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武侠修真双衍纪TXT下载双衍纪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双衍纪全文阅读

作者:黑无常白无常     双衍纪txt下载     双衍纪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二十章 错情谬爱

    宁延平和聂芳蓉寄希望于聂长老能够看在萧天河的面子上同意两人双修,但白樱雪却觉得不太可能。

    “白姑娘,你不了解聂长老,他可是个不苟言笑之人,平日总是板着一张凶脸,除了对掌门之外,极少见他面露笑意。但是刚才的情形你也看到了,得知萧公子是步皇大人的朋友之后,他一连笑了几回了?”宁延平道。

    就连聂芳蓉也说:“没错,不怕二位笑话,我爹他对我都从来没有像对萧公子这等好态度。还是劳烦萧公子替我们说说情吧,反正我爹也不知道我们是偶遇,到时就说我们早就相识,你们夫妻今番是特意来饮空观探望我们的。”

    “说情小事,乐意效劳。只是这结果嘛,也许不会像你们预想得那么美好。”萧天河与白樱雪一样不抱乐观,“尽管令尊对我态度不错,但这种儿女私情,他应该不会听我的。”

    “先得知道掌门公子对你是什么态度,他很中意你吗?”白樱雪问。

    聂芳蓉摇了摇头:“嵇师兄对我和对其他人一样,都很客气。此事掌门也一直没有明确表态,”她苦笑一声,“若是掌门父子都同意,以我爹的强硬性格,我恐怕早就被逼成婚了。现在弄得我爹总是热脸贴人家冷屁股,好像我没人要,硬要塞给人家似的,甚是丢脸。”

    “也许掌门是不好意思驳令尊的面子。唉,既然别人不愿意,何苦非要如此呢?”萧天河真替聂芳蓉感到不值。

    “谁说不是呢?”聂芳蓉又委屈得泪光闪闪。宁延平握住她的手,小声安慰着。

    “我有一事不明。”萧天河问道,“令尊已经贵为长老了,为何还非得把你嫁给掌门公子不可?恕我直言,令尊也许是个趋炎附势之人,但趋炎附势也得有所图才对啊!他总不能指望着掌门把位置传给他吧?”

    聂芳蓉和宁延平都愣了,他们俩还真没考虑到这个问题。

    白樱雪猜测:“也许是为了聂姑娘以后能在宗里吃得开?毕竟嫁给掌门公子嘛,别人自然得尊她一等。”

    萧天河反驳道:“那‘长老之女’的身份就吃不开了吗?况且如果现在聂姑娘在宗里不受尊敬,恐怕也是聂长老造成的。此外,我觉得一个能置女儿终身幸福于不顾的父亲,是不会替她的将来考虑那么多的。”说到这儿,他下了定论:“聂长老一定是为了他自己。”

    房中陷入了沉默,聂芳蓉落寞地看着桌上的烛灯出神。

    “总而言之,我先替你们求情试一试,说不定令尊会满口答应呢。”萧天河安慰她。

    聂芳蓉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气氛太沉重了,于是萧天河转移话题,四人闲聊了一阵后,聂长老赶回来了。

    一进屋,他就从储物法宝中拿出几碟下酒好菜,在桌子上铺张开。“山野小镇,珍馐不多,只能赶出这几道菜来,见谅。”他满脸堆笑。

    破天荒头一遭,他也招呼聂芳蓉和宁延平一起入座。酒过一巡,他问起萧天河与太玄帝皇步重芳相识的过程。萧天河将在羡水山巅的事粗略说了一遍。当听说萧天河还有个弟弟成为了丹幽帝皇房瀚兴的座上宾时,聂长老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聂芳蓉与宁延平对视一眼,桌下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萧天河的来头居然这么大,他越是受聂长老尊重,促成两人美事的可能性就越大。

    聂芳蓉不失时机地故意“透露”,萧天河“夫妇”是她和宁延平的“故友”。聂长老知道之后,更是兴奋得红光满面,频频举杯。

    火候到了。萧天河装作早就知道宁、聂二人两情相悦,询问聂长老打算何时让两人成婚,并声称到时必来贺喜。

    聂长老的盈盈笑意忽然全都消失了,宁延平和聂芳蓉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儿。“实不相瞒,我本打算让小女与掌门之子成婚。”聂长老说着,看了看聂芳蓉,“不过念在她费尽心思竟然寻到一个步皇大人的朋友来说情,也罢,我就不强求她嫁给掌门公子了。”

    宁延平和聂芳蓉大喜过望,两人相视而笑。

    萧天河正要拱手称谢,聂长老却继续说:“不过,我有一个条件,希望萧公子能答应。”

    “好说,只要在下力所能及,必当竭尽所能。”

    “我希望萧公子娶了小女。”聂长老此言真是有如晴空霹雳,惊得人半晌说不出话来。

    “爹,萧公子的妻子不就在……”聂芳蓉刚说了一句,被聂长老瞪了一眼,吓得不敢说了。

    “请恕在下实难从命……”萧天河说着,悄悄捅了一下白樱雪。

    白樱雪连忙佯装生气:“聂长老,你这是何意?是要拆散我们夫妻不成?”

    聂长老抚须大笑:“行了,你们都不要再装了。以我的阅历,难道还看不出来么?萧公子与白姑娘根本就不是夫妻!”

    “这……聂长老何出此言?”萧天河不解是何处出了纰漏。

    “夫妻之间,举手投足、言语交谈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每一个眼神,都有爱意蕴藏。你二人虽然关系不错,但却是敬意的成分更多。如果我没猜错,你们应该是朋友吧?”

    萧天河与白樱雪哑口无言,宁延平和聂芳蓉更是大吃一惊。

    “你们也并非小女和延平的故友,而是今天刚结识的吧?”聂长老原来早已心中有数,“不过才初识,萧公子就愿意为小女求情,果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小女以后跟了你,我也就放心了。”

    他这番话说得俨然像是一位慈父。

    “果然瞒不过聂长老。”萧天河对他敏锐的洞察力肃然起敬,“不过白姑娘虽然不是我的妻子,但我的确已经娶妻了。令嫒之事,恕我不能答应。”

    “唔……那也无妨,既然你已娶妻,那小女就给你当妾。二女共侍一夫也不算什么稀奇事,以小女温柔的性格,肯定能和令正好好相处。”聂长老真是个倔强的人。

    萧天河头皮一阵发麻。

    “爹!你为何非要把女儿塞给这个,塞给那个?人家萧公子都明言拒绝了,你还让我给他当妾……”聂芳蓉泪流满面。

    “住口!”聂长老吹胡子瞪眼,“萧公子和白姑娘装成你的故友乃是义气,而你却是在欺骗爹!我没找你算账,你还有脸质问我?”

    聂芳蓉掩面大哭,冲出了房间。宁延平刚想追出去,却被白樱雪按住了,她自己追了出去。在她想来,剩下三个男人在房中,一定得把问题给好好解决了。

    “让我纳令嫒之事,聂长老休要再提。”萧天河干脆直说了,“我不明白,聂长老为何始终不同意让令嫒与宁兄双修?虽然相识不长,但我看得出来,宁兄对令嫒可谓一往情深,令嫒嫁给他之后肯定会很幸福,难道这样不好吗?”

    宁延平赶紧起身,拍着胸脯表态:“师伯,我发誓,如果娶了师妹,我一定会对她百般疼爱,绝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聂长老叹了口气:“你坐下,看来这件事我不得不说了。延平,你还记得当初是如何加入饮空观的吗?”

    宁延平怔了怔,不知道他为何问起这件事:“记得,是师伯您领我入宗,让我拜在师父座下。”

    “后来呢?在修炼之事上我对你关照如何?”

    “师伯对我要求严格,我知道,那是为了督促我上进。”

    “是不是唯独在你和蓉儿感情的事上,我对你不好?”

    宁延平咬了咬嘴唇:“是。”

    “你和蓉儿从小就认识,在你们入宗之后,我之所以没有亲自收你为徒,就是为了不让你和蓉儿有过多接触,但又不想你离我太远,所以就把你安排在师弟座下。可是感情之事有如洪水猛兽,长大之后,你和蓉儿之间还是产生了爱慕之情。早知今日,当初还不如把你们二人其中一个送得远远的,今生再难相见才好。真是一时不舍,悔恨万分呐!”聂长老惆怅地叹道。

    萧天河隐约听出些眉目了,浑身立即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宁延平还是不解:“我和师妹从小青梅竹马,长大后互生爱慕不是很正常吗?师伯您既然关照我,为何不许我娶师妹呢?”

    “非得让我直白明说吗?”聂长老苦笑着摇了摇头,“也罢,事到如今,就不要我这张老脸了。延平,你可知你的父亲是谁?”

    “不知。我从小就没见过父亲,‘宁’姓是随母亲……”宁延平意识到了什么,眼睛瞪得近乎要脱眶而出,结结巴巴地呢喃,“不、不会吧……不!不会的……”

    “延平,你和蓉儿其实是同父异母的兄妹。”聂长老一语道破。

    “哐当!”门被猛地撞开了,聂芳蓉涕泪横流地站在门口,“爹,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聂长老其实早就知道女儿在门外偷听,他是不想再继续隐瞒下去了:“那是爹一时冲动铸成的大错,害得延平他娘未婚而孕,饱受欺辱。碍于自己的名声,我不便将她接回饮空观,只把你和你娘接了过来,最后害得她郁郁而终,留下延平孤苦伶仃。这时,我再以‘照顾邻居遗孤’的名义,将延平接进宗来,让一子一女都在我的身边成长。”

    “原来小时候那位可怜的邻居姨娘是被爹祸害的……怪不得,怪不得爹对她那么关照,可怜我娘,至死都一直被蒙在鼓里,还以为是爹心肠好……”

    “是我对不住你娘,更对不住延平的娘。”聂长老语气沉痛,拈得长须“吱吱”作响。

    “哈哈,哈哈哈……”聂芳蓉忽而大笑着跑远了。

    “白姑娘别去追了,让她冷静一下吧。”聂长老喊住了白樱雪,又对呆愣愣的宁延平道,“正因为你是我的儿子,牵涉到你二人感情之时,我教训你们出手才那么重。因为我的过错,让你们受委屈了。”

    宁延平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闭上眼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泪水潸然而下。

    萧天河与白樱雪对视一眼,也为苦命的两人黯然神伤。

    屋外渐渐飘起雨来,落在房瓦上发出单调的声音。沉默了一阵子,聂长老继续往下说:“祸既已酿成,只能尽力补救。我想把蓉儿嫁人,断了你的念想,但又不想随随便便把他许给宗外那些不熟悉、不可靠的人,而宗内其他男弟子都知道你二人感情甚笃,没有人愿意接近蓉儿,于是我想方设法想让掌门公子奉父命娶了蓉儿,但掌门又始终没有答应。今日遇见萧公子,发现他既有情义,又是个能得步皇大人赏识的青年才俊,所以甚至不顾蓉儿将来的修炼,想让他带走蓉儿。萧公子、白姑娘,多有得罪,也让你们见笑了。”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我小时候一直恼恨,为什么我和其他人不一样,为什么我只有母亲,却没有父亲。我娘她死得可怜,别指望我会叫你一声‘爹’!”宁延平此时心乱如麻,只想找个无人的地方痛痛快快地大吼、大哭一场。

    “我知道,我不配。”聂长老揉了揉眼睛,“不过事情已经说清楚了,你和蓉儿可以继续留在饮空观

    修炼,但必须慧剑斩断情丝,以兄妹之礼相处。时间可以冲淡一切,相信以后你们都能分别遇上情投意合之人……”

    正说着,一位饮空观弟子跌跌撞撞地跑进院子来:“聂长老,不好了!聂师姐她自尽了!”

    “什么!”聂长老惊得从椅子上弹起,冲进了雨中,萧天河与白樱雪紧随其后。

    那名小弟子带着哭腔:“我刚才远远看见聂师姐哭着跑过,不放心就追过去看看,没想到师姐她……”

    “都怪我!刚才跟着去就好了!”白樱雪一路上都在懊悔地自责。

    一行人跑到小弟子所指的树下,发现聂芳蓉静静地躺着,腹部插着她自己的刀,周围的地面都被混着血的雨水染红了。在她右手边的土地上,写着八句话:

    “天亦幽咽,

    心云沉沉。

    错情谬爱,

    噩噩浑浑。

    兄妹苟且,

    有悖人伦。

    污体化土,

    魂归红尘。”

    “蓉儿!是为父的过错,你又何苦……冤孽,真是冤孽啊!老天,该死的是我,求你还我女儿命来……”聂长老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抱起女儿的尸体,踏着泥泞,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走。小弟子抹着眼泪跟了上去。

    “造化弄人,老天和他们开了一个好大的玩笑……”萧天河慨叹着,轻轻抹去了那八句话。

    白樱雪也哭了:“下午才刚刚结识,没想到夜里就阴阳相隔……”

    萧天河忽然一个激灵:“不好!宁延平怎么没跟过来?”

    两人赶紧狂奔回院子,却远远看见聂长老背对着院门呆呆地站着,小弟子在旁边哭得稀里哗啦的。

    院子当中,躺着两具尸体。一具是被抱回的聂芳蓉,另一具是同样自尽的宁延平。地上也有一行遗言:“恕我无法尽孝,我随蓉儿去了,但愿来生我和她有缘做夫妻。爹,保重。”

    白樱雪捂住了嘴巴,泪如雨下。

    此时此刻,萧天河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因为一场错误的爱情,两个生命就这么烟消云散了。

    聂长老的容颜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口中不断念叨着:“走了,都走了……”他缓缓抬起手来,突然重重一掌拍在自己的天灵盖上。

    “聂长老!”萧天河惊呼一声,连忙上前搀扶,却发现他头顶血流如注,已然断气。

    旁边的小弟子都吓傻了,回过神来之后飞也似地跑了,不知去往何处报信。

    怀着悲痛的心情,萧天河与白樱雪在院子后面的山坡上掘了三座坑,将三位逝者安葬。

    悼念完毕,天已经蒙蒙亮了。

    “小雪,我们走吧。”萧天河道。

    白樱雪问:“要不要给饮空观掌门留一封信?毕竟死的是一位长老……”

    萧天河思索片刻:“还是不要了。聂长老的事掌门也不知道,反正三人自尽都有那个小弟子做见证,我们又何必多嘴呢?”

    “唉,不知道宗里的人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之后会如何议论。”

    “两处的字迹我都已经抹去了,那个小弟子如果聪明的话,应该不会如实说出来的。逝者已逝,谁是谁非又有什么重要呢?”

    两人带着满腹惆怅,离开了饮空观。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沿着来路返回,他们又到了遇见宁延平和聂芳蓉的那条小河边。

    “对了,我差点儿忘记了一件事,你随我来。”白樱雪拉着萧天河往另外一个方向的树林里走。

    “可是为了那采蜜的小蜂?”萧天河一下子就猜到了。

    “没错。聂姑娘带我去看时,我发现那小蜂非同一般,虽然不主动袭人,但却是有毒之虫。”

    “何以见得?”

    “你还记得我在孟章界桂花林中所养的那群毒虫吗?这里的小蜂与那毒虫有八分相似,所以我猜测,小蜂应该是毒虫在清微界发生了某种异变。”

    “那你是打算将蜂群收入孟章界带走?”

    白樱雪点点头:“只要它们肯听我的虫笛号令。正好,我的毒虫在禹馀界同热海十二蛟作战时死得所剩无几了。”

    桂花的香气越来越浓,白樱雪拨开一片枝叶,两人来到一小片空地上。浓郁的香气就是从这里散发开来的。不过,香气却并非来自于桂花,而是来自花枝上挂着的一个个蜂巢。

    “还记得我说过此处的花香有些特别吗?原来不是花香,而是蜜香。”白樱雪拿出曲、梆双笛,轻轻吹奏起来。

    果真有效!黑色的小蜂陆续从蜂巢中飞出,在空中优雅地飞舞着。

    “成了!”白樱雪大喜。

    萧天河将蜂群和蜂巢全部都收入了孟章界。

    “你换别人来陪你同行吧,我得回桂花林照料蜂群。”

    萧天河心念一动,将黎翠嫣召了出来,把白樱雪收了回去。

    可是,雷啸炎却在孟章界里大喊大叫。不得已,萧天河也把他召了出来。

    “哈哈,我终于‘重见天日’了!”雷啸炎先是用力地拥抱了一下萧天河,然后自然而然地向黎翠嫣展开了双臂。

    “你敢!”黎翠嫣瞪了他一眼。

    “嘿嘿……”雷啸炎讪讪地笑了笑,“我们三人‘比翼双飞’,不对,是‘比翼三飞’,一同闯荡这清微界的江湖!”

    萧天河摇头叹息,他这个老毛病,还是没有改。

第七百二十一章 黄仙之害

    饮空观周围地域都是深山老林,较为偏僻。萧天河一行三人走出近二百里,才终于到达一个还算像样的城镇。之前途径稀稀拉拉的几个破落小村,都无法让雷啸炎满意,原因就是没处喝好酒。所以一到这座泗渎镇,他就迫不及待要去酒肆好好尝一尝清微界的美酒。

    正好时近黄昏,萧天河打算夜里就在此镇歇脚。

    镇上的酒肆虽然不少,可惜的是开门的只有一家。酒肆里也没多少客人,连掌柜都看不到,只有一个伙计趴在桌上昏沉沉地打着瞌睡。

    萧天河他们选在窗边的桌旁坐下,招呼伙计。伙计抬起睡眼一瞧,三个陌生面孔,其中还有一名妖娆女子,顿时来了精神,忙端上一壶茶来。

    “我们不要茶,要酒。只管把最好的酒端上来。”雷啸炎可真是馋极了,都忘了问萧天河有没有钱。

    “这……”伙计神色怪异,“实在抱歉,小店只有茶,没有酒……”

    经他这么一说,三人还真是发现了不同寻常之处。墙边的柜架上,本该放满酒坛才是,此时却空空如也;店外的酒旗残破,连“酒”字都缺了一块,倒像是个“泗”字,如此招牌,岂能招揽生意?还有,店内果然闻不到分毫酒香之气,只有一股淡淡的茶味,连“茶香”都谈不上。

    雷啸炎馋了一路,不想却依然喝不到酒,不由得心生怒气,重拍桌子:“笑话,没有酒,开得哪门子酒肆?欺负我们是外乡人不成?”

    拍桌声响吓了另外几名客人一跳,再加上雷啸炎大声嚷嚷“我们是外乡人”,大家都将目光投向这里。

    伙计赔笑:“客官有所不知。早在半年前,我们镇上就已经不再酿酒了。你们若是实在想喝,可以沿路东去六十余里,有座‘罗堰城’,那里必定有酒。”

    六十余里挺远,等到地方怕是要天黑了。看来在饮空观时,聂长老那一趟去得可真不近。

    “半年不酿酒,这家酒肆竟然还没有关张,也算是件稀罕事。”萧天河道。

    “自从镇上无酒之后,不少好酒的镇民就陆续搬离了这里,饭庄、酒肆无酒也经营不下去,逐个关张。可是,总得给大伙留个闲谈之处吧?我们这酒肆已经改成茶肆了,只因大伙都知道,所以懒得大费周章改头换面,依然沿用着酒肆的旗子和招牌。”伙计介绍道。

    黎翠嫣好奇地问他:“不知为何不再酿酒?”

    “这还得从去年开始的一桩怪事说起……”伙计侃侃说开了,其他客人也时不时插上几句。

    这座泗渎镇以前所酿之酒还算小有名气,原因全在镇外的四条河水。“渎”,乃水之精华,这四条河都不大,彼此距离也不远,仅以“上、下、近、远”区分,统称“泗渎”,镇名由此而来。“泗渎”之水源头乃山中老泉,清澈甘冽,十分适合酿酒。

    可自打去年年末,镇上所酿的酒一夜之间全都变了味,变得又苦又腥,臭不可当。之后另酿的新酒,也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变味。酒家苦寻其因,却始终未得,故而镇上再无人酿酒。

    这倒是件新鲜奇闻。听完之后,黎翠嫣推测:“是否是河水或稻米出了问题?”

    “用井水酿酒亦是如此。”店伙计回答,“不过酿醋却很正常,可见不是水和米之故。”

    “那也不至于无酒可饮呐!”萧天河道,“从别处运酒来不是照样可以经营酒肆?”

    伙计无奈:“这个方法我们也曾想过,可不论是从何处运来的酒,只要到了泗渎镇,不出两日肯定变味儿。哪家酒肆也不能两日两日频繁进酒不是?关张是必然的结果。”

    外来的酒居然也会变味,说明果真不是原料的问题。以往只听说过猪瘟、稻瘟之类的会传染,难道还有“酒瘟”不成?

    “这不明摆着么?是有人故意往酒里放了什么东西,才会导致大批突然变味。”雷啸炎道。

    伙计摇头不信:“不光是一家,全镇的酒都是如此,有的酒还是封在窖中的,谁有那么大的本事往所有酒坛里放东西?”

    “那变味后的酒可还有?”黎翠嫣想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早就没了。若是还留着,一坛酒就能熏臭整条街呢。”伙计使劲咽了下口水,似乎在强忍干呕,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那股气味实在是……让人终生难忘!”

    “罢了,既然无酒,我们就喝这壶茶了。”萧天河又向伙计打听客栈之事。伙计声称镇上本有的两家客栈也都关张了,他这间“酒”肆还兼着客栈和饭庄的生意。

    喝完了茶,三人先去镇上逛逛。据伙计所言,这座泗渎镇还剩下三分之一的住户。到街上一看,果然灯火零星,大部分房屋的门都紧锁着。

    三人一路溜达,往北出了小镇,没多远就到了“上近河”边。河水潺潺,清澈见底。

    黎翠嫣特意撩水尝了尝,清凉润口,并无半点异味。“果然不是水的问题。”

    “我还是认为有人故意使坏。”雷啸炎坚持己见。

    萧天河表示赞同:“应该是。不过此人究竟是如何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地往酒里投放东西的呢?他此举又是为何?”

    “管他呢,反正我们就歇一个晚上。等明日离开此地

    ,就能有酒喝了!”

    这时,三人听见身后有人呼喊。回头一看,是店伙计跑了过来。待离近,三人发现他手中拿着一个发白的泥球,不知是何物。他气喘吁吁地说:“三位,之前你们问是否还有变味的剩酒,可是要将此事调查清楚?”

    “不敢夸口,好奇而已。”萧天河如实道。

    “听一位客人说,镇西头有户人家地窖中还封着一瓶酒,我刚才去讨来了。”伙计将那个泥球奉上。

    萧天河道:“都这么久了,还真有剩酒啊!”

    “我们泗渎镇归罗堰城管,当初城里也曾派人来查过此事,这瓶酒就是当时剩下的。调查没个结果,那户人家也不敢随便把酒倒了,就一直留到现在。不过也只剩下这最后一瓶而已。为了防止气味外泄,所以用泥团封住了。”

    萧天河正要将泥团浸在河中,伙计却连忙阻止:“先别,我是没办法再闻那股气味了,所以才没在酒肆里候着三位。”言罢,他竟一溜烟跑远了。

    雷啸炎哈哈大笑:“看来真的是很臭啊!”

    泥团泡水后发软,再往石头上轻轻一磕,泥块就纷纷掉落,露出了里面的黑瓶。一股难以名状的气味隐隐散发出来,萧天河皱了皱眉头。待取下瓶塞,顿时一股浓郁的臭味扑面而来,又腥又骚,令人作呕。

    萧天河捏紧鼻子,也依然感觉那股恶臭在往鼻子里钻,于是连忙塞住了瓶口。

    “我服了,酿酒居然能酿出这种气味,就算是往酒里丢一具腐尸,也不至于臭成这样啊!”雷啸炎捏住鼻子抱怨道。

    黎翠嫣却似能抵抗臭气,她接过酒瓶,还凑到鼻子前轻轻嗅了嗅。

    “嫣儿,你真是……英雄了得啊!”雷啸炎冲她竖起了大拇指。

    黎翠嫣白了他一眼,然后对萧天河严肃地说了一声:“妖族。”

    萧天河惊问:“你是说此事乃妖族所为?何以见得?”

    “能制出这等气味的,应该是鼬类或獾类妖族,与我狐族算是远亲。”黎翠嫣解释道,“你方才说‘神不知鬼不觉’,以一个妖族高手的本事,糊弄镇上居民想来不是什么难事。”

    萧天河惊讶之余,不解其因。妖族修炼成人形之后,就和人没什么区别,同样喜茶好酒,雷啸炎就是如此。是什么样的妖族非跟酒过不去呢?

    “此事可以问一问小玫。她是貉族,对鼬族、獾族比我更熟悉。”

    于是,萧天河又将杨月玫从孟章界中召了出来。杨月玫一闻那气味,就十分肯定地说:“这是黄鼬臭味。臭得如此强烈,看来这妖族道行不浅。”

    “黄鼬是什么?”雷啸炎问。

    “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就是黄鼠狼嘛,毛笔不都是用黄鼬毛做的?”萧天河道。

    雷啸炎的目光投向远方夜色中的深山:“黄鼠狼……有意思。”

    黎翠嫣问萧天河:“你可是想会一会这妖族?”

    “此妖族只祸害酒,不祸害人,应该并非大邪之辈。既然伙计已将全镇最后一瓶坏酒给了我们,那就为泗渎镇解开这个谜吧。”

    “不是都过去半年了吗?天晓得那妖族还在不在这里。再说深山老林,如何知道他藏在什么地方?”雷啸炎最怕麻烦。

    萧天河微微一笑:“这还不简单?我们不去找他,让他来找我们。明日一早我们就去别处买几坛好酒来。若是他还在小镇附近,闻着酒味必来;若是不在,就可以让镇民们重新酿酒了。”

    雷啸炎一听要买好酒,欣然同意。

    回酒肆之后,萧天河和店伙计只说是要在镇上多留些时日,干脆在镇南寻了一处没有锁门的破落院子住下了。好酒第二天就买回来了,雷啸炎先开了一坛过了把酒瘾,剩下的九大坛就放在里屋的床下。

    第三天晚上,天空沉云密布,看样子要下一场大雨。萧天河独自在床上打坐。夜深,狂风大作,无法关严的破窗扇在风中“吱呀吱呀”地不停摇摆,似是痛苦的呻吟。渐渐的,雨滴落下来了,而且越下越大,很快,天地间就茫茫一片。

    这已是几日以来的第二场瓢泼大雨了。破屋漏雨,点点滴滴落在床上,萧天河闭目纹丝不动,任由雨水打湿衣衫。不知为何,他有一种预感,这不平静的一晚也许会发生什么。

    子夜时分,大雨依旧。萧天河已浑身湿透。不知不觉,他竟突感疲乏,昏昏欲睡。陡然,一股强烈的香气钻入鼻腔,顿时一股沁心凉意直冲灵台,精神为之一振。

    “什么人!”黎翠嫣从床下蹿出,冲破房瓦上了屋顶。大雨之中,隐约可见远处有个暗色的光影一闪而过。她急追而去,身后萧天河也跃上房顶,紧紧跟随。

    那人的速度极快,两人刚掠过两座房梁,就看不见他的身影了。“无妨,顺着气味追!”黎翠嫣对萧天河道。

    黎翠嫣的嗅觉十分灵敏,冒着大雨也能清晰地辨别那个人的去向。两人一路追至群山之中,直到一座山腰处,黎翠嫣忽然停了下来。

    “就在这附近?”萧天河问她。

    “奇怪,气味到这儿就消失了。”黎翠嫣略显懊丧。

    萧天河从孟章界拿出一坛酒来,打开闻了闻,还是酒香味,说

    明那个“黄鼠狼”刚才并未得手。“想必是隐匿气息藏起来了,我们慢慢找。”

    萧天河正要把酒收回去,却被黎翠嫣按住了手:“把酒留在外面,敞开坛口。既然那家伙屡屡祸害酒,也许是厌恶酒味。”

    他觉得此言有理,干脆又拿出来好几坛酒,分别投往周围的几处山岩。酒坛破碎之后,酒水混合雨水往坡下流淌,醇浓的酒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黎翠嫣还在抬鼻努力嗅着,在附近寻找着山洞。萧天河忽然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嘶、嘶、嘶”,竟然还有另外一个吸鼻子的声音。

    “哪里来的小妖,竟敢以美酒诱惑本仙?”远处传来一个又尖又细的嗓音,在黑夜骤雨之中令人毛骨悚然。

    “小妖?”黎翠嫣冷笑一声,现了本体——一只巨大的黑狐。黑狐身躯约有两丈来长,尾巴则更长,而且有三条之多。她毛色发黑,但额上却有月牙形状的白毛。萧天河这也是头一回看见黎翠嫣的本体。

    黑狐俯下头颅,口吐人言:“小小鼬妖,竟妄自称‘仙’,还不快快现身?”

    “哦?三魂狐?想不到还能再见一只三魂狐。”那声音道,“也罢,看来天意如此。你们进来吧!”音落,随着地面一阵震颤,不远处的山岩后闪出一个黑幽幽的洞口。

    黎翠嫣化回人形,面露惊讶之色,知道她本体之名的人可不多。“此人非同小可。”她小声对萧天河道。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山洞,萧天河注意到,岩石背后有三个字:“黄仙洞”。

    洞内通路狭窄曲折,连两人并肩都不行。洞中弥漫着一股特别的香气,萧天河感觉闻着有些头晕。好在黎翠嫣身上也散发着特制的香粉气味,使得他能够保持清醒。

    九曲十八弯,两人终于来到了有亮光的地方。这里已是山体深处,可谓别有洞天。大小洞窟或连通,或相套,俨然是一座山中宫殿,有许多人从各个洞窟探头探脑向两人张望,。最大的一座窟内,趴着一只好几丈长的黄鼠狼,毛色发白,尾巴只剩半截。

    “小狐狸,你为何要与一个人类为伍?”白毛黄鼠狼眯缝着眼睛问道。原来自称“本仙”的就是此兽。在近处细听,她的声音没那么瘆人,像是个老太太的嗓音。

    “他是我的好友。”黎翠嫣道。她能感觉到,这山洞里的人都是黄鼬妖族,而白毛黄鼠狼就是他们的头领。可不知为何,她从白毛黄鼠狼身上感受不到任何妖力。

    “人类尽皆贪婪、虚伪,岂会是我们妖族的朋友?迟早有一天,他会害了你,用你的妖灵宝珠化丹!”白毛黄鼠狼瞅了萧天河一眼,目露寒光,“不如让本仙替你除掉他吧!”

