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武侠修真双衍纪TXT下载双衍纪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双衍纪全文阅读

作者:黑无常白无常     双衍纪txt下载     双衍纪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零五章 律吕显威

    在费徒空印象中一直十分随和的申屠井,竟在酒席间突然对萧天河动怒。

    萧天河也是莫名其妙,之前他压根就没见过申屠井:“申屠前辈,这是何意?”

    还是白水集一语道破:“怕是为了椋鹿戒之故。”

    申屠井怒道:“没错!我为了白兄放出椋鹿戒的消息,最终却被毁谤为江湖骗子,全是拜你所赐!”

    萧天河目瞪口呆,他都忘了还有这回事,这下可尴尬了。

    最后还是白水集打了圆场:“申屠兄息怒,萧兄也是为了我才编了些谎话,实属情非得已。”

    申屠井看了看白水集,又看了看萧天河:“他就是你等的那个有缘之人?”

    白水集点点头。

    申屠井松了手,叹道:“虽是如此,但损我名誉太深。”没想到他这个长年隐世的高手,竟然如此在意自己的名声。

    萧天河诚心道歉,白水集好言相劝,申屠井这才闷闷不乐地坐下了。

    有趣的事还在后头,继“萧天河”之后,“何天遥”这三个字再度搅乱了宴席的气氛。太玄洲无境山天绝塔被毁之事,使得全天下都知道了何天遥的大名。房瀚兴忍不住拍手大笑:“原来你就是何天遥!好,好!天绝塔立在太玄洲,我早就看不顺眼了,毁了正好!”由此可见,房瀚兴与太玄帝皇步重芳不太对路。这也难怪,两人在《清微榜》排名前二,一个是仙道第一,一个是魔道第一,就算不是为了个人,为了仙、魔两道之争,两人的关系想来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房瀚兴刚想问一问天绝塔之事的究竟,外面突然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喝:“房瀚兴在哪里?给我出来!”此人的声音犹如炸雷一般,在羡水山上空隆隆激荡,许久未消。敢来此处找房瀚兴的麻烦,必然不是等闲之辈。

    房瀚兴将酒杯拍在桌上,看那酒杯之酒,未曾洒出一滴,酒杯进没入桌子半寸有余,杯上竟一丝裂纹都没有。眨眼的瞬间,房瀚兴身形迅疾如电,闪出了大堂。三司紧随其后。

    “真是个麻烦的家伙!”白水集也没头没脑地抛下了一句,冲了出去。

    皇宫之外,明月之下,一道人影飘浮在半空。那人披头散发,**上身,扛着一柄长杆大斧。可房瀚兴并不认得此人。

    “果然是你!”白水集倒是认得。

    那人仰天大笑:“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哟,你的眼睛好了?伤势也痊愈了?来来来,今夜我们一定得好好打一场!”

    房瀚兴问:“白公子,此人是?”

    “一个好战的疯子,我来解决他!”白水集抽出青龙戟,浮空与那狂人面对面。

    “青龙戟!”狂人转了转大斧,“与我这断龙斧已经许久不曾交战了!”

    “今夜便做个了结!”白水集的长戟青光大盛,果真像条翻飞的青龙。狂人的断龙斧紫光闪耀,青、紫两色光芒在空中不断迅猛相撞,两人棋逢对手,难解难分,连观战的房瀚兴都忍不住拍手赞叹。

    山下羡水城中的居民们涌上街头,纷纷昂首仰望着高空那两道光芒。因为先前狂人的大吼响彻满山,所以人们想当然地以为天上那两人之中有一个是房瀚兴。

    山腰的铸匠们都停下了手里的活,工方府府尹晋文秋正欲飞上山顶一探究竟,却被后将军霍林鹤给拦住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乎规矩?”晋文秋瞪眼道。

    “三司大人都在上头,怕什么?再说帝皇大人的武器是水心剑,其光芒非青非紫,也没那么长。那两人都不是帝皇大人。”霍林鹤道。

    晋文秋纳闷了:“那会是谁?”离得这么远,依然可以看出打斗的两人实力极强。

    见白水集与对手不分伯仲,荀芳惠有些着急了,问萧天河、何天遥道:“你们不去帮他吗?”

    “那人的本体为神兽‘獬豸’,和白兄是多年的老对手了。不是我们不帮,而是我们根本打不过他呀。”萧天河小声道。

    “何况我们连飞行都不会。”何天遥补充道。虽然他们两个也能像震伤欧阳颇那样对付獬豸,可白水集是绝不可能将獬豸引过来的,况且附近还有房瀚兴和三司,不便在他们面前显露。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荀芳惠脸色阴沉:“如此说来,白水集也是个妖族咯?”

    萧天河暗道不好,说漏嘴了。他刚想解释一番,荀芳惠却撇了下嘴:“怪不得那家伙飞行速度那么快……”随即,她拿出那把五弦白玉琵琶,在山石上端坐下来,微微颔首,半抱琵琶,弦轴遮目,指扶山口,纤纤右手搭在五弦之上,轻轻抚过六相二十四品。虽未弹奏,但擦弦的微振已散出涟漪灵音。此时此刻,一袭白衣的她似乎已和白玉琵琶融为一体,仿若皎洁月色之下的一尊雕塑。

    费徒空瞪大了眼睛:“这时候还有心思弹琵琶?”

