让我进去,我有要事禀报燕公子!”
侍卫厉声喝道:“燕公子正在品酒休息,没空见你!再不走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燕浩雷冷哼一声:“哪个不长眼的家伙,不知道我喝酒时最讨厌被人打搅吗?扫了本公子的酒兴,定要你脑袋搬家!”
那人抬头仰望,看到了窗边的燕浩雷,连忙高声喊道:“燕公子,我确有要事禀报!等听完之后,您再决定要不要砍我的脑袋!”
见此人如此执着,燕浩雷吩咐侍卫:“既然如此,就放他进来吧。如果胆敢欺骗我,定斩不饶!”
侍卫松了手,让开了。男子整了整衣襟,大步跨入了“留客居”,上了二楼,来到燕浩雷桌旁,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拜见燕公子。”
燕浩雷放下空杯,提壶满上,头也不抬地问:“你是何人?找我何事?”
“我叫车仲行,区区和州的一个小吏。我听闻燕公子来和州是为了寻找五斗星绢的线索,我也正是为了此事而来。”
燕浩雷闻言,抬头看了看车仲行,一副尖嘴猴腮的模样,实在不像老实人。“那你可是找到了五斗星绢的线索?”
车仲行答道:“的确如此。燕公子,你可知和州此地有一处大型的交易市集?市集就在城南的顺天府里举行,每月十五日召开,至十七日结束。昨天正好是十五,我也去市集逛了逛,却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人,正在卖一样奇怪的东西。”
燕浩雷有些好奇:“哦?”
“这个市集所卖的大多都是一些珍稀的矿物、药材以及兵刃、衣甲等等,因此吸引了许多铸剑师、医者还有名门贵族前往。我昨日琢磨着为小儿买一柄上等的剑器,就去了顺天府。
顺天府是和州城主特别分拨的一处楼宇,专供市集交易而用。楼宇一共五层,其中第一层、第二层是卖草药的,第三层、第四层是卖矿物的,而第五层则是卖兵刃和甲胄的地方。我那天逛到五层,正在仔细挑选剑器时,忽然看见旁边蹲着一个老头儿,面前摆着一个箱子。我看那箱子外观颇为精美,就问他里面盛的什么,他说是一块五斗星绢!”
“什么?”燕浩雷吃了一惊,“是真的还是假的?”父王被火浣布给骗得不轻,他当然不敢轻易相信。
车仲行道:“那老头说是货真价实,但是不买的话就不让看……”
燕浩雷焦急地打断道:“那你买下来看看就是咯,不论真假我都会给你钱的啊!”
“燕公子,不是我不想买,实在是那老头儿开价太高,他张口就要我十万两白银,我哪里拿得出啊……”车仲行无奈地苦着脸。
“十万两?”燕浩雷夸张地叫道,“他穷疯了是不是!走,赶紧带我去看看!”虽然不知道真伪,可有一丝线索也要去充分地发掘,他打定主意,宁肯遇错,也不放过。
“好咧!”车仲行兴高采烈地在前面引路。他这次来禀报纯粹是为了巴结燕浩雷,和州小吏他早就做腻了,正巧燕浩雷停留在此的期间他遇到了卖绢的老头。如果星绢是假的,没他什么事;如果是真的那他可是大功一件,从此平步青云是板上钉钉了。
顺天府,原来是和州最大的酒楼,后来老板突然猝死,生意就倒了。和州城主强行征了这个酒楼,改成了交易的市集。这个繁茂的大市集也是和州长久繁荣的一个原因。
还未到顺天府的门口,就能远远地闻到一股草药味。
说来有趣,越是珍稀的草药,气味就越是刺鼻。按人们的理解,那是吸取天地菁华量多所致。闻到这股有些呛人的气味,燕浩雷微微皱起了眉头。
进了顺天府之后,卖药的小摊摆满了大堂,卖主们看到燕浩雷衣着光鲜,身后又跟着一群侍卫,猜到他应该是个富家子弟,连忙热情地向他兜售自己的药物。燕浩雷仿佛很是厌恶,看都没看一眼就径直上了二楼。
“又是个目中无人的家伙……”不少人撇着嘴,在心中暗暗嘀咕。
顺天府的底下两层虽然都是卖草药的,但是也有低档、高档之分。要想在顺天府里摆摊,必须经过和州商会的批准,而商会会长就是城主的亲弟弟。每次交易结束,和州商会都要抽取卖家利润的十分之一作为税收。十分之一可不是个小数目,顺天府硕大无比,能容下好几百个摊位,售卖的货物也要经过和州商会的严格把关,非珍品不可来此贩卖。来此的买主中有不少是慕名而来的达官显贵、富甲一方之人,出手自然阔绰。因此,顺天府市集十分之一的税收,是商会的主要钱财来源之一。
第二层售卖的药材明显比第一层的要珍贵许多,卖主们也不像第一层的那样热情。反正稀有的药材终归罕见,卖主们都摆出一副爱买不买的模样。燕浩雷更是懒得搭理他们,二层的药味比一层还要厉害,他赶紧捂着鼻子上了第三层。三、四两层卖的都是各种矿物,这儿是许多铸剑师喜欢来的地方。
来到了第五层,摊位明显少了很多,相反客人却是最多的一层。每个摊位前都挤了一堆人,尤其是卖剑器的摊位。青龙大陆的百姓崇尚剑风,有地位的人即便不会使剑也要佩上一柄以示身份。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唯独有一个角落冷冷清清。车仲行正引着燕浩雷往这个方向走。角落里有一位老者独自坐着,悠哉地喝着热茶,在他面前的地上,有一个小巧玲珑的木箱,木箱上雕龙刻凤,精美绝伦。
“就是这里。”车仲行指着木箱道。
燕浩雷先仔细打量了一下那位老者,虽然须发皆白但是脸色红润,身形略显富态,身上厚厚的棉衣都由绸缎包起,上身还套着一个皮马夹,给人感觉不似寻常百姓。这样的装束在卖家之中显得格格不入。
老者放下茶杯,抬头望了一眼,懒洋洋地说:“你又来啦,这位是?”
“这位乃是光兴王府的燕大公子。”车仲行介绍道。
老者吃惊不小,连忙站起身来,深鞠一躬,道:“原来是燕公子,失敬,失敬,老朽姓鲁名大海。”
燕浩雷点点头,直奔主题:“你这木箱里装的是五斗星绢之一?”
“正是。燕公子可有兴趣?”
“听说你开价五万两?”
鲁大海连忙摆手:“岂敢岂敢,那是开给别人的价。燕公子要是看上了,我自当双手奉上。”
燕浩雷淡淡一笑:“不用,即便我是燕王府的人,也不能坏了此处的规矩。再说,我像是付不起钱的人吗?”说罢,他向后一摆手道:“小四,付钱!”他身后的侍从之一走上前,拿出了厚厚一沓银票。
“真不用那么多。不瞒燕公子,我这块绢也是从别人那里花了五千两买来的,您若实在要给,就给我五千两本钱吧。”鲁大海道。
燕浩雷一下子笑出了声:“五千两买来五万两卖?你这也忒黑了点儿吧?”
鲁大海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门:“做生意不都这么一回事儿嘛,让燕公子见笑了。”
不料燕浩雷忽然吸了口气,板起面孔斥道:“五千两就能买到五斗星绢?你糊弄谁呢!”
这可把鲁大海吓了一跳,连忙又鞠躬又作揖:“燕公子莫要着急,此事状况有些复杂,容我详细说明。
我并非和州人,我在和州东北的沽州开了一间赌坊。前些日子忽然来了一个外地的年轻人,出手颇为阔绰,连续几天豪赌,大把大把地输钱,可他毫不在乎。这样富庶的年轻人可不多见,我就派人盯梢了一番,却发现他在一间妓院暂住,并且包下了沽州有名的花魁娘子。
这人在我看来是块大大的肥肉,正巧他喜赌,白日里来我这里豪赌,晚上就回妓院风流快活。一直这样过了几日,有一天傍晚算账,他应付给我两千两白银,但他说第二天再付。由于他一直付钱很痛快,我就破例让他赊了一回账。第二天他来了,到了傍晚又输了两千两,但还是没付钱,说是第三天付。我害怕第三天他脚底抹油溜了,就派人偷偷跟着他,眼看着他进了妓院,并无逃走的迹象。第三天,他果真来了,又输了三千两。这次我可不让他再继续赊账了,可是他却告诉我说,他的银票在三天前都被老鸨串通花魁娘子偷了!身上只剩下了两千两。
我当然不肯放过他,最后他就拿出了一块绢布,说用这个抵偿剩下的五千两。我问他什么绢布竟然如此之贵,他偷偷告诉我说,那就是五斗星绢之一。这不就等于是我花了五千两买来的吗?”
鲁大海一口气说清了事情的原委。燕浩雷点点头:“那你可曾辨认过真伪?莫要被他骗了。”
鲁大海赔笑道:“当然
,当然。拿到白绢之后,我用匕首划过,用力撕过,用火烧过,果真是划而不破、撕而不裂、焚而不燃,乃是货真价实的一块五斗星绢!”
有了燕光羽的前车之鉴,燕浩雷依然不敢相信:“让我看看!”
鲁大海连忙打开箱子,小心翼翼地捧起叠得四四方方的白绢,递到了燕浩雷的手上。
燕浩雷轻轻一摸,顿时心里凉了半截。燕王府的那几块火浣布他曾经亲手摸过,眼前的这块白绢与那几块的触感一模一样。
“你被骗了,这是假的。”燕浩雷将白绢向着鲁大海的胸口一扔。
鲁大海吃惊不小,将信将疑地问:“燕公子,此话怎讲?您大可亲自检测试一试啊!”
“不用试了,这不是五斗星绢,只是一块火浣布罢了。火浣布同样坚韧,你被骗了。”燕浩雷十分失望,“走!”
车仲行急得一跺脚,看了看鲁大海,转身追了上去讨好道:“燕公子……”
“火浣布?”鲁大海将手中的白绢翻过来覆过去地看了半天,他从未见过火浣布,是真是假他也搞不清楚。
正在纳闷时,燕浩雷忽然去而复返,来到摊位前问他:“你可知卖你白绢的年轻人叫什么名字?”
鲁大海摇了摇头:“没问过,不知道。”
“那他的长相是不是獐头鼠目,身材瘦小?”
“对对对,身板又瘦又小,还有点儿贼眉鼠眼。”
“他现在在哪?”燕浩雷几乎可以确定,那个年轻人就是骆怀良无疑。
“他卖给我白绢之后,就离开了沽州,不知道去哪里了。”鲁大海心中暗暗叫苦,若白绢真是燕浩雷所说火浣布,那充其量值个一千多两白银,他花费了五千两,可是赔大发了。其实人的思想在贪欲面前会变得很奇怪,骆怀良之前在鲁大海的赌坊随意挥霍的钱财总数,远远超过了五千两,实际上鲁大海并没有亏,只是少赚了而已,可他却不这么认为,在他看来,该得的没得到,那就是亏。
“看来还要去那个妓院问问……”燕浩雷心想。而后,他命令鲁大海:“你赶紧收拾东西随我上路,我们立即去一趟沽州!”
“是!”鲁大海丝毫不敢怠慢,跟随燕浩雷一行人离开了顺天府。
在去沽州的路上,马车中的燕浩雷询问鲁大海:“我尚有一事不解。你得了白绢之后,怎么没想着去和哪个修仙宗派交换些灵丹妙药?”