    其他洞窟内的黄鼬妖全都“呜嗷呜嗷”的叫了起来,不知是在威吓还是在欢呼。

    “有我在,你休想动他一根汗毛!”黎翠嫣张开迷灵扇,挡在了萧天河身前。

    “小狐狸,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有你后悔的一天。”白毛黄鼠狼闭上了眼睛,“既然你执迷不悟,我也不为难你。说吧,你二人来此意欲何为?”

    萧天河上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白毛黄鼠狼一看就是只老妖,因此萧天河言辞之间颇显敬意。

    “小子,算你聪明。若是对本仙有丝毫不敬,我必挖出你的眼睛,割下你的舌头。”白毛黄鼠狼对萧天河的反感明显降低了许多。

    “露儿,过来。”白毛黄鼠狼将旁边一座窟内的一名年轻女子唤了过来,“今夜你突然外出,就是为了此人的酒?”

    这名叫“露儿”的姑娘斜目瞥了瞥萧天河:“祖奶奶,此人在床下放了好几坛酒,我本想加了料就走,不想却被这位姐姐发现并一路追至此地。露儿办事不力,恳请祖奶奶责罚。”

    “呵,被一只三魂狐盯上,你如何逃得脱?”白毛黄鼠狼道。

    萧天河拱手相问:“还请大仙前辈告知在下坏酒原因。”

    白毛黄鼠狼叹了口气:“那是孩儿们孝顺,知道本仙馋酒又不得饮,就去镇上给酒添点儿料。”

    萧天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馋酒去买些就是了。我观这位‘露儿’姑娘与人类无异,泗渎镇民应该不会察觉她是个妖族啊。”

    “祖奶奶被你们这些臭人类给封住了,哪里喝得好酒?”“露儿”姑娘对萧天河怒目而视。有意思,一个黄鼬妖族竟在骂一名人类“臭”。细想来,有的人的确是光鲜在表,而“剧臭”在心。

    “封住了?”萧天河不解,向着白毛黄鼠狼走了两步,还未到洞窟口,黄鼠狼身周忽然腾起几张符咒,散发光芒形成一圈障壁,将白毛黄鼠狼严严实实地封在其中。

    “只怪本仙一时不慎,着了你们人类的道。从那之后连酒都饮不得,可镇上飘来的酒香却清楚可嗅,馋得本仙终日难受。为了解除我的痛苦,孩儿们就去镇上把所有的酒毁了,镇民们酿多少,他们就毁多少。”

    “此举未免也太……”萧天河一时竟想不出合适的词来形容。

    “是你们人类害祖奶奶在先,我们就毁了几坛子酒,又算什么?”“露儿”姑娘说着竟哭了,“要不是祖奶奶有严令,我们早就把镇上的人都杀光了!”

第七百二十二章 解破樊笼

    本以为泗渎镇酒味变臭是一位妖族所为,没想到竟是“一大窝”黄鼬妖干的。那些鼬子鼬孙都是些小妖,因为祖奶奶被封之事而对人类充满了敌意。不过听“露儿”姑娘的意思,正是祖奶奶不让小妖们祸害人命。

    “泗渎镇上都是些淳朴的黎民百姓,大多心善,我被封又不是他们所为。你们毁了他们的酒也就罢了,伤人性命却是万万不可。”白毛黄鼠狼语重心长地说。她的态度让萧天河捉摸不透,说对人友善吧,她之前却警告黎翠嫣不要与人类为伍;说对人仇视吧,却又不许子孙们伤人性命。

    “露儿”姑娘同样弄不清祖奶奶的意思:“祖奶奶,您都被封了,还那么偏袒人类做什么?你不是常常告诉我们,人类都想杀了我们取走妖灵宝珠化丹吗?”

    “谁让我们是妖族呢?这个天下终究是人类的天下,我们生就低人一等。否则,妖族为何最终都要修炼成人形呢?”白毛黄鼠狼这番话颇有股认命的味道。

    萧天河自然不赞同这种意见:“前辈此言差矣。妖族也是生命,既然修成人形,那就和人类没有什么不同。天下虽是人类占主导地位,并不意味着就该将妖族赶尽杀绝。这点还是我们人类做错了。”

    白毛黄鼠狼抬头望着萧天河:“自从化丹之法被创出来以后,人人都想得到高品质的妖灵宝珠,很难说这是所有人类的错,所以我才不让孩儿们随意伤人性命。”

    “露儿”反劝道:“祖奶奶,自古人类和妖族势不两立,如今又是人人想要变强,杀妖族取宝珠在他们眼里成了理所应当之事。放眼天下,实力高强的妖族还剩下几个?人类见妖族就杀,您为了保护我们而被恶人控制住,只待时机合适取珠化丹,您为何还要帮着人类说话?”

    白毛黄鼠狼叹了口气:“我命该如此。倒是你们,始终不肯离去,倘若那高手回来,岂不是要将你们一网打尽?”

    萧天河终于明白,白毛黄鼠狼为何对他还算客气,想必也是怕他伤害众小妖吧。

    “露儿”泣道:“祖奶奶是因为我们才被抓的,我们岂能弃你而去?”此言引起其他黄鼬妖的连声附和,洞窟内哭声一片。

    黎翠嫣于心不忍,恳求萧天河:“你帮一帮他们吧。”

    白毛黄鼠狼却道:“封住我的人是个高手,连我都无法破除这个符咒禁制,你们又如何能行?小子,看在三魂狐的面子上,我暂且信你是个好人。希望你们帮我一个忙,带本仙的孩儿们远离此地,护送他们至别处的深山老林。作为报答,本仙赠你一件珍宝,如何?”

    黄鼬妖们纷纷表示不愿离开,“露儿”姑娘更是直接对萧天河吼道:“我们不用你这个臭人类帮忙!”

    “愚蠢!”萧天河大声喝斥,“大仙前辈是为了救你们才被困的,你们若是留下被恶人所抓,大仙前辈岂不是白白死了?怎么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想不明白?”

    一语中的,黄鼬妖们的哭声戛然而止。

    “露儿”姑娘气急:“那我们也不用你护送!祖奶奶,此人当着你的面,态度尚且如此恶劣,若是我们跟着他走,还不知道会把我们怎么样呢!”

    萧天河摇头道:“大仙前辈已被困住,当不当面有什么差别?我就是留在这儿,在大仙前辈的眼前杀死你们取走宝珠,她又能奈我何?”

    “瞧瞧,本性暴露无遗了吧?说到底还是贪图我们的妖灵宝珠。今日必定不能让你活着离开!”“露儿”姑娘带头,黄鼬妖们向萧天河聚拢过来。

    萧天河简直哭笑不得:“我压根就没想取你们的妖灵宝珠啊,再说你们伤不了我的。”

    “胡闹!休动干戈!”白毛黄鼠狼出声制止,可小妖们哪里肯听?只待“露儿”姑娘一声令下,就要齐齐扑上来将萧天河撕成碎片。

    萧天河无奈,打算释放本气震荡,将众妖们弹开。

    “你们看这个!”关键时刻,黎翠嫣高喊一声,于掌中召出了自己的妖灵宝珠,融合了孟章界命格以及四方璧的妖灵宝珠光滑流转,气势斐然,“你们的妖灵宝珠可比得上我这个?”

    黄鼬妖们愣住了,他们哪理见过外观如此华丽、妖力这般雄厚的妖灵宝珠?

    “他连我的妖灵宝珠都不取,又岂会贪图你们的?都退下吧,有话好好说。”黎翠嫣劝道。

    “露儿”将信将疑:“你能确定他不是在等合适的时机杀你取珠吗?”

    黎翠嫣笑了:“我确定不是,否则我们也不会成为朋友。我们共同历经过许多艰险磨难,是生死与共的挚交。”

    “小狐狸,你过来!”白毛黄鼠狼的声音有些颤抖,仔细盯着黎翠嫣掌中的妖灵宝珠看了许久之后,她问道,“你的妖灵宝珠所蕴含的妖力为何如此浑厚?以你的实力,怎么可能将妖灵宝珠修炼到如此程度?”

    “这也是托他的福。”黎翠嫣望向萧天河。

    萧天河抬起双手,两掌中显现出孟章界另外六位妖族的妖灵宝珠。黎翠嫣的那一颗仿佛受到了吸引,悠悠飘至萧天河手里。木、金、土、阳、阴、火、水,七曜妖珠光芒绚烂,众鼬妖

    都看傻眼了,包括白毛黄鼠狼在内。

    萧天河道:“我是个飞升者,在清微界的处境并不比你们妖族好多少。这七颗妖灵宝珠的主人都是与我肝胆相照的妖族朋友。”

    “那他们莫不是死了?否则妖灵宝珠怎么会在你这里?”“露儿”姑娘问道。

    一排人影倏地出现在她面前。敖睚眦、石灏明、杨月玫、白樱雪、雷啸炎、汤元星,个个神采奕奕。

    “小子,你竟然有可以盛装活物的法宝!”突然凭空出现这么多人,白毛黄鼠狼一下子就猜到了,她激动无比,“你果然不是个普通人,好,太好了!小子,你若是能将我的孩儿们都安全送走,老身珍藏多年的几件宝贝全部都送给你!”对萧天河刮目相看之后,她将“本仙”的自称也换了。

    “此事简单。不过我还想试一试……大仙前辈,你若是信任我,还请闭上双眼,不要抗拒我的本力意念。”萧天河是打算连她也一块儿救走。

    萧天河心念一动,白毛黄鼠狼果然没有抗拒,顺利地被收入了孟章界。他嘴角上扬:“符咒囚笼的禁制,果然对孟章佩毫无作用。”这个方法在救白水集时他就曾经用过,连祝融圣祖留下的封禁都阻碍不了,更何况人类所设的区区符咒禁制?

    众鼬妖大吃一惊,眨眼之间,他们的祖奶奶就消失了,可是符咒分明还在!

    “露儿”姑娘结结巴巴地问:“你、你把祖奶奶弄到哪里去了?”

    萧天河将七位妖族也收回了孟章界,再度让黄鼬妖们一片惊呼,他笑问:“如果你们不抵抗我的本力意念,我就送你们去见大仙前辈。怎么样,敢不敢相信我?”

    “行!”“露儿”姑娘头一个闭上了眼睛。

    萧天河将全洞的黄鼬妖全部收进了孟章界,然后自己也进去了。

    众妖们望着眼前这个美丽的世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还是白毛黄鼠狼先想明白了:“这就是你那个法宝的内部空间?”

    “没错。”

    白毛黄鼠狼脱离了符咒束缚,化成了人形,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她拄着拐杖绕圈走了几步,感慨道:“太奇妙了!”

    “露儿”姑娘心细,小心地问:“公、公子,那我们该如何出去呢?”

    萧天河知道,她是在担心众鼬妖会从此被迫受控制,失去自由。“放心,如果你们想出去,我立即送你们出去。不过还请为我保密。”

    老太太当即表示:“不出去,不出去。孩儿们的道行尚浅,外面的世界哪比得这里安全?公子,大恩大德无以为报,请受老身一拜!”黄鼬妖们赶紧跟随祖奶奶“噼里啪啦”跪了一地。

    萧天河连忙将老太太搀起:“前辈不必如此。在下萧天河。此界名为‘孟章界’,除了我那七位妖族朋友再无他人,你们若是愿意留下的话,就一直住在这里安心修炼好了,此界的威压和清微界的一样。如果要出去,喊我一声即可。”

    “老身名叫‘黄大仙’,其实只是自己胡乱起的诨名,在萧公子面前再不敢妄称‘仙’字。”老太太诚惶诚恐,“唉,公子救我一族,我那点儿破东西也不好意思拿出手了……萧公子,若你不嫌弃我上境九品的实力,以后遇事可召我相助。”

    萧天河知道她应是个厉害的老妖,但没想到居然这么厉害,上境九品,可是清微界修真的最高品级,那个用符咒封困她的人该有多厉害?

    老太太说完之后,众鼬妖也纷纷表示愿意相助萧天河。

    “露儿”姑娘道:“我叫黄小露,实力是太境七品,萧公子以后也可以召我帮忙。我这些亲族小妖实力都不强,待以后他们修炼有成时,再任由公子调遣吧。”

    太境七品,也不低了。虽然黄小露之前对萧天河的态度一直很强硬,但萧天河却十分欣赏她对同族的那份恩义。“估计大仙前辈本是打算自己死后由黄小露统领同族众妖吧。”他心想。“那以后就叫二位黄婆婆、小露姑娘。”

    黄小露没什么意见,倒是黄大仙热情地劝道:“叫‘姑娘’太见外了。露儿,你认萧公子做个义兄吧!”到底是祖奶奶,眼光既独到,又长远。

    “是。小露拜见兄长!”黄小露乖巧地说。

    盛情难却,萧天河认下了这个义妹。说起来,他自己都感觉和妖族颇有渊源,孟章界七位妖族就不说了,在禹馀界还有五部妖王,自飞升上清微界之后,先结识白水集,现在又遇到黄婆婆,个个都是实力高强的妖族。

    连黄小露都拜萧天河为兄,其他黄鼬妖更是奉他为大哥哥了,围着他欢呼雀跃起来。七位妖族在后面看着,面露会心的笑容,以后孟章界可就热闹了。

    笑过之后,萧天河问起黄婆婆那个恶人的事。

    黄婆婆道:“此事也要怪我。是老身一时嘴馋,去城里热闹的酒楼喝酒,却不想酒醉之后一时不慎,被一女子识破了妖族的身份。后来那人一路尾随我出了城,直至黄仙洞。我并非敌不过她,而是她还有帮手。我本可以逃脱,可是我自己走了,孩儿们必受其害,故而,我留下与他们鏖战,为孩儿们争取逃跑之

    机。”

    “原来如此。那女子能与婆婆过招,想来也绝非等闲之辈。那后来婆婆可是被她亲手咒封?”

    “正是。”

    “婆婆可知此人是谁?”

    “老身隐居已久,从不关心江湖事,所以并不认得。”

    萧天河点了点头。他心中已经有数了,此人多半就是“四圣天师”魏伶卿。普天之下除了她之外,还有谁有这般高超的符咒水平封困住九品级的黄婆婆?而且不仅是封困而已,还封住了她的妖力,连本体都给逼出来了,符咒之技堪称一绝。不过,魏伶卿为什么不直接杀死黄婆婆取走妖灵宝珠呢?萧天河想不明白,连黄婆婆自己也不清楚。

    萧天河的出现拯救了黄婆婆,萧天河之所以出现是因为黄鼬妖毁酒之事,而黄鼬妖毁酒却是为了不让黄婆婆嘴馋难受。黄婆婆心善,并未因自己的遭遇而仇视所有人类,故而不让鼬妖们伤害泗渎镇居民的性命,若非如此,萧天河决不会搭救一个嗜杀的凶恶妖族。总而言之,因果循环,善恶报应不爽。

    萧天河又拿出几坛酒给黄婆婆,黄婆婆更是感激涕零,打开坛封豪饮。解了酒瘾之后,她招呼黎翠嫣:“小狐狸,你过来。”

    对黄婆婆,黎翠嫣不敢不敬。

    “你可是姓黎?”黄婆婆问道。

    “婆婆如何知道的?”

    “果然。老身与三魂狐黎氏一族也算有些交情,这件东西给你。”黄婆婆拿出一个坠子。

    玉坠上挂着三个圆环,每个环上又垂着一簇长毛。黎翠嫣接过坠子,长毛的触感很奇怪,她诧异道:“这是……尾巴?”

    “没错。那是三根狐尾尖。”黄婆婆道,“三魂狐生有三条尾巴,一为天魂尾,主飞天踏云;一为地魂尾,主遁地匿踪;一为生魂尾,主扰神迷灵。那三根尾尖,正是取自我一位故友,他应该是你的同族先辈。他于许多年前逝去之时,让我将他的三根尾尖制成玉坠,我一直不知这是何意。现在看来,也许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我想这个玉坠应该给你。”

    “其实三魂狐并没有一族之说。”黎翠嫣接过玉坠,热泪盈眶,“婆婆那位故友应是叫‘黎宥真’吧,他是我的祖父。”

    黄婆婆一把握住她的双手,老泪纵横:“你就是黎大哥的孙女?造化,造化呀!”

    众人没有打扰两人叙情,识趣地离开了。萧天河回到了清微界,将黄小露也召了出来。

    “哥哥有何吩咐?”排除了芥蒂之后的黄小露十分可爱,甜甜地笑着,露出一对小虎牙。萧天河在她身上看到了当初小师妹朱晓敏的影子。

    “小露妹妹,我独自赶路寂寞,劳烦你陪我同行了。”

    “太好了,我正好也想游览一番。祖奶奶怕我们出事,一直不许我们远离黄仙洞,我最远也只是去过泗渎镇而已。这次可要跟着哥哥好好地玩,好好地吃。”看来黄小露也是个馋嘴的家伙,“哥哥要去哪里?”

    “去从乌城见太玄帝皇。”

    “这……能不能绕点儿路,慢点儿走?”

    萧天河看着她满是期待的眼神,实在不忍心拒绝:“好吧,不过到了人多的地方,你可得收敛一点,免得惹祸上身。”说完话,他自己先笑了。黄小露只是看上去小模小样而已,其实她的实力比孟章界的七位妖族都要强,比萧天河还要高出两个品级呢。

    出了黄仙洞,外面的大雨已经停了。两人一路有说有笑,返回泗渎镇。

    到了镇上,天已经亮了。萧天河特意拿了几坛好酒送给酒肆的伙计,告诉他不管之前是什么原因,现在酒已经不会变味了。伙计将信将疑地尝了一口酒,然后欣喜地飞奔至街上,招呼大家前来品酒。百姓们纷纷出门上街,为重获美酒而庆贺。趁此期间,萧天河与黄小露大步离开了泗渎镇。

    越过镇南面的下近、下远两条小河,再往东去数里路,就是通往罗堰城的大道了。黄小露玩性大发,摘花折叶,蹦蹦跳跳,只在偶尔遇见行人时才规规矩矩的。

    待到达罗堰城,黄小露的两只眼睛都快不够用了,大州城的繁华毕竟不是小镇可比。由于之前买酒时来过一次罗堰城,萧天河轻车熟路,领着黄小露到了城中久负盛名的酒楼,点了满满一桌美食。黄小露忙着狼吞虎咽,萧天河笑眯眯地看着她。

    黄小露发觉萧天河正望着自己,不好意思地擦了擦嘴:“哥哥,你不吃吗?”

    “你吃吧。”萧天河拿出那柄步重芳所赠的匕首,仔细观察了起来。

    在饮空观时,聂长老曾说过,匕首有一面刻着太玄帝皇的徽印。如今细看,原来那是一个圆形的纹章,刻的是一只虎首。徽纹十分精细,连虎额当中的“王”字花纹也清晰可见。

    “原来虎首徽印就是太玄帝皇的标志。”萧天河忽然想起羡水山丹幽皇宫内,似乎有不少器具上都见过另外一种图案,好像是狮首。“莫非那就是丹幽帝皇的徽印?”他心中猜测。

    忽然,耳边传来一个声音:“有的东西是不能随便让人看见的,我要是你的话,就会把那柄匕首小心藏好。”

第七百二十三章 不白之冤

    萧天河听到声音之后侧目一看,说话之人已经下楼了。待他冲到楼梯边向下俯视,街上人来人往,竟不知是哪一个。

    “小露,刚才说话的人你看清了么?”萧天河回头问道。

    正大快朵颐的黄小露觉得莫名其妙:“谁说话了?说什么了?”

    萧天河明白了,那人是故意逼音成线只让他一个人听到。虽然不知那女子为何让他藏好匕首,但应该不是恶意。“匕首上刻着太玄帝皇的徽印,也许是太惹眼了吧。”他心想。

    风卷残云之后,黄小露拍拍肚子,却说:“哥哥,再要一些酒菜吧。”

    萧天河从思索中惊回:“你还没有吃饱吗?”

    “不是,我是想给祖奶奶还有兄弟姐妹们……如果哥哥囊中羞涩就算了。”

    萧天河笑了笑:“既然你有这份孝心,我自当满足。”还好,在离开羡水城之前,费徒空分给他不少黑白珀,足够用很久了。

    为免被别人发现他有储物法宝,萧天河特意订了一个包间。丰盛的美食让孟章界中的黄鼬妖们高兴不已。

    黄小露心满意足。“哥哥,我们再去哪里?”

    “城中鱼龙混杂,倘若碰上高手就麻烦了。还是往从乌城的方向慢行吧,沿途遇到风景旖旎之处,我们再多留些时日。”

    罗堰城作为进入太玄洲地境之后的第一座大城,还是相当热闹的。沿街有许多小摊,货郎们此起彼伏地吆喝着。到底是姑娘家,黄小露对首饰、妆品之类的东西格外感兴趣,在小摊前看看这个,摸摸那个,不舍得走,但也没向萧天河讨要。萧天河念其乖巧,买了个漂亮的镯子送给她,把黄小露给开心得,哥哥长哥哥短地叫个不停。

    还未到城门处,远远可见一大群人聚集在那里。

    “莫非出什么事了?”好奇心重的黄小露拉着萧天河往人群里钻,等挤到最前,发现一排卫兵拦在城门口,后面的城门也紧紧闭着。想要出城的人们怨声载道,可守卫们寸步不移。

    萧天河问旁边一位男子:“兄台,不知何故关了城门?”

    那人回答:“谁知道呢!上午还好好的,下午就突然关闭了大门,不许进也不许出。现在大家正在等守卫队长过来解释。我就纳闷了,城中也没发生什么大事呀……”

    正说着,有人呼喊:“队长来了!”只见城墙上走下一人来,大声道:“城主大人有令,封城半日,到明天一早就开门了!”

    “为什么啊?”人们纷纷问道。半日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若是要全城搜查什么的,一夜工夫根本不够。

    队长却不解释,态度粗暴地斥道:“城主大人的严令,谁敢不从?再吵闹的话,抓去监牢过夜!”

    大家都不说话了。“快去客栈订房间吧!迟了就得露宿街头了!”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人们轰然而散。

    赶上封城,对萧天河来说还是头一遭。在去客栈的路上,黄小露一直很兴奋。

    萧天河纳闷地问她:“封城了你怎么这么高兴?”

    “封城肯定是出了什么事,要是杀人放火等大事,现在恐怕早就传遍全城了,所以我猜也许是哪家名门望族的什么宝贝被盗了,可能要彻夜清查也说不定, 真有意思。”

    萧天河啼笑皆非,原来她是觉得出事了比较热闹,这使得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一个人,于是说:“小露,以后我给你介绍个哥哥,你和他一定很投缘。”白水集与黄小露,一个被困在渊底久别尘世,一个不敢离巢太远涉世未深,两人的性格还真是相似。

    “才不要。我有你一个哥哥就够了。”经过这一日的相处,黄小露对萧天河特别依赖,但对其他人类还是抱有排斥之心。

    “他可是个修炼了多年的妖族,实力应该与你的祖奶奶差不多。”

    黄小露似乎不太相信,撇嘴道:“祖奶奶可是很厉害的。再说实力强弱与人的好坏无关,喏,你实力比我弱,我不还是认你为兄长?”

    “等你以后见到他就知道了,他也是我的挚交好友之一。”说着,萧天河脑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白水集和黄小露都是这种贪玩任性的秉性,若是一起闹腾起来,可真够他受的。

    “又是挚友……哥哥,为什么你能结识那么多妖族?”

    萧天河耸了耸肩:“缘分使然。”

    “那你有没有想过讨一个妖族媳妇?我看孟章界里那三位妖族姐妹都挺漂亮的。要不我从本族里给你介绍一个也行。”

    萧天河笑了笑:“我已经娶妻了。只是飞升上界之后,一直没有找到我的妻子而已。”

    黄小露略显失落,若有所思。片刻之后,她又问:“那你现在有没有嫂嫂的什么物件?”

    萧天河想了想:“有一顶她以前戴过的斗笠。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们黄鼬一族的鼻子可是相当灵的。”黄小露点了点自己的鼻尖。

    也是,黄仙洞离泗渎镇那么远,黄鼬妖们都能清楚地闻见镇上的酒味。以气味寻人的话,哪怕是叶玲珑遮掩了相貌,也能辨认得出。萧天河将斗笠拿了出来:“可是时间已经很久了,能行吗?”

    黄小露将脸埋在斗笠里仔细嗅

    了嗅:“没关系,虽然气味很淡,但我能闻得出来。只要和嫂嫂的距离不超过五里,我就一定能找到她。”

    方圆五里,范围不算很大。萧天河有点儿失望。不过转念一想,如此至少不会阴错阳差地错失重逢之机。“看来以后得一直把你带在身边了。”

    黄小露咧嘴笑道:“那再好不过。”

    与黄小露料想的不同,这一夜罗堰城平静无事,街上除了偶尔传来几声狗叫之外,什么动静都没有。清晨,两人离开了客栈,来到城门前。果然如同前日守卫队长所言,城门已经开了。

    出城不远就是一片连绵的矮丘,山上林间鸟鸣不住,清脆动听。在道路另一边是一座小湖,山光水色,景色宜人。两人一路欣赏着美景,心旷神怡。

    离罗堰城越来越远,路也越来越窄了。到了湖泊的尽头,小路拐进了丘陵之中。一直很欢快活泼的黄小露终于安静下来,跟在萧天河身后默不作声。

    又走了一阵,黄小露凑上前来,小声道:“哥哥,我们……好像被人跟踪了。”

    “我知道,我们出城之后不久就被盯上了,没想到竟一路跟到了此处。这么久没有动手,我倒要看看他究竟打算干什么。”原来萧天河早已察觉。

    “不知是不是冲我来的?”黄小露生怕自己妖族的身份暴露。

    “管他呢。到了危机关头,你就躲进孟章界去。”

    “我不。我躲进去了,你怎么办?”

    “听话,此人伤不了我。”

    “那我把他打跑吧!”黄小露道,“好歹我也是太境七品。若此人真是比七品还厉害的高手,他早就该动手了。”

    “不可。不知对手的实力,不能轻举妄动。”顿了一顿,萧天河又道,“不知此事和昨晚的封城有没有关系。”

    黄小露笑道:“你想多了。要是因为我们两个而封城,那夜里就会找上门来了,何苦放我们出城再盯梢呢?”

    “如果是在等帮手呢?”萧天河闯荡江湖较久,到底更老道一些,“城内人多也不便动手,于是今日放我们出城并一路尾随,等到了僻静之处再动手。我估计时机差不多了,为免被动,我们先把他引出来!”说完,他抓起黄小露的手向前狂奔,消失在山岩后。

    果然,跟踪的那人急追而来,拐过弯角,冷不丁萧天河与黄小露就站在岩石后面,双方打了个照面。

    那男子穿着一身浅褐色道袍,头带发冠,浓眉大眼,脸色白净,不像是个恶人。

    “兄台追随了一路,辛苦了。”萧天河拱手讽道。

    “居然被你发现了!”男子对两人怒目而视,“噌”地一下抽出一把刀来。

    两人并不认识此男子。

    “兄台可是饮空观弟子?”萧天河记得宁延平穿的就是这种道袍。

    “正是!你二人休想再逃!”男子喝道。

    之前的路上,萧天河曾暗中猜测过,跟踪之人究竟是冲黄小露来的还是冲他来的?莫不是太玄帝皇所赠的匕首果真惹来事了?现在看来,此人并非单冲一个人,而是冲他们俩来的。这太奇怪了,他与黄小露不过才同行一日而已,路上也没发生什么事。

    而且,男子的话很蹊跷,萧天河觉得莫名其妙:“再逃?我们何时逃过?”

    “别再装了,你二人趁着本宗祭祖期间,害死了宗内长老和弟子。幸而苍天有眼,让我在罗堰城发现了你们的踪迹。”男子恨得咬牙切齿。原来昨夜封城还真是因为萧天河。

    “我何曾害死你们宗内长老和弟子!”萧天河脑中闪过一道精光,“莫非你是说聂长老?”

    “哼哼,你承认就好。”

    “聂长老不是我杀的,他是自尽而亡。宁延平和聂芳蓉也都是自尽的。”

    那男子如何肯信:“笑话!好端端的怎么会自尽?再说四个人一起自尽?你这谎话编得未免也太离谱了!”

    “具体我说不清楚。对了,当时还有一名小弟子亲眼目睹了一切,你去问问他便知来龙去脉。”话刚说完,萧天河忽觉不对劲,“等等!你刚才说‘四个人’?”

    “你连自己害了几条人命都记不清楚了么?”

    “只有聂长老、宁延平和聂芳蓉三个人自尽,另外一个死掉的人是谁?可是那名小弟子?”萧天河追问。

    男子悲痛地说:“那是我邵师弟。可怜他才刚升入灵境二品,本有大好前途,却葬送在你二人手中!”

    “你无凭无据,怎可血口喷人?”黄小露替萧天河辩解。

    萧天河将黄小露揽在身后:“我妹妹前日才与我相逢,此事与她无关。”

    “休要骗我!青衣男子,白衣女子,不是你们两个还能是谁!” 事有凑巧,黄小露穿的和白樱雪一样,也是白衣。“今日你们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都得下黄泉向聂长老和三位师兄弟赔罪!”男子挥刀当头劈来。

    萧天河不躲不避,举臂硬接,惊得黄小露尖叫一声。以萧天河坚如磐石的躯体,男子如何伤得了他?这一刀不仅没切断他的手臂,刀口反而崩掉了一块。

    男子难以置信地看了看刀刃缺口,呆住了。

    “兄台先息怒。这件事有

    误会,等把话说开之后,你再断定我是不是说谎。”萧天河表面平静,内心却汹涌澎湃,要说的话、想问的事太多,心乱如麻的他一时间竟不知该从何说起。他后悔当初没听白樱雪的话,若是留一封信给饮空观掌门,也许就不会有今日的误会了。

    “你口口声声说我哥哥行凶害人,可有人看见?”黄小露问道。

    “邵师弟看见了,不是被灭了口?”

    “那就奇怪了,”黄小露道,“既然你那‘邵师弟’死了,你是如何知道要寻一个穿青衣的男子和一个穿白衣的女子呢?”

    男子道:“他在弥留之际亲口对掌门说的,还能有假?”

    “弥留?那不更证明不是我杀的么?我若在你们饮空观内杀人,还能走得脱?”萧天河不解,“再说以聂长老的实力,我区区天境五品如何杀得了他啊!”

    “所以你下了毒,四个人都是被你毒死的!”男子指着萧天河,“而且你根本不是天境五品!天境五品的人怎么可能硬接我的刀!”

    萧天河长叹了一口气:“那你觉得几品的实力能够接下你那一刀?我若真是个高手,又何必用毒呢?”