    话音刚落,琵琶脆音泛起,音色好似淙淙溪流,优雅而动听。玉葱弹挑之间,拨出山川河岳,拨出日月星辰。时而一记甩指横擦,弦鸣如同静湖水面偶尔拂过的凉风,带来阵阵委婉,卷走缕缕幽韵。

    这流音宛转的琵琶声,似乎掩盖住了戟斧相战的煞气,在场之人无不陶醉于乐曲之中。可以说,荀芳惠的琵琶弹技已经不亚于其师“五心”。

    “静目观意,

    曲荡人听。

    缠老中子,

    四弦余音。

    加五线,

    震古烁今。

    风云变幻,

    唯应我心。”

    荀芳惠开口唱了起来,清漱玉嗓,燕语莺声,珠圆玉润,娓娓动听。《重明五弦曲》,五弦应心,荀芳惠所唱的正是《五心诀》。

    “黄钟宏亮,

    宫属中央。

    从一至九,

    为首六阳。”

    四句之后,琵琶声骤歇,随后她猛扫五弦,一声低沉的弦鸣激起一道可见的气浪,直接向獬豸扫去。獬豸大吃一惊,振臂斧落,硬生生将气浪一斩为二。白水集趁机一戟戳来,獬豸横斧抵挡,金铁交鸣,獬豸被击退了数丈才稳住了身形。

    “大吕居二,

    妙谐严庄。

    歌舞云门,

    以敬上苍。”

    又是四句词,荀芳惠的左手迅速上下游走,右手频频弹挑,曲调转为急促,白玉琵琶泛起莹莹之光,獬豸只觉琵琶声声乱耳,扰搅神思,远处点点之光仿若星辰坠落,近处朦胧一片似有浮云遮眼,而白水集却丝毫不受影响。獬豸神志不明,招法即乱,攻招难出,疲于招架。情急之间他只得狠狠合牙咬破舌尖,靠强烈痛楚博得灵台清明。

    “太簇次阳,

    其音为商。

    孟春之月,

    岁首为康。”

    还是四句词,《重明五弦曲》主音由宫调转入商调,琵琶声音嘹亮激越,似是擂鼓鸣金,激发无穷战意。白水集瞬间觉得精神抖擞、热血沸腾,好似生出无穷之力,上可开天,下可破地,青龙戟如狂龙出海,逼得獬豸节节败退。獬豸身上已数处着伤,好不气恼。

    声音亦可成为一种攻击之法。其方式大致有三:第一种,直接用声波震荡攻击,比如大赤界龙族老四敖蒲牢,就是用的这种方法;第二种,用声音促成某种间接攻击,比如白樱雪、罗静波用笛声驱使毒物;第三种就是音律攻击了,这种方式最为高级,不仅可攻、可防,亦可损敌、益己。只要声音入耳,就难避难逃。

    萧天河与何天遥暗自感慨,这种直接用音律的攻击之法真是久违了。前有大赤界龙族老大敖囚牛抚蟠龙咒魂琴,现有清微界“五心”之徒荀芳惠拨重明五弦琵琶。

    粗通音律的白水集听出来了,荀芳惠所吟的《五心诀》中包含十二律吕,这才三律刚过,向来不可一世的獬豸就已经狼狈不堪了,待五音十二律出齐,他还不被打得落花流水?白水集忽然想起荀芳惠曾经说过的那句话:“等哪一天我用上琵琶,你就知道厉害了。”遂放声大笑,连叹三个“妙”字。

    “夹钟守四,

    叩角而激。

    暖风徐回,

    三分益一。”

    第四律刚出,獬豸狂吼一声,撇下白水集,如同流星坠落一般重重落在地上,当头一斧劈向荀芳惠。荀芳惠抱着琵琶就地一滚,随后轻袅步起,好似闲庭信步,身形却缥缈灵动,左忽右闪,其间琵琶之音不停。獬豸抬腿欲追,却觉脚下似有万钧之沉,难以挪步。

    “姑洗坐五,

    ……”

    眼见要吟出第五律来,獬豸急了,不顾白水集就在身后,高举断龙斧狠狠劈地,霎时地动山摇,一股激荡沿着地面疾速追向荀芳惠。她惊呼一声,竟被震起一丈来高,连琵琶都飞落出去。不仅仅是她,附近的萧天河等人也都被震倒在地。

    此时獬豸已借劈地之力腾身跃起,刚落地的白水集一戟插向他的后背,戟尖入肉,但獬豸前跃之势丝毫不减,斧刃横斜,挥向荀芳惠的腰部。荀芳惠要是中了这一斧,怕是凶多吉少。

    “媳妇!”白水集再追已经晚了。

    说时迟,那时快,獬豸忽觉斜刺里蹿来一道白影,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感觉迎面撞在一堵“厚墙”上,并且“厚墙”还一击将他推飞,和身后赶来的白水集撞在了一起,两人骨碌碌往后翻了好几个跟头才停下。

    这一下撞得獬豸头昏眼花,头破血流,右肩还被白水集的青龙戟洞穿。他定睛一看,之前一直在观战的一名年青男子正立于荀芳惠身前。獬豸看此人眼熟,应是出洞时见过。

    “你叫什么名字?”獬豸说了一句,咳出一口血来。

    “何天遥。”男子冷冷地说,“你休想伤我白嫂一根寒毛!”