鲁大海却显得很是惊讶:“灵丹妙药对我有什么用?我一不打仗、二不修仙,什么救命医伤的珍奇丹药,对我来说可是一点儿用都没有。”
“灵丹妙药岂止是救命医伤这么简单?有的丹药可以强健体魄,延长数十年的寿命,对我们普通人来说可是梦寐以求的东西。”燕浩雷估摸着鲁大海应该不知道某些丹药的珍贵程度。
“啊?还能延长寿命?”燕浩雷想得没错,鲁大海果然对珍贵丹药的功效不甚了解,“附近没有大的修仙宗派,再说我这五斗星绢还是个冒牌货,看来我是没希望得到延命的丹药喽。”他遗憾地慨叹。
“帮我找到那个年轻人,我自有重赏。”燕浩雷道。
沽州离和州并不远,傍晚左右,他们到达了目的地。鲁大海在前面引着马车在城内穿梭,最终停在了一座富丽堂皇的楼宇之前。
门上匾额分明写着:“烟雨楼”。门前一群衣服颜色各异、浓妆艳抹的姑娘在迎客。看到马车中走出的燕浩雷着装华丽,立即迎了上来。要搁在平时,燕浩雷肯定搂几个姑娘进去喝花酒,可如今追寻骆怀良的下落要紧。
喝退了姑娘们,燕浩雷告诉了老鸨自己的身份。老鸨连忙将贵客迎进了门,倒酒上菜,不在话下。而后,燕浩雷点名要花魁娘子陪酒。不一会儿,从楼上走下了一位花枝招展的女子,相貌虽然美艳,但杏眼流转,举手投足之间,淫邪之气显露无遗。
酒过三杯,燕浩雷说明了来意,询问了骆怀良的去向,可是花魁娘子与老鸨都不清楚。这也难怪,她们这一行日日迎接南来北往的客,她们的眼里只有客人的钱囊。来这里的人也都是花钱找乐子的,金钱买卖,毫无情谊可言。正所谓:
夜里恩爱如夫妻,
天亮行同陌路人。
金银财宝囊中进,
匆匆情谊不留痕。
富时笑迎酒肉香,
穷时冷脸扫出门。
烟花女子逢场戏,
牵肠挂肚徒伤神。
燕浩雷打听骆怀良的去向未果,不免有些失望。此时,妓院里的一个小厮倒是说出了一个重要的讯息:有一天早上,他曾看见骆怀良背着包袱,出了沽州城西门。
燕浩雷起初欣喜,之后仔细一想又犯了愁。沽州西边的州城数不胜数,如何知道骆怀良去了哪个?而且,还有一点让燕浩雷百思不得其解,由于火浣布十分少见,所以价值不菲。骆怀良卖出的火浣布加上鲁大海的那一块一共是五块了,其总价值少说也有五千两白银,而且还是有价无市的局面。骆怀良区区一个盗墓小贼,究竟是从何处弄来这么多稀有的火浣布?
第一百零一章 文武古墓
正在燕浩雷束手无策之时,他手下的一位家丁倒是出了一个主意。骆怀良无妻无子,钱财挥霍一空,要想维持生计,必定会重操旧业,再去盗墓。沽州往西虽然州城不少,但好在都在光兴王的势力范围之内。再往西的升龙郡如今已是妖兽的地盘,估计骆怀良也没胆子去。如此一来,只需彻查沽州以西全部的州城、村庄,一定会找到骆怀良的踪迹。
燕浩雷听了频频点头,这的确是眼下最有效的方法。既然骆怀良才离开沽州不久,那么事不宜迟,应当立即展开搜索,以免他再辗转往其他方向而去。
光兴王大公子的命令一出,沽州以西所有的州城城主都不敢怠慢,彻查城内所有客栈、酒楼、妓院、赌坊等地方,除此之外还另派人去搜寻州城附近的村镇,寻找一个身材瘦小、尖嘴猴腮之人的下落。
可惜,这一切都是徒劳。骆怀良哪里有钱再去享乐的场所?他现在正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满是积雪的山路之上,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半个潜龙郡都在寻找的目标。
随着一声声“咯吱”响,积雪被骆怀良踩出了一个一个深深的脚印。向前望,雪覆满山,在阳光的照射下甚觉刺眼;向后看,只有一行足迹蜿蜒。“这天,还真是冷啊……”他深吸了一口寒冷的空气,继续低头向山上走去。
雪如此之厚,骆怀良那“听音探墓”的本领无从施展,好在他早有准备。他边走边向山路右侧张望,仿佛在寻找着什么。
“啊!是这儿!”骆怀良忽然轻呼一声,面露喜色。在前面不远处,有一块青色的石头,露出雪面几寸,石头顶上有三个白点。他绕过石头之后,向右走离了山路。
那青石上的白点是骆怀良以前留下的记号,遇石,右转。
这片并不是山路的斜坡有些陡峭,但对身材轻巧的骆怀良来说没有什么影响,他几乎是一路小跑,沿着斜坡转到山后去了。
走了约有十几里路,雪中又露出一块青石,这次青石表面只有两个白点了。骆怀良绕过巨石之后又转向山上。这里就更陡了,他只得弓起身子,手脚并用,抓住树干或者巨石慢慢向上攀爬。
又过了半个时辰,他爬到了一块山岩旁边。山岩突出雪面,上面有一个清晰的白点。
骆怀良气喘吁吁地坐在山岩上,打开背上的包袱,拿出一块干粮啃了起来。口干难以下咽,他随意抓起一把雪塞进嘴里,激冷的刺激在口中化作一道清凉流入腹中。“那个老婆子心肠还真狠……那婆娘也是,明明偷了我的钱还不肯承认,果然‘最毒妇人心’呐……”想着在妓院里的遭遇,他口中咒骂着,起身向山岩的右方走去。
走了大约一刻,远处出现了一根突兀从雪中冒出的竹竿。看到竹竿,骆怀良的眼神中流露出掩饰不住的欣喜,他快步走到竹竿前,从包袱中拿出一个小铲,在竹竿后面三步左右的地方,开始奋力地铲起雪来。随着铁铲挥舞,雪花扬撒,很快,棕黄色的地面显露出来。骆怀良换了个方向,向前挖去,清理出了一小块空地,而后拔起身后的竹竿,使劲往空地上一捅,“哗啦”一下,地面凹陷,露出了一个黑幽幽的洞口。
从包袱中取出一块破布,从旁边的树上折下一根树枝,缠在上面,又从包袱里拿出一个葫芦,把里面装着的油浇在破布上,用火折子点燃,一个火把做好了。骆怀良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扶着洞壁,慢慢地钻了进去。
这个洞是他以前挖的盗墓洞。之所以留下记号,是因为这个墓穴与以往所盗的其他墓穴大不相同。从前所盗之墓,埋葬的大多都是逝去的达官显贵。骆怀良盗墓多年,颇有经验,一般建有明显坟茔的墓主,充其量也就是个下等富裕之人,而真正大富大贵的,无一不是埋在深山老林的地下,并且外面不留一丝痕迹,这是为了防止盗墓贼的光顾。这种富贵人的墓穴必定很大很复杂,要有足够的空间放置豪华的棺椁以及大量的陪葬品。空间大了,在其上地表走路时的声音就会不同。骆怀良的听力极其灵敏,哪怕是在地下两丈之深的墓穴,也能被他从脚步声中辨认出来。
……
这是几个月之前的事了。
骆怀良偶经这片山地,略通风水的他发现,山巅附近应是一块不错的宝地,于是他寻了一条路线攀爬上来。当时乃是盛夏,地表并无积雪。他在这块地方走了几圈,还不时用竹竿敲打地面,但结果令他很失望,他没有听到地下墓穴的回声。
不死心的骆怀良索性重重地跺踏地面,在即将放弃之时,他的耳朵终于捕捉到了一阵极其轻微的回音。他大喜过望,一般人连普通墓穴的回音都听不出,而骆怀良却可以轻易听见,而这次用力踩踏的回音尚且如此之轻,估计墓穴的深度少说也有三、四丈。能埋这么深的墓穴,恐怕不简单。
骆怀良立即开始挖掘盗墓洞,日以继夜地挖了足足三日,这座埋藏在地下四丈的墓穴才露出了表面的青砖。可本应该欣喜若狂的骆怀良此时却傻了眼青砖的砖缝都用灰浆抹死了,仅凭手中的小铲根本就掘不开。
骆怀良眼睛一转,想到了办法。他爬出了盗墓洞,砍了些树枝搭在洞口,又覆上了薄薄的一层土。遮掩完毕后,他迅速下了山,赶去了最近的小镇,找石匠买了锤子和凿子。
青砖再牢固,也经不住锤子和凿子的敲打。骆怀良不敢在白天凿墓,担心凿声会引来上山砍柴、打猎的人。于是,白天他就在山下城里的客栈中睡觉,入夜后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摸上山来,一点一点的凿那青砖。
又凿了三日,骆怀良终于凿穿了墓穴的穹顶。将穹顶破开一个一人大小的洞之后,他纵身钻了进去。
一进墓穴,他就感到有些异样,深埋在地下的墓穴,按理来说应该有一股强烈的霉味才对,可这个墓穴中的空气却很清新,就仿佛雨后一般。担心有什么机关,骆怀良一手拿着火把,一手用竹竿不断敲打着前方的地面与两侧的墙壁。所幸,他并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令他惊讶的是,这个墓穴居然路径曲折,拐来拐去,望不到底。越是复杂的墓,就越可能有珍贵的陪葬品,他怀着激动的心情,往墓穴深处走去。
转过一个急弯后,骆怀良大吃一惊,顿时被眼前的场景吓得魂飞魄散,他居然看到了远处黑暗中有两个模糊的人影!
那两个人是谁?莫非别的盗墓贼?不可能,骆怀良一连凿了三夜才进的墓穴,怎么可能有人捷足先登呢?那难不成是墓主?更不可能,那两个人影分明是站着的!
“莫不是……野鬼?”脑中闪过这个念头之后,骆怀良吓出了一身冷汗,盗墓这么多年,还真的活见鬼了不成?
一般人早就吓得落荒而逃了,可骆怀良毕竟长年盗墓,胆量比平常人要大许多,在对金银财宝贪念的驱使下,他定了定神,颤巍巍地喊了一声:“前面的是何人?”
颤抖的声音在墓穴中回荡,可那两道人影却毫无反应。骆怀良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发现那两道身影一直纹丝不动,不似活物。
“难道是墓主为了吓唬盗墓的人,故弄玄虚?”骆怀良心中猜测。由于离得太远,实在看不清楚,于是他举着火把慢慢前行。靠近之后,他终于看清了那两道身影的真面目。
原来,是两座栩栩如生的石雕!
石雕的大小与真人无异,脸庞、神态、身姿、装束都可谓是惟妙惟肖,难怪在远处误看成两个活人。
心定之后,骆怀良反而饶有兴致地观察起石雕来。
右边的这座雕像是一个身披甲胄之人,甲胄上覆盖着的铜片都被细致地雕琢出来。此人头带战盔,盔尖的缨束、身后的披风都向后飘荡着,盔下是一张横眉怒目的刚毅脸庞,显露出无比的威严。他的左手握住了腰间的剑鞘,右手正拔剑而出,双脚开立,分明是一位正要奋勇杀敌的将军形象!
骆怀良一边看,一边不断地咂着嘴,从这座雕像的精工细作程度就能知晓其价值一定不菲,只是雕像太大了,又与墓穴的侧墙连成了一体,实在不便搬运,否则,他肯定要将其掘走卖了发一笔大财。
看完了右边的雕像,骆怀良的视线又落在了另一座雕像上。与右边威武的将军截然不同,左边的这座雕的乃是一位儒雅的文人。他头带一顶官帽,颌下留着一缕长须,眉头微蹙,紧紧地盯着左手拿着的书卷,右手则捏着一杆笔,仿佛正在书卷上写着什么。借着火光,骆怀良看到书上果真刻了几行字,但他大字不识几个,也就认得其中有一个“人”字。
“左文右武,这墓主还挺讲究哩!”连骆怀良这样的粗人都看明白了,一文一武两边而立,那当中守着的肯定就是墓主棺椁所在的墓室。
骆怀良瞥了吓自己一跳的两座雕像最后一眼,继续向前走去。可没走几步,他就愣住了。墓穴竟然走到头了。
尽头是一堵墙,并没有预想中的墓室与棺椁。“这是怎么回事?”骆怀良心有不甘,费尽功夫才发现的墓穴,竟然是个空墓!难道说墓主还没死,只是事先建好了墓穴?不像,哪有建好墓穴不留入口,还把青砖缝隙抹死密封的道理。“肯定有什么机关……”他口中嘟囔着,走到墙壁跟前。
墙壁上倒不是空空如也,而是浮雕了一座大门。有门楣、门扇、门槛、门环,俨然一副大户人家的派头。门,是否意味着后面有东西?可门是雕出来的,怎么能进得去呢?骆怀良急了,用手一寸一寸的触摸着墙壁,希望能找到什么机关。
果然,昏暗的光线下,视觉不如触觉好使。这么仔细地一摸,还真被他摸出点儿门道来。在左右两片门扇的当中,骆怀良摸到了一条极其难以察觉的细缝,乍一看根本看不出来。这不就是门缝吗?他心中的希望又重新燃起,墙壁有缝,还正好是门缝的位置,看来必定有机关!