    男子又愣住了,他是玄境六品,即便是高境八品之人也做不到挨他一刀之后毫发无伤。若萧天河是比八品还要高的上境九品,杀八品的聂长老根本无需下毒。由此可见萧天河说的没错。

    萧天河也大致想明白了,那名知情的小弟子本该是整件事的人证,现在却死得蹊跷,怕是有人要栽赃陷害。这种情况下,即便留下书信给饮空观掌门也是没有用的。

    男子怔了片刻,开始分析:“你方才说出了宁师弟和聂师妹的名字,说明你与他们本就认识。你见过邵师弟,表明你确实去过饮空观。那么聂长老于祭祖期间突然回宗,想必是为了接待你吧?他房中的那桌酒菜,也是为了你而准备的。我说得可有错?”

    “大体没错。”

    “当时饮空观总共也没几个人,其他弟子都不曾见过你,他们甚至不知道有外人进入饮空观。那你还敢说酒菜里的毒不是你下的?总不见得是他们四个中毒身亡的人自己下毒害自己吧?”男子思来想去还是认为萧天河是凶手。

    “我对天起誓,我真没有下毒。”

    “那就是她下的毒。”男子指着黄小露,“你即便没亲手下毒也应该是同谋。”

    “你们饮空观内,有人要陷害我。”萧天河虽是如此说,却想不出究竟何时得罪过饮空观的人。那一晚,除了聂长老、宁延平、聂芳蓉以及那名姓邵的小弟子之外,他没再见过其他任何一名饮空观弟子。

    男子当然不信:“其他弟子见都没见过你,为何要陷害你?他们压根不知道有你这么个人,又如何陷害?如果你所谓的‘把话说开’就是以谎言去掩盖谎言,那还是免开尊口吧!”

    事到如今,不能再继续隐瞒了。萧天河定了定神,将那一日的经历从林中偶遇开始向男子讲述起来。

    不料,还没说上几句,只听空中有人怒喝:“凶徒胆敢污蔑我饮空观弟子清誉!”

    抬头一看,远处飞来一人。男子连忙拱手行礼:“师父,您可算来了。”

    萧天河打量了一下,此人身形瘦得如同一根竹竿,头发黑白驳杂,颧骨高凸,两颊深陷,鼻尖一点鹰勾,颌下一缕青须,眼缝细长,目光锐利,这种长相往往给人一种老谋深算的感觉。

    师父落地之后就嗔责男子:“我不是回信给你让你不要轻举妄动了么?”

    “师父,我昨日给您飞鸽传信之后就立即去找城主,可无奈他不肯久封罗堰城,说是看在与您的交情上才同意封城半日。到了今早您依然未到,我只好先尾随他们至此,却不慎被发现。眼见他们要逃,所以不得不现身阻拦。”

    “唔。阻拦没错,但听他的鬼话就不对了。”

    “师父,他有些话说得似乎是真的,待查清楚之后再抓他也不迟。”男子又对萧天河说:“我师父正是饮空观掌门,你有什么话就对他说吧。”

    “不仅百般狡辩,还污蔑本门弟子清誉,根本无须多听!”这掌门比他的徒弟还要固执。

    “师父,可是……”

    “你难道不信你邵师弟的临终遗言?”掌门斥道。

    “邵师弟也有可能是误会了……”

    “你邵师弟是人证,那桌酒菜是物证,人证物证俱在,容不得他抵赖!”掌门冷笑了一声,“再说一个与妖族为伍的人,会是什么好货色?”

    萧天河心中一沉,他一时竟忘记了,饮空观掌门嵇钦岑可是《清微榜》上排名第二十三位的高手,能够轻易识破黄小露妖族的身份。

    一听“妖族”二字,男子看向萧天河与黄小露的目光中再度燃起了怒火与敌意。“师父,此人不知有什么宝贝护体,方才崩坏了徒儿的刀刃!”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掌门令道。

    “师父,不如让徒儿助您一臂之力!”

    “刀都坏了还助什么助?”掌门瞪了他一眼,“那妖女实力不弱,倘若抓住你为要挟,反而成了累赘!速速回宗!”

    “是。”男子不敢再多言,转身匆匆离去。

第七百二十四章 含血喷人

    山雨欲来风满楼。一路尾随至此的男子在萧天河的辩解下,总算愿意听一听事情经过,可突然出现的饮空观掌门却将他支了回去。而且掌门比那男子更加固执,坚决认定萧天河与宁延平、聂芳蓉的初识是故意玷污饮空观弟子清誉的假话。

    那一晚的真相就这样被硬生生堵回了萧天河的肚内。

    此路不通,萧天河只得又从聂长老当年的事说起,嵇钦岑的神色有些古怪,但并没有喝止。可萧天河说着说着,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不说了?”嵇钦岑问。

    “难道掌门不怪我玷污贵派长老清誉吗?”萧天河双目直视他,道出了心中最大胆的猜测,“嵇掌门,你应该很清楚我不是凶手。”

    “没错,我知道。”

    嵇钦岑承认了,那事情的经过也就明了了。萧天河长叹一声,苦笑一声,又大笑一声:“想不到堂堂饮空观掌门,居然做下这等卑鄙之事!那个姓邵的人可是你饮空观弟子啊,你如何下得了手?”

    “有时候必要的牺牲也是值得的。”嵇钦岑神情淡定。

    “我终于明白了,你故意害死证人,以便让事情死无对证,然后把罪名诬陷在哥哥头上!”黄小露恍然大悟,“怪不得你始终不肯听哥哥辩解呢,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更何况这个罪名本就是你自己做下的!”

    嵇钦岑怒喝:“住口!你这妖女,安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诬陷我?”这是最后一个萧天河想不明白的谜。

    “识相的话,把你那能够收容活物的储物法宝交出来!”嵇钦岑终于道出了真正的目的。

    萧天河大吃一惊,他是如何知道孟章佩的?在饮空观时萧天河根本没用过孟章佩;召回白樱雪时嵇钦岑还在山里祭祖未归;而在黄仙洞使用孟章佩时,饮空观那名弟子还未遇到萧天河呢,况且嵇钦岑的诬陷计划那会儿已经开始了,说明他早就知道萧天河有孟章佩。

    看到萧天河惊讶的神情,嵇钦岑笑道:“看来我料想得没错,你果真有这等法宝!”

    萧天河脸色阴沉:“你怎么知道的?”

    嵇钦岑得意洋洋地说:“在接到聂长老以及两名弟子逝世的消息后,我立即赶回饮空观,却发现有人盗走了本观的桂香蜂,而且一只都不剩。据弟子禀报,在全宗祭祖期间,来我饮空观的生人只有一男一女。新蜜被采回不久,我亦查看过原本挂着蜂巢的桂花枝,残迹尚新,正好和你们来本观的时间对上了。所以我断定,盗走桂香蜂的人必定是你们。可蜂群不是死物,既不好盗,也不好带,除了能装活物的储物法宝之外,还能有什么方法?”

    “于是你杀害了唯一知情的弟子,往酒菜里下了毒,制造出是我害死三人,不,害死四人的谎言。”萧天河万万没有想到,竟是那群毒蜂泄露了秘密,“可你为什么不直接寻人夺宝,反而设下诬陷诡计,岂非多此一举?”

    “我本以为能有收纳活物的法宝之人,必定不简单。此事尚未散播开来,我只是想增添一枚‘筹码’罢了,到时即便夺宝不成,此人也必将身背罪名,无法在江湖上立足。”嵇钦岑阴笑道,“现在看来这番计划的确是画蛇添足,早知你的实力不过如此,我就不必杀人封口了。也罢,如今这个‘筹码’反而对你有好处。如果你识时务,我就放你一条生路,回宗之后自会为你洗清罪名;若是执迷不悟,你不过将是一个被我手刃的凶徒而已。”

    计划得如此详细,连细枝末节都考虑得这般周全,嵇钦岑果然对得起他那老谋深算的长相。

    不过萧天河却不怕他。连玉阳帝皇法如一他都不怕,又怎会怕这个饮空观掌门呢?至于那些莫须有的罪名,萧天河更不怕了,将来为他撑腰的可是太玄帝皇步重芳,到时人们究竟会相信谁,他很有兴趣试一试。

    黄小露气愤不已,已经对着嵇钦岑骂开了。萧天河心念一动,将她收回了孟章界。毕竟嵇钦岑是九品级高手,萧天河不想让他伤到黄小露。再者,万一打斗动静引来其他人,更多人发现黄小露是个妖族的话可就麻烦了。

    见妖女凭空消失,嵇钦岑大喜,连妖族都能装进法宝,那想必其中的亚空间很大。“如此珍宝,怎会落入一个区区五品级的人手里呢?真乃暴殄天物!”他看似惋惜地感慨着,亮出一把刀来。

    “我想起来了,你还有一件护体法宝!”嵇钦岑道,“你竟有两件珍品,这是撞了何等的大运!”

    萧天河镇定自若地笑笑:“你不好奇我是从何处得来的吗?”

    “在天地之气未变稀薄之前,法宝的功效远超如今,据书册记载有技艺高超的神匠曾经铸出过可纳活物的法宝。听说前阵子在丹幽洲羡水城的铸造赛上,有位实力并不算高的铸匠,竟铸出了兼具储物、传讯两种功效的法宝,可见还是有神奇铸技流传于世间。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我只在意法宝之效,不在意出处。你若是得之甚易,不如乖乖交出来。”

    萧天河暗叹,费徒空铸出奇宝的消息竟然传播得如此迅速。他释放了一股本气震荡:“有本事就来拿吧!”

    嵇钦岑本就是魔道修真者,感受到那股澎湃的本气之后,不禁心惊:“这小子身上究竟有多少秘密?”此时,他倒是不想马上杀死萧天河了。

    “不知天高地厚!”嵇钦岑惊讶归惊讶,但本气震荡并不能吓住他。他打算活捉

    萧天河,带回饮空观慢慢细审。

    萧天河很清楚自己五品级的实力根本无法与嵇钦岑相斗,只能靠坚实的躯体和裂空刀内的本气抵抗。眼见着对方的刀削向自己的胳膊,萧天河再次释放本气震荡,磅礴的威压将嵇钦岑推开了数步。

    “有意思。”嵇钦岑定了定神,暗道对这个小子不可以常理度之,故而施展身法并加强了功力。

    萧天河接下来的本气震荡竟失灵了,没能阻碍住嵇钦岑的攻击,慌忙躲时,身上已着了两处伤。

    “好法宝!”嵇钦岑赞叹。他见萧天河只伤皮肉未及筋骨,还以为是法宝之效。

    萧天河有些慌神了,刚才施放的震荡已经不弱,差不多是他现阶段能够引出的最强本气。在羡水山巅,明明连步重芳那等高手都被同样的本气震荡震退了三步,当初与欧阳颇大战时,何天遥也用同样的方法将欧阳颇震得半死不活,为何现在此法对嵇钦岑却没那么好使了呢?

    原因其实很简单。步重芳被震退是因为没有防备,但也仅仅是被震退三步而已,远远不到受伤的程度。而欧阳颇是被白水集打成重伤之后,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恢复了一些伤势,然后再被何天遥冷不丁震伤的,说到底还是因为没有防备。现在嵇钦岑既没受伤,也有防备,此招就不那么灵了。毕竟他也是九品级的顶尖高手,躯体强度自然不必说。想将本气威压提升到能把嵇钦岑震伤的程度,至少萧天河目前还做不到。

    “归根结底还是自己实力不足,若是能引出天绝塔最高层那般强度的威压,九品级高手又有何惧哉!”萧天河心想。倚仗本气震荡是不行了,那躯体又如何呢?萧天河此时才意识到,在顶尖高手的强大攻击之下,他的躯体并不是刀枪不入的,身上的伤就是最好的证明。“看来抵抗威压和抵抗攻击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两大倚仗效果都不佳,萧天河陷入了窘境。嵇钦岑虽不下杀手,但无疑是想重伤他。不得已,他想到了黄婆婆。黄鼬妖族比黎翠嫣更擅长**之术,不敢说黄婆婆一定能战胜嵇钦岑,但掩护萧天河逃走应该不成问题。

    不料刚召出黄婆婆,山坡上突然飞下一道人影,把三人都吓了一跳。

    那女子黑衣白纱,飘然而落,相貌秀美,正是“四圣天师”魏伶卿!

    萧天河暗道糟糕,黄婆婆也在,这下事情全都暴露了。

    “你是如何知道本仙在此的?”黄婆婆问道。

    “没有外人相助,你根本不可能从我的符咒封阵中逃脱。正巧泗渎镇全镇居民都说一位公子解决了臭酒之谜,于是我循着方向找来了罗堰城。没想到救你的公子竟是位旧识。”魏伶卿笑吟吟地冲萧天河颔首,“公子,我们又见面了。”

    萧天河挤出一丝笑意:“难为‘二小姐’还记得我。”

    “公子这般英俊的小哥,我如何舍得忘记?”魏伶卿言语之间显出一些媚态。

    奇怪了,按秋老的话说,魏伶卿应该是个孤傲之人。

    可惜,萧天河并不知道这件事,他两次遇见魏伶卿,都是这般狐媚,他还以为“二小姐”就是这种人。

    这时,嵇钦岑拱手道:“‘天师二小姐’,嵇某有礼了。此人与妖族为伍,又毒害我宗一位长老三名弟子……”

    魏伶卿打断道:“嵇掌门,你当我没听见你们之前所说的话么?”

    嵇钦岑冷笑:“那‘二小姐’意欲何为?”

    “我要保他。”魏伶卿指着萧天河。

    “那就是与我饮空观做对了。”

    “做对就做对。我与你本就无甚交情,现在又知道你是个不择手段的卑鄙之徒,连掌门都如此,想必饮空观弟子都是一丘之貉。”魏伶卿这番话说得倒是正义凛然。

    “‘二小姐’是想独占珍宝吧?”嵇钦岑摆开了架势,“其实你我并没有什么区别。”

    魏伶卿拿出一把又宽又大的剑鞘,里面插着两柄剑:“嵇掌门还想杀人灭口?”

    “领教‘二小姐’高招!”大战一触即发,两位高手竟旁若无人地打了起来。一个在《清微榜》排名二十,另一个排名二十三,两人的实力相差无几。

    “你们两个没有一个好东西,本仙的仇还没报呢!”黄婆婆收了拐杖,拿出两把短刀,双手各持一柄,也加入了战斗。三位高手走马灯似地战作一团。

    乱成一锅粥了,萧天河想将黄婆婆收回孟章界,她却不肯回去。如此萧天河也无法独自先走,只好躲在远处的山岩后面,密切关注着三人的战况。

    刀光剑影,你来我往。三人谁都没有占据上风。黄婆婆的双刀果然厉害,刀影划过之处,皆有黄、白两色的粉末飘扬。魏伶卿手中双剑一大一小、一长一短,持短剑的手还时不时夹出一张符咒,符咒频频爆裂,轰鸣声不绝于耳,气浪鼓荡,将黄婆婆洒出的粉末扬上了半空。 嵇钦岑身形如同鬼魅,在战圈中来回闪烁,时常听闻饮空观身法了得,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正当萧天河看得入神,一双手从身后伸出,捂住了他的嘴巴。“还留在这看什么?他们三个不管谁胜了,你都有危险!”耳边传来一个女声。

    说话的人蒙着面,但萧天河一下子就听出来了,此人正是在罗堰城酒楼中提醒自己收好步重芳所赠匕首的那名女子!

    她拉着萧天河施展身法一路狂奔。黄婆婆眼角瞥见萧天河被人“掳”走了,大

    惊,急忙撇开两个对手紧追。

    嵇钦岑与魏伶卿见又冒出来一个高手,也赶紧跟了过来,一边并肩疾跑,一边交手不停。

    这下有意思了,神秘女子拉着萧天河跑在最前头,黄婆婆在两人身后五丈,再往后五丈则是嵇、魏二人,原本的三人混战变成了四人的身法比拼。

    神秘女子无疑是个高手,拉着一个人跑速度还如此之快,萧天河只觉得头昏眼花,手腕却被那人牢牢攥着,根本挣脱不得。后面的黄婆婆用最快的速度也无法追上。魏伶卿见前面几人太快,于是往自己身上贴了个疾速符,速度陡然提升了一截。最后面的嵇钦岑本就身法精妙,和前面几人的距离也在渐渐拉近。

    魏伶卿已经追上了黄婆婆,黄婆婆又与她交起手来。忽然,黄婆婆从衣袖中甩出一大团黄雾,气味呛人。

    魏伶卿担心黄雾有毒,立即屏气,只不过吸进了那么一丁点儿,却感觉头晕目眩,脚下如踩棉花一般轻飘飘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后面追上来的嵇钦岑挥动衣袖,扇散了黄雾,前面三人的身影都不见了。

    “可恶!”嵇钦岑愤怒的挥着拳头,“‘二小姐’,妖族当前,你何苦非要与我做对!”

    “那位公子的价值,又岂是区区一个老妖可比?”魏伶卿当即原地坐下调息。

    嵇钦岑冷眼看着她:“人都跑了,你我还要继续打吗?”

    “自始至终我只想保那位公子而已。”魏伶卿此言算是休战了。

    ……

    “行了,他们没追过来,不必逃了吧?”萧天河觉得浑身快散架了。

    “今日算你命大。”神秘女子松开了手,自己却不停下,留下一句话之后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萧天河望着她的背影,简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莫名其妙地出现,然后莫名其妙地带着萧天河逃跑,最后莫名其妙地离去,她究竟是什么人?

    “她方才说三位高手谁胜了对我都有危险,可见她并不知道黄婆婆和我的关系,也就是说,她同样不知道孟章佩的秘密,如此也好。”萧天河心道,其实黄婆婆挥洒黄雾之后就立即被他收回了孟章界,“可惜那两个高手已经知道我有件不得了的法宝,这是件麻烦事。幸好他们不清楚我要去的地方,这一路应该不会再追上来了吧。”

    回想刚才的遭遇,萧天河依然心有余悸。“即便躯体坚实又能施展本气震荡,但在高手的全力攻击之下还是有如薄纸。在实力不够强之前,当收敛本心,绝不能再像之前那般有恃无恐。”他急匆匆地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

    ……

    脱离了险境,黄小露又要求出孟章界来与萧天河同行。有了这一场有惊无险的经历,她也收敛了许多。两人就如同亲兄妹似的,一路彼此照应,逐渐接近了太玄洲北境。

    从乌城座落在玛瑙河下游西畔,过了太玄洲中段,就可以乘船顺水而下了。大约半年多之前,萧天河也曾与何天遥、白水集一同乘船前去从乌城,可是为了追查杀害颜子召凶手的线索,三人半道就下了船。这一回,兄妹二人一路顺风顺水,到达了太玄洲的皇都。

    到底是一洲之都,从乌城比沿途经过的每一座州城都要繁华。按萧天河的本意,到了从乌城之后就将黄小露收回孟章界,可架不住黄小露百般恳求,只好答应她先在城内闲耍几日。

    黄小露和她的祖奶奶一样馋嘴,到了皇都自然要大吃一通。她的胃口大得惊人,为了不惹人注意,萧天河在客栈要了间房,吩咐厨房将酒菜通通送到屋里。不想黄小露吃上瘾了,每顿都要吃好些鸡鸭鱼肉。尤其是这家客栈的烧鸡,极对她的胃口,所以顿顿不缺。

    一连住了三日,黄小露终于答应第四天回孟章界去,不想这最后一晚却惹上了一桩麻烦。

    起因还在于“吃”上。晚上点菜时,客栈伙计告知两人,黄小露每顿必吃的烧鸡已经没有了。萧天河问起原因,伙计说是前阵子附近的几个村子闹了一场鸡瘟,所以这些天吃的烧鸡都是客栈自家饲养的,到了这晚已经全部吃完了。

    这是没办法的事。伙计走后,萧天河见黄小露闷闷不乐,逗她道:“只听说过‘无酒不欢’,你却是‘无鸡不欢’,看来‘黄鼬爱鸡’一说果真不假。”

    “哥哥,你不知道,那个伙计在骗我们哩。我明明闻到厨房有烧鸡的气味,他却说吃完了。”原来黄小露在为这个不高兴。

    萧天河笑道:“我倒是忘了,你鼻子最灵。伙计这么说,也许是烧鸡已经被别的客人预订了。”

    看着黄小露失望的神情,萧天河问:“要不我去别的地方看看?不过城外闹过鸡瘟,估计别处有卖的可能性不大。”

    黄小露笑嘻嘻地说:“试试总比不试强。酒楼、饭庄、客栈,只要是卖吃的地方你都替我好好找一找,有劳哥哥了!”

    “真是个馋嘴丫头!”萧天河无奈地笑了笑,上街寻烧鸡去了。

    从乌城很大,卖酒菜的地方自然也很多。萧天河这一找就是快两个时辰,最后终于在一家熟肉店买到了烧鸡,待回到客栈时,已是夜里亥时了。

    还未进客栈的门,他就听到里面吵吵嚷嚷的。这么晚了,客栈中应该早就安静下来才是。进门一看,三楼的走廊上聚集了不少人,正向一间屋内张望。

    萧天河脑袋“嗡”的一下,那正是黄小露的房间!

第七百二十五章 子虚乌有

    夜晚亥时,黄小露的房间门口聚集了一大群人,房中还有吵闹声传出,萧天河的心立即提到了嗓子眼。他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了三楼,拨开人群挤到了房内,只见五、六个士兵打扮的男子正围着黄小露,店掌柜和伙计也都在,他们正七嘴八舌地嚷着什么,黄小露面露委屈神色,说话声音完全淹没在几名男子的吵嚷声中。

    士兵所穿正是本洲太玄军的衣服,也许是从乌城的守卫。

    黄小露看见了萧天河,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哥哥!”

    萧天河连忙将她揽在身后,对几名士兵抱拳颔首:“各位兄台息怒,不知舍妹做错了什么?”

    为首的那人斜目瞟了一眼萧天河:“令妹可真有本事,把我们给队长准备的鸡给偷吃了!”

    “我没有!”黄小露分辩道。

    “只有你进过厨房,还不承认?”连客栈掌柜也认定是黄小露做的。

    萧天河回身问黄小露:“你果真进过厨房?”

    “嗯……”黄小露点了点头,“我闻着今晚的烧鸡香味与以往不同,实在是太香了,就溜进去看了看,但并没有动那只烧鸡……”

    店伙计道:“厨师做好了菜就去休息了,厨房里没其他人。我在楼下大堂亲眼看见她从厨房的方向回屋。后来待这几位军爷来取菜时,厨房里做好的鸡却没了,你说,除了被她偷吃之外,还有什么可能?”

    萧天河道:“说舍妹偷吃了也得有证据吧?鸡骨头呢?”

    “偷吃当然不会留下鸡骨头,谁知道被她扔到哪里去了?”伙计振振有词,“这些日子你们每天都点烧鸡,一定是今日我告诉你们鸡吃完了,所以她馋不可耐!”

    “再馋我也不会偷吃的,我已经让哥哥去替我买了……”黄小露真是百口莫辩,谁让她溜去厨房被伙计看见了呢,“我已经告诉你们了,偷鸡贼往城西去了,你们为什么不肯相信我呢?”

    “你胡乱说个方向就想糊弄过去,当我们是三岁小孩儿不成?”一个士兵怒道,“再说你怎么知道偷鸡贼的去向?”

    黄小露略显犹豫:“我……我闻到了气味……”她没有说谎,但士兵们哪里知道她是个妖族。

    萧天河打圆场道:“嗨,不管是不是小妹的过错,说破天不过就是一只烧鸡的事,正好我刚买回来两只烧鸡,就送给你们吧。”

    那士兵却冷笑:“我们给队长准备的那只鸡可是玉冠锦鸡,岂是你这一般的土鸡可比?”

    “怪不得那么香呢……”黄小露“咕噜”一声咽了下口水。

    “那要不我给你们一些钱财?”萧天河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哥哥,他们不肯的,我刚才都把你给我买的镯子给他们了,可是……”黄小露带着哭腔指了指墙边,摔成了两段的玉镯静静地躺在那里。

    萧天河眉头紧蹙。

    士兵们嚷嚷道:“我们不要钱财!那只玉冠锦鸡是弟兄几个特意去山林里抓来的!多少钱都买不到!”

    “那我去山林里再抓一只给你们,如何?”

    为首的士兵怒道:“锦鸡是打算今晚给队长贺喜而准备的,等你去抓来要到猴年马月!”

    萧天河又想了一个法子:“要不这样,我们往城西方向去追偷鸡贼,鸡还在也好,被吃了也罢,我们一定把偷鸡贼抓回来给各位一个交待,可好?”

    “你们怕是想溜之大吉吧?”

    “那就让舍妹自己去追,我留下。”萧天河相信会去偷鸡的人实力一定不高,以黄小露的本事,抓住此贼应该不成问题。

    “她若是自己逃之夭夭了,我们扣着你有个屁用?”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萧天河干脆把两手一摊:“那你们说怎么办?”

    那士兵摸着下巴上下打量了一下黄小露,不怀好意地笑道:“常言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既然令妹偷吃了贺喜用的锦鸡,那就只好让她亲自去给队长‘贺喜’了。”

    萧天河重重一掌拍在桌上:“你们不要太过分了!我对你们这般客气并不是承认小妹犯了错!你们一无人证、二没物证,仅靠红口白牙说两句就想将罪过安在小妹头上,原来打的是这般龌龊的主意!”

    几位士兵怒道:“怎么着,你们还想动手不成?”

    双方剑拔弩张,气氛紧张至极。吓得掌柜拱手连声哀求:“各位军爷,还请不要在这里动手啊,本店小本经营,折腾不起呀!”

    萧天河突然想起来那柄匕首,也许此物可以解围。他拿出匕首插在桌上,对几位士兵道:“你们好好看看,这是什么徽记!”

    一见匕首上那个虎首徽纹,士兵们的脸色陡然变了,彼此交头接耳了几句,竟匆匆离去。看热闹的人们也一哄而散。掌柜与伙计对视了一眼,退出了房间并轻轻掩上了房门。

    “呵,还是太玄帝皇的徽印好使。” 萧天河松了口气,“小露,委屈你了,我相信不是你做的。”

    黄小露热泪盈眶,扑到萧天河怀里:“我知道,哥哥从头到尾都没有用过‘赔’这个字眼。都是小露不乖,偏偏要去厨房看看,给哥哥添麻烦了。”抽泣了两声,她又忿忿地说,“连哥哥给我买的镯子都被那些家伙拍落摔碎了,若是在野外,我定要杀了他们!”

    “即便如此,他们也罪不至死,最多给他们个教训也就完了,毕竟镯子只是个饰物,岂可与人命相比?等明日

    我再去买一对镯子送给你。” 萧天河轻拍着黄小露的后背,柔声细语地安慰着,心中想道:“小露虽然实力已是太境七品,但心性还是和小孩子差不多,以后还是得多加教导才是。”

    听了这番话,黄小露终于破涕为笑,脸上还挂着泪珠就拿起桌上的烧鸡啃了起来。

    萧天河宠溺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

    翌日早晨,萧天河去柜台结账。掌柜和伙计不仅对两人客客气气的,而且还不肯收房钱和酒菜钱。萧天河不愿意占人便宜,好说歹说,最终掌柜只肯收下一半费用。

    出了客栈,黄小露兴奋地说:“原来那个帝皇徽印这么有用,早知道一开始就拿出来了!”

    萧天河用指尖戳了一下她的额头:“步皇赠给我这柄匕首,不是让我用来占便宜的。别忘记你答应我的事,等一会儿买了镯子,你就该回孟章界去了。”

    “哦,好吧。”黄小露有点儿不太情愿。

    不愧是皇都大城,集市早早就开了。两人逛了一圈,不仅买了镯子,还买了簪子、坠子等漂亮饰品。然后两人找了一个无人的僻静小巷,萧天河将心满意足的黄小露收回了孟章界。

    返出巷口,萧天河却发觉不对劲,一群人“呼啦”一下子聚拢过来,将他堵回了小巷中。这群人里有几个熟脸,分明是昨夜为难黄小露那几个士兵。

    “你妹妹呢?”一位胡子拉碴的壮汉喝问。

    萧天河面不改色:“送她走了。”

    “笑话,我刚才亲眼看见你们两个进了巷子,这巷子又是个死路,能送去哪里?”壮汉冲着身后的人挥了下手臂,“给我进去搜!”

    众人纷纷跑进了巷子,只剩下壮汉和那几个熟脸围着萧天河。

    萧天河不解:“我是步皇大人的朋友,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别以为你胡乱刻一个徽印就能唬过我们!”壮汉轻蔑地笑道,“我刚才已经问过客栈掌柜了,你们于数日之前就进了城,之后就一直在城里闲逛。你若真是步皇大人的朋友,怎么会去住什么客栈?又为何到处吃喝玩乐?”

    “吾妹初到从乌城,领着她玩几天而已,这也有错?你若不信,大可以带我去见步皇大人。”

    见萧天河毫不心虚,壮汉满腹狐疑地盯着他。

    这时,巷子里的人都回来了。“队长,没发现那个女的,巷子里一个人都没有。”一人禀报道。

    “想不到我们穿着普通衣服都被你发现了。”壮汉的神情似乎思有所得,“既然你是步皇大人的朋友,又何须将令妹藏起来?”

    萧天河耸了耸肩膀:“我都说了,不信的话就带我去见步皇大人,到时一切自有分晓。不知当步皇大人得知皇都守卫竟然以‘偷吃烧鸡’这等莫须有的可笑罪名胁迫美貌姑娘就范之后,会是什么表情呢?”

    壮汉怒道:“休要借步皇大人之名来吓我!把他给我带回去!”他还是会错了意,以为萧天河是料定他不敢去见太玄帝皇,所以才故意这么说。

    几人拥上来押着萧天河进入路边的一辆马车。萧天河没有反抗,反正料这些卫兵也奈何不得他。

    马车行驶了好一会儿才停下。萧天河下车后抬头一看,乐了,面前的房檐上分明写着两个大字:“牢营”。这里已是从乌城外的山坡上,回首远望,距离从乌城大约有四、五十里远。

    “敢问我何罪之有啊?”萧天河笑嘻嘻地问。

    “私刻帝徽,冒充步皇大人的朋友,已是死罪!”壮汉道。

    萧天河戏谑笑言:“你就不怕处死我之后,发现我说的都是真的?”