    獬豸忽然咧嘴一笑,回首问道:“白泽,那个烦人的娘们是你媳妇?”

    “没错!”白水集坚定地回答。

    “哈哈哈!”獬豸一边喷血一边狂笑,“好个白泽!竟然沦落到要靠女人相助的地步,以多打一,胜之不武!”

    “这叫‘夫妻同心,其利断金。’你一个孤家寡人,懂个屁!”白水集没好气地起身活动了下筋骨,然后抽回了青龙戟,“今日酒宴之兴全被你给搅和了!你觉得我‘胜之不武’,那我也不杀你,养好伤再来找我挑战!”

    “光养好伤怕是不够,看来我也要找个厉害的媳妇相助。”獬豸认真地说。

    连惊魂未定的荀芳惠都被逗笑了。

    “赶紧滚吧!”白水集啼笑皆非,在獬豸屁股上踹了一脚。獬豸还真就顺势沿着陡坡滚下了山。“给我洗干净脖子等着,下次见面就是你的死期!”他的声音在天地之间回荡。

    房瀚兴和三司面面相觑,这两人前一刻还斗得你死我活,怎么突然就和解了?

    “白公子,不知此人与我有何仇怨?”房瀚兴问

    白水集笑道:“那人好斗,这次想必是他听说了你是天下第一高手,所以特地前来挑战。”

    “孤身一人前来挑战丹幽帝皇,莫不是个傻子?”费徒空道。

    白水集耸了耸肩:“他生性如此,谁厉害就不服谁,而且越厉害的人他就越不服,不服就总是挑战,直到战胜为止。”

    “那你们俩到底是什么关系?”连何天遥都搞不懂了。

    “就是整天打架的关系。他和我的实力差不多,又是个争强好胜的性格,于是经常来找我比武,只是每次打来打去结果都是两败俱伤。”

    荀芳惠问:“于是你们就‘英雄惜英雄,好汉惜好汉’,彼此成为了好朋友?”

    白水集哭笑不得:“看我们俩刚才打成那样,像是好朋友吗?”

    没想到不仅是荀芳惠,萧天河、何天遥、费徒空,还有金凡庆,甚至连申屠井、房瀚兴和三司都纷纷点头,白水集彻底无语了。

    “不管怎么说,刚才谢谢你了。”白水集感激何天遥危急时刻挺身而出,“他对惠儿的杀招可是动真格的。”

    “应该的。”何天遥笑笑,“他在天上我没办法,落地之后就有辙了。”

    房瀚兴走上前来,拱手道:“今日有幸目睹一场精彩大战,不甚荣幸。原来白公子、何公子实力如此高强,荀姑娘的音律攻击也令我大开眼界。还请诸位在丹幽皇宫多留些时日,让我略尽地主之谊。”

    这时,金凡庆对众人深深一拜:“各位都是人中龙凤,我区区一个技拙铸匠,实在愧于与大家为伍。今日得见房皇与三司大人,已是三生有幸。就此告别,以后若是有心相见,在下随时在金锤铺恭候。”说完,他不顾挽留,毅然决然地下山去了。

    房瀚兴微微一笑:“他走了也好,以免遭受牵连。司马、司徒、司空,护送各位贵客回宫!”

    三司彼此对视一眼,大司马高连平问:“大人何意?”

    “老对头来了,自然得为他‘接风洗尘’。”房瀚兴离地而起,对着空中某处黑暗喊道,“也该看够了,现身吧。”

    房瀚兴身前几丈处还真诡异地出现了一个带着斗笠人影。“原来你早就发现了。”那人道。他的面容被斗笠遮掩,一身黑衣,脚下却蹬着一双金丝履。

    三司闻声大惊,齐口呼道:“步重芳!”随即抽出武器,飞至房瀚兴身后。

    “不必如此。今日我只是来观战的,否则刚才就和那个姓解的一起动手了。”步重芳淡淡地说。

    “呵,我看未必。若只有我一个人在山顶,你难道不会趁那人与我鏖斗之时偷袭?”房瀚兴道。

    “谁知道呢。”步重芳不置可否,“所谓‘世事难料’,今夜之前,你可曾想到,这世间还有两个足以与你我匹敌且《清微榜》榜上无名的高手?”显然,步重芳指的是獬豸和白水集。

    “是三个。”房瀚兴指了指何天遥。

    步重芳冷笑一声:“他区区一个四品级的修仙者,还算不得高手。不过是沾了天绝塔的光,我还没找他算账呢。”

    “那你的意思是?”

    “把他交给我。”原来这才是步重芳的真正目的。

    “休想!”萧天河护在何天遥身前。

    “何公子是我的贵客,我不会让你带走他的。再说你是个魔道中人,实力又高达天下第二,天绝塔对你本来就没什么意义。”

    “天下第二?那你自以为是天下第一咯?我看也未必。”步重芳摇头笑叹,“太玄洲可不只有我一个人,天绝塔对所有的仙道弟子都是修炼宝地。就这么被他毁了,难道不该给我一个说法吗?”