可机关在哪儿呢?骆怀良将火把凑近,仔细地观察着。从上至下看了一遍,什么都没发现,最终,他的目光停在了两个门环上面。
要进别人的家门,肯定要先敲门环,可是这两个门环是刻在墙上的,无从敲起。他用手摸了摸门环,没发觉有什么异样之处。
“可恶!大不了,我把墙给凿穿了!”骆怀良心中焦躁,拿出锤子与凿子,对准门扇当中的缝隙,狠狠一锤砸了下去。顿时,他的手被震麻了,连凿子都掉在了地上,可墙壁上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这破墙还真硬!”骆怀良甩着发麻的胳膊抱怨道。可话音刚落,他就发觉出了一丝异样:右边的那个门环,好像与刚才有些不同。
他连忙举起火把,仔细盯着那个门环。在门环当中,竟然露出一条短短的黑缝。
这个缝隙与门缝相比略粗,但还不到两分,不仔细看很难发觉。他用手指摸了摸,从缝隙中又掉出了些许灰尘,而缝隙竟然又变长了少许!
这下骆怀良可明白了,原来缝隙已经刻意用灰填住,刚才他凿墙的那一下,震掉了一些灰,所以才露出了这个隐秘的缝隙。可现在总不能指望凿墙能震掉全部的灰,手头又没有合适的工具,他又犯愁了。算算时间,天快亮了,他只得暂时放弃,返回自己凿开的入口处,灭了火把,用挠钩爬出墓穴,重新遮掩住洞口,借着晨曦的亮光下山回到了城中。
骆怀良没有去客栈休息,他心中惦记着墓穴中的珍宝,哪里还睡得着。他直接去买了几根针和毛笔,返回了墓穴中。由于天已经大亮,这次进入墓穴前,他还特地将盗墓洞口用树枝盖住。
迫不及待地来到墓穴最深处的墙壁前,骆怀良用针插进了门环上的缝隙,开始一点一点地向外挑灰,同时还用毛笔轻轻刷着缝隙周围。
不久之后,一个扁长的环缝显露在眼前。“这是什么意思?”骆怀良轻轻按了按环缝中的部分,似乎有一丝松动,可使劲一按,又推不动了。于是,他又拿出凿子和锤子,对准这个位置用力一凿,“噗”的一声,环缝当中的部分竟然被推到墙里面,不见了,只留下了一个扁形的小洞。“这又是什么意思?”他百思不得其解。他觉得自己正在一步步逼近谜题的真相,可就是抓不住它。
抠摸了半天,骆怀良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既然右边的门环有玄机,那左边的应该也有。他索性不用针和毛笔了,直接对准相应的位置一锤凿了下去。又是“噗”的一声,左边的门环中也露出了一个小洞,不过与右边那个不同的是,这个小洞的形状是圆的。
骆怀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仰头望着那两个小洞发呆。费尽心思,发现了这两个小洞,却不知道是用来干什么的。失望感充满了他的内心,几天积攒下来的疲倦席卷而来,他仰躺在了地上。
就是这么一躺,却为一筹莫展的骆怀良打开了一扇门。他仰倒的过程中,无意瞥见了那两座雕像的背影。两座雕像一文一武,一官一将;两个小洞一左一右,一圆一扁……原本已经闭上了眼睛的骆怀良忽然一个激灵,脑中冒出了一个念头:“莫非是……”
他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冲到了文官雕像面前,轻轻地拽了一下雕像右手捏着的毛笔,结果令他大喜,果然如他所想,毛笔是活动的!他使劲一抽,抽出了整支毛笔,又来到武将雕像面前,抽出了他手中的长剑。
拿着这两样东西回到了石壁前,他将毛笔插进了左门环的圆形小洞,将长剑插进了右门环的扁形小洞,一推到底之后,“咔嚓”,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而后便是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声,眼前的石壁,沿着那道门缝,缓缓地向两边挪开了!
石壁后面露出了一条漆黑的甬道,骆怀良深吸一口气,举着火把走了进去。甬道不长,很快就将他引到了一个墓室之中。墓室的当中是一座石做的棺椁,其他什么都没有。
并没有发现预想中的金银珠宝,骆怀良不禁大失所望,有棺又有椁的石头棺材,可不是轻易能打得开的。再说,也没听说过将陪葬品一同置于棺材中的做法。
骆怀良举起火把绕着棺椁走了半圈,竟然又被他发现了一样东西。
棺椁的后面,有一个小小的石台,台子上放着一个铜箱。“莫不是珠宝?”骆怀良大喜,连忙打开了箱盖,顿时,耀眼的光芒从箱中冒出。
他定睛一看,箱中竟然放着两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一颗发黄光,一颗发白光。“日月同辉!”骆怀良惊呼一声。这两颗夜明珠乃是传说中的极品珍宝,一般的夜明珠也就在夜晚发出淡淡荧光,而这两颗夜明珠发出的光芒白日都可见!黄色的“日珠”产于山中岩心,白色的“月珠”得于海底珠贝,由于两珠偶被一人所得,又大小相当,故得名“日月同辉”。之后,两颗夜明珠数易其主,最终销声匿迹,原来竟是藏于这个墓穴之中!
“发财了,发财了!哈哈哈!”骆怀良大笑道。他刚伸手想拿,却如同被蛇咬了一般猛然缩回了手,一道火光凭空在箱中燃起,正是这道突兀的火焰,烧伤了他的手。“啊……!”他顾不得手上疼痛,更担心的是两颗夜明珠被火烧坏。
火烧了一会儿,又自行熄灭了,让骆怀良稍感心安的是,两颗夜明珠仍然珠圆玉润、晶莹光洁。这次他不敢再轻易下手了,用一块汗巾轻轻垂下,试试那个奇异的火焰还会不会冒出来。果然,汗巾还未触到夜明珠就忽然燃烧了起来,他赶紧丢掉了。
“这是个什么机关?”骆怀良吃惊不已,自发冒火的机关,他生平未见,也闻所未闻。
夜明珠暂时拿不得,他又开始仔细端详起箱中的情况来。不得不说,骆怀良虽然是一介粗人,总是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但他的心思却是十分缜密。这也难怪,盗墓这一行,就是盗墓贼与墓主人的一场斗智,没有超出常人的头脑与注意力,又怎能在这一行上吃得开呢?
经过一番仔细的观察过后,骆怀良又发现了箱中的两个不同寻常之处。
第一百零二章 中斗宝绢
说起这铜箱中的不同寻常之处,除却忽然冒出的神秘火焰之外,骆怀良一共发现了两点。
第一,铜箱的四壁、底面甚至箱盖内面,都贴了一层白布。起初骆怀良没太在意,以为只是为了箱中美观,现在却发现了蹊跷之处能将手烧伤的火焰,居然没有烧着这些白布,甚至连一丝黑灰都没有留下,四壁的白布仍然洁白如初。
第二,“日月同辉”两颗夜明珠摆放的位置有些怪异,按理来说,这等奇珍异宝,应该放在箱底正中才对。可实际上两颗夜明珠却分别放在箱内靠近两壁的两个底托之上,两个底托之间则平展着一块白绢。箱中如此奇怪的摆设给骆怀良一个感觉,那两颗夜明珠仿佛只是陪衬,正一左一右映照着当中的白绢。
由于白绢和箱底的白布贴放在一起,故而骆怀良之前没有发现这块白绢。经仔细观察,白绢比白布更加细密、更有光泽。他心中“咯噔”一下,可能白绢上原来放着什么更加珍奇的宝贝,在他之前已经被别人捷足先登取走了?不过这也奇怪,那个拿走宝贝的人是如何应付神秘火焰的?又为何不顺便取走“日月同辉”?思虑之后,骆怀良否定了自己的猜测。那么剩下的只有一种可能:更加珍奇的宝贝,就是这块平铺的白绢本身!
白绢,看样子类似丝绸,但又不太一样。光凭眼看,骆怀良实在想不出其珍贵之处。想想一块白绢居然比“日月同辉”还要珍贵,他不禁又怀疑起这种可能来。
“嗨,就算猜中了又有什么用?先想想怎么取出来才是真的!”骆怀良心道。
看着铜箱,他忽然灵机一动,既然取不出来,那干脆倒转铜箱,让它自己掉出来。可结果又让他失望了,铜箱仿佛在石台上生了根,任凭他使尽力气,依然纹丝不动。
这可如何是好?一个时辰,两个时辰,骆怀良用尽了各种方法,都取不出箱中的白绢与两颗夜明珠,反而急出一身大汗。
“罢罢罢,看来我是无福消受了!”他长叹一口气,打算放弃了。不过,铜箱内壁的白布既然不怕火烧,想来也不是凡物,于是他试着揭下白布。这次成功了,除了箱底的那块白布碰不到之外,四壁和箱盖的白布都被他揭了下来。
骆怀良取下白布之后就出了墓穴,沿途做下了记号,回客栈去了。他用火烧过白布,果然点不燃。另外,白布还极其坚韧,他认不出是由何种材料织成,所以还特意去请教过布坊的掌柜,但掌柜也说不出。
由于不知道具体的价值,骆怀良怀着试试看的心情去了当铺,看当铺收不收这种不怕火烧的白布。当铺的老掌柜见多识广,认出了白布的原料乃是火浣丝,骆怀良一听,大喜过望,连忙将白布收起,不愿典当,一心只想日后能卖个好价钱。
而这五块白布,正是后来被骆怀良用作冒充五斗星绢大赚了一笔的五块火浣布!
……
半年后的如今,骆怀良重新来到了墓穴中。当初他听说了五斗星绢的消息之后,萌发了两个念头:一是可以利用火浣布冒个险,冒充五斗星绢卖给别人。起初他曾想去修仙宗派换些延命的丹药,可又担心被修仙者识破,所以他将目标定在了富裕人家。后来他接连卖了四块给慕州的两位家主,最后一块则用于抵偿欠下鲁大海的赌债;二是他认定墓穴铜箱中的那块白绢必定不简单。现在他身无分文,自然而然地想到了那块白绢与“日月同辉”。这次他下定了决心,若是取不出白绢与夜明珠,就把石台给凿了,连铜箱一起带走。
他熟门熟路地走到了墓室之中,铜箱上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尘。他轻轻打开箱盖,结果却令他瞠目结舌箱中的两颗夜明珠连同白绢统统不见了!
这下骆怀良可纳闷了,他自认为墓穴的入口隐蔽得很好,再说墓穴的位置十分偏僻,位于升龙郡与潜龙郡交界处的眺晚山群中一座不起眼的山头附近,离山路很远,平时鲜有人至,应该不会有人发现这个墓穴才对。即便发现了,他又是如何取走箱中之物的呢?想着,他摇了摇头,不太相信是有人取走了珍宝,可铜箱分明还在,箱中的宝贝难道自己消失了不成?
不管怎样,他发大财的希望破灭了。唯一的收获就是箱底那块火浣布可以取出来了,可火浣布怎能与价值连城的“日月同辉”相比呢?更何况,他一直怀疑,那块不见的白绢就是五斗星绢其中之一!