    “是真是假,到时大人自会定夺!”壮汉一把将萧天河推入了牢营。

    牢营地盘不小,牢房建得还挺整齐,估计从远处看会被误认为是个镇子。进了牢房,萧天河发现这里不仅没有霉味,而且十分整洁。“还不错。”他点头称赞。

    “不知天高地厚!”壮汉打开一扇牢门,将他押了进去。

    “本该是座上宾,如今却成了阶下囚。”萧天河自嘲地笑了笑,坐在牢室正中开始冥想。

    好几个时辰过去了,直至黄昏,牢门外才响起了开锁声。

    “边大人到了,你出来吧。”守卫招呼萧天河。

    他被领出了牢房,在牢营里拐了两个弯,登上了一座架在山岩上的小阁。阁内有一位相貌英俊的男子正在桌前等着他。守卫将人带到就退出了小阁,那男子慢悠悠地问:“听说你有步皇大人所赠的匕首?”

    萧天河也不回答,直接将匕首拿出来放在了桌上。

    那男子扫了一眼匕首上的帝徽,突然站起隔着桌子当胸一拳袭来。

    萧天河吓了一跳,男子拳速极快,他根本来不及躲避,只得硬生生受了那一拳,并且借势退到门边,往后一摸,门根本推不开。

    男子甩了甩手:“好坚实的身躯!”他拿出一把明晃晃的银色长刀,冲着萧天河当头劈下。

    萧天河翻滚至角落,那一刀落空,男子陡然收势,刀停在桌面以上半尺,锋锐的刀气却依然将桌子斩为两半。

    “好惊人的刀气!”萧天河暗叹时,男子已横挥长刀逼来。

    萧天河退无可退,召出裂空刀,与那银刀力拼。两柄高品质的刀铿然相撞,火星四射,双方旗鼓相当。可是那男子挥刀带着刀气,幸而萧天河身躯坚实,刀气只

    能在他体表留下一道红印,伤不了他。

    黑、银两刀连续碰撞,男子刀刀带气,将萧天河的衣服切得七零八落。尽管刀气伤不了萧天河,但被击中的滋味很不好受,疼痛感也会影响他的出招动作。于是,萧天河开始频繁地施放本气震荡,利用此法震散刀气。

    “妙哉!”那男子冒出一句莫名的称赞之后,降低了挥刀速度,却加大了力量,一记重斩险些击飞裂空刀,迅猛的刀气非但没有被本气震荡所化,反而冲散本气团,将萧天河击退至墙上。这一下可着实不轻,萧天河感觉胸口剧痛,脏腑闷疼,一口气许久都提不上来。

    “来而不往非礼也!”萧天河咬着牙反攻一刀,同时施放出一股强大的本气震荡,震荡之强甚至连一丈开外的椅子都被崩成了碎渣。那男子虽然架住了裂空刀,却顶不住震荡之力,向后踉跄了好几步,以刀撑地才没摔倒。他一脸惊讶地看着萧天河,口中却称赞道:“萧公子果然非同凡响!”

    “你认得我?”萧天河收了势。

    那男子笑道:“步皇大人下过密令,持有帝徽匕首的人就是萧公子。城中守卫不知详细,闹了一场误会,我则是好奇萧公子如何能使步皇大人以匕首相赠,故而出手一试,还望见谅。”

    “无妨。我虽然被抓,但一不上枷锁,二不套镣铐,三不受细审,已是优待了。阁下明显实力高过我,却压低实力且不下杀手,切磋之意很明显。”萧天河冲男子拱手道,“刑罚之事当受刑从堂管理,阁下应该就是本洲刑从堂堂主吧?”

    “正是,在下边羽恒。”男子十分客气,“步皇大人近日不在宫内,只得劳烦萧公子在这牢营里多等些时日了。”说着,他灿烂一笑,“当然,不会再让萧公子住进牢室里。”

    随后,两人闲聊了一阵。边羽恒身居高位依然十分谦恭,言谈举止也很随和,给人的感觉与雨田宗主连圣谦的那种让人甚感拘束的客气又有所不同。加上他英俊的相貌,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趁着天还没黑,我带你去个地方。”边羽恒引着萧天河下了小阁,一路出了牢营,却并未下山,而是沿着牢营围墙向山后而去。

    绕过山头就没路了,拨开树木的枝叶,原来坡下是座山坳。进山坳只有一条小路,远远可见一辆辆马车正拉着木料、石土往坳里运送。山坳当中正在建造一座建筑,看样子似乎是幢方楼,如今刚盖到第二层。

    边羽恒遥指建筑:“听步皇大人吩咐,那栋方楼正是为你建的。”

    “原来步皇已经下令动工了。”

    “我有一事不明。萧公子,你已经得到步皇赏识,虽然如今实力不足,但将来成就不可限量,高官重位唾手可得,为何你不要城内现成的府邸,却非要在城外新建小楼呢?”边羽恒好奇地问道,看来他并不知道萧天河的秘密。先前的本气震荡,他误以为是源自于萧天河体内本力。

    萧天河笑了笑:“我这人比较习惯偏安一隅。”

    边羽恒眨了眨眼睛,似是不信,却不点破,只说:“那以后你我就成邻居了。”

    “怎么,莫非阁下不居于皇城府邸,反而住在牢营之中?”

    “我没有亲眷,又懒散惯了,不愿住在那府邸之中。青天之下何处不是家?只因身担重任,须得时常去牢营,索性就在那里暂住。”边羽恒说着,忽然轻呼一声,“哦?没想到今日荆兄也在!走,我引你去见他,随后咱们去城里好好喝一盅!”

    待两人下山来到入坳的路口时,天已经黑了。边羽恒远远冲着道上走来的一人挥手道:“荆兄!好久不见!”

    “边老弟,我听说你回了牢营,正想去看望你呢,你却寻来了。”来者是个中年男子,歪戴头巾,挺着胸膛,背着双手。

    “这位是本洲工方府尹,米大人管下荆掌事。”边羽恒向萧天河介绍道。

    萧天河连忙行礼。那荆管事却不理不睬,也不还礼。边羽恒又指着萧天河向荆管事介绍了一番。

    荆管事依旧没有礼待之意,只是淡淡地说:“原来山坳中就是为此人辛苦,我还当是何方神圣呢。”

    萧天河的神情略显尴尬。

    边羽恒笑了笑:“想来不简单,否则米府尹为何会下令让荆兄亲自监管此事?”

    “还不知是进献了何等珍礼。”荆管事都没正眼看过萧天河。

    “我看未必。”边羽恒偷偷冲萧天河挤了挤眼睛,“罢了,此事不提。既然今日与荆兄重逢,定要痛饮一场。”

    “我身沾尘灰,待先回去换身衣服,稍后城中福满楼相见。”荆管事向边羽恒略一拱手,迈着方步离开了。

    待他走远,边羽恒道:“萧公子,荆兄向来趾高气昂,你别放在心上。”

    “他不过是个府尹之下的管事,为何会称呼你这与府尹平级的堂主为‘老弟’呢?”萧天河不明白。

    “我们很早就认识了,后来一同加入了太玄军。他逐渐被提到管事,我却一路做到了堂主,其实他对我也是心有不服的。不过念在过去交情,我尊他一声‘荆兄’也没什么。”边羽恒真是个性情极佳的人。

    “既然他看不起我,我就不去喝酒了吧,你们二人叙旧就好。”

    边羽恒却拉住萧天河的衣袖,狡黠地笑道:“他一个管事是不知道步皇大人密令的,还以为你是讨好了米府尹。我刚才故意不说破,一会儿也许有好戏可看。”

第七百二十六章 至高急令

    太玄洲工方府下的荆管事明摆着瞧不起萧天河,萧天河本不愿去喝酒,可边羽恒不肯放他,盛情难却,萧天河只得应了。

    回从乌城时,守卫队长恰好在城门处。见边羽恒与萧天河两人并肩而行,有说有笑,不禁傻眼了。回想起萧天河曾拿出过的那柄帝徽匕首,他浑身直冒冷汗。

    萧天河看见队长之后,客气地点头示意。其实他只是反感那帮卫兵欺负黄小露而已,守卫队长的所作所为算是分内之事。以后他将长期居于从乌城外,此时树敌无益,不如退一步海阔天空。

    两人慢悠悠走到福满楼门口,荆管事已经在那儿候着了。看见萧天河同行而来,他皱了皱眉头,对边羽恒道:“边老弟,你几时变得如此随意了?堂堂刑从堂主,岂可与这等人为伍?若是与他同席,这酒我宁肯不喝。”说罢他就转身要走,被边羽恒一把拉住了。

    未免有些太看不起人了,萧天河强压着心头的怒火:“荆管事,我一不作恶,二不犯贱,与我为伍又有何妨?”

    荆管事回过身来,眯缝起眼睛,满脸皆是鄙夷之色:“我与边老弟今日的地位是凭能力和努力得到上司赏识,才一路提拔至此的,岂是你这种靠溜须拍马搏取上位的人可以比的?”

    “哎,喝酒而已,看在米府尹的面子上,荆兄就赏个脸吧。”边羽恒劝道。

    “边老弟,你还真以为米大人器重此人?”荆管事冷笑道,“真要器重,又怎会安排他住在城外的断路山谷里?他是不犯贱,与他喝酒却是我犯贱了。今日之酒不喝也罢,以后你我二人再聚。告辞!”说完他竟走了。

    边羽恒没再强拉,看着他的背影摇头笑道:“真是个心高气傲、自以为是的家伙。”

    之后,边羽恒做东,热情款待萧天河,两人交谈甚是投机。这一场酒,一直喝到临近亥时。

    当两人正要离开福满楼时,忽然外面传来了嘈杂的吵嚷声,久久不休。边羽恒推开门一看,走廊对面的一个房间门口围着不少人。

    “何事喧哗?”边羽恒走过去问道。

    有人认得这是刑从堂主,立即闪开了一条路。原来被围住的是店掌柜与跑堂伙计。往屋里一看,并不见客人,只有一桌酒菜已被风卷残云。

    看到边羽恒,店掌柜如同见着救星,连忙苦求他主持公道。边羽恒问清了原委,原来是有人订了一桌酒席,本来已经置备妥当,却不知被何人给偷吃了。在福满楼宴请的必然是贵客,请客之人大为不满,这才吵嚷起来。

    “小事一桩,以和为贵。”边羽恒对请客之人说,“让福满楼的大厨再备一桌就是,记在我的账上。”

    刑从堂主都这么说了,请客之人与掌柜双方自然诚惶诚恐,一场纠纷就此平息。

    出了福满楼,边羽恒本意邀请萧天河到牢营暂住,但萧天河以客栈房间未退为由婉拒。

    “也好,我那牢营条件毕竟不比城中客栈。步皇大人不知何时归来,这些时日萧公子可在城中好好游览一番。”临别之前,边羽恒客气地赠给萧天河一枚刑从堂的腰牌,有了这个腰牌,在从乌城无论吃住都不需要再花钱了。

    萧天河匆匆走到无人的暗处,把黄小露召了出来,两人悄悄返回了福满楼。

    一样的时间,一样的事件,前夜害得黄小露被误会的那个偷鸡贼又出现了!这一次,偷鸡贼留下了把柄。刚才在边羽恒劝解之时,萧天河发现,盘中有半只鸡骨。酒楼是不会上半只鸡的,也就是说,偷鸡贼吃了一半,带走了另一半。一听说是去抓偷鸡贼,黄小露十分兴奋。

    福满楼的厨子们已经开始忙活那桌新菜了,刚上盘的烤鸡香气四溢,黄小露在厨房门外就嗅得清清楚楚。

    确认了香味之后,黄小露坚定地指了指城西方向。没错,前一晚偷鸡贼也是往那个方向去的。

    循着淡淡的香味,黄小露领着萧天河一路向西出了城。城外不远是大片森林,小路穿过其中,延伸到远方的山岭。

    “不妙了,气味越来越淡了。”黄小露皱着眉头。

    “还离得很远吗?”

    “太淡了判断不出来。”黄小露悻悻地耸了耸肩,“看来今日只能到这儿了。”

    “我在想,这个家伙为何要去城中偷吃呢?”

    “多半是个妖族吧?”黄小露猜测。

    萧天河托着下巴:“可他又不当场偷吃完,每次都要带一些回去……”

    黄小露眼睛一亮:“那一定是带给同伴。当初祖奶奶被封,我也是一样,为了给她解馋,偷了些酒回去,可用尽办法也无法将酒送进咒封之内……如果能找到偷鸡的妖族,哥哥就能救助他了!”

    萧天河却摇头道:“不对,情况不一样。从乌城可是皇都,如果城内酒楼、饭庄长期遭人偷吃,想必早就沸沸扬扬地传开了。况且被‘二小姐’符咒所封的话,带回食物也吃不了啊。所以,这个偷鸡贼肯定是刚到此地不久。说起来,此人若真是个妖族,胆子可是够大的,竟敢在高手云集的热闹皇都中作乱;若是个人类,他神不知鬼不觉的身手令人赞叹,可偷吃这种行径又不似高手所为……”

    “那干脆把他引出来,一切就都清楚了。”黄小露提议,“昨夜你给我买的烧鸡还剩了一只,本打算等以后馋极了再吃的,就拿它来当饵吧。”

    这是个主意。萧天河与黄小露深入林中,找了一块空地,点起篝火,将烧鸡架在火上烤了起来。诱人的香气在森林中弥漫开。两人分别撕了一条腿吃了,然后靠在树上打盹。

    夜渐渐深了,在林间的微风吹拂中,两人渐渐睡熟,只剩残余的篝火还在无力地跳跃着。大约三更时分,火苗终于发出了最后一丝光和热,化为一缕袅袅的轻烟。

    “站在那儿别动!”黑暗之中,萧天河忽然喝道。

    正向那只烧鸡探出手的黑影吓了一跳,赶紧抓了烧鸡就跑。萧天河施展《腾四海》身法急追而去。黄小露的身法也相当了得,竟后发而先至,没等那黑影逃出二十丈,就一把抓住了他的后衣领。

    “放开我!”黑影挣扎着喊道,竟是个童音。

    “小小年纪,学什么不好,竟然偷盗!”黄小露将那黑影强行拽回了空地,赞叹道,“你这家伙好大的力气!”

    萧天河重新点燃了篝火,亮光映出一张稚嫩的脸庞。是个小男孩,看样子也就十二、三岁的模样,衣服破破烂烂,头发乱蓬蓬,身上脏兮兮的,活脱脱一个小乞丐。他此时正一脸的不服气。

    “你是何人?为什么要偷鸡?”黄小露喝问。

    那小子把头一梗,装作没听见。

    “好啊你,信不信姐姐扇你耳光!”黄小露虽然扬起手来,满脸凶色,但话语之间已经透露出对这孩子的怜爱之心。

    “你力气比我大,我斗不过你。今儿个我认栽了。有本事你就一巴掌扇死我!”小男孩的脾气还真是粪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黄小露气得没辙。

    萧天河的口气则温柔许多:“小家伙,我问你几个问题,如果你能如实回答,我就把这只鸡送给你。”

    小男孩高兴得眼睛发亮:“一言而定!”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田舜笙。”

    不知为何,萧天河觉得这个名字有点儿耳熟,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你为什么要偷鸡呢?”其实萧天河问的这两个问题和黄小露喝问的压根没有区别,只是口气和蔼了,田舜笙就愿意如实相告。

    “我和妹妹经常饿肚子,但又没有钱,所以只好偷些食物来吃。我担心妹妹被抓,就让她等着,由我去偷。” 田舜笙的回答等于承认了先前酒楼之事也是他所为,顿了一下,他又道,“其实我偷的只是些食物而已,算不上多么贵重,被偷的酒楼也不缺这点食物。至于你这只烤鸡……我是看你们不吃了,所以才……”

    黄小露摇头笑道:“到底是小孩子。偷鸡多麻烦呐,不如偷钱,偷到钱之后再去买烧鸡,岂不是能买到更多?”

    不料田舜笙却认真地说:“偷窃是不对的。我偷鸡是因为迫于无奈,偷来也只是为了果腹而已。偷人钱财却是恶行。”

    “不都是偷窃么?有什么区别?”黄小露哭笑不得。

    “你们的亲人呢?”萧天河问他第三个问题。

    田舜笙的眼神黯淡下来:“死了,全都死了。”

    黄小露有些不忍:“那你和妹妹就一直靠偷窃食物过活吗?”

    “以前有爷爷照顾我们。可是,上个月爷爷也被恶人给害死了。只剩我和妹妹两人相依为命。”田舜笙越说越伤心,哭了起来。

    “苦命的孩子。带我们去见见你的妹妹吧。”萧天河道。

    田舜笙抹了把眼泪,警惕地问:“你们要干什么?”

    萧天河摸了摸他的脑袋:“看看能不能帮你们找个好人家。再说你独自把妹妹留在森林里,难道不担心么?”

    “稍等,我去取我的弓来。” 田舜笙跑到一边,拿出了藏在草丛里的一把短弓。

    “你妹妹可是叫‘田玲玲’?”萧天河恍然想起来了。

    田舜笙吃惊不已:“你怎么知道?”

    “我有两位好友曾经提到过你们。说你兄妹二人天生神力,强弓也能轻易拉开。那是好几年之前的事了

    “好几年前?”田舜笙疑惑不已。

    “他们遇到你们兄妹的那一晚,白水村就出事了。”萧天河提醒他。

    田舜笙也终于想起来了:“啊,是霏晴派的那些哥哥姐姐!”

    “没错,就是他们!”说着,萧天河忽而意识到有些不太对劲,“不过那时你们已经是十岁出头,怎么这么些年过去了,你们还是这么大?”

    “这个……我也不知道。”田舜笙摊开双手。

    黄小露特意拿过他的弓试了试,果然非同一般,她也得费不少力气才能张得开弓。

    萧天河还记得,何天遥提过那个神秘的白胡子老者,不折不扣是个高手。“你们的爷爷被何人所害?”

    “不知道。爷爷有一晚匆匆外出之后就再也没回来。我和妹妹顺着他离去的方向一路流浪到这里。想必爷爷已经遇害了。”

    “那你们的仇家是谁?”

    “不知道。”田舜笙可谓是一问三不知,“爷爷始终不肯说,只是让我们好好修炼,将来有机会为爹、娘报仇。”

    黄小露问道:“哥哥,怎么办?”

    “要不麻烦边羽恒试试?”萧天河也拿不定主意。

    田舜笙引着两人往森林深处走了一阵子,来到了一座土洞前。洞里既阴暗又潮湿,

    地上铺了几件大人的破衣服,这就算是被子和褥子了。衣服旁边散落着几根啃得干干净净的鸡骨。想想两个孩子就住在这种地方,着实令人唏嘘。

    “玲玲!”洞里没有妹妹的身影,田舜笙急得大声呼喊。

    萧天河叹了口气:“别喊了,你妹妹被人给掳走了。”

    “你怎么知道?”

    萧天河指了指洞口的泥地:“从洞里出来的脚印到这里就没了,可见是高手带着你妹妹飞离了此处。”

    田舜笙的眼泪“刷”的一下淌了下来,伏地叩拜:“哥哥,姐姐,求求你们救救我妹妹!”

    黄小露赶紧将他扶起揽入怀里:“别哭,我们一定帮你救回妹妹。”然后又对萧天河道:“哥哥,这事儿说起来我们也有责任,若不是我们设饵诱走了他……”

    “那他就一块儿被抓走了!”萧天河道,“既然遇上了这件事,也不能不管。你能嗅到什么气味吗?”

    黄小露用力嗅了嗅,轻轻摇头。

    萧天河仔细考虑了一番,以边羽恒的人品,若是求他相助,他应该不会拒绝,只是事情缘由不太好说。“看来只能麻烦血骨坛了。”他无奈地想。

    田舜笙十分乖巧,听到黄小露答应下来救回妹妹,就没再哭哭啼啼的,三人返回了从乌城中的客栈。

    翌日,萧天河不得不带着黄小露和田舜笙一起去城北牢营见见边羽恒。以后他将在山谷中常住,又不宜让田舜笙知道孟章佩的秘密,所以只能暂且带在身边。尽管不打算麻烦边羽恒找回田玲玲,但将来还得麻烦他找一户好人家接纳这一对孩子,早点让边羽恒见到田舜笙也好。至于黄小露,相信守卫队上报之时一定提过,带她去见边羽恒也是为了避免将来边羽恒起疑。论实力,黄小露比边羽恒只差一品,只要小心,其妖族的身份应该不会被发觉。

    当看到萧天河身边一夜之间冒出两个同伴,边羽恒惊讶不已。萧天河只说是表妹前来投奔,路上无意间救下一个快要饿死的男孩,并未提及田玲玲失踪之事。

    出了牢营之后,三人马不停蹄地往西前往玄武总坛。玄武总坛离从乌城不近,半个多月之后,他们才风尘仆仆地到达了目的地。

    玄武坛位于一座矮丘之上,外表看上去俨然是座祭天寺庙,平日有不少香客前来祈福祭拜,遇上过年过节,寺庙里还会举行大型祭祀活动。但谁会知道,其实整座寺庙都在血骨坛的掌管之下,寺庙深处的禅院正是玄武坛的议事之处。

    “红樱”主事穆迎萱恰好在总坛,听完事情的经过之后,满口答应下来。闲谈期间,当得知何天遥已经投奔了丹幽帝皇时,穆迎萱的神情有些古怪,但很快又恢复如常。而后听说房瀚兴已经答应除掉法如一,她的脸上也没显露出有多高兴。

    萧天河觉得穆迎萱的反应很奇怪,于是故意引话:“法如一死后,‘黄狼’主事的大仇就算是报了,这样血骨坛还不用和玉阳帝皇起正面冲突。”

    “即便不借助丹幽帝皇之力,我们血骨坛对法如一也不是完全束手无策,只是时机未到而已。”穆迎萱的谈吐有些犹豫,“八大帝皇都不是省油的灯。依我之见,萧公子与何公子还是不要与他们过多纠缠为好。”

    “八大帝皇之间有隙可乘,遥弟利用此机也可自保,总好过被各路仙道宗派抓捕。”

    “其实我血骨坛也能为何公子提供庇护,只是他担心连累血骨坛,所以不肯答应。”

    萧天河摇了摇头:“血骨坛因为‘黄狼’主事身陨已然处于动荡不安之中,怎敢牵连?要抓遥弟的冰鹤门、炎鸦宗、雨田宗、沙海流等大宗掌门都是《清微榜》上有名的高手,若他们联合起来对付血骨坛,后果不堪设想。”

    穆迎萱淡淡地笑了笑:“血骨坛在江湖上能有今日之地位,也不是靠我们几个主事就能闯得出来的。比如杀害何公子师兄——也就是‘蓝玉’主事亲弟弟的那个恶徒,我们血骨坛在查不到线索的情况下,已经发出了‘天市令’。”

    “天市令”,萧天河从来没有听说过。不过牵涉到血骨坛机密,他自觉不应多问。倒是黄小露插言问道:“听闻血骨坛有三道至高急令,不知‘天市令’可是其中之一?”

    “哦?没想到姑娘竟知道此事!”穆迎萱颇感吃惊,“的确如你所言,本坛设下三道至高急令,‘天市令’是其中最低的一道。可即便最低,也是不能轻易发的。此番若非牵涉到‘蓝玉’主事的胞弟,‘天市令’根本就发不成。既然已被接下,那三个月之内必有结果。不过,三道至高急令是本坛的机密,除却主事之外,就连坛内人众也不知道,不知姑娘是从何处听闻的?”

    “是偶尔听祖奶奶提到过。”黄小露道。

    “本坛自设立至高急令以来,总共行令三次。其中两次是‘天市令’,一次是‘太微令’。那次‘太微令’,正是麒麟总坛遇难的那件事,只可惜最终行令失败,‘白龙’主事归西。而‘黄狼’主事战死之时,又未能来得及行令……”穆迎萱说着,沉沉地叹息一声,沉默片刻之后,又继续说道,“姑娘说是从祖奶奶处听来的秘密,那想必她应与另外两次‘天市令’事件有关。可惜那两次行令都在许多年以前,我那会儿还未当上掌事,所以对事件不甚了解。只记得两次行令都与妖族有关,莫非……姑娘是个妖族?”

第七百二十七章 六戒齐聚

    黄小露神情尴尬,她万万没想到自己顺口一句,竟牵涉到血骨坛的机密,继而被“红樱”主事三言两句就道破了妖族的身份。

    幸而“红樱”主事是自己人,知道黄小露是个妖族也没什么事。话题又回到了“天市令”上,萧天河好奇地问起“天市令”的行令过程。

    因为事关血骨坛机密,穆迎萱并未详述,只道是此令有特殊的行令道具,由特别的人接下之后,就算是发令成功。一旦发令,不论行令成功还是失败,半年之内必定结令。因为这一次行令内容是追查真凶,并不要求手刃凶手,行令应该很快,所以先前她才断言三个月内必有结果。

    萧天河其实已经大致猜出了血骨坛行至高急令是怎么回事,想必是血骨坛还有不为世人所知的顶尖高手。想来血骨坛毕竟是个刺杀组织,暗藏护坛高手可谓是高明之举。“三道至高急令,也就是说血骨坛至少藏着三位比主事还要强力的杀手。有这等杀手在,何愁抓不到杀害颜子召的真凶?遥弟知道之后,应该会很高兴吧。”他心想。

    田舜笙见“红樱”主事答应帮他寻找妹妹,说什么也不肯走了,非要留在玄武总坛等待消息。于是,萧天河与黄小露两人踏上返程。

    回到从乌城后,萧天河立即去见了边羽恒。可惜,在他离开的这一个多月时间内,太玄帝皇步重芳依旧未归。

    从牢营下山,在城北门口,萧天河又一次被守卫给拦了下来。不过与之前不同,这一回卫兵可是客客气气的。不一会儿,守卫队长领着之前欺负黄小露的那几个卫兵急匆匆地跑来。黄小露看见他们就气不打一处来:“你们还想要我赔鸡不成?”

    守卫队长带头对着两人好一阵恭拜,一则为以前发生的不快道歉,队长还当着两人的面给那几个卫兵每人“赏”了一记耳光;二则为萧天河的大度而道谢,执意要请两人赴宴。这些人如此客气,倒让萧天河和黄小露过意不去了。也难怪守卫队长如此巴结,萧天河不仅有帝徽匕首,还和刑从堂主大人交友,岂是一般人?

    萧天河本意推辞,却架不住那些守卫的盛情,硬是被簇拥着一路到了福满楼。

    也不知这些人哪来的本事,竟然抓了十来只玉冠锦鸡,让厨房制了一桌“全鸡宴”,算是给黄小露赔罪。蒸的、炖的、烤的、炸的、炒的、焗的,搭配卷饼、葱油、酱爆等各种花样,真是满桌开花,看得黄小露眼都直了,即便心中还有点未消之气,也随着浓郁的鸡肉香味升腾而去。

    席间闲谈,萧天河得知,守卫队长叫阎本懋,有家有室,绝非恶人。那一日晚上,正好其妻分娩,给他添了一个大胖小子,于是几位士兵打算以备好的锦鸡为队长贺喜,取“鸡”与“吉”的谐音为祥瑞。不想却被偷了,他们一时气难平才发生了那些不快,对黄小露的亵辱之言也仅是吓唬,并非真意。

    误会解清,萧天河反而觉得他们是一群真性情的汉子。大家推杯换盏,气氛融洽极了。

    临近戌时,屋外突然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开门一看,当班守卫递进来一封纸。

    阎队长展开信纸,眉头大皱。“萧公子,这场酒只能喝到这儿了,边大人下了急令,让我们赶去皇宫。”

    萧天河道:“无妨,阎队长尽管去忙,今日承蒙款待……”

    客套话还没说完,就被阎队长急切地打断了:“不是,边大人要求你我二人同去!”

    “我?”萧天河难以置信地接过信纸,上面仅有寥寥两句,只让速去皇宫,未言其它。在右下角,还印着一个太玄帝徽印章。

    “有帝徽印章,说明是从宫里传出来的急令,不得耽搁。”阎队长拉着萧天河就往外走。黄小露刚想跟来,却被卫兵们拦住了,这等急事是绝对不许让无关的人参与的。黄小露只得留在福满楼等待。

    萧天河一路上都稀里糊涂的,为何太玄皇宫的急令会要他同去?难道是步重芳回来了?可此时已是夜晚,按理召见也不应急于这一时。

    太玄皇宫就座落在从乌城中央。到了大门口,萧天河发现已经有不少人聚集在这里。有身着黑甲的太玄军,有身着青甲的琅苍军,有一身浅蓝色道袍的冰鹤门弟子,还有一身红色道袍的炎鸦宗弟子。

    “我有急令!”阎队长远远地向皇宫守卫挥扬着信纸。人们自发地让出一条通道来,萧天河在众目睽睽之下穿过人群。他能感觉到,两边的人不论是眼神还是气场都充满了压迫感,看来都不是简单的人物。

    到了前宫大殿阶下,早已等在那里的边羽恒迎上前来:“萧公子,我派人去客栈寻你却没找到,好不容易才探到消息,得知你和阎队长他们在福满楼喝酒。各方贵客已经在殿内等候多时了,你快点儿随我进去吧。”

    “步皇大人回来了?”萧天河问。

    “回来了。还有丹幽帝皇、琅苍帝皇两位大人也都来了。”

    三位帝皇齐聚一堂,这可是难得一见之事。进入大殿之后,萧天河扫视一番,发现除了三位帝皇和数位高官之外,还有不少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宝应门高手“宝珠”、冰鹤门掌门张崇武、“四圣天师”魏伶卿,还有炎鸦

    宗一名中年模样的男子,萧天河虽然没见过,但可以肯定是掌门伍宗言。

    “就是此人。”人群之中,一位头戴斗笠的人说道。看不清此人面容,但从帽檐下垂出的白色须发来看,应是名老者。

    魏伶卿不失礼数,对萧天河微笑颔首:“萧公子,我们又见面了。”

    张崇武和萧天河的过节不小,冷哼一声,不予理睬。

    房瀚兴与步重芳一起客气地冲萧天河点了点头。如此待遇,也让其他人暗暗吃了一惊。可笑的是,那位用鼻孔看人的荆管事也在墙边立着,眼见两位帝皇大人礼待萧天河,他眼珠子差点儿飞出来。

    “无关之人,还请退下。”“斗笠”老者道。

    荆管事、边羽恒以及一些宗派人士陆续退出了大殿。在经过萧天河身旁时,荆管事终于第一次正眼看萧天河,抱拳颔首行礼。萧天河不是个小肚鸡肠的人,当即还礼。

    大殿中依然剩下不少人,看来他们都是“相关人士”,只是不知是与何事相关。

    “宝珠”还是那么热情,走上前来拍了拍萧天河的肩膀:“我道是谁,原来是你!”听这话的意思,好像他们一直在等着萧天河。

    伍宗言亦道:“原来得了椋鹿戒的人果真是你!”