    “要不,我给您道个歉?”何天遥怯怯地说。

    步重芳愣了片刻,哈哈大笑起来,并未回应何天遥,还是对房瀚兴说:“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从刚才何天遥震伤了那个姓解的家伙可以推断,他可以引出天地始气。你留住他恐怕就是为了在丹幽洲境内重建天绝塔吧?”

    “你又何尝不是?”房瀚兴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这时,萧天河不失时机地提议:“重建天绝塔是件很简单的事。步皇大人,我还可以在太玄洲境内建起一座充满天地本气的‘天绝塔’。”

    “哦?”步重芳落在萧天河身前。

    萧天河引出裂空刀内本气,震得步重芳退了好几步,连斗笠都被掀飞了。

    两大帝皇和三司望向萧天河的眼神就像看怪物一样。

    “不过,我有两个条件。”萧天河竖起两根手指,“第一,不得再因天绝塔之事为难我兄弟。”

    步重芳同意了:“这是当然。宝塔重建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我还可以与房皇联合发布声明,不许任何人继续追杀何公子。以我二人在江湖的威望,相信无人胆敢造次。”

    房瀚兴也点点头。

    “第二,我希望你替我除掉玉阳帝皇法如一。”萧天河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如果不借助其他帝皇之力,“黄狼”主事的大仇怕是无法报了。

    众所周知,四位仙道帝皇本是师兄弟。萧天河之所以敢当着房瀚兴的面提出这个要求,是算准了步重芳不会眼睁睁看着他被房瀚兴所杀。况且房瀚兴真要杀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步重芳再度怔了片刻,随后笑了:“我倒是无所谓,就是不知道房兄……”

    接下来,房瀚兴说的一句话令所有人呆若木鸡。

第七百零六章 喜怒哀惧

    “不如由你们兄弟两人之一来当帝皇,接管玉阳一洲,如何?”房瀚兴语出惊人。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步重芳在内尽皆瞠目结舌,可看房瀚兴认真的神情,不像是在开玩笑。

    “我没有听错吧?法如一不是你的师弟吗?”申屠井问道。

    “那又如何?”房瀚兴道,“我与他只有名义上的师兄弟关系,其实并无交情。当初师父分别收我四人为徒,安排在不同的地方修炼,所以我们并不知道其他师兄弟的存在。直至师父即将羽化离去之际,才将此事告知我们。”

    步重芳恍然大悟:“莫非就是在去景钧洲的时候?”

    “是的。在咱们八大帝皇联手攻打景钧皇宫之前,我们四个都不知道师父其实是同一个人。”

    “说起来我一直很好奇,”步重芳道,“四位仙道帝皇的师父,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房瀚兴顿了一顿:“其实连我们也不甚清楚。”

    众人沉默了片刻后,话题重新回到房瀚兴的提议上。萧天河的境界才天境五品,何天遥更是只有真境四品,若真接管了玉阳洲,还不知道全天下会有多少人不服。萧、何两人自己当然也有自知之明,所以推辞了这个提议。

    “要不就由白公子来接管玉阳洲?”房瀚兴又看向了白水集,“以白公子的实力,一方帝皇当之无愧。”

    白水集哈哈大笑:“你看我是当帝皇的料么?真是抬举我了。”

    “看来房兄是铁了心要除掉法如一咯?”申屠井道。

    “没错!”房瀚兴说得斩钉截铁。其座下三司面面相觑,连他们都不知道房瀚兴对法如一有这么深的恨意。“申屠兄我是知道的,不愿涉足江湖。既然萧公子、何公子与白公子都无意接管玉阳洲,除掉法如一之事可以往后放一放。不过我保证,等到时机合适,我一定会亲手杀了法如一。”

    “有意思。”步重芳摸了摸下巴,然后拿出一把短匕,递给了萧天河,“今日结识唐突,日后在太玄宫恭候。到时凭此匕便可进宫。诸位,告辞!”说完,他升空而起,化作一道流光,往东方去了。

    “只身前来丹幽宫,他也是个颇有胆量的人。”申屠井评价道。

    “那可未见得。”房瀚兴微微一笑,“好了,被一场插曲搅了兴致。还请诸位回宫,我让人重摆酒宴。”在萧天河释放天地本气震退步重芳之后,房瀚兴已对他刮目相看。这场新宴,三司都没有参加,只有房瀚兴、申屠井和萧天河这几人。

    席间,房瀚兴自然要问起萧、何二人关于天地之气的事。何天遥这边好解释,毕竟天绝塔失效之事人尽皆知,即便声称未在天绝塔得到什么珍宝,别人也不会相信的。至于萧天河这边,他只说是偶得一件法宝,有敛聚天地本气之效。房瀚兴没再多问,但萧天河明白,他心里肯定有所怀疑。

    是夜,众人就在丹幽宫中住下。萧天河刚进房不久,白水集与荀芳惠就来寻他了。

    “什么?你要走?去哪儿?”听了白水集说明来意,萧天河惊道。

    白水集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你也不是不知道,我这人喜爱无拘无束的生活。自随你出洞以来,我还未曾好好游览过大好河山。如今你已得到房瀚兴的庇护,将来步重芳也必然不会亏待了你,为‘黄狼’主事报仇的事也已经有了眉目,如此便不需要我再时刻陪在你身边了。况且,我现在已是有家室的人……”说着,他转头看了看难得面露羞涩的荀芳惠,“我想带着惠儿在江湖上游历一番。”