骆怀良大失所望,懊丧不已,早知如此,半年前就应该把石台给凿了。长吁短叹许久之后,他拿着最后一块火浣布下了山,往城中走去。“毕竟聊胜于无嘛……”路上,骆怀良自我安慰,“好在五斗星绢仍然有三块下落不明,我还可以用它再冒充一次,嘿嘿……”想着,他笑出了声。
最终他的如意算盘还是落空了,刚走入城门,他就被揪住了,送到了燕浩雷那里。燕浩雷威逼恐吓,问出了火浣布的出处。骆怀良撒了个谎,隐瞒了“日月同辉”与神秘白绢的事,只交代说铜箱中是空的,因为他怕燕浩雷
逼问他那些宝贝的下落。燕浩雷也派了人去骆怀良所说的墓穴中查探,与他交代的情况一样。因此,骆怀良只被燕浩雷当作了一个胆大包天的盗墓贼,送到了父亲燕光羽处。正是由于此人,燕光羽才在三大宗主面前丢尽了脸面,他将怒火全部倾泻在了骆怀良的身上,其凄惨的下场,自然不必多说。
……
再说太清宗一行四人回到了天道山之后,满怀期待的卢海龙与李原啸连忙将他们迎进道德殿的一间房内,详细询问了木叶洞之行的情况。得知四人竟带回了全部五颗木灵珠,卢海龙大喜过望。去掉皇甫玉与赫连馨的两颗木灵珠,加上自己的那颗火灵珠,太清宗已有四颗五行灵珠了。其实严格来讲,皇甫玉与赫连馨也算是太清宗这一方的人。
太清宗大乘中期高手有史冲寅与柳茵茵夫妻二人,大乘后期高手有苗昊商与姜桓谷二人,加上卢海龙、皇甫玉、赫连馨三位渡劫期的高手,一共是七人。若想一起去术藏宫,只差最后一颗五行灵珠了。
接着,卢海龙又道出已获得北斗七星绢的好消息,这更让苗昊商等人激动不已。本宗的高手们哪怕最终只从术藏宫得回一柄绝世仙剑,太清宗就可以凭借三柄绝世仙剑的优势稳稳地坐上修仙界第一大宗的宝座!
不过也有令人担心的消息,血灵黑妖万禹闲的莫名出现与身死,骨灵白妖宋心蓉的不知所踪对太清宗来说是个隐忧,毕竟宋心蓉没有看到是嘲风杀死了万禹闲,她只会归咎于太清宗的头上。得知万禹闲已经是渡劫中期境界,卢海龙诧异不已,瞬间,他脑中闪过许多想法,并一一讲述出来。
万禹闲修仙速度极快,想必宋心蓉的修为也差不了多少,渡劫中期,可不是眼下太清宗里的弟子能应付得了的。嘲风能数枪杀得万禹闲尸骨无存,看来他的修为比渡劫中期还要高。那是什么境界?渡劫后期?剑仙?不对,龙族根本不能修仙。在弄清楚神秘的修妖功法之前,卢海龙只得以“妖仙”来称呼龙族的修为境界。
众人听了卢海龙的话,心中的喜悦逐渐平息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忧虑。皇甫玉与赫连馨都在太清宗还好,倘若高手们前去术藏宫期间,宋心蓉杀上门来,那后果不堪设想,恐怕等众人回来,太清宗都要被夷平了。可一时之间,众人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
几天后的一个清晨,忽然有人来报,太清宗外,一名金发、金衣的青年求见。
“囚牛兄,果然是你,快请进!”卢海龙大步跨出山门,将囚牛请进了太清宗,并派人叫来了皇甫玉、赫连馨、苗昊商、姜桓谷以及李原啸。
进了道德殿,囚牛与众人分别行了礼。大家坐定之后,卢海龙开口道:“囚牛兄,上次汉州一别,已过去快四个月了,别来无恙吧?前些日子的木叶洞之行多亏令弟嘲风照应,并为我修仙界除去了败类万禹闲,卢某感激不尽。”
囚牛淡淡一笑:“卢兄客气了。嘲风的名额都是得益于贵宗馈赠,洞中经历我已听他说过,哪有照应一说。至于洞口忽然跳出来拦路的傻冒,那是他惹怒了嘲风,咎由自取,不必言谢。此次我来贵宗,是有一个好消息要带给你们。”
“哦?”卢海龙眉毛一抬,心中已然有数。
囚牛捋了一下两鬓的长发:“前不久,我们又找到了一块五斗星绢。”
“啊,中斗三星绢也找到了!”苗昊商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而后被姜桓谷狠狠地瞪了一眼。
“呵,如此说来,北斗七星绢也已经现世了?”聪慧的囚牛一听便猜到了。
卢海龙笑道:“的确如此,北斗七星绢在极其偶然的情况下,被李宗主得到了。不过这个消息并没有散播开去,还请囚牛兄为我宗保密。”他并不担心,龙族的信誉他信得过。
囚牛点了点头,拿出了一块白绢:“恭喜贵宗,这等重要的秘密,我自然会守口如瓶。言归正传,我们找到五斗星绢时并不知道是哪一块,所以我把它带来了,还请卢兄度灵看看,中斗三星洞在何处。”
卢海龙接过白绢,果然是五斗星绢的触感。他迫不及待地将白绢铺在桌上,单掌度灵其中,顿时,棕色的光芒乍现,白绢上显出了道道线条。
撤手,众人围拢上来仔细观看。
与其他四块五斗星绢如出一辙,最上方是中斗三星图案,下书一个大大的“土”字。“土”字左下是地图,右边赋诗一首:
“中斗三星灿,
土稷洞中探。
若非大乘者,
入洞命皆散。”
右下落款“沧海 元思明”。
“果然,沧海剑仙元思明,排名第五的绝世仙剑龙泉剑之主!”卢海龙激动地说。
“龙泉剑,我喜欢这柄剑。”囚牛忽然咧嘴笑了。
“是因为剑名中有‘龙’字吗?”卢海龙亦笑道,“我的名字里也有‘龙’字呢。”
囚牛笑而不答。
桓谷道:“土稷洞……又是个从未听说过的名字。”
卢海龙道:“无妨,只需按照前几次的方法推测即可。中方镇星土星,天干属戊己。土,曰稼穑。稼者,播种也;穑者,收割也。而稷乃谷神,土稷洞,估计应该在腾龙郡有庄稼的地方。”
苗昊商皱起眉头:“腾龙一郡的农田不计其数,这可怎么找?”
卢海龙转向李原啸,问道:“原啸,你怎么看?”
李原啸想了想,分析道:“百姓所称的‘六谷’,乃稻、梁、菽、麦、黍、稷六种,其中稷为众谷之长,我想,这个土稷洞应该在一个六谷齐聚的地方。”
“六谷齐聚?这倒是很少见。六谷之中,大多长于旱田,唯独有稻生于水田,有水田则附近必有江、河、湖等等,应该很好找才是。”皇甫玉道。
卢海龙表示赞同:“我也是这么想的。囚牛兄,腾龙郡一半地方已被妖兽所占,那边就靠你们去找了。东边这一半我们去找,不论找到与否,半个月之后,在游龙郡汉州一聚,如何?”
囚牛道:“卢兄与李宗主果然聪颖无比。由此看来,离土稷洞之行不会太久了。不知贵宗派遣何人前去?”
卢海龙道:“到时囚牛兄自会知晓。只是我太清宗大乘后期以上已无他人,所以此人境界只有大乘中期,还望龙族兄弟多加照应。”
“无妨。”
“既然囚牛兄不远万里前来我太清宗,干脆在此多留几日如何?”卢海龙热情地邀请。
囚牛拱手称谢:“素闻太清宗的天道山钟灵毓秀,我从山下步行而来已初窥其貌。既然卢兄如此盛情,我就厚颜相扰了。”
把囚牛留下来,卢海龙有着自己的打算。他最担心的就是骨灵白妖宋心蓉会很快找上门来,如果有囚牛在此,何足惧哉!即便囚牛不肯留下,卢海龙也会动用一次九龙腾云佩的权利,请囚牛帮忙守宗。
苗昊商与姜桓谷,皇甫玉与赫连馨,史冲寅与柳茵茵六人分成三组,飞往腾龙郡东部找寻土稷洞所在。囚牛不知用了什么功法通知了远在潜龙郡的睚眦,睚眦也派出了大批妖兽在腾龙郡的西部寻找。
一切的一切,都按照卢海龙最初的设想逐步发展着。他将木叶洞的一个名额让与龙族时,就赌龙族会找到一块白绢,果然赌对了。这样一来,就可以根据土稷洞之行的结果来选择如何处理北斗七星绢的名额了。
这一日,卢海龙与囚牛一同漫步于山间,观赏着“日升云雾朝霞红”的美景。
卢海龙问道:“囚牛兄,我很好奇,你们是如何找到中斗三星绢的?”
囚牛笑道:“纯属偶然。你知道,我龙族可支配各类妖兽。不久之前的一日,一个鼠类的小妖忽然来报,说是在升龙郡与潜龙郡交界处的眺晚山中,发现了一座墓穴,墓中有一铜箱,里面装着两颗夜明珠与一块白绢,但箱中有一个小小的攻阵,无法取出其中之物。”
“那块白绢就是中斗三星绢?”
“正是如此。当时我一听到‘白绢’二字,心中就十分激动。我与二弟睚眦一同前往墓穴,轻松地破除了箱中的攻阵,取出了夜明珠与白绢。果然,白绢的触感与西斗四星绢无二,因此我才确定它必是五斗星绢之一。那两颗夜明珠也很罕见,都是一般大小,一颗是宝石夜明珠,一颗是珍珠夜明珠,光芒居然白日可见。”囚牛回忆道。
“你可知,那是失踪已久的稀世珍宝‘日月同辉’。”卢海龙也曾听说过两颗夜明珠的事。
“‘日月同辉’……恰如其分,妙极,妙极!不过我有一事不解,那座墓穴的主人不知是谁,在墓中居然设下了开启墓室的机关。按理如果埋下陪葬品的话,应该是封死墓穴,不希望他人得到才对吧?”
“下葬在墓穴的人,想必是达官显贵,绝非修仙之人或者黎民百姓。箱中还有简单的攻击阵法,看来是墓主请来修为不高的修仙者设下的,仅防盗墓贼而已。再者,‘日月同辉’夜明珠失踪已久,我猜想是墓主察觉出了五斗星绢的与众不同,但又不知道其秘密所在,因此将夜明珠和宝绢一同葬于墓中,期待后世子孙有修为高超且头脑聪慧之人前去取宝,并就此破解宝绢之谜。”卢海龙三言两语就推测出了全部。
“这么说来,我取走了五斗星绢,是做了一件不太光彩的事咯?”囚牛笑道。
“是你让尘封已久的中斗三星绢重见天日,有何不光彩?而且因为这块绢,龙泉仙剑也即将重见天日。这件事,你做得太漂亮了。”卢海龙道。
一连好几日,宋心蓉都没有出现。囚牛要离开之时,卢海龙拿出了九龙腾云佩,拜托他帮忙守御太清宗。囚牛欣然同意,并且通知嘲风、蒲牢、负、螭吻四人四处寻找宋心蓉的下落,自己则在太清宗住了下来。
如此一来,卢海龙也不必再赴半月之约了。如果有了土稷洞的消息,睚眦自然会用秘法通知囚牛,剩下的只需安心等待即可。
第一百零三章 土稷之行
按理寻找土稷洞应该是一件非常轻松的事。腾龙郡的东部密林丛生,田地不多。至于西部,由于被妖兽所占,故而村落、农田逐渐荒芜,水田、旱田都有的地方当很好辨认才是,长有六谷之地,必定土壤肥沃。
睚眦依据火云洞与金戈洞的经验,猜测土稷洞的入口必定是隐蔽的,因此他下令妖兽在六谷皆有之处寻找一块巨石。妖兽的效率很高,很快就找到了五处六谷齐生的地方,但并没有发现巨石。
于是睚眦亲自前往五个地方仔细探查了一番。五处尽皆良田万顷,附近都有江、河、湖等水系。其中四处是开阔平原,别说巨石了,就连普通的大石头也看不到几颗。唯独有一处,在一座山丘旁边。山上被百姓垦出梯田,田旁有一条小河流下,给梯田提供了灌溉的水源。睚眦推测,只有这里才最有可能找到巨石。
他腾空飞起,俯瞰这片山丘,山坡梯田层层,山巅也看不见巨石的踪影。
“难道卢海龙的推测有误?”他缓缓落下,心生疑惑。可是前几次卢海龙都猜测对了,所以睚眦对他的睿智一直深感佩服。
四处环望,远处的村庄清晰可见。忽然,一座房屋引起了睚眦的注意。
这是一座装饰古朴的院落,令他感到奇怪的是,这个院子离其他村庄都很远,孤零零地座落在山脚下。若说单独的房屋,并不稀罕,田边有许多简陋的小屋,供看田的人临时居住所用。但与那些房屋相比,这座院落的装饰又太过奢华。
“难道是……”睚眦想到了一种可能。他疾速跑到院门前,仰头一望,院门上的匾额清清楚楚地写着“山神庙”三个大字。这里已经许久没有人来了,门上满是灰尘。
“吱呀”,睚眦轻轻推开了庙门,往正厅走去。院中有个大大的香炉,看其中厚厚的一层香灰便可知晓,这座山神庙从前应该很热闹。
进了正厅,一座威武的雕像正对着大门,披甲带盔,手中一柄长剑杵在地上,是山神的形象。左右还有两个小童雕塑,一左一右对着山神单膝跪拜在地上,左边的这个双手捧着剑鞘,举过头顶;右边的那个则托着山神披风的下摆。
三座雕像的左右各有一根擎天红柱,右柱上竖挂条幅,上书:“天降风雨顺民意”,左柱上同样挂着条幅,写着:“地生谷蔬满人心”。山神雕像头顶的天花板垂下一块横匾,刻着“天下太平”四个大字。
睚眦微微一笑,原来过去这里的百姓经常到山神庙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究竟山神有没有那么灵验就不得而知了。在他看来,此处土地肥沃,依山傍水,庄稼收成好是理所当然的事。
正厅两廊还供奉着几个小神,睚眦也不认得,只是随意地看了看就向后院走去。
后院不大,但香炉却足足摆了七个,而且每个炉中都积满了香灰,睚眦略微惊讶:“怎么这里的香火如此旺盛?”他的目光移向了后厅。后厅的门紧紧地关着,还上了锁,这更让他感到奇怪。“庙宇中的神像本就是给百姓祭拜之用,是人们的精神寄托,为何还要锁住后厅?难道里面供的是什么宝贝不成?”睚眦轻轻一拳砸碎了铜锁,推开了房门。
后厅中的场景让他呆立了片刻,忽然爆发出一阵快意的笑声:“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哈哈!”