    秘密怎么泄露了?未等萧天河开口,那位戴着斗笠的老者道:“好了,六枚陆苏奇戒聚齐了!”

    萧天河又是一惊,六枚?

    步重芳身后走上来一人,萧天河看看觉得眼熟,忽而想起在煌明城第一次遇见魏伶卿时,此人就陪在一旁。只见他伸出手来,掌心托着一枚戒指,戒指上雕着一只熊。“银熊戒!”萧天河心道,“他果真是太玄洲的大司马洪潮生。”

    “宝珠”也拿出一枚戒指,戒指所刻是一只大角山羊。寒羊戒!萧天河早听说宝应门有一枚戒指,原来在“宝珠”手里。

    张崇武拿出的是一枚刻着狼形的戒指。原来幽狼戒被冰鹤门所得。

    接下来的事出乎萧天河的意料:魏伶卿拿出了玄蛇戒。萧天河仔细盯着看了好一阵,的确是玄蛇戒的模样,可玄蛇戒不是在薛瑞烟手里吗?莫非这枚戒指是假的?

    让萧天河更加瞠目结舌的是,伍宗言拿出的戒指竟然是冥牛戒!冥牛戒应该在黄兆离手中才对。难不成这枚戒指也是假的?可同时出现两枚假戒指的可能性实在是太低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把你的戒指拿出来吧!”斗笠老者以命令的口气对萧天河说道。

    虽然不知椋鹿戒之事是如何走漏的,可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萧天河拿出了椋鹿戒。

    另外几人都把戒指交给了斗笠老者。斗笠老者将手伸向了萧天河。这是何意?萧天河有些迟疑。

    “想知道另外两枚戒指在哪里的话,就把椋鹿戒给我。”斗笠老者道。萧天河满腹狐疑,这老者究竟是何许人?为何这么多在清微界举足轻重的人物都那么相信他?他是如何知道陆苏奇戒不只有六枚的?他又有什么办法能找到另外两枚戒指?

    当着三位帝皇的面,萧天河也不怕他会拿走戒指不还。

    六枚陆苏奇戒到手,斗笠老者将它们在桌子上摆成了一个圈,双掌覆于其上,口中念念有词。霎时,他掌下白光直冒,抬起手后,可以看见六枚戒指竟飘浮并旋转起来,形成了一个更大的圈,但空缺了两个位置。忽然,斗笠老者双掌重重拍在桌上,六枚奇戒“叮铃当啷”落了下来。

    “可有结果?”房瀚兴问他。

    “一枚在东南远方,还有一枚就在太玄洲,而且距离很近!”斗笠老者的口气十分肯定。

    “我太玄洲还有一枚?”步重芳惊讶地将目光投向了身后的大司马。

    “可不在我这儿。”洪潮生连忙摆手,然后看向了另外两人,“许兄?饶兄?”

    姓许的那人萧天河也见过,当初他也和魏伶卿在一起。如此说来他应该是太玄洲的大司徒许万春。那么,另外那个饶姓之人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怪不得之前边羽恒一直立在他身后呢。

    大司徒和大司空都表示自己没有戒指。

    这时,斗笠老者道:“霜雁戒离得也没那么近,大约在东北方七百里开外。”

    萧天河简直是一肚子疑惑。他知道,斗笠老者说得一点都没错。何天遥曾告诉过他,霜雁戒本为血骨坛“红樱主事”所得,后来交由一直留在山谷中修炼的“踏月仙子”夏侯晴保管。这个斗笠老者似乎比能感应到奇戒位置的白水集还要厉害,居然是哪一枚奇戒都能准确辨别。至于最后一枚戒指——皎猪戒,本在“黄狼”主事手中,自他战死之后,戒指就不知所踪了。斗笠老者声称戒指在东南远方,那正是玉阳洲所在的方向。

    此外,斗笠老者能够通过现有的六枚陆苏奇戒发现另外两枚奇戒的具体位置,也就表明,玄蛇戒和冥牛戒是真品。想到这里,萧天河心中一沉,莫非黄兆离和薛瑞烟出事了?

    黄、薛二人住在穆迎萱安排的一座废弃禅院之中,萧天河暗暗懊悔,之前去玄武总坛时多问一句就好了。转念一想,穆迎萱从头到尾未提此事,禅院又

    不在总坛范围之内,就算问了,估计她也不知道。

    还有一个可能,在萧天河、何天遥、白水集不告而别之后,黄兆离、薛瑞烟、楚璇玑三人也离开了禅院。可不论如何,两位八兽珍戒出现在这里,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冥牛戒本该是我琅苍洲所有,可惜被贼人偷去。找回之后又当作人情赠给了炎鸦宗伍掌门。这枚霜雁戒,应该补给我了吧?”说话的人正是被白水集偷了戒指的琅苍洲大司空——葛兆渊。

    与房皇、步皇并排而坐的琅苍帝皇尚明弦点头道:“理应如此。”

    “为何要补给你?你本就该将戒指献给尚皇大人,此番没追责你私藏宝戒就是烧高香了。”说话的是琅苍洲大司马冷冬寅。

    “你就知道我没打算献给尚皇大人?”葛兆渊和他吵嚷起来。

    尚明弦道:“好了!我们几个本就对这些戒指不感兴趣,此番来此相聚也是有他事相商。既然找到戒指的是‘天机’道友,你们且听他安排吧。”说完,三位帝皇走进内堂去了。

    “‘天机’道友”无疑就是那个斗笠老者。他对葛兆渊说:“找到戒指之后,能不能得到还是另说。如果霜雁戒之主是个高手,你如何抢得?”

    “不是还有另外一枚戒指么?”

    “天机”老者冷笑道:“‘黄狼’主事被杀之后,皎猪戒就落入了玉阳帝皇法如一手中,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在场的人之中有不少人还不知道“黄狼”主事已经命殒,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我说的不是皎猪戒。”葛兆渊的目光投向了沉默不语的萧天河。

    “这位是我的朋友!”“宝珠”站出来帮萧天河说话,萧天河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也是我的朋友。”不知为何,魏伶卿居然也帮萧天河。

    “你们误会了。”葛兆渊走到萧天河面前,拱了拱手,“这位小兄弟,恕我直言,我感觉你的实力不高,即便去闯长生宫也未必能有什么结果,还可能遭遇凶险,不如把椋鹿戒让给我,葛某自有重谢。”

    他这番话倒是提醒了其他人,冷冬寅连忙说:“不如让给我。我可以提点你在琅苍军中当个校尉。”

    “区区校尉算得了什么?辛苦还不讨好。”太玄洲大司徒许万春也向萧天河许诺,“你若把戒指让给我的话,我就在这从乌皇都给你建一座豪华府邸,娇妻艳妾任你挑选,享尽齐人之福,岂不强过住那城外荒谷?”看来太玄洲的这些高官虽然接到了关于萧天河的密令,却不知所以然。

    魏伶卿娇笑一声:“萧公子可是连我都看不上,如何会要什么娇妻艳妾?”

    许万春用他那双细眼盯着萧天河看了好一阵,才恍然想起来以前曾经见过。“既是旧识,那更应厚待了。这样,我让你在商荣府当个闲职,不仅无事,还享高官厚禄,如何?”

    洪潮生摸了摸他那把大胡子,笑道:“哎,许老弟可别这么说,难道你管下商荣府是养闲人的不成?再说萧公子未必如你们想象的那么弱,别忘记他的椋鹿戒是如何得来的。”

    这下连一直不屑看萧天河一眼的张崇武都不得不问一声:“难不成是你在黄泉深渊取得的?”

    萧天河点了点头。

    张崇武仍然半信半疑:“江湖上说是黄泉深渊底下根本没有椋鹿戒,是则谣言。”

    伍宗言道:“张掌门,你还没想明白吗?那则谣言恐怕就是这位萧公子自己传出去的。”

    “这点我可以作证。”冷冬寅道,“当初我接到戎将军禀告,说是一伙人因为遇到了炎鸦宗和雨田宗的高手,自觉争戒无望,所以未等到热泉喷发就上了崖,其中有江湖高手‘贾氏三木’,还有几个盗贼,其中就包括这位‘梁’公子。”

    “他姓萧。”葛兆渊提醒道。

    冷冬寅微微一笑:“彼时却是姓‘梁’。”

    伍宗言道:“没错。我宗派去黄泉深渊的三位分堂主回报时同样提到了‘梁’公子,不过与冷大司马所得的讯息有些出入。三位分堂主明确地说过,当时那位‘梁’公子下到了黄泉深渊底部,从而证实了椋鹿戒的消息乃是谣传。不过现在看来,事实与谣传完全反过来了。”

    张崇武思索了须臾,又问:“姓是假姓,人又未曾谋面,如何确定当初从黄泉深渊上来的就是此人?”

    冷冬寅道:“据戎将军所言,那批提前离开黄泉深渊的人大部分实力都挺强。想想也是,若实力不强怎能下到深渊深处?可唯独只有那位‘梁’公子实力弱得不像话。如此诡异之人,戎将军自然牢牢记住了他的相貌。萧公子的外貌与戎将军的描述无二,椋鹿戒又在他手中,一切就都明了了。”

    戎虚悟到底是琅苍洲的后将军,心思不可谓不缜密。

    “三位分堂主回宗后根据记忆画了一幅‘梁’公子的画像,我一直带着。”伍宗言拿出画来展开,果然画与人一模一样。

    “天机……前辈,我想知道你是如何知道椋鹿戒在我手中的?”萧天河问斗笠老者。这才是最奇怪的一件事,他可是一直将椋鹿戒放在孟章界中从未拿出来过。

第七百二十八章 开门玄机

    对于萧天河的疑问,斗笠老者回道:“八兽珍戒的奇特与珍贵可是远远超过世人的意料。老夫与这八枚戒指有缘,即便放在储物法宝之中,我照样能通过秘法感知戒指的下落。”

    洪潮生接话道:“‘天机’道友说椋鹿戒到了从乌城,一个多月之前离开了,今日又返回来,对比一下近日进出城的人,很容易就锁定在你身上了。”

    原来秘密是这么走漏的。不过萧天河心中依然充满了疑惑:这个“天机”老者究竟是什么来头?为什么这些清微界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包括三位帝皇在内都对他客客气气的?

    除了对“天机”老者的来历感到奇怪之外,萧天河还很在意葛兆渊提及的那个“长生宫”。听他的意思,长生宫似乎与八兽珍戒有着密切的联系。

    正巧,魏伶卿向“天机”老者问起了此事:“长生宫必须聚齐八枚奇戒才能进吗?”

    “不用,没有戒指也能进去。”“天机”老者的回答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早说啊!那我们还费个什么劲!”葛兆渊气鼓鼓地坐回了椅子上。

    “天机”老者悠悠地说:“只不过进去就死罢了。”

    “瞧这大喘气……”葛兆渊又一下子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天机”老人言语戏耍众人,这些清微界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却无一恼怒。

    魏伶卿道:“那剩下的事就简单了。先去找另外两枚戒指的主人,实力弱就把戒指夺过来,实力强就把人拉入伙。就是不知那长生宫究竟在何处?”

    “天机”老人接下来慢条斯理的一番话,却道破了令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的天机。

    “天地之阴阳二气溃散,三界将倾,以威压最大、天地之气最为致密的清微界首当其冲。

    阴阳残缺,五行补之。有五行大妖自第三下界起修,于第二中界封印五行邪妖,最终升至第一上界,功达极致而升华,当以五行之力护界之重任。如此成就,绝非人类可及。

    时有虚空异界,威压强而破障,为护光明天下、黎民苍生,木、火、金、水四大妖炸裂本属宝珠,于东、南、西、北四方之极化为新障,土大妖则融灵于地,保住苍茫尘世。

    为表伟大功绩,四大妖灵魂升真,仿若开天辟地时之阴、阳二主,化为四方天尊,各统万物。

    然火大妖先有伤在身,故于催裂火属宝珠之时控神稍有偏差,致迸出余珠一枚,故南地长生神宫气蕴不稳,短时无碍,久则积重。火大妖高瞻远瞩,于长生神宫留下入门玄机,以待后世卓绝之辈寻得火灵余珠,炼而融回,补全长生残缺。

    可惜虚空威压绝非平和柔缓,始、本二气日益稀薄,后人如何能成大妖天尊所望?莫言炼珠融回,连开启长生神宫玄机亦非易事。

    幸有中界之四位神匠飞升,受古灵之引,开今神之智,洞虚空之玄,知世情之危,因而呕心沥血,燃己命之菁,于长生天尊统御之万灵中择选八兽,融灵入其骨,投身入炉,血祭炼物,四人魂魄皆注,灵血合铸,终成八兽珍戒,以开启长生宫门。

    珍戒流传至今,此时已是修真新期,修真者得惠于开创化丹之法的高人,实力渐回,开启长生宫门之机指日可待。如今八枚珍戒似有灵应,一时间纷纷现世。此时不去长生神宫,更待何时?”

    大殿之中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所有的高手们心中都是无比震撼。“天机”老者所言如同神话一般,却条理清晰,前因后果环环相扣。若说是他编的,恐怕也没人相信他会将故事编得如此漂亮。

    五行圣祖之事众人有所耳闻,但四圣祖升化天尊却是天上之事,有关长生宫开门玄机更是常人不可能知道的天机奥秘。“天机”老者不愧他这“天机”称号。

    经他这么一说,大家也明白了,原来八兽珍戒并非如江湖传闻的那样由陆长冈、苏君溪夫妇所铸。那为何神铸夫妻会占铸戒美名呢?魏伶卿提出这个疑问,“天机”老者回答说,在戒指的流传过程中,有人曾经试图毁掉八枚戒指,但四神匠灵血合铸的珍宝岂是那么容易毁掉的?最终,也只是其中六枚戒指略微受损而已。

    陆长冈夫妻二人的真正功绩在于补,而不在于铸。只可惜当初四神匠铸戒所选的灵兽骨材已不可得,两人只得于北地寒境另觅六种耐热之兽,以其骨修铸珍戒,以防将来开启长生宫门时耐不住炽热而再度破损。为了加以区分未修之戒与修补之戒,夫妻二人又在八枚戒指上加铸兽首,这才成了如今的模样。所以世人所称的“陆苏奇戒”,仅是针对其中六枚被修铸过的戒指而言,另有两枚是原戒。

    这与萧天河所知八兽珍戒的秘密大致相符,唯有一点出入:“天机”老者声称“陆苏奇戒”是指除了幽狼戒和玄蛇戒之外的六枚,因为狼、蛇二戒乃是原铸。而萧天河以为除了冥牛、霜雁二戒之外的六枚才是“陆苏奇戒”。看来这六、二之数的区别纯属当初《八兽珍戒》残本误导。

    萧天河问“天机”老者:“八兽珍戒与长生神宫的来历是清楚了,可此时开启长生宫大门的意义依然不明。据前辈之前所言,火大妖留下开门玄机的目的其实是希望后世的修真者能寻回意外迸裂的火灵妖珠并将其炼而

    融回,可现在既没有找到余珠,也没有合适的融回之人,为何要聚齐珍戒开启长生宫呢?”

    “没错,我也有此疑问。”“宝珠”洪亮的声音在殿中响起,“所谓的‘融回’究竟是怎么回事?‘融回’之法是什么?又要‘融回’到哪里去?在事情未弄清楚之前,我觉得还是不要贸然开启长生宫为好。”

    “天机”老者却说:“四大妖升化天尊之后,三界已经渐趋稳定。进入修真新时期,修炼也不必完全依靠始、本二气,纵然南极长生宫气蕴不稳又如何?‘融回’之事已经不需要了,如此火大妖所期望之事已经失去了它本身的意义,开门的玄机反而变成了世人的一次接近火大妖天尊元神的良机。长生宫可是火大妖升化天尊之处,宫内一定有当初催裂妖珠所剩的残片,尔等哪怕只要寻得一丁点儿的妖灵珠残片,必定受益无穷。更何况,长生宫中还有火大妖留下的武器、法器,也许还有修炼典籍之类的东西,哪一件拿出来都是盖世无双的珍宝。”

    张崇武亦道:“是啊,试想一下,火大妖,不,是火之圣祖,难道他光指望着后世修真者融回火灵余珠,却不给小辈留下一些丰厚的谢礼吗?”

    “不管你们去不去,我是一定要去的。”炎鸦宗主伍宗言一听说长生宫内有火妖珠残片,兴奋得两眼直冒精光,他的功力属性正是火。

    “‘宝珠’道友若是不在乎寒羊戒,大可将它让与我。我琅苍洲必定感阁下慷慨之恩。”葛兆渊道。

    “宝珠”攥了攥拳头,脸上似有愠色:“我宝应门的‘丞空’就因为这枚寒羊戒遭受重创,临终前将戒指托付于我,我如何不在乎?”

    “‘丞空’道友归西了?”众人面面相觑,在“宝应五天丞”之中,“丞空”是最低调的一个,在场的人竟无一见过“丞空”本人。

    “天机”老者道:“那你更应该去长生宫闯一闯,得回一些珍宝,壮大宝应门,如此才是对‘丞空’最好的报答。”

    “宝珠”对众人道:“虽然不知‘丞空’是被何人所伤,但想必袭击之人不是等闲之辈。今日诸多高手聚集于此,我权且借机宣告,宝应门一定会将此事彻查到底!诸位若是好心提供线索,宝应门牢记大恩;若是无心相帮,万一凶手牵涉到个人情谊时,也请诸位不要阻拦;若是凶手就在这殿中,呵,给我洗干净脖子等着!”

    滚滚宏音在大殿之中回荡,引出了内堂的三位帝皇。

    “‘宝珠’道友不必如此激动。”步重芳道,“我相信以宝应门的能力,找到凶手并非难事。眼下八兽珍戒下落皆已明了,当是聚而前往长生宫之时。”

    “三位大人果真不去长生宫吗?”冷冬寅问道。

    “我们一开始就对陆苏奇戒没什么兴趣,现在若是强占宝戒,于情于理也说不过去。”房瀚兴说完之后,对“天机”老者抱拳,“还请‘天机’道友入内堂一叙。”

    “霜雁戒的位置我已经说过,皎猪戒的下落你们也清楚,长生神宫在等着你们,预祝各位好运,嚯嚯。”“天机”老者进入内殿之前,抛下这么一句话。

    张崇武深吸了一口气:“诸位,怎么说?”

    “先寻得所有珍戒,再决定入长生宫的人选。”冷冬寅道。

    伍宗言道:“入长生宫的人自然就是珍戒之主,这还用得着决定么?”

    “你们要么孑然一身,要么独掌一方势力,当然不必考虑其他。而我们则不同了。帝皇大人不去,座下三司地位齐平、实力相当,不寻思一个妥善之法,恐怕生出不睦。三司不睦,那可是一洲之大事。”冷冬寅此话挺有道理。

    许万春出言讥讽:“呵,好像说得你们琅苍洲三司之间关系原本有多和睦似的。”

    的确应了许万春所言,葛兆渊对冷冬寅的话相当不满:“本洲三司之中彭大人此行未来,冷大人的意思是要和我争夺珍戒吗?”

    冷冬寅慢悠悠地说:“若你的珍戒未丢,还则罢了;现在戒指已丢,尚皇大人得回冥牛戒之后并未归还于你,换言之,再新得珍戒的话,你我皆有资格争取。”

    许万春颇有微辞:“新得的珍戒,大家都有资格争取,缘何单单便宜了你们琅苍洲?”

    葛兆渊道:“你们太玄洲已有一枚银熊戒,要争你们自己争去,还想再占一枚戒指不成?”

    洪潮生反驳道:“你们琅苍洲的幽狼戒可是尚皇大人做主赠给了炎鸦宗伍掌门,并非他人强求。自己让出珍戒,现在却要另占一枚新戒,这说得过去吗?”

    饶大司徒也附和:“我们太玄洲可不像你们琅苍洲那么贪心。要我说,得了新戒,现在在场的所有人都有资格争取,包括这些宗派和江湖人士。”

    两洲的五位“三司”大人唇枪舌战起来。幸亏丹幽帝皇座下三司一个都没来,否则还不知道要争成什么模样。其他人乐得看热闹,眼见着双方争吵之势越来越凶,最后却是萧天河站出来道:“一枚戒指在玉阳帝皇手中,另外一枚在‘踏月仙子’手中,岂是那么容易得的?”

    他的话如同一盆冷水浇在火堆之上,大殿中瞬间安静下来。

    “‘踏月仙子’?你能肯定霜雁戒在她手里?”饶大司徒上下打量着萧

    天河。

    萧天河点了点头:“霜雁戒本是血骨坛‘红樱’主事之物,现交与‘踏月仙子’保管。‘黄狼’主事的皎猪戒已被夺走,诸位大人不宜再去抢夺霜雁戒吧?”

    “你是如何知道得那么清楚?”许万春生疑。

    “‘踏月仙子’夏侯晴是我姑姑。”萧天河索性随着何天遥称呼了。他先后说出“踏月仙子”和“红樱”主事之名,就是为了打消这些人的贪念,不去找夏侯晴的麻烦。

    “‘大小姐’么……”魏伶卿托着香腮。

    “啊!若真是如萧公子所言,那长生宫之行就能见着‘大小姐’与‘二小姐’联手了,有意思。”洪潮生道。

    魏伶卿奇怪地干笑了两声。

    冷冬寅道:“不管是‘踏月仙子’还是‘红樱’主事,都有资格前往长生宫,玉阳帝皇更不必说。我想没人会打算去抢夺这两枚戒指了吧?”说话的同时,他的视线落在了萧天河身上。言外之意已经很明显,还是椋鹿戒更招人惦记。

    不过之前“宝珠”和魏伶卿已经表明了相护之意,所以能不能得到椋鹿戒还得看萧天河是否愿意让出珍戒。

    葛兆渊和许万春已经利诱过,萧天河虽未回应,但看他模样似是不为所动。于是冷冬寅问道:“不如萧公子直接明说吧,你想要什么?只要冷某能做得到,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来换取椋鹿戒。”

    “抱歉,我打算自己留着。”萧天河直接拒绝。

    冷冬寅叹息一声,难掩失望神色:“看来我是无缘去长生神宫见识一番了。”

    “那可未必。”说话的人居然是“二小姐”魏伶卿,面对众人疑惑的目光,她笑了一声,“我要去会一会‘踏月仙子’。”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踏月仙子”在《清微榜》上可是高居第十二位,超过“四圣天师”八位。

    “宝珠”诧异道:“《清微榜》可是我们宝应门编撰的,但连我这号称‘宝应门第一高手’的人都排在‘大小姐’之后,足见其实力之强,你当真要去夺她的戒指?再说,你不是萧公子的朋友吗?‘大小姐’可是他的姑姑!”

    魏伶卿冷笑不止:“这个‘姑侄’关系怕不是亲的。我论我的朋友,她论她的义亲,我与她之间根本不相干!”

    张崇武道:“没错!尔等光听见‘踏月仙子’的名号就畏惧了?别忘记了,她可是江湖上人人所不齿的凶邪女魔头!‘二小姐’的意思是,大家借此机会联手除掉她?”

    “宝珠”摇头道:“夺了霜雁戒,必定会得罪血骨坛。可别把我算在里面。”

    “你宝应门和血骨坛不是势不两立么?恁地如此胆小怕事?枉称宝应门第一高手!”张崇武激道。

    “宝珠”也不生气:“江湖恩怨,哪里分得清楚?宝应门和血骨坛确实是对立的组织,但不代表要互相赶尽杀绝,更何况鹬蚌相争,自有渔翁得利。江湖凶险,是敌是友,风云变幻,不可鲁莽行事。”

    “那可是个女魔头,人人得而诛之。为民除害,何过之有?”伍宗言一向和张崇武穿一条裤子。

    “宝珠”摇头晃脑:“事有蹊跷。你们光说‘大小姐’是个女魔头,可还记得她这恶名从何而来?”

    经他这句提醒,众人恍然发觉,对啊,“踏月仙子”自害了血骨坛麒麟总坛数百条人命之后身败名裂,连以前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白龙”主事都惨死她手,按理来说血骨坛应视她为不共戴天的仇敌才对,“红樱”主事又怎会与她攀上交情,还将霜雁戒交与她?

    见大家都沉默了,“宝珠”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当年‘白龙’主事惨死之事一直存疑,他和‘踏月仙子’原本是一对人人艳羡的江湖儿女,又长行侠义之举,怎会突然反目?而且踏月仙子’哪怕再厉害也只有一人,何至于搭进血骨坛麒麟总坛数百条人命?思来想去,我始终觉得当年惨事另有隐情。”

    “入魔之人哪里还在乎什么情谊?再说一旦入魔发狂,想必实力也与平日不同,麒麟总坛那些人包括‘白龙’主事在内都没料到会遭女魔袭击,不慎而亡说得过去。”张崇武道。

    “那后来呢?自麒麟总坛惨事之后,‘踏月仙子’可还是‘踏月魔女’?据我宝应门的消息,这些年来她所杀之人都是些十恶不赦之徒,实乃义举。一个入魔之人应该不会这么做吧?”

    “那又如何?麒麟总坛惨案可是她自己承认犯下的,并非他人强赖在她身上。何况血骨坛本就是个杀手组织,刺杀行径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所为。‘红樱’主事与‘踏月仙子’私下来往,说不定当初麒麟总坛惨案就是她二人里应外合的‘杰作’。‘二小姐’,此行我炎鸦宗助你一臂之力!”伍宗言这番话也不知是不是发于真心的正义之言。

    “多谢好意,伶卿心领了。我与‘踏月仙子’有些私怨,会一会她而已,并非要斗个你死我活,所以还请诸位莫要干涉。”魏伶卿对着萧天河点头示意。

    萧天河还能说什么呢?

    洪潮生问:“‘二小姐’是打算独自前去夺戒?”

    “正是。若伶卿有幸胜了,决不独占两枚珍戒。”

    “那我们也只能静候佳音了。”冷冬寅拱手道。

第七百二十九章 羊脂玉龙

    离开太玄宫大殿之后,“宝珠”与萧天河同行。“萧兄弟,以我与‘黄狼’、‘蓝玉’两位主事的关系,我本该对‘红樱’主事的霜雁戒极力相护才是,可当着各方高手,我代表的是宝应门,有些话不宜说得太露骨,还望见谅。”

    “‘宝珠’兄替姑姑说话,已然感激不尽。”经过这一场与高手之间的对话,萧天河深深觉得,在这个局势变幻莫测的江湖,唯有实力高强之人,言语才有分量。要不是看在“宝珠”和魏伶卿的面子上,那些大司马、大司空、大司徒岂会将他这个无名之辈放在眼里?后来张崇武、伍宗言两位大掌门提议铲除“踏月仙子”之时,又何曾顾及过他?

    “宝珠”拍了拍他的肩膀:“虽然你决定留下椋鹿戒,但我还是要奉劝一句,长生神宫之行并非你想象的那样容易,若因为贪心而丢了性命,得不偿失。你身边有秋老、唐云希、吴掌门、‘蓝玉’主事那样的高手,或许他们之中也有人很想去长生神宫闯荡一番。”

    “多谢提醒。”萧天河不置可否。

    “萧公子请留步!”身后忽然传来了魏伶卿的喊声。

    于是“宝珠”向萧天河拱手道别。

    随后魏伶卿追了上来,与萧天河并肩而行:“萧公子,你我还真是有缘呢,时隔三个月,我们又见面了。”

    “前番‘二小姐’为了保我而与饮空观嵇掌门斡斗,萧某感激不尽。”

    魏伶卿“咯咯”一笑:“我对萧公子好,萧公子却有些对不住我呢。你放跑了我好不容易才抓住的千年老妖,她的妖灵宝珠若放到市集上那可是无价之宝,你该如何补偿我呀?”

    “‘二小姐’是制符大师,随意卖些符咒就能赚得盆满钵满,何必戏弄在下?再说以‘二小姐’的实力,相信也不差那颗妖灵宝珠。”

    “是。可是你也没有自己留下妖灵宝珠,而是白白放跑了她。这等老妖可遇而不可求,未免太可惜了。”

    “‘二小姐’,我有一事相问,劳烦告知。”

    “可是我与你那‘姑姑’的事?”

    “这个……确实也想问一问,不过我更想知道,你的玄蛇戒是从何处得来的。”

    “是步皇给我的。你问这个做什么?”

    萧天河眉头紧蹙。难道是步重芳发现了那座破旧禅院,并从薛瑞烟手里夺来的?“那伍掌门的那枚冥牛戒呢?”

    “那是尚皇大人赠给他的。”

    “这就奇怪了,炎鸦宗不是紫朱洲的大宗派吗?尚皇大人要送珍戒为何不送给琅苍本洲的修真大宗长青寺?”

    “长青寺掌门马凤烟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况且该宗门人一向低调,专注于修心唱经,不涉世事,最近这些年也就是和太玄洲的仙道大宗沙海流起了些过节,才偶尔在江湖上听到长青寺的名字。我想即便把戒指给长青寺,他们也未必肯收。”魏伶卿忽而笑道,“这仙、魔两道排行最低的两大宗派,一个是谁都不惹,一个是谁都敢惹。长青寺有‘喜’、‘怒’、‘哀’、‘惧’四大首座,沙海流也有‘沙’、‘石’、‘尘’、‘土’四大流主,他们两宗斗起来可真是有趣。”

    萧天河还记得,桂菊会那时,从黄泉深渊爬上来之后,入口处的确曾爆发过一阵骚乱,当时闹事的双方正是长青寺和沙海流。长青寺行事低调,沙海流行事古怪,两宗与江湖其他势力基本没什么来往,所以名声响也是借了《清微榜》不少光,实际并没有什么实闻流传。

    现在能够确定,步重芳与尚明弦两位帝皇一起取得了两枚珍戒,说不定与他们同行的房瀚兴也有份,就是不知道戒指在黄兆离、薛瑞烟与三位帝皇之间是否有过转手。“但愿没有其他转手,以三位帝皇的身份,应该不会对他们痛下杀手,他们也不会傻到与帝皇级的高手拼命……”萧天河在心中为两位朋友祷念。

    魏伶卿又继续说:“至于我和你那位‘姑姑’,原本并没有什么过节,可是……说实话,我是有点儿不服。”

    萧天河不解:“听‘二小姐’的意思,姑姑和你最近产生了过节?”据何天遥所言,夏侯晴应该一直幽居在深谷之中才对。

    “上一次相见,当我得知是你放走了老妖之时,心里诧异了好久。不是我瞧不起你,我‘四圣天师’设下的符咒困阵,一般人是解不开的。直到刚才在大殿里你说‘踏月仙子’是你的姑姑,我才恍然大悟。夏侯晴阵法卓绝,难怪能够不毁我的符咒困阵而将老妖救出。之后追赶时,她又拉着你以极快的身法甩开了我和嵇掌门,可见她身法同样出众。还有,第一次你我在煌明城相遇时,发现并去除我留在你身上‘记号’的人,应该也是她吧?”