    白水集的秉性率真,有时还会耍小孩子脾气,萧天河不止一次被他烦得头昏脑胀,可是当他说要离开时,萧天河还真是舍不得:“我还以为我们以后都不会再分开了呢。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重逢……”

    “人生何处不相逢?”白水集给了萧天河一个拥抱,领着荀芳惠退出了房间。

    在下羡水山的路上,白水集一直低头看着脚下,沉默不语。荀芳惠对他说:“其实你大可不必为了我这样……若是实在放心不下萧公子,不如……”

    “你多虑了,离别伤怀总是难免的。”白水集挤出一丝笑意,“萧天河能建起天地本气的‘天绝塔’,步重芳肯定会好好保护他的。再说,以萧天河的本事,恐怕也没人伤得了他。”

    “萧公子果真那么厉害?”荀芳惠有些不信,“我估计,步皇一定对萧公子那件能够敛聚天地本气的法宝很感兴趣,万一是步皇本人起了歹心呢?虽说萧公子之前震退了步皇,但却是在步皇没有准备的情况下。真正交起手来,品级差距摆在那儿,只要被步皇接近周身一丈,萧公子恐怕就悬了……”

    “是法宝重要还是一座‘本气天绝塔’重要?步重芳的实力已然登峰造极,不会做那种杀鸡取卵之事。退一步说,就算步重芳杀了萧天河,他也未必能得到那件法宝,反而还可能因为萧天河与何天遥的关系而遭到房瀚兴复仇,何苦呢?总之,两座塔建起后既能壮大本洲的实力,又能成为房瀚兴与步重芳

    的‘摇钱树’,他们一定会厚待萧天河与何天遥兄弟二人的。”其实白水集的分析和萧天河预想的一样。

    “只要你了无牵挂,那就最好。”荀芳惠道。

    “惠儿,我心中还惦记着唐云希的事。这些时日以来,也不知秋大哥查出些眉目没有。待此事了结,我就带你游览山川河岳,玩遍全天下!”

    “一言为定。”荀芳惠笑意盈盈。

    ……

    当初,唐云希遭险的消息是白水集亲自跑了一趟霏晴派通知了吴掌门和秋老,恰好他怀疑对唐云希下手的正是与霏晴派同一洲应礼堂的人,所以离开羡水城之后,白水集带着荀芳惠迅速飞往晚飘山。

    几日后,两人出现在秋老的茅屋外。

    秋老见到白水集后欣喜道:“三弟,你来得正好!”

    房中还有另外两人,看装束不像是霏晴派的人。

    秋老介绍道:“这位是‘星影’窦远川,那位是‘铁秤砣’田济丰。此番前来正是为了营救二弟之事。”他又指着白水集,“这位是我的结拜三弟。”

    白水集打量着两人。“星影”窦远川身材瘦小,从头到脚都是一身黑,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两只眼睛,可是右眼上还戴着眼罩。房中明明有空椅,他却抱着胳膊靠在墙上。秋老介绍完后,他也不吭声,只是对白水集略略颔首。

    桌旁那个“铁秤砣”田济丰发白如霜,有些驼背,但皮肤却没有一丝褶皱。他面色红润,嘴旁无须,两眼放光,却是紧盯着荀芳惠的脸。荀芳惠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往白水集身后躲了躲。

    白水集见“铁秤砣”如此无礼,恼怒地拍了下桌子:“这是我的妻子,荀芳惠!”

    “呵,白公子,不必动怒。我只是欣赏一下令正的美貌而已。”田济丰厚着脸皮笑道。

    秋老也看不下去了:“田道友,好歹你也是闻名遐迩的高手,怎么这个老毛病还是没改?这可是我的弟媳,你不许打她的主意!”

    “正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对荀姑娘也只是欣赏而已,并无亵渎之意。”田济丰的视线还是没有离开荀芳惠,他的脸皮果然和“铁秤砣”一样又厚又硬。

    白水集不满地冷哼了一声,不再搭理田济丰,问秋老:“唐云希他究竟怎么了?”

    秋老神情严峻:“据血骨坛探得的消息,二弟他被‘集宝盆’给抓住了。”

    “‘集宝盆’?什么东西?”白水集觉得莫名其妙。

    “‘集宝盆’是一位富可敌国的魔道高手,在《清微榜》上排名第二十四位。”田济丰道,“他为人刻薄,行为怪异,亦正亦邪,利益为上。但凡牵涉到钱财之事,可谓一毛不拔。可若是知道他人有何珍宝,千方百计也要搞到手。如果搞不到,呵呵,他就会想方设法毁掉。正因为他难以相处,所以在江湖上没什么朋友,也没人知道他真实的姓名。与他打交道的人,一般都称一声‘富’兄。”

    “他叫倪达安。”“星影”窦远川的声音闷闷的,和他的装束一样怪异。

    田济丰诧异:“窦兄如何知晓?”