房子当中,用齐腰的围栏围起了一块巨石,其他什么都没有。围栏正面还挂了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山神石”。
原来一直找寻不到的巨石就在这儿!睚眦瞬间便想明白了。想必这块巨石早就被人们发现了,肯定有人曾经试图挪动或者残毁过巨石,但被沧海剑仙留下的禁制弹开了。人们诚惶诚恐,将这块神秘的巨石奉为“山神石”,日日香火不断,祈求山神保佑,而后更是在巨石所在之处建起了这座山神庙。“难怪后屋要上锁,也难怪后院的香火要比前院多得多,灵异的山神石总归比泥制的山神像更让人信服啊。”睚眦笑着自言自语。
巨石已经找到,睚眦用秘法传音告诉了远在天道山的囚牛。
囚牛找到了卢海龙,告诉了他这个喜讯。卢海龙又用灵息玉通知了还在腾龙郡东部寻找土稷洞的六人速速回宗。
此时距离苗昊商等人从木叶洞归来已经近一个月了,龙族与太清宗又准备前往中斗土稷洞。临近出发,卢海龙拍了拍史冲寅的肩膀,嘱咐道:“你的修为还不到大乘后期,入洞之后不要太逞强,多与龙族的两位兄弟照应,土灵珠你能得即得,真得不到也无妨。”
史冲寅用力地点了点头。短短的头发、坚毅的脸庞给人一种干练的感觉,如今有幸前往土稷洞,他感觉自己心潮澎湃、英姿勃发,激动不已。
一旁可爱的柳茵茵满脸的不舍,轻轻拉着史冲寅的手,叮咛道:“万事小心……”
史冲寅深情地望着柳茵茵的脸庞,目光中满是温柔。
“呵,二位就不要再缠绵了。我的五弟狻猊、六弟霸下已经动身前往腾龙郡灵州城,史兄务必要在三日内赶到灵州与他二人会合。”囚牛说着,将中斗三星绢塞到了史冲寅的怀中。
史冲寅对囚牛笑了笑,松
开了柳茵茵的手,对着众人拱手之后,疾步下山去了。
“狻猊,霸下……要说这龙族兄弟的名字还真是怪异得很呐。听说龙族兄弟九人姓敖,那名字应该是敖囚牛、敖睚眦、敖嘲风……呵,实在是太难听了。”史冲寅一边走一边想,摇头笑了起来。
睚眦发现的山神庙,就在腾龙郡灵州城以南四十余里处。一入灵州,史冲寅就听到传音:“是史兄弟吗?请来雪晴客栈一聚。”虽然他没来过灵州,但每个州城的雪晴客栈模样都差不多,他一眼就瞅见了城当中那座五层高的楼宇。
走进雪晴客栈,门口的一张方桌旁,坐着两位金衣青年。不用说,看装束就知道是龙族之人。看到史冲寅,两人都站起身来,拱手抱拳,异口同声道:“史兄弟。”
史冲寅也还礼道:“见过龙族两位兄弟。不知当如何称呼?”
正对着门口的这位青年,一头褐色的短发,与史冲寅倒有几分相似。他的眉毛很粗,呈卧蚕状,鼻若悬胆,目若朗星,微笑的嘴唇,宽厚的下巴,一切都让人感觉他应当是个稳重、豁达之人。一身金衣,左肩袒露,右肩是一个棕色的龙首,龙身旋绕而下。他略一颔首 “我是狻猊。”
旁边的那位青年,一头青色的长发直垂至肩,从额头垂下的两簇头发左右而分,将他的眉毛与双眼都遮蔽住了。尖挺的鼻子,唇薄如刻,配上他削瘦而又清新俊逸的脸庞,不禁让史冲寅想起了一句话:“如金如锡,如圭如璧。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如同龙族其他兄弟一样,他也是一袭金光灿灿的长衫,右肩的龙首与衣上的龙身同样都是青色的。他略略点头,微笑道:“我是霸下。”
“此番土稷洞之行,还要仰仗两位多多照应。”史冲寅客气地说,然后掏出怀中的中斗三星绢,递到了狻猊眼前。
狻猊收好宝绢,三人出了雪晴客栈,腾空而去,向着南方疾速地掠去。
不消片刻,三人就看到了山脚下的那座山神庙。远远望去,一个红点正在庙宇门口,那正是等待着三人的睚眦。
史冲寅头一次见到睚眦,上前行了礼,心中暗道:“这就是卢大哥说过的,一招斩杀两位南斗星君的睚眦……看他举手投足之间霸气外露,应该是个强势之人。与温和的囚牛相比,我怎么觉得他更像是龙族九兄弟之中的大哥……”
睚眦领着他们来到山神庙后厅之后就离开了。
看到了被人们供奉起来的巨石,三人不禁摇头笑了笑。谁能想到,巨石竟然在一座小庙之中,若非睚眦心血来潮,还不知何时才能找到土稷洞呢。
狻猊与霸下都没有灵力,他们左右让开,对着史冲寅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史冲寅走上前,双掌贴在巨石上,度灵其中,顿时,巨石表面迸发出的耀眼的褐色光芒照亮了昏暗的房间,狻猊与霸下都惊奇地看着眼前奇妙的场景,忽然,地面“隆隆”地颤抖了起来,让人站立不稳,瞬息之间又恢复了平静。
撤开双掌,史冲寅轻轻吐了口气。狻猊与霸下凑了过来,三人一同仔细端详着巨石的表面。
巨石上端是一副大大的中斗三星图,当中则是一首四句诗,写着:
“修仙之路清又苦,
是成是败或可睹。
毅力坚韧诚可贵,
正属中方戊己土。”
右下落款“沧海 元思明”。
“啧啧……”狻猊咂嘴叹道,“还真是神奇。”
霸下道:“不过,土稷洞口在哪儿呢?”
想起刚才那阵莫名其妙的震动,史冲寅道:“恐怕洞口就在地下。你们看,除却围栏内的地面,这个房间其他的地方都铺了地砖,刚才的震动估计就是砖下洞口开启引起的。”
“那就简单了,只要听听声音就能知道洞口在何处。”狻猊道。于是,三人在房间内来回走着,仔细地听着脚步声。
“在这儿!”霸下忽然道。他后退了一步,重重地跺了一下脚,“咔嚓”一声,地面清脆地裂开了,紧接着就是一阵“噼啪”声,刚才霸下所站之处的地砖龟裂四散,露出了一个倾斜向下的洞口。
霸下头一个钻了进去,狻猊、史冲寅紧随其后。
这条通道真是漫长无比,先是倾斜向下,走了约有数里之后,洞的走向逐渐转平,但方向始终未变,一直冲着山神庙后面的山丘而去。洞中漆黑一片,但霸下显露出一个特殊的本领双目放光。进入洞口之后,他就轻轻拨开了遮挡住双眼的头发,紧闭双目,须臾之后,又猛然张开,两道耀眼的青光从霸下的双目中射出,为三人照亮了前面的道路。
沿着转平的通道又走了数里,终于来到了一处相对宽阔的地方。墙边竖着一块石碑,写着“土稷洞”三个大字,同是沧海剑仙元思明的笔迹。旁边的墙上也有一行字:“有中斗三星图者,可带两人入。三人同持,方可入洞。”
意思已经很明了了,狻猊拿出了中斗三星绢,三人同持,一起向土稷洞的深处走去。
土稷洞中与通道无异,依然是笔直的一条通路,只是洞壁上多了许许多多花纹雕刻
霸下摸了摸洞壁:“这里已非土壁,而是岩壁了。”
狻猊正左右观望着洞壁上的雕刻:“听闻沧海剑仙元思明擅长雕刻,看来果真如此。”
起先史冲寅并没有在意那些浮雕,听到狻猊说是沧海剑仙所刻,他也饶有兴致地观察起来。
洞左壁之上,洛如花,青囊花,瑞圣花,疗愁花,木笔花,荼蘼花,素馨花……精雕细琢,惟妙惟肖。
洞右壁之上,凌霄花,旌节花,棣棠花,合欢花,迎辇花,凤仙花,宝相花……巧夺天工,栩栩如生。
两壁上雕满了精美绝伦的各种花朵,虽然没有姹紫嫣红的绚丽色彩、幽然四溢的傲然芬芳,但绝美的神韵,让人仿佛置身于无边花海,飘飘欲仙。
“沧海剑仙,元思明……还真是个浪漫的人呐。”霸下惊叹。
长长的岩洞忽然变得有趣起来,三人都不忍快速瞟过这些美不胜收的精美花雕,遂逐步逐步地慢慢前行,逐朵逐朵地仔细欣赏。
足足走了半个时辰,终于走到了浮雕岩壁的尽头,左壁上最后一朵花的旁边,从上到下刻着四个大字:“万芳长壁”,右壁上对应的位置刻着:“别有洞天。”
“呼……”史冲寅满意地长叹了一声,“美哉,妙哉。如此华丽的万芳长壁,竟然长久隐藏在这别有洞天之处,我等有幸亲眼目睹,此行不虚也。遗憾世人无缘欣赏,我着实为他们感到可惜啊,可惜。”
“不虚此行?”狻猊微微一笑,“言之甚早。”
三人转过一个弯之后,岩洞的景色忽然变了,一片荒芜的原野展现在三人面前。
“幻阵到了。”狻猊显得很是镇定。
霸下环顾四周,身后的岩洞已经不见了,四野茫茫,既无山,也无水,只有一片无垠的大地。“难道要战?”他忽然想起二哥睚眦描述的南斗火云洞的场景,同样是茫茫原野,南斗六位星君忽然从天而降,之后大战一场。现在的场景与睚眦的描述颇为相似。
史冲寅也有些紧张,抽出了仙剑紧握在手,警惕地注视着四周的情况。
过了许久,什么动静都没有。
“看来沧海剑仙并不想让我们大战一场呢。”史冲寅将仙剑插回了剑套,“现在怎么办?”
“总不可能一直停在这。干脆向着日头的方向前进吧。”狻猊道。
于是,三人健步前行,可走了许久,根本就没发现周围的景色有任何变化,依然四野茫茫。
“好像不对啊……”霸下刚疑惑地说了一声,忽然晴空响起一个霹雳,把三人吓了一跳。抬头一看,刚才还万里无云的晴空霎时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伴随着滚滚的雷声与霍霍的闪电,瓢泼大雨轰然而落,三人还没搞清发生了什么就被淋成了落汤鸡。
狻猊感到莫名其妙:“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是怎么回事?”