    原来如此,魏伶卿压根是误会了。萧天河虽然不知道那个拉着他跑的女子是何人,但肯定不是“踏月仙子”。何天遥曾经说过,夏侯晴虽然一直改变容貌,但常穿白衣,以纪念她心中的“白郎”。那个神秘女子,穿的却是黄色衣衫。可是现在,萧天

    河也不能如实说,否则魏伶卿必定奇怪他是如何破了符咒困阵,他只好保持沉默。

    “所以我此番想会她一会,一来较量一下制阵之技;二来也算是帮她一个忙。”魏伶卿道。

    “哦?”

    魏伶卿笑了笑:“你没见那几个没有珍戒的大司马、大司徒、大司空听‘天机’描述了长生神宫的玄妙之后,急得眼都直了?即便我不说要去会一会‘踏月仙子’,他们最后肯定也会决定去抢夺那枚霜雁戒的,而且理由还很冠冕堂皇:因为‘踏月仙子’是江湖上人人不齿的女魔头,本就当诛。”

    萧天河点点头:“这我相信,就连已经有一枚八兽珍戒的张掌门和伍掌门都这么说,更何况那些三司大人。”

    “所以我抢在他们之前主动提出去单独会一会‘踏月仙子’,并承诺若是得胜,绝不独占两枚珍戒。如此便可引得他们起了以逸待劳的心思,毕竟‘踏月仙子’在《清微榜》上高居第十二位,对他们来说,能不动干戈则最好。到时我只要告诉他们我败给了‘踏月仙子’,而且心服口服,并邀她同去长生神宫,相信那些家伙也就死心了。”

    好一个“四圣天师”,心思何其缜密!萧天河替夏侯晴向她道谢,又不禁心生疑问:魏伶卿屡屡示好,还特意将自己的‘好’向他详细说明,究竟是何用意?难不成还是想收他为徒将来双修?想到这里,萧天河自嘲地笑了笑,这怎么可能呢?

    一路说了这么多,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客栈门口,黄小露正坐在街沿上等着萧天河。“哥哥,你可算回来了!”她欣喜地一跃而起。

    萧天河心中一沉,暗道不妙,魏伶卿肯定认得黄小露!

    黄小露这时才看清与萧天河同行之人正是抓住祖奶奶的那个恶人,吓得尖叫一声躲进了客栈。

    萧天河慌忙间扭头看时,魏伶卿脸上却挂着蹊跷的笑意:“放了老的,赚了小的。啧啧,萧公子的眼光真是不错呀。”

    “这个……”萧天河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无妨,反正我本来也没看中那些小妖的妖灵宝珠。今日暂别,期待长生神宫与公子同行。”魏伶卿略一颔首,轻袅袅地走远了。

    萧天河长吐了一口气。

    黄小露从门后探出脑袋,看到“恶人”不见了,这才走出来,一脸幽怨地说:“哥哥,你是打算带那坏人来抓小露吗?”

    “你想到哪里去了?”萧天河啼笑皆非,“有我在,谁也别想抓你。”他本想问问魏伶卿关于“天机”老者的事,现在只好暂且作罢。

    按“天机”老者之言,在八兽珍戒聚齐之后,八人一起前往长生神宫。可是,那不就意味着将和玉阳帝皇法如一同行?而且何时动身,长生宫在何地,都是未知。最让萧天河感到不解的是,既然“天机”老者如此洞悉“天机”,那他自己为什么不去长生神宫?依三位帝皇对他的态度来看,让与他一枚珍戒根本不成问题。

    总而言之,这一场皇宫大殿莫名其妙的聚会,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谜团。

    ……

    翌日一早,守卫队长阎本愗亲自前来客栈传信,说是边羽恒在城北山谷口相候。萧天河不敢把黄小露独自留在客栈,于是将她收回了孟章界。

    到了山谷口,萧天河发现,那个荆管事也在。这一回,荆管事主动客气地与他寒暄,他这才知道荆管事名叫荆文忠。

    两人依步重芳旨意,领着萧天河细观一番谷中在建的方魔塔。据两人说,“方魔塔”这个名字是步皇这一次回来之后亲起的。塔总共有五层,用的都是最坚固的石材。

    “不知萧公子还有什么要求?我一定督促工匠完成。”荆文忠讨好萧天河。

    “已经很好了。有劳荆管事了。”

    “哪里,本职所在。希望萧公子飞黄腾达之后,替在下于步皇面前美言几句。”

    萧天河笑笑,心道这家伙可真是个会趋炎附势的人。

    “边堂主,我想见一见步皇。”萧天河想弄清楚那两枚珍戒到底是怎么来的。

    “步皇大人昨晚已经连夜离开了。”

    萧天河讶异道:“又走了?究竟是何事如此匆忙?”

    边羽恒摇了摇头:“步皇大人什么都没说,还是和房皇、尚皇一起走的。”

    萧天河想了想,又问:“你们对那个‘天机’老者是否了解?”

    “只知道是步皇大人的朋友,却不知是何时结交的。”

    荆文忠道:“那个老头能与三位帝皇大人结交,应该是个实力高强之人。要说八大帝皇之下的第一高手,当数‘聚灵郎中’,但据说‘聚灵郎中’是个相貌年轻之人。排名第十的是‘鬼皮人’,江湖人称‘鬼皮人’相貌丑陋,心中坦然,从不遮面。排名第十一的是‘秋风剑圣’,多年来一直住在霏晴派晚飘山,听说前些时候还和冰鹤门张掌门、炎鸦宗伍掌门他们起了些冲突,应该也不是他。排名第十二的‘踏月仙子’是个女

    子,自不必说。依我之见,最有可能的就是排名第十三的‘千臂神匠’了。”

    萧天河道:“不是他。几个月前丹幽洲的羡水铸造赛,‘千臂神匠’申屠前辈露面了,我有幸亲眼见过他。”

    “那《清微榜》再往下数,就是江湖上有名的各路高手了,都是熟脸。将仙魔双道八大宗派、血骨坛和宝应门两大组织排除之后,剩下的是‘四圣天师’、‘香龙驹’、‘集宝盆’、‘星影’、‘雪海银狐’、‘铁秤砣’、‘水火相容’这七个人,再去掉‘二小姐’和形象不符的‘香龙驹’等人,只有‘集宝盆’、‘铁秤砣’、‘水火相容’三个了,莫非是其中之一?”

    “不是他们。‘集宝盆’是个大胖子,‘铁秤砣’有点驼背,‘水火相容’是中年相貌。”边羽恒道。

    荆文忠摸着下巴:“这就奇怪了,《清微榜》上的高手居然一个都对不上。”

    “没什么奇怪的。毕竟《清微榜》只有三十个排名,血骨坛四方主事只有‘黄狼’主事在榜,宝应门五大高手也只有‘宝珠’一人上榜,没上榜又没有势力的高手自然不出名。更何况,有些高手根本不在乎那些虚名。”萧天河道。

    三人正聊着,忽闻背后传来呼喊声。回头一看,只见阎队长急匆匆地跑来,说是有位女子在城南门,焦急找萧天河。

    萧天河来从乌城之事知道的人不多。“莫非是‘红樱’主事?”他心想,“难道搜寻田玲玲的事这么快就有结果了?”

    因为一直为田氏姐弟担心,萧天河与几人告别,然后三步并作两步,飞速地赶到了城南门。出乎意料的是,等在那里的却是楚璇玑。

    “萧公子!”楚璇玑焦急地迎上前来。

    “楚姑娘,是不是黄兄和薛姑娘出事了?”萧天河正好惦记着这件事呢。

    果不其然,楚璇玑点点头:“出大事了!”

    萧天河赶紧将她拉到一旁:“别着急,你慢慢说。”

    “你们离开之后,我们三个一直留在禅院中修炼。大约在两个月之前的某一日,薛姑娘突然脸色大变,说是她的兄长被人杀了,她要去给兄长报仇。”

    萧天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薛姑娘的家人不是都死了吗?两家三代的仇怨,最终只剩下她一人,这是她亲口说的,哪里又冒出来一个兄长?”

    “我们也不知道,还以为是她的表亲,她却声称是一奶同胞的亲哥哥,比她年长许多,很早就离开家断了联系。”

    “那她又是怎么知道那位兄长被杀了呢?”

    “她拿出一块羊脂玉龙,说是母亲给她的。”

    “我知道,那叫‘玉龙令’。”萧天河道。

    “玉龙令本有两块,另一块就在她的兄长那里。两块玉其实是一对法宝,分别被兄妹两人认了主。法宝没有其他功效,只能互相感应。薛姑娘每隔几个月就会用一次玉龙令,所以她兄长的死期,应该就在六个月到两个月前之间。”

    “奇怪了,既然能互相感应,她之前为何不去寻找那位兄长?”

    楚璇玑道:“据薛姑娘说,玉龙令只是最低级的法宝,仅能通过它感应到兄长还活着,却无法感应具体位置。”

    “不知道位置又谈何报仇?”

    “玉龙令感觉不到,可她却知道兄长是何人,身在何处。我想一直不去相认的原因,以前是因为相貌被毁,恢复相貌之后则是不想让自己盗贼的身份给兄长的名誉抹黑吧。”

    “她那兄长究竟是谁?”

    “她不肯明说,只说是一位高手。能杀死兄长的人,必定是更厉害的高手!”

    “那后来呢?是不是报仇时受伤了?还是……死了?”萧天河已经做好了最坏的设想,两枚珍戒后来被两位帝皇所得,难不成杀害薛瑞烟兄长的高手就是他们?若找帝皇寻仇,那可真是有去无回了。

    “没有,她还没报仇呢!因为担心仇家实力太强,所以她打算去血骨坛发布刺杀委托,并将那枚玄蛇戒当作酬劳……”

    “‘红樱’主事答应了?”萧天河十分焦急,难怪上次见穆迎萱时,她根本没提到这件事,算一下从禅院到玄武总坛的路程,那时候薛瑞烟应该还在路上,估计是萧天河与黄小露前脚刚走,她后脚就到了。

    “当然没有。‘红樱’主事得知薛姑娘那位兄长身份之后大吃一惊,安慰薛姑娘说一定会追查此事,只有得知对方是谁、弄清事情经过之后才能决定要不要行刺杀令,好不容易才将薛姑娘安抚下来。但薛姑娘不愿意干等着,她担心时间耽搁久了线索会断,于是病急乱投医,又拿着戒指去了宝应门。可是,宝应门知道凶手是谁,也不愿接下这个委托。由于不忍薛姑娘伤心,黄兄就将他的冥牛戒也拿出来当作酬礼了。”

    萧天河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原来两枚珍戒是这么让出去的。忽然,他发觉了一个奇怪的问题:“哎,不对啊,怎么宝应门还没查就一下子知道凶手是谁了?”

第七百三十章 天宰出关

    对于萧天河的疑问,楚璇玑回答说:“是有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人提供的讯息,他具体跟薛姑娘说了什么我们都不知道,总之她听后就苦苦哀求黄兄拿出冥牛戒相助。”

    “那他们俩现在何处?”

    “前几日薛姑娘留下一封信,说是对方很不好惹,不愿意牵连我们,半夜里悄悄下山走了。于是黄兄立即去追她,我则赶紧来找你和白公子。我记得以前在青龙坛附近的溶洞里,你曾经说过以后要寻太玄帝皇相助,于是我就赶来了从乌城。可是太玄皇宫我又进不去。无奈之下,我只能试着向守卫打听,没想到他们竟知道你。你赶紧让白公子去追回薛姑娘吧!”

    事情大致的来龙去脉总算是弄清楚了,可惜白水集此时不在萧天河身边,如何追得?

    萧天河问楚璇玑:“薛姑娘的信中有没有说要去哪里?”

    “没有。”楚璇玑摇摇头,“不过看脚印是往西南方向去了。”

    未知的细节还是太多:薛瑞烟的兄长是谁?杀他兄长的凶手是谁?告诉她凶手是谁的神秘人物又是谁?

    萧天河起先怀疑那个神秘人物有可能是三位帝皇之一:“难道三位帝皇再度匆匆离去,就是为了帮薛姑娘报仇?”可转念一想,似乎又不太对劲,以三位帝皇的地位,怎么会去宝应门接取什么委托呢?再说什么样的敌人,能惊动三位帝皇?可若不是三位帝皇接下的委托,两枚珍戒又是如何到了他们的手里?

    萧天河只觉心乱如麻,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白水集走之前没有留下任何联系他的方法,肯定是指望不上了。忽然,远处的一个晃动的光点吸引住了萧天河的眼神。定睛细看,原来是一个光头的人进城,脑袋在阳光照射之下十分光亮。

    萧天河见此光头,不由得联想到一个人,顿时急中生智:“对啊!宝应门的第一高手——‘宝珠’还在从乌城呢!找他查一查委托是何人接下的不就行了?”于是,他立即拉起楚璇玑飞奔入城,径直向宝应门跑去。

    此时刚刚巳时许,宝应门中已经挤满了人。两人好不容易挤到柜台前,直言要见“宝珠”。

    柜台里的人斜眼看了两人一眼:“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宝珠’的朋友。”

    “若真是‘宝珠’大人的朋友,自然能直接找他本人。凡是来宝应门求见的,一概不见。”

    “我们有急事!劳烦帮一下忙!”楚璇玑拿出一块白珀,放在柜台上。

    那人却把白珀推了回来,冷笑道:“当我宝应门没见过钱么?但凡来这儿人,哪个没有急事?‘宝珠’大人可是我们宝应门的第一高手,岂能说见就见?”

    萧天河问:“那到底要如何才能见到‘宝珠’?”

    “‘宝珠’大人同意见你们,就自然能见到他了。”

    “那你就去通报一声啊!”

    “得你们自己去找他才行。”

    楚璇玑气恼无比:“你这不是存心刁难人么?要能找到他我们还来求你做什么!”

    “找不到‘宝珠’大人就说明你们不是他的朋友,至少‘宝珠’大人没把你们当成朋友。快走吧,不要耽误我们的生意!”那人下了逐客令之后,就把两人撂在一边去接待下一个人了。

    “这叫什么事!”出了宝应门,楚璇玑气得直跺脚。

    萧天河安慰道:“不是很正常吗?你若现在去太玄皇宫说要见步皇,又拿不出什么信物,估计卫兵也得把你轰走。”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萧天河分析道:“既然有人接下了委托,那薛姑娘就不必自己找凶手复仇了,我猜她应该是去找兄长的尸首,应该暂时不会有危险。”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宝应门不肯接下委托啊!薛姑娘肯定是自己去找凶手了!”

    萧天河怔了怔:“不是拿出两枚珍戒当作酬谢了吗?没人接下委托那两枚戒指又是给谁了?”

    “给那个神秘人了呗。那个人单枪匹马如何能杀死难以招惹的凶手?看薛姑娘留下的信颇有绝笔的意味,所以肯定是和那个人一起去复仇了!”

    “原来那个神秘人不是宝应门的人呐!”萧天河的确是想当然了,因为他知道两枚珍戒后来到了两位帝皇手里,自然而然误以为有人接下了委托,现在急得直拍大腿,“咳呀,那我们见了‘宝珠’又有何用?我本是想让他帮我们查一下是何人接下了委托的。”

    楚璇玑愕然:“我还以为你是要让‘宝珠’帮我们追回薛姑娘呢……”

    萧天河抓了抓脑袋:“这也是个办法。此事如此紧急,宝应门指望不上就只能靠血骨坛了,我们立即动身去玄武总坛找‘红樱’主事!”话虽如此,可此地往玄武总坛去的路又遥远又难走,即便日夜兼程,赶到那里也至少需要大半个月的时间。“等下次再见到白水集,说什么也不能放他走了。”他心想。

    两人正拔腿要走,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宝珠’大人有急事,已于今日凌晨离开了从乌城。不过二位不必着急,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

    萧天河认得这个声音,正是那个在罗堰城酒楼提醒他收好匕首、在罗堰城北郊拉着他逃跑的那个女子!他连忙回头一看,这次女子终于没有蒙面。她还是穿着那身杏黄色的衣衫,面露淡雅的微笑,

    松眉浅黛,云鬓飞花,除了眼睛稍显小了一点,还算是个貌相不错的人。

    出乎萧天河的意料,此女比他想象得要年轻得多,乍一看外表和黄小露一样稚嫩未脱,但其优雅的气质却远非黄小露可比。

    “姑娘如何帮我们?”萧天河拱手问道。

    “随我来吧。”那女子负着手走进了宝应门。

    萧天河与楚璇玑对视一眼,心道:“难道她是宝应门的人?”

    两人跟着她返回柜台前,果不其然,接待之人一见那女子,毕恭毕敬地抱拳颔首行礼。

    “二位在此稍候。”女子留下一句话后,径直走入内院去了。

    萧天河趁机问接待之人:“兄台,敢问这女子是什么人?”

    那人诧异道:“她领着你们两个回来,你们却不知道她是谁?”

    “仅有过数面之缘,还没机会相问。”

    “我们宝应门名震江湖的‘宝应五天丞’,你们应该知道吧?”那人的语气颇为自豪。

    “当然,宝应门五大高手,天下谁人不知?”

    “她就是五位大人之中的‘天宰’。”

    萧天河肃然起敬,此女果然不是一般人。

    那人继续絮絮叨叨地说着:“‘天宰’大人闭关许久,最近才刚出关。在宝应门五大高手之中,‘应海’大人一向行踪不定,‘五心’大人长久避世隐修,‘丞空’大人更是多年不知去向,宝应门这些年以来一直只靠‘宝珠’大人独自坐镇,真是辛苦极了。现在好了,‘天宰’大人出关,想必实力又大有精进……”

    萧天河听了只是点头,看来“丞空”已死的消息还没在宝应门内散播开。说起来萧天河也算是有幸,宝应门五大高手除了“丞空”之外的四位他全都结识了。

    没过多久,“天宰”招呼两人进了内院。

    “见过‘天宰’姑娘。”萧天河与楚璇玑向她行礼。

    “天宰”点点头:“抱歉之前我偷听到了你们的对话,那位薛姑娘想必是往紫朱洲方向去了。”

    紫朱洲的确在西南方,与薛瑞烟脚印的去向对上了。不过西南方这个方位太笼统,紫朱洲也很大,究竟是去了哪里?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薛姑娘的仇家应该是‘集宝盆’。她去了鹰扬群山中的万宝山庄。”“天宰”道。

    “‘集宝盆’……”萧天河记得之前荆文忠刚刚提到过这个名号,也是个《清微榜》上有名的高手,“何以见得?”

    “连我们宝应门都不愿意招惹的人,必定是个难缠的高手。我刚才去查了一下最近几个月以来各方发生的大事,只有一件符合二位所言:在四个多月之前,‘集宝盆’抓了长青寺掌门马凤烟和‘香龙驹’唐云希。此事惹得长青寺‘喜’、‘怒’、‘哀’、‘惧’四大首座齐齐出动,并数位江湖高手一起去闯万宝山庄。‘集宝盆’那个家伙心狠手辣,座下又聚集了近年来名声大噪的‘大三槛’‘春’、‘夏’、‘秋’、‘冬’四大长老,都不是善茬,我们宝应门的确不想招惹他们。”

    “那就是说,薛姑娘的兄长应该是长青寺的人或是那些同行的江湖高手之一咯?不知都有哪些高手?”楚璇玑问道。

    “据说有‘秋风剑圣’、‘星影’、‘铁秤砣’,还有两位不知名的高手。”

    “原来秋老也去了!”萧天河当然知道“秋风剑圣”,“这也难怪,‘香龙驹’唐云希是‘秋风剑圣’的结拜义弟,他有难,‘秋风剑圣’必然会去救……”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来,唐云希还有另外一个结拜兄弟呢!于是连忙问道:“那两位不知名的高手可是一男一女?男的使戟,女的使五弦琵琶?”

    “天宰”颇为惊讶:“萧公子的情报竟然比我们宝应门的还要灵通!虽然不知道那两人使的什么兵器,但的确是一男一女!”

    “多半没错了。”萧天河松了一口气,“那两位是我的朋友。有‘秋风剑圣’和他们在,薛姑娘不会出事的。”

    楚璇玑道:“可与他们同行的人也都绝非等闲之辈啊,不管薛姑娘的兄长是其中哪一个,最后还是死了。”

    “天宰”道:“应该说他们的对手绝非等闲之辈。四大长老当初能和血骨坛四大主事打个平手,不可小觑。而且‘集宝盆’在《清微榜》上排名第二十四位,却能抓住比他高两位的‘香龙驹’和低两位的马掌门,想必是有些不寻常的本事。”

    楚璇玑又道:“那结果呢?以宝应门的能力,应该不难探听到吧?”

    “让二位见笑了,还真是不知道。”“天宰”无奈地说,“自打那些人进入万宝山庄之后就再没有人出来过。由于山庄地处群山深谷之中,人迹罕至,冒然靠近容易惹祸上身,探听消息实属不便,所以仍然不知。”

    “那与‘秋风剑圣’同行的人之中,可有姓‘薛’之人?”

    “天宰”仔细想了想,确定地回答:“如果萧公子的两位朋友都不姓‘薛’的话,那就是没有。”

    “这就奇怪了……”

    忽而,楚璇玑似是恍然大悟:“难不成薛姑娘的兄长是‘集宝盆’那边的人?那可就糟了!薛姑娘若是执意要为兄长报仇……”

    萧天河瞅了她一眼:“不会的。以前咱们六个不是去过霏晴派,见过‘秋风剑圣’么?而且另外那一

    男一女正是白公子和他新讨的媳妇,都是熟人,不会对薛姑娘下狠手的。”

    楚璇玑拍了拍胸口:“哦,对,是我紧张过头,竟然把这事给忘记了。这才多久没见,白公子竟然已经娶妻了。”

    “据我所知,‘集宝盆’也不姓‘薛’。”“天宰”又道,“如此一来,那位薛姑娘的兄长只可能是‘集宝盆’手下的喽啰或是四大长老之一了。”

    “薛姑娘的兄长应该是个高手。”楚璇玑道。

    “天宰”点点头:“那就只剩下四大长老了。不过四大长老从未向外人透露过真姓大名,所以不知道是其中哪一个。可不管是哪一个,都是出自臭名昭著的‘大三槛’。”

    “唔……也许薛姑娘一直不去与哥哥相认的原因并不是怕自己的盗贼之名牵累兄长,而是不想兄长的恶名牵累她?”楚璇玑猜测道。

    “天宰”道:“这正是我想问的,难道那位薛姑娘果真如此黑白不分?”

    思索了许久的萧天河摇了摇头:“不会,薛姑娘不是是非不明的人。‘天宰’姑娘,不知‘秋风剑圣’这一行人之中,是否有姓‘陶’的?”

    楚璇玑疑惑道:“‘陶’?我记得薛姑娘那枚玉龙令上,的确刻着一个‘陶’字,莫非‘薛’是假姓,‘陶’才是她的真姓?”

    “‘陶’是她母亲的姓氏。既然她的哥哥很早就离家了,隐藏父姓改随母姓也不是什么稀奇事。”萧天河解释道。

    “有!”“天宰”说,“不过不是与‘秋风剑圣’同行的江湖高手,而是长青寺四大首座之一的‘喜’首座——陶胜均!”

    萧天河与楚璇玑对视一眼,长青寺四大首座之一,地位高、实力强,完全对上了!

    “天宰”似是自言自语:“如此说来,‘喜’首座难道出事了?这可不妙了。”

    “‘秋风剑圣’和白水集他们一直没出来……难道连他们也陷进去了?不行,我们得立即赶过去!”萧天河对楚璇玑道。

    “且慢。”“天宰”将两人拦了下来,“若真是如此,万宝山庄必定无比凶险,你二人过去岂不是白白送死?这样吧,我亲自替二位走一遭。”

    “这……合适吗?”萧天河屡受其恩,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秋风剑圣’与本门的‘宝珠’、‘应海’都有些交情,看在他们的面子上我也理应去一趟探探情况。一个月之后,我们在此相见!”“天宰”抛下了这句话,身影一晃,眨眼之间已经“飘”出宝应门了。

    楚璇玑长叹了一声,喃喃道:“真是矛盾,若我们推测的没错,虽然能追回薛姑娘,可是‘秋风剑圣’和白公子他们就……”

    萧天河也颇为无奈:“这已经是好几个月之前的事了,现在想什么办法都没有用,耐心等待结果吧。”

    “那还要去玄武总坛告知‘红樱’主事么?”

    “当然。如果她发现你们三人不在禅院了,肯定焦急万分。”

    “嗯……”楚璇玑的神情有些踌躇,欲言又止,“萧公子,不知何公子他……”

    “我正要告诉你呢。”萧天河笑了,“他如今在丹幽洲皇都羡水城。如果你找不到他,就去一家叫做‘金锤铺’的铸店找一个叫‘费徒空’的人。”

    楚璇玑有些难为情,辩解道:“不、不是,我不是想去找何公子,我只是……只是没见他和你在一起,所以……所以一时好奇才问的……”

    “去找他吧。他肯定也很想见你。”

    楚璇玑眼睛一亮:“真的?”

    “我是他哥哥,最了解他了。”

    “可是白公子和薛姑娘的事……”

    “不必太担心,以‘秋风剑圣’和白水集的实力,应该没问题的。等有了消息,我立刻通知你们。”

    ……

    送走了楚璇玑之后,萧天河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走着,思考着未解的谜团。他第一次见到玉龙令,是薛瑞烟与黄兆离于紫朱洲松阳山顶与青猿妖鏖战之时,拿出来让他带到宝应门发令,当时薛瑞烟说“让他们替我们两个报仇”,萧天河还以为“他们”是指宝应门的人,那会儿他就有些奇怪,区区一块羊脂玉雕,能吸引高手接下委托吗?现在想来,玉龙和“陶”字应该是暗号,而“他们”则是指长青寺的高手。

    既然“天宰”说了,“秋风剑圣”他们进入万宝山庄之后就再没人出来过,也就是说,长青寺的四大首座应该也还在山庄内,消息不可能外传。可是,连宝应门都不知详细的事,那个要走薛瑞烟两枚八兽珍戒的神秘人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忽而,一个人影闪过萧天河的脑海,他口中小声念道:“‘天机’……”神秘人得到的两枚珍戒,后来又到了两位帝皇手里,难道“天机”老者就是那个神秘人?他越想越觉得可疑。

    若真是如此,薛瑞烟已在前几日动身,而“天机”老者前一晚还在太玄皇宫,这表明薛瑞烟是独自前去复仇的。“难道万宝山庄是个陷阱,‘天机’老者故意骗薛瑞烟前去自投罗网?可是,薛瑞烟已经把珍戒交出来了,再骗她去死又有什么意义?更何况万宝山庄真是陷阱的话,说明‘秋风剑圣’和白水集他们已经……这怎么可能呢!”萧天河还是相信两人的实力。

    不知不觉,他走到了城东门,门外有个人正向他挥着手。

第七百三十一章 再逢异族

    “萧公子!”“四圣天师”魏伶卿正站在城门外的一辆马车前向萧天河挥着手。

    看见此人,萧天河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虽然魏伶卿屡次对他表示出善意,但他总觉得这位“二小姐”应该有什么目的。

    未等萧天河开口,魏伶卿就热情地邀请他上车同行。

    “‘二小姐’这是要去哪儿?”

    “去找你的那位‘姑姑’——‘大小姐’啊!”魏伶卿道,“我已在此处等候多时了!”

    萧天河想了想,还是跳上了马车,与魏伶卿并排坐在驭位上。魏伶卿亲自驾马驱车而行。

    萧天河问:“‘二小姐’如何知道我要去姑姑那里?”

    “‘霜雁戒’在‘踏月仙子’手中,你又执意要去‘长生宫’,必然希望夏侯姑娘能与你同行吧?看看那些大洲三司、宗派掌门,都不是省油的灯。”

    “‘二小姐’错了,我还没决定要去‘长生宫’呢,我只是说想自己留下戒指。”

    魏伶卿笑了:“那又有什么区别?”

    “‘天机’前辈说的那个故事听上去十分玄妙,火大妖最终为了清微界化为一方天尊,我不知道天尊之殿是不是我这种无名之辈有资格去的。”

    “既然你得到了一枚八兽珍戒,就是有资格的。”

    “‘天机’前辈得了两枚八兽珍戒,可他为何放弃去‘长生宫’的机会,反而将两枚戒指让给步皇和尚皇?”萧天河故意按照自己的推测说,以便试探真假。

    “‘天机’道友可不是个简单人物。”魏伶卿收起了笑容,神情严肃,“看三位帝皇对他的态度都很客气,估计他的实力应该很强。而且他还会用秘法探知其他珍戒的位置,又详知远古之事,怪不得号称‘天机’。”

    萧天河惊异于魏伶卿也不知道“天机”老者的来历,不过至少确定了,玄蛇和冥牛两枚珍戒的确是“天机”老者交给两位帝皇的。如此线索就串起来了,薛瑞烟遇到的那个神秘人就是“天机”老者。

    魏伶卿继续说:“《清微榜》上没有一个名字能和‘天机’道友对得上号,所以他是个被宝应门遗漏的榜外高手。三位帝皇不说,我们也不便问太多。但是‘长生宫’的事既然当着这么多高手的面说出来了,应该是真的。‘天机’道友若如我所料是个榜外高手的话,对‘长生宫’不感兴趣也算正常,三位帝皇不是也不感兴趣么?说起来,我们这些人对‘长生宫’感兴趣也是源自于‘八兽珍戒中有宝贝’这一传闻的好奇,想弄个究竟。”

    “别说‘长生宫’,就连‘八兽珍戒’的奥秘都没搞清楚呢。戒指中的山水画究竟有什么用?”

    魏伶卿耸了耸肩:“等八枚戒指聚齐,到时‘天机’道友自然会有一番解释。”

    “那‘二小姐’此行是想邀请姑姑前来从乌城?”萧天河问。

    “那是你的事。我不是说了么?我只想会一会‘踏月仙子’。”

    萧天河又问:“那你又为何邀我同行?而且不飞行却要驾马车?”

    魏伶卿冲萧天河莞尔一笑:“我不认识路呀。再说飞行多么无趣!一边行路一边观览山川美景,岂不快哉!”