    “我曾经跟他交过手,败了。所以他排名二十四,我排名二十五。”

    田济丰笑了笑:“我倒是忘记了,窦兄的名次和‘集宝盆’只差一位。”

    “这一次排名就会改变。”窦远川的口气成竹在胸。

    “《清微榜》第二十四,第二十五,不算多厉害嘛。”白水集竟连窦远川也一起嘲讽了,“秋老头排名第十一呢,他一个人就能搞定了。那个‘秤砣’,你排名第几?”

    田济丰嘴角的肉抽搐了两下:“二十八。”其实只要《清微榜》榜上有名,已然是顶尖高手了,唯独这一次,田济丰却觉得说出名次似乎很“丢人”,短暂的尴尬之后,他反问,“不知白公子排名第几?”

    白水集自然又搬出那套说辞:“‘聚灵郎中’欧阳颇败于我手,你觉得我排第几?”

    田济丰哑口无言。窦远川唯一露在外面的左眼瞪得圆圆的。仔细想想也难怪,能与秋风剑圣结拜为兄弟的人,又岂会是等闲之辈?

    “好了,虚名而已,攀比无益。”秋老打起了圆场,“当务之急是营救二弟之事。据我所知,‘集宝盆’的势力这几年已发展得非同小可,更有‘大三槛’的‘春’、‘夏’、‘秋’、‘冬’四位长老前去投奔,不可小觑。”

    白水集皱起眉头:“这些不正经的家伙都是什么来路?”

    “他们本是罗生江中段乌陵、金顶、独明三大山峡的山匪,不知是何缘故,突然实力暴涨。当初*血骨坛东、西、南、北四大主事合力围剿三山匪众,最后竟与四位匪徒长老打了个不分胜负。如今‘黄狼’主事已殁,估计那四人下一个目标就是血骨坛了。”

    听秋老说“黄狼”已死,田济丰与窦远川又是一惊。《清微榜》前三十的名次已经好多年不曾变过了,没想到如今风云突变,江湖怕是要有一番动荡。

    白水集又问:“唐云希不

    是和媳妇隐居得好好的吗?那个‘聚宝盆’为什么要抓他?”

    田济丰纠正道:“是‘集宝盆’,不是‘聚宝盆’。”

    “具体情形我也不知。”秋老摇头,“‘集宝盆’向来唯利是图,手段也着实阴狠。不管二弟是因何被他抓去,以二弟放荡不羁的秉性,怕是要吃大亏。所以我才急邀与‘集宝盆’有过节的二位前来助力。”

    “‘集宝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点江湖上早已人尽皆知。”窦远川向秋老拱手,“此番能与‘秋风剑圣’并肩作战,窦某甚感荣幸。若能击败‘集宝盆’,也可一雪我当年失手之耻。”

    “我先声明,我对‘集宝盆’的性命没什么兴趣,我与他的‘过节’也不过是当初他曾耍了点手段毁掉我一件法宝而已。我的目标是他搜集的那些宝贝,所以将他击败之后,是杀是留我不管,宝贝咱们三方三一三十一,多的那份也得归我,如何?”田济丰脸皮可真厚,硬是把白水集与秋老算成一方。

    依白水集的脾气肯定不干,不过秋老却将他按捺下来,微笑道:“既然田兄与‘集宝盆’过节不深,只要你愿意同行协助,那理应多拿报酬。”

    于是,田济丰也满意地应了。

    秋老又对荀芳惠道:“弟妹,初次相见,秋某理应厚待。可是因他事所急,只能先委屈你独自留在霏晴派了。”

    “不必如此,二哥有难,我夫妻两人自当竭尽所能。”荀芳惠瞅白水集一眼,“况且我这夫君为人冲动、行事鲁莽,若我不时刻跟着他,那可太不让人放心了。”

    虽是带点儿数落,但却是一番温馨之言。听了这话,白水集只有“嘿嘿”傻笑的份儿。

    ……

    据血骨坛所探,“集宝盆”的住处在紫朱洲中部的一座山谷中。此山谷位于鹰扬群山深处,人迹罕至,距离最近的山缘地带也足有百里之遥。

    白水集一行五人飞临山外,为免打草惊蛇,他们打算步行进山,趁夜悄悄入谷。

    鹰扬群山因总体外形似雄鹰扬翼而得名。从前山口附近有不少村镇,可后来不知何故,村民都搬离了此地,只剩下荒村空镇随着时间流逝渐渐破败。从“鹰爪”的位置进山之后不过五十里,大路逐渐变成了羊肠小道。五人走进最深的一个小村中,在这里等待着天黑。

    夕阳西下,映红了半边天空,造就了晚霞的绚丽。荀芳惠拿出白玉琵琶,虽不弹奏,手指却在五弦上方凌空拨动,闭目轻摇,嘴角微扬,沉醉在脑中的乐曲之中。白水集坐于她身前,痴痴地望着她。

    不过,在另外一边还有一个田济丰也在痴痴地望着她。这一路上,荀芳惠总觉得,田济丰看她的眼神好像不怀好意似的,想不在意都不行。

    “星影”窦远川则着实是个怪异之人,他离众人远远的,靠在路旁一块岩石后面,把玩着之前在山路上收集的一些小石子。

    太阳终于落在了山后。荒村外隐约传来了一阵法铃声响,仔细听,法铃声还不止一个。

    正在冥想的秋老陡然睁目:“这个声音是……”

    “长青寺!”田济丰起身,“他们来这里做什么?”