霸下仰天眺望:“这莫非是一道考验?”
“管他是什么,我们继续走我们的。好在天气变化了,比一直不变强。”史冲寅道。
这场大雨的持久出乎了三人的意料,一个时辰,两个时辰,半日,一日……好在幻阵中有昼夜交替,不至于连走了多久都不清楚。
三人日复一日地朝着一个方向前行,足足走了一个月,而大雨也整整下了一个月。奇怪的是,三十天里,大雨的势头竟然片刻不曾减小过。豆大的雨滴时时刻刻都落向三人的头顶,但脚下的土地却丝毫没有变得泥泞。
一个月的时间,三人的心态都发生了变化。起初他们还你一言我一语的闲聊,后来都变得沉默寡言。每个人心中都有些焦躁,这无边的原野,这倾盆的大雨,究竟何时才是个头。
第三十一天的子时,大雨忽然没有征兆地停了。狻猊长舒一口气,对两位同伴道:“我还以为这场大雨要下到天荒地老呢。可为何这么久还是没见着中斗的三位星君?”
霸下用他那发光的双眼举目远眺,眼中的青色光芒比照明山洞时更胜一筹,尽管是子夜,四周一片漆黑,可对霸下的视野却丝毫没有影响。这样的眺望他也不知做了多少次,可每次都让他失望无比。地平线,无尽的地平线,广阔的天地在无限遥远的地方接融,哪里看得到尽头?
“你们有没有发觉,好像忽然变冷了。”史冲寅道。
狻猊道:“别说,还真是。今天的子夜,比前些日子冷多了。”
不过冷对三人来说根本构不成什么难题,一个是大乘中期的修仙境界,另外两个有堪比渡劫后期的高超功力,要是怕冷,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话。
清晨,当东方泛起鱼肚白时,悠悠的雪花轻轻从天而降,并且越下越大,起初如花瓣,而后如鹅毛,最后竟然如同树叶般大小的雪大块大块落下,很快就堆起了厚厚的一层。
堆起的雪并没有影响三人的速度。狻猊与霸下右肩的龙首已经被雪完全掩盖住,袒露的左肩将积雪融化,散发出阵阵水汽,远看像是在冒烟。史冲寅也不断拍掉落在身上的雪花,三人依旧坚定不移地向着前方行进。
第一百零四章 分道扬镳
半个月过去了,漫天飞舞的雪花也伴随了狻猊、霸下、史冲寅整整十五天。三人的头发上、眉毛上都沾满了细小的冰晶。
不过,他们根本没把恶劣的天气放在心上,他们在意的是为何一个半月过去了,却依然没有遇到土稷洞的星君。直到现在,他们都不明白土稷洞所谓的考验是指什么,难不成就是这一会下雨一会下雪的天气?未免太简单了些。
又过了两天,三人明显感觉到,天气又变冷了。大雪依然不停地飘落,严寒也越来越凛冽。史冲寅在心中暗暗叫苦,他已经逐渐忍受不了如此凛冽的寒意了,他不得不用灵力护住了身体不被严寒所侵。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灵力缓缓地消耗殆尽,他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极北之地的无尽冰原,并且永远也走不出那片地方了!
下雪后的第二十八天,史冲寅的双唇已经被冻成了紫色,他的手脚都已经麻木了,只是机械地重复着前行的动作。他的下颌在不断地打着颤,牙齿的碰撞声清晰可闻。他看了看狻猊与霸下,两人的情况并不比他好多少。三人的身形都佝偻了许多,似乎要保存住体内的最后一丝温热。
第二十九天,三人已经是一步一步向前挪动,积雪堆至齐腰的深度,史冲寅走在最前面,颤抖的手轻轻挥动仙剑,在雪中拨开一条小路。一个时辰后,换做狻猊带头,再一个时辰则轮到霸下,三人开路时使尽全力,跟随前行时慢慢恢复体力,就这样,一直挨到了第三十天。
“又是一个月。上次下雨就是三十天后转成的下雪,或许今夜子时又会发生什么。”狻猊瑟瑟发抖,猜测道。
“我只想得到土灵珠……”霸下道。
正如狻猊所料,子夜时分,大雪逐渐变小,停了。
史冲寅用刚刚恢复的一丝灵力在体表一阵激荡,震起一阵冰雾,沙沙地落下。“鬼天气,终于停了。”他自言自语。
“五哥,我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霸下忽然道,“雨一个月,雪一个月,如此精确?我想,是不是跟我们选择的前进方向有关?”
“你的意思是?”
“我猜,如果我们往回走,大雪又会重新飘起,如果往回走一个月,那么又会重新变成大雨。”
狻猊沉思了片刻:“那你想往回走吗?”
霸下摇头道:“不,既然已经好不容易到了此处,怎么还会回头?我想,不如换个方向如何?”
狻猊道:“也好,那现在我们转向北试试。”
有太阳辨别方向,三人转向之后继续前行。
天气又变了,逐渐变得又闷又热,等天亮之后,太阳更是耀武扬威地挂在天上,炙烤着苍茫的大地,刺眼的阳光让人几乎睁不开眼睛。热浪滚滚,一丝凉风都没有,积雪仿佛仅仅一夜就消融殆尽,地面被晒得滚烫,一股股透明的热气从脚下袭来。一天前还是严寒,而如今已是酷暑。
“我还是头一次被太阳晒成这样……”史冲寅喘着粗气道。太难受了,天气极热,连呼吸的空气都觉得发烫。
“我们何尝不是呢……”霸下道,“如此毒辣的太阳,生平难见呐。”
“要不……我们倒回去,再换个方向?”狻猊提议。
史冲寅道:“也好,如今才走了几个时辰,倒回去最多浪费半日时间而已。”
霸下也同意了,三人调转方向,向南方走去。
可结果却出乎他们的意料,往南走了快一整天了,天气依然酷热难当,看来霸下当初的推测是错误的,不管方向如何,对天气根本毫无影响。
“这不对啊,走到哪天气都一样,那我们还走什么?直接在这熬着吧。”史冲寅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他不想走了,每天看着同样的场景,只有太阳和月亮东升西落,那是多么的单调乏味。
走在前面的狻猊与霸下都回过头来,狻猊道:“史兄弟,我相信如果一直走下去,肯定能见到星君的。天气如此炎热,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也不是办法。”
霸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珠:“没错,史兄弟,这肯定就是星君的考验,能将大乘境界的人晒成这样,岂是普通的太阳?”
史冲寅摸了摸烫手的大地,咬牙重新站了起来,只说了一个字:“走!”
白天炙热,晚上闷热,三人的衣服也不知道被汗水浸湿了多少次,仅仅过了五天,史冲寅就觉得口干舌燥,快支撑不下去了。第六天清晨,想到又要遭受太阳一整天的炙烤折磨,他顿时觉得头皮阵阵发麻。
忽然,霸下惊讶地喊道:“快看,那是什么?”
顺着他所指的方向,在目所能及的天边,有一个小小的黑点。
狻猊眯缝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太远了,看不清是什么,我们赶紧过去。”
多日以来一成不变的景色终于有了些许变化,三人激动不已,加快了前进的步伐。直到晌午时分,那个黑点的轮廓才逐渐清晰起来,那是一座精巧的凉亭。
来到凉亭前,三人仔细端详了一番。凉亭顶分六角,每个角上都挂着一串铃铛,亭顶下面是六根支柱,都漆成了红色。亭中有一张石桌,桌旁放着几个石凳。桌子上面摆着一个茶壶和几个茶杯。
看到茶壶,史冲
寅一个箭步冲进了亭子,倒了三杯茶,顾不得跟狻猊和霸下客气,向两人略一点头,就举起一杯茶一饮而尽,他实在是太渴了。
狻猊与霸下都笑了,分别坐在石凳上,举起茶杯喝了起来。
说来也怪,凉亭外面依然炙热无比,但亭内却清爽怡人,还有徐徐的凉风吹过,亭角挂着的铃铛传来阵阵悦耳的“叮当”声,给亭内的三人带来了舒心和欢愉。
休憩了一个时辰,狻猊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筋骨:“休息够了,继续上路吧。”
史冲寅看看亭外刺目的阳光,依依不舍地说:“走了这许多日子才得遇这么一座救命的凉亭,真不愿意离开这儿。”想想这次来土稷洞的目的,他轻叹一声,起身跟随狻猊与霸下重新投入了滚滚的热浪之中。
就这样,顶着炎炎的烈日,三人又走了十几天。
史冲寅觉得步伐越来越沉重,虽然急促地呼吸着,但始终感觉自己喘不过气来。脚步变得踉踉跄跄,意识变得朦朦胧胧,眼前变得模模糊糊,终于体力不支,一头栽倒在地上。
前面狻猊与霸下忽然听到身后“噗通”一声,回头一看,连忙扶起了他。史冲寅微微睁开眼睛,干裂的嘴唇轻轻地吐出了三个字:“你们……先走……”说完,他闭上眼昏了过去。
狻猊与霸下对视一眼,轻轻放下了史冲寅,从衣衫的下摆撕下了一大块布,轻轻盖在了他的脸上,而后两人继续向前行进。到了这个地步,已不再是对体力、功力的考验了,狻猊与霸下的体力早已不支,只是凭借着对土灵珠的一份执着的信念才顽强地支撑着。
就在与史冲寅分别后不久,视力非凡的霸下忽然又看见在天边有几处闪耀的光点,“那又是什么?”在霸下的提醒下,狻猊也注意到了。那几处闪耀的光点排成了一条线,时明时暗,若隐若现。
一直走到了黄昏,两人才看清,原来,那是一条河,闪耀的光点正是河中泛起的水波反射阳光所致,河上架着一座石头拱桥,桥端刻着“定神桥”三个大字。
酷热难当之时,水就是救命的源泉!霸下猛奔几步,一头扎进了河水之中,许久才从水中冒出头来,大声喊道:“痛快!”
狻猊摇头笑了笑,蹲在河边用水洗了一把脸,却冷不防霸下猛然从水中蹿出来,一把将他拖入了水里。顿时,狻猊感到一股沁人心脾的清凉包围了自己,连日酷暑积累下的疲倦都一扫而空。
龙族,本就喜水。狻猊与霸下在河中嬉闹了许久,爬上岸来,躺在河边休憩了片刻,狻猊坐起身道:“看来沧海剑仙并非不近人情啊,幻阵中还有凉亭,有小河,否则我们必定难以支撑下去。”
霸下闭着眼睛应道:“是啊……”
狻猊道:“起来吧,该走了。”
霸下却道:“五哥,这泓好水,我实在是舍不得。我想沿着河水的流向向下游去。”
狻猊劝道:“烈日当空,这条小河却依然清凉满溢,明显是沧海剑仙为了缓解疲乏而设下的,沿着河流的方向前进又怎会有结果呢?”