    ……

    根据“天机”老者所言,霜雁戒就在从乌城东北方向七百余里。一日下来,马车才行了一百余里,照这个速度,到达目的地还得四、五天。

    戌时三刻,马车到了一个叫做“虬虹”的小镇。马已经疲惫不堪,口边全是白沫。

    “今晚就在这里歇脚吧。”魏伶卿道。

    萧天河问:“之前酉时路过盛乾城,为什么不在那里过夜?”

    “在大城可能会遇上旧识,麻烦。小镇来往的人不多,清静。”

    话虽如此,不过深夜的小镇也过于“清静”了,家家户户都闭着门,街上一个人都没有,连客栈都关了。

    萧天河走到客栈门前,刚想敲门,魏伶卿却叫住了他,说是继续往前走。萧天河莫名其妙地跟着她,最终在街尾一座房前停了下来。

    抬头一看,匾上分明写着“复来当铺”。难道不住客栈,却要住当铺?

    在萧天河疑惑的注视下,魏伶卿敲了敲门:“江大叔,是我。”

    不一会儿,当铺里跑出来一个长发的胖老头,热情地将两人迎了进去,然后将马车驱到了后院。

    在等待老头喂马期间,魏伶卿向萧天河解释说:“江大叔是我的亲信,这里可以说就和我自己家一样。”

    萧天河点了点头,四下打量着这家当铺,看样子经营得还不错。他回想了一下,刚才进镇之后看到一家赌坊。“曾听人说‘在距赌坊一里之内必有当铺’,看来果真不假。”萧天河道。

    魏伶卿笑道:“野岭小镇,赌坊能有多少生意?否则也不会夜里打烊了。这间当铺与其说是典当物品,不如说是收购物品更为恰当。镇民从山里得到的东西,不值当大老远跑一趟到大城去卖,再说也不一定卖得出去,于是都卖给这家当铺了。而且当铺不仅收购,同时也往外贩卖

    。”

    萧天河点了点头:“怪不得货架上摆满了东西呢。”他的视线扫过一排排架子,上面所摆物品大多是山里采出的药材、矿物,还有几把粗糙的武器以及女子的首饰。忽然,货架上方墙面上挂着的一件东西吸引了萧天河的注意。

    那是一个青色的箭壶,箭壶中一支箭也没有。

    江老头回到了前屋,见萧天河望着箭壶出神,于是问:“公子喜欢那箭壶?”

    “不知有没有配套的弓?”

    “那倒没有……一般也不会有人买箭壶,我是觉得那箭壶铸艺不错,就挂在墙上当装饰品了。公子想要就尽管拿去好了。”老头用长杆把箭壶挑了下来。

    萧天河翻来覆去仔细看了看,又问:“不知这个箭壶是从何处来的?”

    “哟,这我可记不太清了,是一个客人当下的,后来直到逾期也一直没回来赎。”

    “那多谢了。”萧天河将箭筒收下。当初在和何天遥、白水集初次前往从乌城的途中,他们找到了颜子召所用的弓。萧天河感觉,这个箭筒与那把弓似乎是一对,不论是颜色还是花纹,乃至铸技都十分相似,应是出自同一铸匠之手。不过毕竟不能确定,他打算以后将箭筒给何天遥看一看。

    魏伶卿好奇地问:“萧公子,你的武器是弓?”

    “不是,只是对弓略感兴趣而已。”萧天河含糊其辞。

    “公子莫非是小姐的高徒?”江老头满脸喜色,“公子真是英俊潇洒,与小姐正好登对……”

    魏伶卿看似遗憾地笑了笑,望着萧天河的眼睛说:“我哪里有那个福气?萧公子只是我的朋友。”

    江老头看了看萧天河,又看了看魏伶卿,好奇地问:“难道小姐这般人物还不合公子的心意?”

    魏伶卿替萧天河回答:“江大叔,你误会了,萧公子已经娶妻了。”

    “可惜了,可惜了。”江老头在将两人领进后院的路上依然不停地惋叹。

    ……

    翌日一早,两人告别了江老头,离开了虬虹镇。

    马车上,萧天河问魏伶卿:“那位江老实力很强么?”

    魏伶卿哈哈大笑:“恐怕不如你。这片山域出产我制符所需的一些材料,所以我让江大叔在此帮我收购而已。”

    “你很了解他么?”

    魏伶卿怔了怔:“此言何意?他是我以前的邻居,看着我长大的。”

    “没什么,随便问问。”

    萧天河之所以对江老头起了疑心,因为他想起来一件事。当初“山中猿”在描述所偷之人时曾说:“那人身高差不多有七尺三寸,长发,膀阔腰圆。”这与江老头的外貌正好相符。不过,他却不似“山中猿”提过的跛脚。“也许只是凑巧了吧。若他是凶手,相信也不会愚蠢到留下杀人的证据,还高高挂在墙上。”萧天河心道。

    马车沿着山边小路行进。这里的风景怡人,似乎也熏染了魏伶卿的心情。她一路和萧天河说着制符和阵法。在制之道的两艺之上,萧天河都没什么造诣,听了魏伶卿的讲述,颇有种开窗观天之感。魏伶卿也问起过“踏月仙子”夏侯晴的阵法水平,可萧天河见都没见过,自然不清楚。

    途径一座山岗,魏伶卿吁停了骏马:“萧公子,随我来吧,我送你一件礼物。”

    萧天河四下张望,此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两侧都是连绵矮丘。“‘二小姐’不必如此。”

    魏伶卿却不由分说,拉起他的手腕下了马车,踏上了通往山岗顶部的小路。“萧公子,前番你放跑了我封困的黄鼬妖,我觉得你是出于善意,故不与你计较。不知你对恶妖是何态度?”

    “自然和人一视同仁。行善者,人敬之;行恶者,人诛之。”萧天河不禁想起了师父余瑞江曾经教导过他的这句话。

    “那就好办了。我在这座触云冈上还封困着一只常祸害人的恶妖。如今杀了他取妖灵宝珠,你不会反对吧?”

    “果真是恶妖?”

    魏伶卿莞尔一笑:“一会儿便知。”

    到了岗顶,魏伶卿绕向了山后,在下坡上的一块岩石上随意点了几下,岩石自发挪开了,露出了山洞口。萧天河跟着她进了山洞,还没走几步,脚下突然踩到一样异物。低头一看,萧天河惊得毛骨悚然,原来那竟是小半个颅骨!而且是小孩的颅骨!再往远处看,洞里四处都是森然白骨,而且没有一具骨架是完整的。

    “那头凶兕在此冈隐匿多年,专门下岗截杀过路人。原本附近有个村落,村民竟都被他给吃光了!”

    “这等恶妖,的确该杀!”

    “被我撞见算他倒霉,我与他恶战一场,最终成功地用天师符将他封困,逼得他化出原形总共两千日,妖力已经完全无法使出。一会儿我取他性命,便将妖灵宝珠赠给……”话说了一半,魏伶卿突然愣住了。

    洞末地上只有几片残破的符咒,却不见凶兕踪影。

    魏伶卿转头看向萧天河,萧天河赶紧解释:“不是我弄的。”

    当然不是你。能够破除我的符咒困阵而救出妖族,难道不是你那姑姑所为?”

    这本来就不是夏侯晴的手段。萧天河只好搪塞道:“这等白骨遍地的山洞,想想也知道凶兕死有余辜,姑姑又怎会救他?”

    魏伶卿简直难以置信:“难道世上又出了一个擅长阵法、符咒的高手?”

    这时,身后突然响起了骨头碎裂的脆响。两人惊而回头,却发现有一个身披斗篷、身形高瘦的人正向他们走来。

    魏伶卿拔出粗剑,喝问:“你是何人?”能悄无声息地来到两人身后,显然不是等闲之辈。

    “你的实力还不错。”那男子的声音有些尖细。

    “凶兕就是你给放跑的吗?”

    斗篷男子道:“那个家伙不经打,一下就死了。”

    魏伶卿皱起了眉头。她曾经和凶兕交过手,那可不是盏省油的灯,当初为了制服凶兕她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斗篷男子拿出一柄模样古怪的短剑,大约有两尺来长,上面镶着一些发光的宝石。

    魏伶卿捻出一沓符咒晃了晃:“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你若不识好歹,今日就让你尝尝‘四圣天师’的厉害!”

    “哦,原来你就是‘四圣天师’啊,难怪会使那破符咒。不过,对我却是没用的!”斗篷男子大步向两人走来。

    魏伶卿将萧天河推到一旁,两指夹住一张符咒低举在胸前,颔首轻念:

    “万灵人为尊,

    白符聚精魂。

    清气升天去,

    残烬落地沉!”

    念完口诀,符咒上端“腾”地燃起一团青焰。魏伶卿目射寒光,甩手扬抛符咒。只见那符咒上下断为两截,上半截已然被火焰所笼罩,下半截化为黑色,似是烧完余烬,飘然落地,两截符咒之间隐约有白烟缭绕。

    斗篷男子走到飞扬的符咒前,淡淡的白烟之中亮起一道白线。魏伶卿这时又夹出第二张符咒。

    “我都说了,这种符咒屏障对我无效。”斗篷男子轻挥短剑,将白线切断。这下,地上那半截符咒果真成了灰烬,空中那上半截也被烧得一干二净。

    魏伶卿大惊,这张“魂壁符”可是她自创的天师符中相当厉害的一种,虽不具攻击能力,却能将敌人阻碍许久,使得她能够从容地使用其他符咒,没想到竟被斗篷男子如此轻易地破了。

    既然符咒不灵,那就只能真刀真枪地较量了。魏伶卿将剑鞘中另外一柄细剑拔了出来,双剑双持。

    斗篷男子猛然上前,两人短兵相接。魏伶卿那两把剑并称“乾坤双剑”,细剑为天,挑风拨云、刺星点月;粗剑为地,劈岩碎石、吹沙掠土。两剑配合精妙,坤剑抡砸扫捺,乾剑伺机巧攻。忽而甩出数道剑气,夹带出数张符咒。剑气霍霍,仿佛万千利刃,与斗篷男子手中短剑相搏,铿锵作响,期间符咒尽爆,气浪翻腾,将男子震退好几丈,短剑也掉落一旁。

    这等边攻击边用符咒的方法,萧天河还是头一次见,叹为观止。

    “果然有些本事。”男子的右臂衣袖已被剑气绞成了碎片,他却将胳膊藏在身后,“今日领教了‘天师’高招,日后再争输赢。”他左手一抓,短剑自动飞回他掌中,然后身影一闪,退出了山洞。

    “休走!”魏伶卿追出洞去,却已经不见了斗篷男子的踪影。“那个家伙……不简单呐。”她似是自言自语,将乾坤双剑插回了剑鞘。

    身后走出山洞的萧天河眉头紧蹙,他总觉得,那个男子的身形有些眼熟。“稍一交手就退了,可见他还是自知敌不过‘二小姐’的。”

    “是这样吗?”魏伶卿若有所思,“前番‘踏月仙子’解救那黄鼬老妖时,用的是巧技,并不毁符阵,而此人却是破了天师符阵。所以他要么是个符咒、阵法高手,要么攻击力强到可以硬生生毁掉符阵的程度。看他切断我那张‘魂壁’符屏障的轻松劲儿,我想应该是后者。若他全力攻击,恐怕谁胜谁负还很难说。”

    “不管怎样,他没有为难‘二小姐’。再说他杀的是凶兕恶妖,也算是做了件好事。”萧天河这可不是在替那斗篷男子说话,他已经意识到为何会觉得那人的身影有些眼熟了。

    魏伶卿遗憾地感慨:“虽是恶妖,你可知如今找寻一个妖力深厚的妖族有多么不容易?这下可没有礼物送给你了。”

    萧天河岂会在意那些?“无妨,‘二小姐’的好意,我心领了。”

    魏伶卿叹了一口气,两人下了上岗,登上马车,继续东行。

    因为这档子事,搅得魏伶卿心情很不好,只是驾马驱车,不再和萧天河闲聊了。

    车子在小路上不停地颠簸,萧天河的心也一直在不安地狂跳:“如果我料想得没错,那个斗篷男子还是暂时不要招惹为妙。没有想到,居然在这里还能再次见到艾娜娜的族人……诸位太公,既然你们来自清微界,那我如何才能找到你们呢?”又想到直至如今连妻子叶玲珑都没有找到,萧天河暗声长叹,惆怅不已。

第七百三十二章 夺魄勾魂

    说是让萧天河领路,但他并不知道“踏月仙子”的具体位置,只是从何天遥处听说夏侯晴在一座狭长的山谷之中。自出发五天之后,马车驶至一片山域。据“天机”老者所说的距离判断,那座山谷应该就在眼前这片山域深处。

    此时已是傍晚,马车进入了一片树林。奔走了一天的马疲惫不堪,见着林中的美草与小河,竟不肯走了。

    “也罢,就在这里露宿一夜吧。”魏伶卿道,“据我所知,这片山域往北连绵数百里。既然你不知道确切位置,就只能从明日开始一个个山谷搜寻过去了。”

    于是,萧天河下车拾柴。等他抱着柴火回到小河边,却不见了魏伶卿的踪影。以她的实力,萧天河根本不必担心,故自己生起篝火,然后在火堆边练起刀法来。

    裂空刀影霍霍,萧天河很快就达到了入定状态。每次练刀时,他都能感到裂空刀内充裕的天地本气源源不断地涌向自己的躯体。无须化丹借助妖力修炼,这便是他修炼速度比别人快的最大原因。

    也不知过了多久,萧天河浑然忘我,挥刀速度越来越快,身周风旋尘动。丹田经脉就仿佛久渴之人,涌来的本气就是那沁人心脾的清流。可是,这股清流却是湍急的,让萧天河感觉仿若一头扎入滔滔大江,随波逐流,在汹涌的波浪之中翻滚。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身体不受控制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萧天河只觉得浑身酸麻,大汗淋漓,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眼前景色混沌一片,森影憧憧,似有漫天妖邪,耳边轻风就像魑魅魍魉此起彼伏地呼啸。萧天河心头狂跳,本力于经脉之中汹涌驰骋,忽而眼前仿佛有一厉鬼从天而降,躯体在动却不随心意,毛骨悚然,心惊肉跳,强运力道于手臂,终于打破枷锁,伴随着怒喝挥出一刀。那“厉鬼”惊叫一声,飞落远处,传来了落水之声。

    彷徨之间,一声悦耳之音响起:“道法自然,应于天地,副于四时,参于心身,是为天人合一。”

    这一声明显是融入了功力,直进灵台,萦耳不绝,彷如晨钟暮鼓,字字敲打在萧天河的心头。发聋振聩,如饮醍醐,他一下子清醒过来,体内狂躁奔腾的本力迅速平缓,波浪滔天转为风平浪静。

    “恭喜萧公子,你已经升入玄境六品。”不知何时回来的魏伶卿正浑身湿哒哒地站在小河之中,笑眯眯地望着他。

    萧天河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发现身边正有数道符咒旋绕。“多谢‘二小姐’为我护法。”

    “哪里,萧公子天资绝佳,只是一时急于求成,气息稍乱,导致功力不稳而已。此心态不可取也,但终究还是不可撼动厚实的基础,即便没有我护法,你也会自己按风收云,宁波平浪。令我钦佩的是,萧公子天赋异禀,未曾化丹竟能修炼至六品级。如此看来,我那妖灵宝珠之礼,的确是没有必要送给你了。”

    萧天河心中一沉,自己没有化丹的秘密竟被魏伶卿洞悉。他只好佯装不知:“难道必须化丹才能修炼到玄境六品么?”

    “对绝大多数修真者来说的确如此。当达到真境四品巅峰之时,天地之气已不足以支持修真者继续高修,只有借助化丹之法另辟蹊径。”魏伶卿顿了一顿,捋了捋脸旁湿漉漉的鬓发,“但这并不绝对,也有颇具天赋的修真者,能够凭借天地之气修炼到更高的品级,所以我说萧公子天赋异禀。”

    萧天河暗松了一口气。见魏伶卿全身湿透,心生不忍:“抱歉了,疯乱之时将‘二小姐’当成了厉鬼,你没有受伤吧?”

    “心疼了?”魏伶卿嫣然笑道,“放心,你还伤不到我。只是以后你继续修炼,当少不得我这样的人守在身旁为你护法,否则即便没有走火入魔的凶险,也会让你十分难受,癫狂许久。万一在这期间无意伤到他人,怕是清醒之后要长久愧疚,倘若伤到十分重要的人,更是要悔恨终身了。”

    “那就有劳‘二小姐’常伴左右了。”萧天河这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说出之后忽觉不妥,却看见魏伶卿笑靥如花地点头应了。他只觉心头一阵悸动,天地之间,仿佛仅剩那灿烂的笑容。他赶紧闭上双目,按捺心神,平心静气,这才恢复了镇定。他心中纳闷:“我这是怎么了?”

    魏伶卿愉悦地哼着小曲,走到篝火旁坐下。萧天河这才发现,火堆上正烤着两只兔子。原来魏伶卿先前是去抓兔子了。她慢慢脱下湿透的外衣,解开发髻,轻轻揉搓着满头秀发。轻风徐过,青丝飘起,杏目桃腮,眼波流转,好美的场景,萧天河看得痴了。

    魏伶卿似是知道萧天河在凝视着她,转过身去,留了一个倩丽的背影给他:“萧公子,过来吧,兔肉差不多烤好了。”

    萧天河攥紧了拳头,指甲竟嵌进皮肉之中。他口中念念有词,大步走到魏伶卿身旁。

    “公子在念叨什么呢?”魏伶卿柔声问道。

    萧天河称赞说:“我感慨‘二小姐’真是美若天仙,秀色可餐。”

    魏伶卿递过兔肉:“可惜天不成人之美,我与公子相识得晚了。秀色可餐而不餐,还是先以这美味的兔

    肉填饱肚子再说吧。”

    不得不说,野兔烤得的确香酥可口,十分入味。萧天河狼吞虎咽,不一会儿就啃得只剩一堆骨头。

    魏伶卿将自己吃了一半的烤兔递了过来:“公子若是不饱,把我这半只也吃了吧。”

    萧天河咧嘴一笑:“那我就不客气了。”风卷残云,不消片刻又是半只兔子下肚。

    魏伶卿温柔一笑百媚生,从怀中拿出一块罗帕,轻轻替萧天河擦拭嘴边的油迹。那罗帕绣花含香,被纤纤玉指攒着,点水抚风,揉云挥雨。盈盈秋水,脉脉含情。萧天河又一次觉得灵台悸动,心潮澎湃,似是六神无主。这时,体内的裂空刀忽然涌出一股本气,直冲灵台。萧天河身躯轻轻一震,眼神瞬间由迷离转为清亮,但他还是一把攥住了那只素雪皓腕。

    萧天河正要开口,魏伶卿却媚转幽怨,低声啐了一句:“居然有人来了,真是大煞风景。”她起身以脚扫土灭了篝火,拉着萧天河蹬树而上,藏在了高处的枝叶之中。

    萧天河暗暗松了一口气,忽觉身有凉意,原来刚才暧昧之间,他竟已汗透内衫。他心道:“好厉害的媚术……要不是裂空刀以及遥弟教给我的那几句《守心诀》,恐怕真会着了她的道。她究竟打的什么主意?”《守心诀》是霏晴派的高超心法,何天遥只是传授了寥寥数句静心宁神的口诀给萧天河,以他的修行,靠这几句《守心诀》来抵抗魏伶卿的媚术,还是勉强了些,好在关键时刻还有裂空刀可以倚仗。如今他既没有中媚术,也没有露出破绽。

    即便在树上,魏伶卿依然紧贴着萧天河,似是投怀送抱。她转头轻语,呵气如兰:“来了!”

    萧天河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继续默念《守心诀》。下方的确出现了两个蒙面人,他们到了河边没发现人,绕着篝火转了一圈。

    “可恶,我们被发现了!究竟藏到哪里去了?”其中个头较高的那个人一拳砸在树干上。

    另一个矮个子道:“烟雾未散,灰烬尚有余温,可见她刚离开不久。”

    高个子急了:“那赶紧追吧!要是没把她抓回去,咱们可都没好果子吃!”

    “等等!”矮个子叫住了他,“林子这么大,胡乱追根本是如同大海捞针。”

    “那你说往哪个方向追?”

    矮个子四下张望了一番,又蹲在地上观察了须臾,到底他的头脑更聪明一些:“这兔骨分明是来自两只兔子,一个姑娘怎么可能吃得下?还啃得如此干净!说明她进入树林之后遇到了另外一个人,而且极有可能是名男子。”

    “莫不是她的相公找到这儿来了?”

    “不可能,上头不是说了吗?她那相公这会儿远在紫朱洲呢!估计是偶遇了一名过路人。”

    “管她遇上谁了,你赶紧说往哪个方向追啊!”

    “用用脑子!”矮个子教训同伴,“河边泥地上有脚印,还有一滩较为明显的水渍,可见刚才有人下河了,脚上一定沾着泥土。这堆灰烬上盖着一层新土,说明是仓惶之间以土灭火,可前方又不见脚印或是泥土残渣,也就是说,两人是情急之下藏起来了,而且就在附近。如此想来,最有可能的地方就是……”矮个子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头来。

    “这家伙还挺睿智。”魏伶卿没等矮个子发现,就主动跃下树来。

    两个蒙面人吓了一跳,连忙抽出剑来。看看魏伶卿面生,高个子喝问:“你是何人?”

    “藏头遮面,又追赶一位女子,想来必是淫邪之人。”魏伶卿冷若冰霜。

    两人大怒,刚要发作,却看见魏伶卿身后又跳下个男子来。矮个子狂笑不止:“我说这荒郊野林的你一个女子为何不穿外衣,感情是在这里幽会情郎啊!”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魏伶卿身影一晃,化为一道白光闪现到矮个子身前。

    矮个子只觉眼睛一花,脸上挨了重重一巴掌,身体被扇得飞旋腾起,摔落在地,连面罩都被扇掉了,数颗牙齿和着一口血吐了出来,第二口血竟又咳出半截舌头。

    高个子吓得魂不附体,调头就跑。魏伶卿甩出一张符咒,如同一支利箭,瞬间击中了高个子的后心窝。高个子呆立当场,须臾,脚下发软,双膝跪地,浑身筛糠似地发抖:“姑娘饶命啊!”

    魏伶卿慢步走到他身旁:“说!你们在追何人?”

    “一、一个姑娘……”

    “废话!她是谁?”

    “我们也不知道……”见魏伶卿扬起手来,高个子吓得苦苦哀求,“我说的都是实话呀,上头有令,必须抓回那女子。我们从青变洲追寻而来,在流金镇发现了她的行踪,一路追至此处,不想却打扰了二位的好事……”

    “你也想死不成?”魏伶卿当胸一脚将他踹倒,踏在他身上。男子大声哀嚎,双腿曲在身下,想必滋味不好受。“你们是听谁的命令?”

    高个子强忍疼痛,回答道:“我们是青、青变洲应礼堂的人……你若是杀了我们,肯定不会有好下场,不如放、放了我们……”

    魏伶卿啼笑皆非:“你居然还敢威胁我?”她脚下猛然用力,只听见几声骨裂响,男子鬼哭狼嚎,双腿肯定折了,肋骨怕是也断了好几根。

    魏伶卿又问:“那姑娘长什么模样?”

    “在他怀里有、有画像……”高个子眼睛瞟向矮个子。

    魏伶卿走到矮个子身前,却发现他已经断气了。“好没用的家伙,如此不经揍,居然连我一耳光都挨不住!”她拿出画像展开一看,是个颇为俊俏的女子。

    “‘二’……呃,你打算帮这位姑娘么?”萧天河问道。

    “既然遇上了,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再说一个漂亮姑娘被一洲应礼堂追捕,你难道不好奇么?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去找她。”魏伶卿披上外衣,大步流星地往树林外走去。

    萧天河看了那位高个子一眼,高个子正奋力往相反的旁向爬呢。

    两人出了树林,魏伶卿道:“青变洲大司空齐正峰我认得,为人阴狠毒辣。上梁不正下梁歪,他座下那四大堂主,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人。能从青变洲追到这里,那姑娘也算有些本事。就是不知为何派应礼堂的人来追,而不是捕魂堂的人。若换作捕魂堂的追踪高手,恐怕那姑娘根本逃不出青变洲。”

    “好奇归好奇,但此番怕是要与青变洲应礼堂结下梁子了。”萧天河道。

    “呵,他们如何能知?”魏伶卿抬手潇洒地打了个响指,只听身后林中“轰隆”一声巨响,火光冲天而起,“那个家伙化成灰就没法通风报信了。”

    萧天河暗暗心惊,引起巨响的想必是魏伶卿刚才击中高个子的那张符咒,小小符咒竟能发出这般惊天动地的爆炸,这可比他所知的“爆炎符”要厉害多了。

    魏伶卿放下胳膊时,似是不经意地碰到了萧天河的手。萧天河情知她在试探,于是立即握住了她的手。魏伶卿嘴角扬起一丝微笑。

    “‘二小姐’……”

    “还叫我‘二小姐’?”

    萧天河犹豫了一下,心里虽不情愿,但此时只得硬着头皮故作温柔:“卿儿……”

    “嗯!”魏伶卿十分满意。

    “卿儿,我们该如何找到那位姑娘?”

    “不必着急,青变洲应礼堂派出来追捕的人绝不只有那两个废物,我们只要守株待兔即可。”

    “你的意思是,等他们抓住那位姑娘,再出手相救?”

    “没错。派出五品、六品级的喽啰抓人,想必那姑娘实力不强,最终必然被擒。我们只要拦在他们回去的必经之路上,一定能劫到她。”

    “这是个主意,可惜时间无法确定。万一误了日期,恐怕……”

    魏伶卿笑道:“放心,八兽珍戒不齐,他们是不会启程前往长生宫的。那姑娘应该就在树林附近,刚才我的符咒爆裂,方圆十几里都能听得见。其他抓捕之人必然往这边聚来。姑娘实力不强就必须要吃食,但逃跑途中又无暇吃食,此时应是饥肠辘辘,力乏体虚,如何逃得?等着瞧吧,用不了几个时辰,我们就能见到那个姑娘了。”

    “卿儿真是聪明。”萧天河不得不佩服,魏伶卿颇具头脑。要和这等有心机的女人斗智,他有些后悔自己的决定。转念一想,如此也好,虽不知魏伶卿究竟怀的何种目的,但至少是护着他的。“以后还要同去长生宫,至少在那之前她不会把我怎么样,长生宫之行说不定还能倚借她的实力……总之现在并不是撕破脸的时机,只是要一直装作中了她的媚术,有违我心。玲珑,抱歉了。”萧天河心想。

    至于魏伶卿施展媚术的方法,萧天河还没确定。他起先怀疑是那两只烤兔,可仔细回忆起来,在吃兔肉之前他就已经对魏伶卿心生异样之感了。“我练刀失魂又清醒之后,就觉得她美得不可抗拒,难道是在我失魂期间她对我做了什么手脚?”突然,他脑中闪过一道精光,“可能是那几张符咒!”清醒时,萧天河还以为环绕自己的几张符咒是魏伶卿为了给他护法所布,现在想来或许并非如此。另外,练刀失魂这件事本来就很奇怪,自打萧天河入魔修刀以来,还从未发生过这种状况。此时他对符咒起疑,甚至怀疑连失魂都是符咒所致。“魏伶卿所使的符咒不同寻常,以后一定得愈加小心才行。”

    往东行了十几里路,马车停在了一座隘口前。两侧山峦几乎要连在一起,只留下一个不到十丈宽的狭窄通路。

    “就是这里。”魏伶卿直接飞起,绕着隘口飞了一圈,布下了一个法阵。

    萧天河只觉得眼前的情景似乎闪动了一下,待魏伶卿落下后,他问:“你布了一个幻阵?”

    “没错。只是略微改了几处路线而已。不过只要他们进了幻阵,就绝对找不到出去的路了。”魏伶卿解释说,“幻阵被叠加在一个范围更大的感知法阵之中,方圆五十里内的任何风吹草动,皆可一清二楚。从现在开始我去马车里冥想,你可别四处乱走,幻阵的景色已经变了。”

    “我哪儿都不会去的,只想守在卿儿身边。”

    魏伶卿得意地笑了:“很好。”

第七百三十三章 三东神捕

    马车就停在隘口通路一侧的山坡上,距离道路不到二十丈。在等待期间,萧天河甚至亲眼看到好几次有蒙面人匆匆从隘口东侧而来,然后急匆匆进入西侧的树林。可是,他们好像根本就看不见马车一样,从未向山坡上瞥过一眼。

    萧天河暗暗慨叹:“这幻阵果然厉害,与真实环境相似,却可随意隐藏不想被他人看到的东西。”

    两个时辰过去了,忽而,一声响哨在远处的林中响起。马车中的魏伶卿说:“那姑娘被发现了,所有的蒙面人都向着一个地方聚拢过去了。”

    萧天河好奇地问:“我方才见你布阵之时只是围绕隘口转了一圈,为什么感知法阵的范围能覆盖如此之大?”

    “阵法的一大要诀就是范围掌控。通常大家都以为法阵的范围也就是阵脚所围起的区域,其实这并不一定。真正的阵法高手,是可以不依阵脚而控制法阵范围的。当然,这也有上限,就是布阵之人的功力。这种掌控能力对有些特殊的法阵尤其重要,比如感知法阵就是其中一种,布成之后,我便可以功力将其起效范围扩大数十倍。”

    “阵法范围掌控……这倒是头一回听说。”萧天河甚觉新奇。

    “此乃我独门秘诀。我亦将此技用于符咒之上,这正是我的符咒比他人更强的原因之一。在我看来,‘踏月仙子’的阵法水平绝对在我之下,真不知宝应门那些家伙是怎么想的,竟然尊她为当世第一阵法高手!”

    “呵,难道这就是你执意要去会一会夏侯晴的原因么?”萧天河心中暗自好笑,嘴上却夸赞道:“阵法第一高手、符咒第一高手当然都应是卿儿才对。”

    魏伶卿“咯咯”笑道:“嘴真甜。”

    又经过一阵漫长的等待,天已经完全黑透了。今夜注定不是一个平静的夜晚,月黑风高,乌云遮天。临近子时,魏伶卿忽然跳下了马车:“他们来了。”

    林中小路走来一群举着火把的人,大约有十二、三个,当中有两人扛着一个麻袋,麻袋里装着那位姑娘,头露在外面。她口中塞着布团,不停地扭动着身躯,发出“呜呜”的呼声。旁边一人抬手就是一记耳光:“再吵吵就把你舌头割了!”