    长青寺是魔道大宗之一,虽然实力不俗,但极少涉足江湖之事。其门人也都行为低调,专注于修炼。

    长青寺宗门远在琅苍洲神女陵,门人万里迢迢来到紫朱洲,一定是有重要原因。

    法铃声越来越响,长青寺门人哼唱之声随风飘来。其声延绵,无高无低,只在当中狭窄的音域间波荡,曲调不亢不沉,不缓不急,谈不上动听,却有一种神奇的定心宁神之效。

    单从这吟唱声就能判断,来者实力不低。

    忽然,法铃声中爆发出一声钹响,吟唱戛然而止。“不知村中是何方道友?”一个和蔼的声音问道。

    “秋衡易在此幸会长青寺‘喜’首座!”秋老平时极少自报姓名,可见他对来者十分敬重。

    “原来是‘秋风剑圣’。上次一别,已有数十年未见。异地遇故友,乐哉,乐哉!”“喜”首座十分高兴。

    “咣”的一声,远处又传来一声锣响,一个大嗓门毫不客气地喊道:“不对!村里的人不止你一个!其他几人都是谁?速速报上名来!”

    “哦?‘怒’首座也来了?”秋老面露喜色。

    田济丰隔空拱手:“‘铁秤砣’田济丰,素闻长青寺‘喜’、‘怒’、‘哀’、‘惧’四大首座实力高强,可惜一直无缘拜会。不想今日得遇其二,实乃在下之幸也!”

    “你怎知我们两个没到?”又一个幽幽的声音伴随着响鼓声传来。

    窦远川笑了一声:“长青寺四大首座居然到齐了!‘星影’窦远川,还请诸位进村相见!”