可霸下已经打定了主意:“一开始的方向不也是我们随心而定的么?现在究竟方向正确与否还是未知,何不顺水而下,再也不用忍受那毒辣的炎热。”
狻猊摇了摇头:“考验就是考验,岂可贪图爽快?既然如此,你我只好分道扬镳了。好在五斗星洞中没有实际的危险,不过还是要小心为妙。”
霸下点点头,扑入了水中,顺着河流的方向,疾速地向下游而去,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狻猊目送霸下消失在远处,自己也越过定神拱桥,踏上了前行的道路。
独自走了几日后,狻猊发现天气又有了变化。清风徐徐吹起,驱散了炎热,而后风势渐渐变大,吹得人睁不开眼。最终,竟然衍变成怒吼的狂风,在耳边轰鸣呼啸。狻猊行进的方向正是顶风,随着风劲越来越强,他越走越吃力,忽然,一道烈风席卷而来,他竟被吹上了半空。
“雨、雪、炙、风,呵呵,唯独这风我是不怕的。”狻猊右手斜向上抬起,左手举至右肩齐平,一阵耀眼的金光闪过,一尊大鼎出现在他右手的臂弯中。
扛上了这尊鼎,狻猊立即从空中稳稳地落了下来。
这是狻猊的兵器应龙震山鼎。鼎大约有五尺来高,有三个鼎足,鼎腹浑圆,向外微凸呈鼓形,鼎沿两侧各有一个把手,还有个鼎盖覆在鼎沿之上。鼎盖当中的盖尖乃是一颗龙首,龙身盘在鼎盖表面,另外,在鼎身上还雕有八条形态各异的龙纹,连鼎盖上的那条在内,全鼎一共有九条龙。正所谓:
三足当力擎,
九龙啸天影。
金光非凡物,
应龙震山鼎。
扛着震山鼎,狻猊在风中大笑了一声,大步向前走去。尽管狂风呼啸,但他的步伐始终平稳如一。
又过了一个月,子夜时分,风势逐渐平息下来,狻猊收了震山鼎,盘腿而坐,开始调息。接下来,不知还有何种恶劣的天气在等待着他。
在狻猊恢复体力的期间,黎明很快就来临了。夜间的视野毕竟不如白天宽阔,他睁开双眼,向远方眺望。令他欣喜的是,天边有一条金黄色的线,夹
在蓝色的天空与褐色的大地之间,十分明显。虽然不清楚是什么,但许久不变的景色终于算是有了不同之处。
狻猊站起身来,很奇怪,他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就仿佛刚进土稷洞那会儿一样。“休息了半夜,竟然恢复得如此之快?”狻猊心想,“嗨,不管怎样,体力恢复了是件好事。”
狻猊估计,走到金线的位置最多只需半日,于是他加快了步伐。等走到足以看清金线的地方,他有些失望,原来那条金线竟是一片广阔无垠的沙漠!
沙漠与脚下的荒原突兀地连接在一起,形成了一条明显界线。狻猊疑惑地跨了过去,一脚踩在了柔软的黄沙之上。突然,倏的一下,身后的场景全都变了,他惊讶地发现,前后左右全是浩瀚的大漠,之前的荒原,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更让他担心的是,脚下的黄沙竟然在不断地下陷,才数息功夫就已经没到了膝盖处。他赶紧拔腿前跨,同样,黄沙又开始下陷。“这鬼地方,还不能停下来!”狻猊惊讶地想。大漠处处都是流沙,只得不停地向前行进,并且,时不时袭来的劲风卷着沙粒,吹得睁不开眼睛。他脱下了外衣包在头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在身后留下了两行孤独的足迹。正如这首《卜算子》:
大漠瀚无边,
脚下全无路。
风卷黄尘漫天舞,
独行无人处。
前瞻一片沙,
后顾两行步。
青空万里寂寞显,
唯有心如故。”
狻猊也不知在茫茫沙漠中走了多久,身后的足迹逐渐被落下的沙尘掩盖。他的心已经麻木了,不再想霸下、史冲寅的境况如何,不再想能不能得到最后的土灵珠,可怕的寂寥无时无刻不在身边萦绕,他的脑中唯独剩下一个念头:向前,再向前!
就在狻猊的精神快要崩溃之时,他的眼中忽然闪过一抹振奋人心的绿色。这抹绿色似乎唤醒了他麻木的心,使得他重新抖擞精神。
绿色逐渐明显起来,在绿色之上,慢慢显出一条弯弯曲曲的灰线。待走得近了,绿色,乃是一片芳草地,而灰线,则是一座石丘。
石丘连绵不绝,横跨在狻猊面前,似乎向左向右都无限地延伸下去,要想往前走,必须越过它。不管怎样,石丘前面清美的草地比起身后的沙漠来要更惹人喜爱。狻猊一把扯下包在头顶的外衣,向前扑倒趴在了草地上。幽幽的草香,柔柔地触感,他不禁嘴角轻轻上扬,舒服地闭上了双眼。
许久,狻猊满意地坐起身来,仔细地打量着前方的石山。
山石怪异嶙峋,杂乱无章地叠在一起,构筑起一道灰色的屏障,无奈,只能用手攀爬了。原本以为翻越石丘之后就会是另外一番场景,可等攀上丘峰之时,狻猊吃了一惊。
石丘后面还是石丘,一排排波浪起伏,不见其边际。正如这首《相见欢》:
远望连绵山丘,
无尽头。
近看嶙峋怪石,
多烦忧。
寂寞长,
意彷徨,
风依旧。
只剩百般苦涩心中留。
不断地攀上爬下,狻猊越过了一座又一座石丘。土稷洞口的巨石上写得清楚:“毅力坚韧诚可贵,正属中方戊己土。”他逐渐明白了土稷洞的考验,所以尽管身心疲惫,但他依然咬牙坚持。他已经不会再时常眺望远方,知道了远处的环境又如何?还不是要一步一步地走下去。“这土稷洞的考验,虽然不用和星君大战一场,但着实比火云洞的南斗六芒阵要残酷得多呢。”狻猊心想。
这次他计算了攀爬石丘的日子,又是一个三十天,他终于越过了最后一座,连滚带爬地下了山,瘫倒在草地上。他太累了,前面究竟是何地境已经顾不上了,现在他只想美美地睡一觉。
夜晚的凉风轻轻拂过脸庞,将狻猊唤醒。沉睡了半日,体力又恢复了许多。他站起身来,自嘲地一笑:“多久都没有如此疲惫了?上次深眠,好像还是好几十年前的事。”轻轻摇了摇头,他抬目远望,只见一湾湾水塘中倒映出皎洁的月色,好似一片绚烂的珍珠。
“沼泽……”狻猊喃喃自语。
别看沐浴在月光下的沼泽很美,其实这是最恶劣的地形。水洼众多,土地泥泞,如果不小心陷入了泥潭还会遭到灭顶之灾。狻猊长叹一声,脱下了鞋子,卷起裤脚,将长衫下摆撩起,在腰间打了个结,而后就这么赤着脚踏入了沼泽地。
脚下稀松又潮湿的泥土让他很不舒服。沼泽中的水洼有深有浅,还有碍事的水草生于其中。同沙漠中一样,每跨一步,沼泽的地面都在缓缓下降,让他必须不停地前行。
到了早晨,太阳升起,狻猊终于看清了沼泽的地貌。空中逐渐弥漫起淡淡的白雾,水洼浑浊不堪,泥泞遍地,整个沼泽泛着令人厌恶的墨绿色。他摇了摇头,如果可以,他都不想再看第二眼。
“一个月……只要坚持一个月,就能摆脱这片令人作呕的沼泽……”狻猊在心中鼓励自己。
月色映照夜朦胧,
倒影似珠润光琼。
晨曦东晓沼泽现,
泥泞水浊大不同。
第一百零五章 龙泉虚影
无边的沼泽中,远远地走来狻猊金色的身影。跨出水洼,一脚踏上了久违的草地,他长吁了一口气:“终于走出来了!”
沼泽里的这一个月,虽然没有翻越石丘那么辛苦,但周围的环境实在惹人厌恶,到最后狻猊几乎是掰着指头数日子,盼望着三十天之限能早些到来,赶紧摆脱这片肮脏的地方。
进入草地之后回头望去,身后的沼泽已经不见了,周围皆是芳草萋萋的秀美之地,草中点缀着各色的小花,甚是美丽和谐。
在不远处,有一个不大的湖泊,湖边依依垂柳,随风轻拂。湖边有一处房屋,雕梁画栋,丹楹刻桷,飞檐反宇,碧瓦朱甍。
不过,狻猊的视线并没有停落在精美别致的房屋上,而是凝视着房屋前的两道背影。左边那人一身金衣,青发垂肩,不正是六弟霸下吗?右边的一人短平黑发,背负仙剑,乃是史冲寅无疑。自从荒原一别,狻猊已经足足三个多月没有见到两人了,却不想竟在此处得遇。
“六弟!史兄弟!”狻猊欣喜地大声呼喊,挥手奔向了二人。
听到喊声,霸下与史冲寅也惊讶地回过身来,面露喜色。
“你们俩怎么在这儿?”狻猊问道,“我历尽折磨,费尽功夫才到了这里,没想到你们已经到了。”
霸下道:“我也吃了不少的苦。到达这片草地的时候,史兄弟已经到了,我们刚想进这座房子看看,你就来了。”
史冲寅忽然急切地说:“你们快看牌匾上的字!”
狻猊与霸下将目光投到门上的匾额,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龙泉剑阁”。
“龙泉剑!”两人异口同声地叫出了声。
龙泉剑是沧海剑仙的绝世神兵,龙泉剑阁,应是存放龙泉剑的地方。
“龙泉剑难道不在术藏宫?”史冲寅心情激动澎湃。
“很有可能!”霸下道,“难怪进入土稷洞以来,我们一直未曾遇到中斗的三位星君,原来土稷洞中的宝贝不是土灵珠,而是龙泉剑!”
只有狻猊略显疑惑:“先不要妄下定论,进去看看再说。”
一把推开了黑漆大门,顿时,房内亮起了数盏明灯,眼前的场景令三人惊喜万分。
房间很是宽畅,对着大门的墙边有一座高台,三尊一模一样的雕像坐于其上。雕像皆是老者,须发花白,双目紧闭,脸色红润,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三座雕像尽皆栩栩如生,格外传神,唯一的区别就是身上衣衫颜色不同,一黑,一白,一灰,这必是中斗三位星君:度古星君、上圣星君和玉德星君。
在万芳长壁见识过沧海剑仙的雕琢水平之后,再见到如此逼真的雕像,三人已经不以为奇,他们更在意的是雕像前面的一排长架。
长架宽约有两丈,上面纵向摆着一排仙剑,同样都是剑柄在上,剑锋朝下,散发着五颜六色的光芒。最引人注目的当属正中的那柄仙剑,长约六尺,剑身通体银亮,散发着明亮的白光,在靠近剑柄的位置,一条青色的龙纹清晰可见。
“龙泉剑!”三人同时一声惊呼,史冲寅箭步上前一把抓向剑柄,忽然,一道突如其来的力量将他的身躯震开,一道半透明的浅白色光罩在龙泉剑周围若隐若现。
“有禁制!”史冲寅懊恼道。令无数修仙者疯狂的绝世仙剑就在眼前,但却看得见摸不着。
“史兄弟,稍安勿躁。”狻猊道。他将目光转向了龙泉剑两旁的仙剑。剑架之上贴着许多标牌,上面写着每柄仙剑的品质与名号:“极品仙剑 望宇”、“极品仙剑 舒衡”、“良品仙剑 虹雨”、“良品仙剑 燎原”、“上品仙剑 洛水”、“上品仙剑 南皇”、中品仙剑……从极品仙剑一直到下品仙剑,一共十柄仙剑分别在龙泉剑的两边按品级一字排开。
霸下走上前,一一伸手触碰了一下,发现竟然每一柄仙剑上都被设下了禁制。“区区下品仙剑也要设禁制?”他疑惑地自言自语。
一直看着霸下动作的狻猊发现了一个奇怪之处,霸下每次触碰仙剑,引出禁制的光芒颜色似乎有浅有深,虽然差别不大,但仔细一点还是能看出区别。“莫非禁制有强有弱?”狻猊心道。他走到最边上的下品仙剑旁,暗暗运劲,用掌刀使劲一劈,光罩微震一下,像是水泡一样破裂消失了。又一探手,这柄下品仙剑毫无阻碍地被他给拿了起来。
狻猊的脑中忽然一个激灵,丢了下品仙剑,双手高抬,应龙震山鼎出现在他的头上,他侧转身躯,对准剑架当中的龙泉剑,抡动大鼎狠狠地砸了过去。
“嗡”的一声巨响,势大力沉的震山鼎居然被龙泉剑外的禁制猛弹了回来,狻猊险些脱手,脸上满是惊讶的神情。他心中清楚,自己的兵器论威能虽然比不过绝世仙剑,但也超过极品仙剑不少,却丝毫奈何不得龙泉剑的禁制。转念一想,虽然下品仙剑的禁制掌刀可破,但是龙泉剑的珍贵程度岂是下品仙剑可比?禁制强大许多也是正常。
“既然龙泉剑的禁制破不了,那就试试极品仙剑‘望宇’的禁制吧。”狻猊又将震山鼎砸向了龙泉剑左边的仙剑,依然被弹回。
良品仙剑、上品仙剑、中品仙剑,震山鼎居然都破不开禁制,狻猊不禁大为疑惑,下品仙剑的禁制徒手就破了,中品仙剑的禁制竟然强这么多?有些不合情理。
看了半天才明白过来的霸下走上前来,拾起了地上的下品仙剑,轻挥了两下,而后稍稍运劲,对准中品仙剑斩去
,禁制居然破了!中品仙剑被撞飞起来,“当啷”一声,落在了房间的一角。
霸下摸了摸剑锋,对二人道:“看来,中品以上的仙剑禁制,只能用仙剑才能破除。”
话音刚落,史冲寅就迫不及待地抽出仙剑。他的仙剑是一把极品仙剑,听到霸下的猜测后,他立即反应过来:“下品仙剑可破中品仙剑禁制,那绝世仙剑的禁制就要由极品仙剑来破。极品仙剑?有,就在背上!”