    姑娘委屈极了,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借着火光,萧天河惊讶地发现,那女子竟然有孕在身,肚子隆起老高,似是七、八个月的样子。

    “竟如此对待一名有孕的女子!”萧天河义愤填膺。

    “哦?我原以为那姑娘是因为貌美而招惹祸端,现在看来并不是那么简单。”魏伶卿道,“青变洲应礼堂真是奇怪,为什么要抓一名孕妇呢?”

    这时,其中一名似是领头的人下令道:“时候不早了,大家在这里休息一下吧,明天一早再上路。”

    扛着孕妇的两人将那女子掼在一棵树前,女子侧身着地,险些摔着肚子,幸好她及时将胳膊垫在了肚子下面,但依然疼得哼哼唧唧的。

    “死沉死沉的,把我们俩累成这样,你还有脸哼哼?”其中一人抬脚踹在女子后腰上,女子吓得不敢吭声了,可那人依然骂骂咧咧的。

    萧天河看不下去了:“卿儿,还不出手?”

    “不必着急。”魏伶卿不知为何十分淡定。

    倒是另外一个扛女子的人有些心软,劝了同伴一句:“算了,不就是多费了些力气么,何苦为难她呢?”

    那人把眼一瞪:“她可是刚刚害死了我们两个兄弟,你居然同情起这个贱人来了!”说着,他又对着孕妇补了一脚。

    另外一人继续劝道:“不是还没查清楚么?我看她没那个本事。她若是果真那般厉害,怎会被轻易抓住?一个孕妇,欺辱她也不是什么光彩之事,传将出去,我们应礼堂的颜面何在?你说是不是,队长?”

    领头的那人回道:“你不说我倒是忘了。上头有令,在半道弄死她肚子里那个孽种,免得回去之后被他人耻笑。”

    踢人的那个家伙冷笑:“早说啊!这事还不好办?”他对着孕妇拳打脚踢,可怜的女子一边哀哭,一边拼命护着自己的肚子。

    心肠较软的那个人不忍再看,走开了。其他人都若无其事地拾柴,点起篝火。

    “可恶!住手!”萧天河再也忍不住了,飞奔冲下了山坡。

    “真沉不住气!”魏伶卿嗔了一句,急追下山去。

    到了坡底,幻阵就不起效了。那些人大惊,纷纷抽剑在手,围住了两人。

    “什么人!报上名来!”队长喝问。

    魏伶卿冷哼一声,也不说话,直接甩出几张符咒。符咒接连爆裂,将这帮六品、七品的败类炸得七荤八素,哭爹喊娘。

    萧天河赶紧奔到女子身前,帮她摘下塞口布团。那女子被打得血流满面,紧紧握住萧天河的手哀求:“公子,公子救我!”

    “放心,他们都被打倒了。”萧天河安慰她。

    “傻瓜,她是要早产了!”魏伶卿道。

    萧天河往女子身下一看,血正顺着腿淌出,染红了一片地面,惨不忍睹,女子放声大哭。

    “这、这可怎么

    办?”萧天河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又不是你的孩子,你急什么?”魏伶卿这会儿反而说起了风凉话。

    萧天河有些生气了:“那也不能见死不救啊!”

    魏伶卿却没理他,而是问女子道:“喂,你这孩子是谁的?不许撒谎!”

    女子嚎啕着回答说是丈夫的。

    “为何那些人说孩子是孽种?莫不是与他人有染?我告诉你,你若是骗我,我连你一起杀了!”魏伶卿恫吓道。

    女子连声说不敢,发誓说的的确确是和丈夫的结晶,只是事情复杂,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

    魏伶卿向四周看了看,在女子周围布下一个法阵,又拿出一颗丹药塞入她口中。“近足月而产,孩子未必保不住。天河,你给她接生!”

    萧天河的眼睛睁得比铜铃还大:“我?接生?我哪儿会啊?再说男女有别,我……还是你来吧!”

    “废话!我若有工夫又何必叫你?护好她!”魏伶卿飞上半空,大吼道:“别藏了,出来吧!”

    远处树林中果真腾起几道黑影。

    “我道是谁布的幻阵,原来是‘天师二小姐’!”其中一人道。

    “知道还不赶紧滚?”

    另一人笑道:“嘿嘿,‘四圣天师’的威名如雷贯耳,咱们兄弟几个对‘二小姐’可是仰慕已久了,可惜始终无缘拜会。难得今日有幸在此相遇,岂有退去之理啊?”

    又一人阴阳怪气地说:“前些日子听闻‘二小姐’在招选徒弟,看来这位小哥就是高徒咯?啧啧,果然长得英俊啊,与‘二小姐’正般配。”

    萧天河此时才明白过来,原来之前魏伶卿一直按兵不动就是在提防这几个藏在暗处的家伙。不知他们是什么来头,不仅发现了幻阵,而且在得知魏伶卿的身份之后依然丝毫不惧。

    魏伶卿抽出乾剑,喝道:“连你们青变洲的大司空齐正峰见了我都得礼让三分,你们竟如此猖狂!报上名来!”

    “齐大人是齐大人,我们是我们。咱们兄弟的追捕令还从未失手过,此番奉命行事,若是‘二小姐’不识好歹,我们也就不客气了!”

    “哦,原来是捕魂堂的‘三东神捕’,难怪如此狂妄!”魏伶卿暗道不妙,这三个家伙来头不小。她侧目向萧天河使了个眼色,萧天河心领神会,抱起那女子就往隘口另外一边狂奔。

    “三东神捕”之中的一人正要去追,魏伶卿闪身挡在了隘口前,手指在身后连动,顷刻之间布成了一个法阵,如此便可一人独守隘口。法阵“腾”地燃起熊熊火焰,火光冲天。

    “二小姐果真要与我们作对?”“三东神捕”的那人往前走了几步,显现在火光之前。此人约有八尺高,身形健硕,头带斗笠,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唇上干干净净,颌下却留着一把短须。他双臂交叉在胸前,右手拿着一把剑。

    魏伶卿看见此人胸前绣着大字,胳膊下面露出半个“方”字。“‘神捕东方,快剑无双。’听闻东方神捕的剑极少出鞘,出鞘时则如雪花纷落,漫天盖地全是白练剑影。”

    “虚名罢了,哪里比得上‘二小姐’‘天师’之誉?”话音刚落,东方神捕身形一闪,挥起带鞘之剑向魏伶卿疾攻。

    魏伶卿以乾剑高接抵挡,速度丝毫不比对手慢。两人在火阵前斡旋,一时间势均力敌。

    “好剑法!值得我出剑了!”东方神捕大喝一声,两指贴住剑鞘往外一擦,仙剑应声出鞘,化为一道白光,环绕魏伶卿上下闪耀。果真如江湖流传之盛名,东方神捕快剑如雪。道道剑影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嗖嗖”的挥剑声不绝于耳。更绝的是,那把剑鞘也不是无用之物,在东方神捕左手中起到辅攻的作用,被剑鞘戳中或劈中也不是闹着玩的。

    魏伶卿拔出坤剑,双剑并举,暗运功力,手腕连抖甩出数道剑气,剑气带着符咒之效,速度简直是迅雷不及掩耳。东方神捕急忙后撤,同样挥出剑气相迎。可剑气相碰之处离他太近了,魏伶卿的剑气还拖着几张符咒,最终符咒炸裂,震得东方神捕剑鞘脱手,衣袖碎片飞扬,向后趔趄数步才稳住了脚步,低头一看,手臂上已被崩出数道伤口。

    “‘二小姐’的符咒果然厉害!”树上又飘下一人来,“东方兄稍歇,让我来会一会她。”此人同样戴着斗笠遮住面容,装束与东方神捕差不多,身形也与东方神捕相仿,只是他胸前绣的是“东郭”二字。

    “‘神捕东郭,追魂摄魄’。阁下是暗器高手,如此与我明斗,岂不吃亏?”魏伶卿道。

    东郭神捕哈哈大笑:“暗器明斗,方证其威。得罪了!”他躬身似拜,衣服后摆高高扬起,无数细针如同狂风骤雨向魏伶卿激射而去。

    魏伶卿冷哼一声,在坤剑上拍贴数道符咒,往身前地面重重一戳。符咒激发出道道狂风,仿佛一道屏障,将袭来的细针全部吹上了天。

    “妙哉!”东郭神捕蹬地跃起,好似天女散花,飞镖铺天盖地,化为道道流光没入风墙。狂风虽劲,却无法吹落较沉的飞镖,况且东郭神捕还

    刻意压低了镖位。飞镖被风墙向上抬,反而正好可以攻击到魏伶卿。幸而魏伶卿身上也早已贴好了符咒,金光护体,飞镖“噼里啪啦”弹落一地。

    “再尝尝这个!”东郭神捕落地之后,两臂化为一片虚影,眨眼之间数根特别的暗器呈弧线轨迹袭向了魏伶卿。

    这种暗器是东郭神捕特制,名叫“追魂蛇”,前端有两爪,似是个钳子,后端连着三尺来长的细索,细索又受东郭神捕的功力线所控。“追魂蛇”绕过风墙,击中了魏伶卿。此时金身符仍未失效,可“追魂蛇”却未被弹飞,钳嘴“咬”住衣服和皮肉,细索则紧紧缠绕在身上,且在东郭神捕的控制之下越收越紧。

    魏伶卿大惊,待金身符失效之后,这岂不是要被硬生生“啃”下几块肉来?那些缠住胳膊和腿的细索又挣脱不开,即便用乾剑切割,才勉强斩断了两根。

    “‘二小姐’细皮嫩肉,我可是不舍得伤你呢,只要你……”东郭神捕正洋洋得意地提条件呢,却吃惊地看到魏伶卿纵身往背后火阵中一跃。

    火光顿时大盛,连魏伶卿的身影都看不到了。东郭神捕只觉得那几件“追魂蛇”近乎不受控制,急忙收回功力线,可为时已晚,六件暗器烧毁了五件,他心疼不已,要知道铸炼这特别的暗器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他总共也只有八枚“追魂蛇”而已。

    魏伶卿从火阵之中走出,浑身都是火光,长发在烈焰之中冲天飘荡。“这烈焰阵就是专门对付你那些暗器的,就连金石都能顷刻烧熔,更别说皮肉筋骨了。今日你们休想闯过这隘口!”

    终于,树上观战许久的最后一位“三东神捕”飘落在阵前。他的胸前绣着“东门”二字。“烧金熔石?我看未必!”

    “‘神捕东门,踏雪无痕’。看来阁下是对自己的身法格外自信咯?”魏伶卿身上的火焰熄了,此时她的衣服已不是之前那件。这件新衣左黑右白,表面布满了各种符咒画纹。

    “‘天师符衣’!”“三东神捕”心中皆是一惊。

    东门神捕叹道:“听闻‘天师符衣’乃是‘四圣天师’符咒技能的精髓珍品,从不轻易显露。看来‘二小姐’也是看得起我们兄弟三个。刀剑无眼,即便‘二小姐’本事再高,想胜我们也得付出相当大的代价,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吧。如果我输了,那我们兄弟三个甘拜下风,自此打道回府,不再与‘二小姐’纠缠;可若是我赢了,你就莫要再阻拦我,让我一人去追那孕妇,如何?”

    “哦?赌什么?”

    东门神捕笑呵呵地说:“就赌我能不能安然无恙地闯过你身后那个法阵。”

    “毫发无伤?”

    “毫发无伤!”

    魏伶卿奇怪地笑了一声:“一言为定!”

    东郭神捕将东门神捕拉到一旁:“东门兄,你果真有十足把握?我那‘追魂蛇’的状况你也看到了,烈焰阵非同小可!”

    “虽不至十足,但七成的把握是有的。”

    东方神捕道:“可她要求你‘毫发无伤’,恐怕……”

    东门神捕自得地笑道:“不是‘毫发无伤’又如何?只要我闯过那烈焰阵,就等于通过了隘口,到时再凭我极致的身法速度,还怕她追上不成?重要的是结果,耍什么手段无关紧要。之前那个男的我查探过,实力不强,我抓着人之后就立即杀死她腹中胎儿,再把她带回更栾城去。一会儿你二人先帮我缠住她,再伺机脱身即可。”原来他打的是这个算盘。

    “那万一……”东方神捕还是有些犹豫。

    “万一我闯不过烈焰阵,那继续强斗下去也是徒劳,即便我们三人联手能胜她,恐怕也要大费周折,届时受伤不说,那个男的恐怕早已逃远,何处寻去?赌输了就直接放弃,打道回府。有‘四圣天师’保那女子,相信朱、聂二位堂主也不会为难我们。”

    东方神捕和东郭神捕对视了一眼,都点了点头。

    魏伶卿抬起手臂,烈焰阵火光再次冲天而起,后面的隘口在熊熊烈火之中变得扭曲起来。“请吧!”

    东门神捕脱得赤条条的,但为了保护脑袋,斗笠依然未摘。他后退了十几丈,一手压着斗笠顶,躬背缩身,蓄势待发。陡然蹬地,身形如箭,电光石火,疾冲火光而去。他带起一阵旋风,下身因凝聚功力相护而发光,所过之处飞沙走石,身影扎进火光之中,又冲出了隘口。

    计成!东方神捕立即举剑攻向魏伶卿,东郭神捕则在其后以暗器辅攻,人和暗器几乎同时攻到魏伶卿身前。

    可魏伶卿似乎早有准备,右掌拍了一下“天师符衣”左肩,金光护体:“我早就猜到你们不可信!”

    “那又如何?”东方神捕挥剑如雨,与乾剑拼得火星四射。而东郭神捕的暗器则大多被厚重的坤剑挡了下来。

    “欺骗我的人自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魏伶卿冷笑不止。

    此言何意?正当东方、东郭二位神捕疑惑之时,却听到烈焰阵中传来东门神捕凄厉的惨叫声。两人大惊失色,刚才明明看见他已经闯过了隘口,怎么这会儿仍然在烈焰阵内?

第七百三十四章 初次相见

    听到东门神捕的惨叫声之后,另外两位神捕心急如焚。往烈焰阵里一看,东门神捕的身影正在火焰中扑腾着。

    “别舍不得你那‘追魂蛇’了,赶紧救人啊!”东方神捕急道。

    东郭神捕一咬牙,飞身上前,甩出最后三枚‘追魂蛇’,缠住了东门神捕,将他拉出火来。

    也许是大火灼坏了眼睛,东门神捕出阵之后依然带着火焰四处呼号乱撞,东门和东郭两位神捕上前相助,好不容易才弄熄了他身上的火。

    东门神捕喘着粗气,冒着黑烟,浑身上下全是灼伤,惨不忍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东门神捕抬起一只手,指着面露不屑笑容的魏伶卿:“你……耍诈……”

    魏伶卿耸了耸肩:“是你自己非要打赌的,我可没有强迫你。”

    “我明明看见你冲过隘口去了,怎么还在烈焰阵里?”这一点东方神捕依然没想明白。

    东郭神捕道:“这还用问吗?肯定是‘二小姐’在烈焰阵里做了手脚!”

    “没错,看着是隘口通路,其实是死路。烈焰阵中还叠加着一个幻阵,不,确切地说,是烈焰阵叠加在幻阵之上。”魏伶卿得意道。此言之意是告诉三东神捕,别看伤成这样,其实幻阵是主阵,烈焰阵才是副阵。若是倒过来,东门神捕怕是会灼得更惨。

    东方神捕怒而举剑,指着魏伶卿:“那你是承认耍诈了!堂堂‘四圣天师’,竟然使出这种卑劣的阴谋诡计!你就不怕被江湖人士所不齿吗?”

    “他打赌时说:‘就赌我能不能安然无恙地闯过你身后那法阵。’并没有单说‘烈焰阵’。再说幻阵与烈焰阵是叠加状态,只能算一个法阵。这何诈之有?”

    魏伶卿的那种“是他不自量力”的口气简直让东方神捕七窍生烟:“我们又不是阵法高手,如何知道那是烈焰阵与幻阵叠加?”

    魏伶卿戏谑道:“阵法叠加又不是我的独门秘技,哪怕不懂阵法,想必也听说过。‘三东神捕’如此高手,自己大意疏忽又能怪得了谁呢?”

    “你……”东方神捕对魏伶卿的振振有词无言以对。

    东郭神捕道:“不必说了,‘天师二小姐’这明显铁了心要和我们‘三东神捕’,和青变洲应礼堂、捕魂堂作对!”

    “你们言而无信,打算一人闯过法阵去抓人,另外两人伺机攻击我,何尝不是与我作对?好了,看在齐大司空的面子上,我给你们最后一个机会,莫要说我魏伶卿不近人情,东门神捕这样肯定不算是‘毫发无伤’,而且他也没有闯过法阵,愿赌服输,你们该滚了!”魏伶卿心里一直感到奇怪,区区一个实力不高的孕妇,怎么会惊动应礼堂和捕魂堂联合追捕?可仔细一想,捕魂堂似乎除了“三东神捕”之外,并没有派其他人。之前被魏伶卿炸伤的那些人,都是应礼堂的人。

    “被你玩弄于股掌之上,传出去我们‘三东神捕’的颜面何在?”东门神捕忽然从地上站了起来。

    魏伶卿暗暗吃了一惊,他都烧得体无完肤了居然还能站得起来,而且说话时中气十足,听着不似有伤在身,看来“三东神捕”果然非同一般。仔细想想也是,捕魂堂在天下八大洲都有设立,为何唯独青变一洲的“三东神捕”名满江湖?

    “烧伤毁颜之仇,不可不报。”东门神捕的声音冷得让人不寒而栗。东方、东郭二位神捕对视一眼,左右分开,三人呈三角之势围住了魏伶卿。东方神捕本就持剑在手,东门、东郭两人也分别拔出一把剑来。

    “既然你是阵法高手,破我们这个‘三东捕神阵’试试!”东门神捕话音刚落,三人如同离弦之箭一起冲上前来,三把剑对魏伶卿乾坤双剑,五把剑你来我往,乱战一团。

    剑攻并非是“三东捕神阵”的全部,令人眼花缭乱的身法穿梭也是其重要的组成部分。东方、东郭二人的身法虽然不达东门神捕那般极致,但已然是不多见的高手水平。同样,东郭、东门二人的剑法也不比东方神捕逊色多少。三人配合默契,分别攻击魏伶卿的上、中、下三路。魏伶卿双拳难敌四手,不多时被挑飞了乾剑,只剩一把坤剑在手。

    她正要激发“天师符衣”上的防御符咒时,忽觉东门神捕露出了一个破绽,也许是伤痛所致。她连忙捻出一张攻击符,一团绿雾顿时蓬散开来。东门神捕触到绿雾,立即呜呼哀嚎,痛得满地打滚。

    “有毒!”东方神捕掩住口鼻疾速挥剑,在“刷刷”的剑啸声中,绿雾竟被剑风所挡。东郭神捕赶紧投来一枚火龙镖,在绿雾之中炸裂,好似火树银花,眨眼将毒雾烧了个干净。

    趁着这个空档,魏伶卿已经闪身至烈焰阵前。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你们休想再围攻我。另外,烈焰阵对魏伶卿来说也相当于一种保护,拼剑不过就能躲进阵里去。

    东门神捕勉强起身,吞下几颗丹药,怒吼一声,皮肤迸出黑血,血肉一片模糊,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撤?”东郭神捕问他。

    “杀!”东门神捕恨不得一口水吞了魏伶卿。

    三位神捕逼近

    烈焰阵,还是东方神捕先动,他一招“仙人指路”直取魏伶卿,魏伶卿的坤剑不如乾剑灵活,应对剑路以“快”著成的东方神捕颇为吃力。

    魏伶卿边战边退,眼角却瞥见东门神捕冲来的身影,而且居然是两个!莫非是看花眼了?定睛一看,其中一个竟是虚影,可是,实体和虚影在来回交叉变换,不易分别。

    她赶紧后跳一步,藏进了烈焰阵之中,没想到东门神捕不惧再次被灼烧的危险,真身和虚影一起冲进火来。魏伶卿连忙单掌拍地催发烈焰,同时身上“天师符衣”金光闪耀,金身符再次起效。

    不料,东门神捕却并未攻击她,而是绕了一圈又冲出了烈焰阵。这次他在火中霎时而过,并没有伤上加伤。更让魏伶卿惊讶的是,东方神捕也继东门神捕之后闯进阵来,疾速挥剑驱走火焰,同样是围着她绕了一圈又出阵了。

    东方神捕身上衣服着了几处火苗,被他从容地拍灭了,现在他和东门神捕分别位于烈焰阵左右两侧,正面只剩下东郭神捕一人。

    东郭神捕已经收了剑,双臂张开,大喝一声:“出来!”

    魏伶卿顿觉身上似被一股绳子捆得紧紧的,竟硬生生被拽出了烈焰阵。她大惊失色,三位神捕手中分别有散发着橙黄色光芒的细线连在她身上。紧接着,三位神捕飞速移形换位,魏伶卿被捆得像是一根麻花,双臂双腿都动弹不得。

    她奋力挣扎,细索却越缠越紧。她赶紧激发“天师符衣”上的数道符咒,不惜炸伤自己也要破开缠索,可一切都是徒劳。此时魏伶卿才发现,原来那并不是真正的绳索,而是“三东神捕”彼此心意相通,分别释放并连接起来的功力线!

    怪不得“三东神捕”闻名遐迩,从来就没有人从他们手底下逃脱过。

    东门神捕恶狠狠地说:“‘捕魂索’,向来只是‘捕魂’,人们却不知它的全名是‘捕魂夺命索’!今日便要夺了你的命!”

    “我有符咒护体,想要我的命,你们还不配!”魏伶卿破口大骂,金身符起效,与捕魂索相抗衡。

    三位神捕齐齐服下一颗丹药,看来功力凝索对他们的消耗也不小。

    捕魂索还在收紧,魏伶卿心中一沉,暗道糟糕,金身符居然没能抵得过!慌乱之间再次激发金身符,不料金光乍现一下就消失了。

    东方神捕嘲笑道:“你已经连着使用多少次金身符了?就连我们这些不通符咒的人都知道,若是在短时间内连续使用同样的符咒,效果只会越来越差。如果你现在求饶的话,念在你是榜上有名的高手,我们可以给你留个全尸!”别说,符咒的这个缺点知道的人还真不多,毕竟像金身符这等高品符咒不是一般人能够拥有的。换个角度想想也是,若是符咒高手一个劲儿地用金身符,那岂不是不死之身了?东方神捕之所以这么说,纯粹是为了报复先前魏伶卿讽刺他们没想到阵法叠加之事。

    捕魂索已经勒破了天师符衣,若再不停止,恐怕最终结局就是魏伶卿被活生生勒为数段。

    疼痛感反而让魏伶卿冷静下来了,她轻笑一声:“你以为我只有金身符吗?”话音刚落,只见她的身形骤然缩小了一圈,从捕魂索中落了下来,就地一滚又恢复了原样。

    这是怎么回事?她为什么能随意改变身体大小?东方神捕惊得目瞪口呆。

    “那是‘缩骨符’!”东门神捕也不知是恼怒还是赞叹,“没想到‘二小姐’竟然连这种传说中的神奇符咒都会制!”

    “没错!”魏伶卿自嘲地笑了笑,“这符咒功效古怪,看似无用,研习符咒的高手没有人愿意制,我也只是为了练习制符之技,随便制了一张。本来以为永远都用不着,不想今日却派上了大用场!看来以后还得多制几张!”

    “那你今晚又能缩骨几次呢?”三位神捕再次逼近。

    魏伶卿一手背在身后轻抖,尽管动作很隐蔽,但还是被东郭神捕发现了。他笑了一声:“烈焰阵的属性宝珠想必快要耗尽了吧?你重新布阵也是没有用的,只要我们身法够快,火焰根本伤不到我们。”

    “伤不到?你先看看他再说大话!”魏伶卿指的东门神捕。

    东门神捕却说:“别咋呼了,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布出能迷惑我的幻阵的,那个幻阵你肯定事先就布好了。阵法叠加意味着共用一套属性宝珠,彼长意味着此消,烈焰激发了那么多次,属性宝珠必然大为消耗,换言之,幻阵也要消失了。刚才我们冲进火焰却未受幻阵所扰,这就是明证!现在你想拖延时间,哼哼,恐怕再怎么拖也是不够的!上!”

    三位神捕正要围绕她疾奔,魏伶卿狂笑三声:“是你们找死,莫怪我无情!”她双臂前挥,漫天火光从她身后的法阵中袭来,铺天盖地全是火光,吓得三位神捕失魂落魄,转身就逃。烈焰急追而去,所过之处寸草不生,连大树都眨眼间化为一团焦炭。

    魏伶卿自己也在火光之中单膝跪地,攻击法阵的范围掌控可比感知法阵困难多了,在属性宝珠快要耗尽之时,为了将范围扩张到极致并且增强火焰烈度,她近乎耗光了全部功力,可谓是

    孤注一掷之举。若是失败,她也无力再战了。

    三位神捕逃得再快,也快不过法阵扩张的速度,而且烈火往四面八方扩散,往哪个方向逃都是一样,转向反而会耽误宝贵的逃命时间,所以三人一直并排往前跑,可无情的火舌已经舔到了他们的后衣摆,眼见着就要将三人吞噬,突然天降一道白光,轰然作响,大地震颤,火舌撞上了白光,“嗞嗞”有声。

    三人惊而回头,一堵高大而又厚实的冰墙挡住了追来的烈焰。火焰虽然凶猛,却烧不穿冰墙,最终随着阵法宝珠耗尽而升腾消失。一名白衣女子飘然而落,轻袅袅地立在融化了一小半的冰墙之上。

    三位神捕面面相觑,白衣女子蒙着面纱,不知是什么来路。

    “你是何人?”魏伶卿晃悠悠站起身来。

    “以你的本事,根本用不着如此。若真的重伤甚至烧死他们三个,梁子也就结得大了。”白衣女子答非所问。

    三个神捕一起拱手:“多谢姑娘相救之恩。”

    白衣女子略略侧首:“你们三个身为江湖名捕,却纵容那些败类欺辱孕妇在先,倚仗人多围攻‘四圣天师’在后。那捕魂索,是该对一个并非穷凶极恶的女子使用的吗?”

    “可是她……”东门神捕刚想分辩两句,却被白衣女子冷冷地打断道:“是你心怀不仁,使计要追那孕妇并毁其胎儿,被烧成这样也是你咎由自取!”

    东门神捕咬了咬牙:“上级有令,安敢不从?”

    “此令有违道义!人生在世,有所为,有所不为!趁我还没发火,赶紧滚!”女子疾言厉色、义正辞严,吓得“三东神捕”立即灰溜溜地离开了。这也是他们成名以来第一次失捕。

    待看不见白衣女子的身影之后,东门神捕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东方神捕问他:“你伤势如何?”

    “死不了,但恨难消啊。那‘二小姐’的幻阵果然厉害,我一冲进去就分不清东西南北了,到处都是火。”东门神捕回想起来依然心有余悸,“此行抓捕失败,我们该如何向两位大人交代?”

    “实话实说呗。半路杀出来个魏伶卿,那可是《清微榜》上排名第二十位的高手,两位大人也未必是她的对手。”东郭神捕道,“反正我们已经尽力了。”

    东方神捕附和道:“就是。再说这次抓人明显是朱堂主家的私怨,聂大人只是做个人情才派出咱们三个。那白衣女子说的没错,抓一个孕妇还要毁胎,这种行径本就为人所不齿。失捕了也好,败给‘四圣天师’并不丢人,欺辱孕妇那才叫丢人呢!”

    “怎么不丢人?我们堂堂‘三东神捕’,被一个不知身份的女子一声喝退,传出去怕是要让人笑掉大牙!”东门神捕没好气地问两位同伴,“那白衣女子究竟是什么人?要不是你们在背后拉我,我定要问个明白!”

    “激怒她可没好果子吃。”东方神捕摇头慨叹。

    “你们已经知道了?”

    东郭神捕回答:“袭来的火焰是烈焰阵,能挡住烈焰阵的冰墙自然也是法阵咯。天底下能和‘四圣天师’在阵法上相抗衡的人,除了她之外还能有谁?”

    东门神捕反而愣住了:“是她……她不是一个女魔头吗?怎么冠冕堂皇地说‘人生在世,有所为,有所不为!’”

    ……

    白衣女子赶跑了“三东神捕”,魏伶卿因此而确定,她至少不是敌人。“你是谁?”

    “夏侯晴。”

    “‘踏月仙子’!”魏伶卿惊呼。

    “诨号而已。”夏侯晴淡淡地说。

    “可否摘下面纱一见?”

    “有何不可?”

    两人四目相对,互视许久。说来有趣,这还是“大小姐”和“二小姐”的初次相见呢。

    最终还是魏伶卿先打破沉默:“你不是在山谷中隐修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先是布下叠加法阵,而后又在不完全解除法阵的情况下,将感知法阵转为攻击法阵,最后更是以自身功力催扩攻阵范围。这等布阵高手,叫我如何忍得住不来见你一面?”

    魏伶卿笑了笑:“原来是被法阵波动给吸引来的。那你为何要救他们三个?”

    “他们三个归根结底只是奉命行事,虽有过错,但罪不至死。另外,我奉劝你一句,还是尽量不要以阵法杀人为好。”夏侯晴道。

    “很难想象这句话会从以阵法而扬名天下的‘踏月仙子’口中说出来。”

    “因为我曾在阵法之道上犯过错,而且是一个让我后悔终生的错。”夏侯晴对魏伶卿拱手道,“告辞了。”

    “且慢!”魏伶卿连忙叫住了她,“霜雁戒应该在你手上吧?”

    夏侯晴眉头紧蹙:“你怎么知道?”

    “八兽珍戒是开启长生神宫的钥匙。”魏伶卿简单地把长生宫的事说了一遍。

    没想到夏侯晴听完之后,直接扔下一句:“我没有兴趣。”然后腾空欲飞离。

    “我这里可有你感兴趣的东西!”魏伶卿大声喊道,拿出一样东西晃了晃。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4099/ 第一时间欣赏双衍纪最新章节! 作者:黑无常白无常所写的《双衍纪》为转载作品,双衍纪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双衍纪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双衍纪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双衍纪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双衍纪介绍:
刀裂天地,剑斩乾坤。
日月初现,后有星辰。
阴阳同系,生念而分。
仙魔双衍,虚空无痕。
十八柄绝世仙剑,在青龙大陆上会掀起怎样的动荡?
百年难遇的奇才,在修真世界中会经历怎样的精彩?
风水玄学,阴阳八卦,太极五行,修真世界本就是由无数的奥秘组成的。
修真之道,贯穿三界,从凡人直至巅峰,触及虚空的奥秘,了解修真世界的本源。
仙魔之别,阴阳二分。殊途同归,是为双衍。
双衍纪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双衍纪,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双衍纪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