只可惜,事与愿违,无情的禁制还是将史冲寅的仙剑弹飞了。史冲寅略微一怔,转身拾起仙剑后又一剑斩向了极品仙剑“舒衡”,依然被弹开。良品、上品、中品,一连三剑,禁制居然都没有破!他傻眼了。
霸下走了过来,对着另外一柄中品仙剑又是一斩,随着清脆的交鸣声,这柄中品仙剑也被击飞了。
狻猊总算是明白过来了,只有用剑架上的仙剑才能破除禁制,其它兵刃一概不行。他连忙冲到屋角,拾起中品仙剑,对着上品仙剑“洛水”用尽全力斩下,禁制果然破开,洛水剑飞出。史冲寅捡回了另外一柄中品仙剑,一剑击飞了上品仙剑“南皇”。
要想得到最后的龙泉剑,只有用剑架上的仙剑按照阶梯式破除禁制才行。尽管知道了方法,三人却都没有动。
“破除禁制,竟然会吸取灵力和体力……”史冲寅气喘吁吁。刚才破除上品仙剑的那一斩,居然耗掉了他的大部分灵力,在接触到禁制的一刹那,他就感觉全身的灵力不由自主地向禁制中涌去,瞬间,八成的灵力就被消耗掉了,与此同时,身体疲乏气虚,像是大病了一场。
霸下道:“不仅是灵力,我的妖力也同样会被吸走,否则龙泉剑早就在我手中了。”
“想要破除沧海剑仙的禁制,岂会仅凭仙剑威能?消耗大量功力是理所当然的事。”狻猊说罢,将中品仙剑放在一旁,原地坐下,开始冥想调息,恢复功力。
霸下与史冲寅同样开始打坐。
霸下破的是中品仙剑的禁制,消耗功力较小,恢复得最快。他站起身来,捡起洛水仙剑,斩向了良品仙剑“虹雨”。禁制破除,仙剑飞出,霸下精疲力竭,再度坐在地上。史冲寅睁开眼睛,递给霸下一颗丹药:“这是恢复体力的丹药,不知对你龙族是否适用。”
“多谢史兄弟。” 霸下接过丹药塞进口中,平定了一下呼吸,又道,“良品仙剑的禁制居然耗了我九成多功力,再往下仅凭一人之力恐怕不行了。看来另外一边那些仙剑的禁制也要逐一破除,两人双剑并举才有可能继续。”
“难怪要摆两排仙剑……还真是麻烦。”狻猊道。
接下来,狻猊恢复了功力后,将另外一边的良品仙剑“燎原”的禁制破开,疲惫地坐下,等着史冲寅与霸下功力恢复后再继续。
正在狻猊静心调息之时,忽然听见背后“扑哧”一声,他顿时心惊肉跳,回头一看,史冲寅正提着血淋淋的虹雨仙剑,而霸下已经倒在了他的脚下。
“六弟!”狻猊惊呼一声,扑向了霸下,可霸下的喉管已经被割破了,鲜血汩汩地往外喷涌。“你干什么!”狻猊对着史冲寅一声怒喝。
史冲寅阴笑了一声,冷冷地说:“狻猊兄,龙泉仙剑就在眼前,谁能不动心?按照顺序,接下来是由我与霸下一同破除极品仙剑‘望宇’的禁制。霸下的实力比我强,恢复得肯定比我快,所以之后是由他与你一起破除另一柄极品仙剑‘舒衡’的禁制。如此一来,最后的龙泉剑必是由我与你们俩其中之一共同破除禁制,当两个人精疲力尽之时,龙泉剑必定会被剩下的一人所得,岂会有我的份?所以我不得不先下手为强,抱歉了。”
狻猊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一直以来,龙族兄弟九人都以诚信待人,却不想堂堂太清宗的大乘期高手,竟在重要关头做下如此卑鄙之事。“大哥,你错了,人类,没有一个是好心,我们隐忍这么多年,就是为了报仇,又何苦为了几柄绝世仙剑而与人打交道……这下可好,六弟没了!”狻猊心中忿恨地想道,眼睛变得通红,他站起身来,对史冲寅怒目而视:“你刚才给六弟吃的丹药,究竟是什么?”
史冲寅狞笑道:“不好意思,那是一颗毒药,麻痹全身的毒,没想到霸下这么信任我,哈哈哈!”刺耳的笑声在龙泉剑阁中回荡,狻猊觉得耳朵都被这肮脏的声音刺痛了。
抬手,应龙震山鼎出现在右肩,虽然狻猊现在功力还未恢复,比灵力充盈的史冲寅差了许多,可是,杀弟仇人岂能放过?史冲寅的丑恶嘴脸在他发红的眼中越发扭曲起来。“你,死!”狻猊恨恨地吐了两个字。
“慢着,先不要动手!”史冲寅道,“难道你不想得到龙泉剑了?”
“龙泉剑再珍贵又岂能与兄弟的性命相比?你太小看我狻猊了!”
“听我说完,狻猊兄。破开禁制必须要两人,我们何不一同破除禁制,等到最后再决一死战呢?破除禁制需要消耗大量功力,到时你我必定处于对等之势,我要是抢夺龙泉剑时命丧你手,自然死而无憾,你也可以为霸下兄报仇,如何?现在你功力尚未恢复,即便我能杀你,但又无法独自破除龙泉剑的禁制,实在是一个两输的局面,你可要考虑清楚。”史冲寅继续蛊惑。
“姓史的,你休要花言巧语!此仇不共戴天,我岂能饶你?纳命来吧!”狻猊一声怒吼,右肩往上顶起了震山鼎,在空中抓住一只鼎足,狠狠的抡了半圈,砸向了史冲寅的脑袋。
史冲寅却不闪不躲,笑看着巨鼎压顶。就在震山鼎触到史冲寅的一瞬间,狻猊的脑中忽然出现了一道浑厚的声音:“醒来吧!”
此声如同晨钟暮鼓,字字敲在狻猊的心上,他缓缓睁开了双眼。随即,他的眼睛越睁越大,因为霸下正好端端地站在他面前!
“六弟?”狻猊轻声喊道。
“五哥!”霸下面露微笑,走过来与狻猊一个熊抱。
“你……没死?”狻猊万分不解,“怎么回事?我亲眼看见你被史冲寅给杀了啊……”
霸下笑道:“五哥,我看见的却是你偷杀了史冲寅,起先我对你的卑劣行径心灰意冷……”
“都是幻觉而已。”忽然,两人背后响起一道声音,打断了霸下的话语,正是说出那句“醒来吧”的人。
回头一看,高台上那三座雕像竟然都活了,并肩着站在剑架前。当中的灰衣老者道:“土稷洞三关已过,土灵珠在此。”说罢,三人分别抬手,掌中各有一块叠齐的白绢,白绢上托着一颗棕色的珠子。
“你们不都是雕像吗?”狻猊惊奇地问道。
“谁说我们是雕像?只是你们被龙泉剑吸引住了,未曾仔细端详而已。”右边的白衣老者笑道。
左边的黑衣老者道:“刚才你们在梦中经历的一切,我们都看得清清楚楚。”
霸下问道:“那龙泉剑呢?”
灰衣老者答道:“同样是幻觉。五斗星洞,五行灵珠,这是五位剑仙共同议定的事,我又怎会破例?那只是一个考验而已。”
“三道难关,考验入洞者的毅力。‘毅力坚韧诚可贵,正属中方戊己土。’”狻猊恍然大悟,难怪看上去一身正气的史冲寅会突然做下那般卑鄙之事。
灰衣老者继续道:“正是。自古成大事者,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天时不顺、地利不便、人和不平之时,当以顽强的毅力抗之。第一关考验,雨、雪、炙、风四种恶劣天时,唯有你一个人通过。”
黑衣老者接着说:“第二关考验,沙漠、石丘、沼泽,可谓地之大不利,可惜,也只有你一个人坚持到了最后。”
白衣老者最后道:“第三关考验,尔虞我诈,各怀鬼胎,人心各异。面对着龙泉仙剑,贪者三人有二;见同伴做下卑劣之事,怒而嗔者同样三人有二;梦中互斗方不自知,痴迷不醒者还是三人有二。”说着,他一指霸下,“唯有你过了关。人性有三毒:贪、嗔、痴。遇喜好之物而偏执者,为贪;遇厌恶之物而偏执者,为嗔;对真相不明而做出贪、嗔者,为痴。对应有三法化之:戒、定、慧。遇绝世仙剑而平心,可谓戒;见卑劣之事而静气,可谓定;最终起疑而自醒,可谓慧。三者齐备,自然可得土灵珠。”
灰衣老者与黑衣老者将两颗土灵珠与白绢递给了狻猊,白衣老者则递给了霸下,而后三人突然消失了。剑架早已不见了,只剩下一个空空如也的龙泉剑阁。
狻猊捶了一下霸下的后背:“难怪刚才你见到我丝毫不惊,还面露微笑,原来你早已看破了那是一场梦。”
霸下道:“五哥与史冲寅都不是卑劣之人,我岂会相信眼前之事。”
“史冲寅一关未过,应该直接被送到洞口了吧。”狻猊道,“白绢需要度入灵力才可看见字迹,我们先出去找他。”
就在狻猊与霸下跨出龙泉剑阁的一刹那,场景变化,幻阵消失了。两人回到了山神庙的后厅中,史冲寅正一脸茫然地站在那里。看到狻猊与霸下一同出现,他愣了半晌才开口:“两位,刚才狻猊兄分明被霸下给杀了……难道,那是个梦?”
狻猊与霸下相视一笑。狻猊饶有兴致地问:“霸下是我的六弟,为何要杀死我?”
史冲寅亦笑道:“我也这么质问他,他却说,你们兄弟二人早已不合,他又不想与你争夺龙泉仙剑,比起你来,我的实力较弱,对他的威胁更小些,所以他伺机偷袭杀了你,留下我帮他破除禁制……我堂堂名门正派的大乘期修仙者,岂会与为了私欲而残害手足的败类为伍,所以我就同霸下兄打了起来……后来忽然有人喊了一声‘醒来吧’,我就到了这里。”
狻猊一把搂住霸下的肩膀,大笑道:“我们兄弟情谊似海深,星君也真能编。”笑过之后,他拿出白绢:“史兄弟,还要劳烦你度灵,看看白绢上究竟写些什么。”
史冲寅已经知道,自己并未通过土稷洞的考验。他接过白绢,度入灵力,绢上出现了这么一段话:
“中斗土稷洞,考验来者之毅,过关者可得土灵珠。
珠内有地图,五斗洞全开后两年,可依图前往术藏宫寻龙泉仙剑。
佩珠者方可入内,凶险时灵珠可抵一命。若有贪心入两洞者,必亡。
另,
地有不利,
天有不时。
人若不和,
毅坚抗之。
小辈当以谨记,好自为之。”
史冲寅看了这段话,仔细一想就完全明白了。他问龙族两兄弟:“不知狻猊兄与霸下兄得到了几颗土灵珠?”
霸下答道:“五哥过了‘天时’与‘地利’两关,我过了‘人和’关。”
史冲寅遗憾地轻叹一声,拱手道:“狻猊兄毅力非凡,霸下兄定力超然,在下佩服不已。此次土稷洞之行,多谢两位照应。我先回宗去了,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史兄弟,后会后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