    不一会儿,四位身穿青衣之人出现在五人面前。

    白水集好奇地打量着他们,一人笑容可掬,一人横眉怒目,一人愁云满面,一人战战兢兢。他们倒是好辨别,“喜”、“怒”、“哀”、“惧”,一目了然。

第七百零七章 **花海

    长青寺本名“神女庙”,是座落在琅苍洲神女陵长青道旁的一座祭神小庙,曾经因为年久失修而一度被人们遗忘。直至修真新时期,一位名不见经传的散修马凤烟偶然途径神女陵露宿,夜梦神女显灵,醒而有感,专注修炼,最终心法大成。因感激神女指点迷津,于是重建小庙,在庙中长久隐居。
    一日,马凤烟在神女陵山间采药时,偶遇一群妖狼围攻过路旅人,他虽竭尽全力相救,可惜为时已晚,一家人只活下来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孩子被吓破了胆,神志迷茫,马凤烟将其带回神女庙抚养,并收为徒弟。那孩子名叫丰启桓,天资不错,只可惜因为童年那场惨事,精神始终无法恢复如常,易受惊吓,胆小如鼠,害怕见人。即便修炼大有所成,依旧如此。他就是如今的“惧”首座。
    “怒”首座名叫索江涯,拜在马凤烟座下的时间比丰启桓晚了十年。他本是一个猎户,身材高大,体形健硕,为人虽然耿直,但面相较凶,单看他那倒竖的剑眉,就仿佛能感觉到一股杀气,加之脾气焦躁易怒,因此一直没什么朋友。他进神女陵打猎时失了钱袋,好巧不巧遇上了采药而归的丰启桓。丰启桓怕生,一打照面就跑。索江涯误以为他作贼心虚,勃然大怒,一路追至神女庙,不由分说就和丰启桓在庙前打了一场。马凤烟在暗中观察,觉得索江涯功夫还不错,遂将他也收为徒弟。
    马凤烟虽然收了两个徒弟,但本无开宗立派之心,乐得与世无争。若是一直生活太平,师徒三人倒也自在。可是人生在世,有些事身不由己。
    八十多年前,魔道大宗饮空观因一场地震导致宗门被毁。为了重建宗派,观主同样看上了神女陵那块宝地。见庙中有人,意欲驱之。但对马凤烟来说,神女庙乃是悟道有灵之处,如何肯让?饮空观观主率领宗内数位好手,久夺神女庙不下,但若对师徒三人痛下杀手又有违道义,最终只得悻悻而回。马凤烟就此一战成名,天下皆知。为免他宗再来占据神女陵宝地,马凤烟只得对外宣称开创宗派,就以神女陵为宗门之地。因师徒三人是男子,宗派不便以“神女”二字为名,遂取名自“长青道”,长青寺一宗由此而来。
    其实马凤烟的手段并不高超,在普天之下的诸多高手之中,也只能算是平常。他真正厉害的地方在于心法。横观当今世界仙、魔双道八大宗派,唯有长青寺一宗以心法卓绝而著成。
    “哀”首座是长青寺开创之后才加入的。他名叫温泽恺,本是一方富贾。有恶人贪其财富,趁他外出经商期间,冲进他家中杀了所有人。当温泽恺风尘仆仆经商而归,却发觉自己已成孤家寡人。为了报仇,他加入了长青寺,一边苦修,一边查访凶手去向。因经常思念妻儿父母,他脸上始终愁云惨淡。当上首座之后,人们即以“哀”首座相称。
    四大首座之中,最后一个到来的是“喜”首座。“喜”首座本是江湖一位有名的散修,名叫陶胜均,因其体形肥胖,性格大大咧咧,又是个笑面,人送绰号“喜乐葫芦”,暗应“稀里糊涂”。当初他找马凤烟并非是为了拜师,而是为了切磋。在领教了马凤烟的卓绝心法之后,他心甘情愿留在长青寺修行。
    自此,长青寺大小事务都由“喜”、“怒”、“哀”、“惧”四大首座处理,掌门马凤烟反而一身轻松,外出云游,长年不归,逍遥自在。
    长青寺虽是魔道四大宗派之一,不过其门人行事低调,极少插手江湖之事。宗门收徒绝不肯收张扬、招摇之人,这是马凤烟创派时就定下的规矩。正因如此,长青寺被认为是四个魔道大宗之中实力最弱的一个,马凤烟在《清微榜》上的排名也不高,甚至比曾经败于他手的饮空观观主嵇钦岑还要低三位。不过长青寺门人都看得很开,江湖虚名,过顶浮云罢了。
    如今四大首座竟然一起出动来到鹰扬群山,一定是为了什么大事。
    “秋风剑圣”、“星影”以及“铁秤砣”,都是《清微榜》榜上有名之人,四大首座不敢不敬。当听秋老说此行目的是要从“集宝盆”倪达安手中救出“香龙驹”唐云希时,四大首座俱惊。这也难怪,唐云希在《清微榜》上的排名比长青寺掌门马凤烟还要高四位。
    “怒”首座索江涯道:“连唐云希都被‘集宝盆’给捉住了?我们此行正是……”
    “喜”首座陶胜均打断了他的话:“素闻‘集宝盆’为人贪财,不择手段,曾做过不少伤天害理之事。如今其麾下又啸聚了罗生江‘大三槛’的四位匪徒高手,作为正道名门,我们长青寺也有责任维护江湖秩序。”他这番话颇耐人寻味。在众人的印象中,长青寺的人一直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再说“集宝盆”出名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四位首座何至于现在才站出来维护秩序?刚才索江涯没有说完的话又是什么呢?
    “前些年,我一家老小灭门的惨案终于找到了一点线索。可是线索查到罗生江‘大三槛’那里就断了,听闻
    是血骨坛‘东南西北’四大主事联手剿除了三大山峡的匪众。后来得知‘大三槛’有四个长老尚在人间,我必须要去查个水落石出。”“哀”首座温泽恺道。他这个理由还算说得过去,不过并不能解释另外三大首座为何同行。
    “星影”窦远川提议:“既然大家都是去找‘集宝盆’的,何不同行?”
    陶胜均笑道:“如此甚好。有三位顶尖高手协力,战胜‘集宝盆’的希望更大了一些。”
    “只是你们那些法铃以及钹、锣等等都不要再发声了,以免打草惊蛇。”白水集道。
    四大首座直到这时才注意到站在三位高手身后的白水集夫妇二人。能与三位高手为伍,实力肯定也差不到哪里去。四位首座依次向两人行了礼。有趣的是,这么多生人在场,显然触了“惧”首座的软肋,他目光闪躲,言语迟疑,动作拘谨,对荀芳惠这名女子,他压根都不敢正眼一瞧,跟“铁秤砣”田济丰完全相反。
    “看来诸位有所不知,‘集宝盆’可是个善于阵法和制符之人。”索江涯虽然口气平和,但他那副凶面依然让人感觉像在生气,“虽然他制阵不如‘大小姐’,制符不如‘二小姐’,可比我们这些人却是要强多了。鹰扬群山中肯定有他布下的感知法阵,很可能当我们进山那一刻,他就已经知道了。本派的《禅定法经》配以铃奏,具有平心静气之效,钹、锣、鼓、磬之声则能提振精神,一路吟唱,也是为了防备‘集宝盆’突施冷箭偷袭。”
    “大小姐”是“踏月仙子”夏侯晴,“二小姐”是“四圣天师”魏伶卿,“集宝盆”逊于二人却兼两项之长,不可小觑。
    既然没必要掩藏,众人也不必再等到天黑了。四大首座在前,秋老、白水集等人在后,一行九人往鹰扬群山深处走去。
    四大首座一起随着步频有节奏的摇着法铃,口中依旧哼唱着那怪异的曲调,时不时还击一下钹,敲一下锣,擂一下鼓,捶一下磬。每每钹、锣、鼓、磬之声响起,都仿佛激荡在众人心头,使得大家精神为之一振。这就是长青寺的《禅定法经》,经中没有一般的词句,只有一些口音的谐字,连起来没有任何意思,只是定个发声的口型罢了。心法大宗,强在修心,由此可见一斑。
    按照血骨坛探得的消息,九人来到了一座高崖边。崖下就是名为“阴游”的深谷。谷中雾气缭绕,不知其深。侧崖峭壁之上,一条“之”字形阶梯向下延伸,台阶宽仅三尺左右,上面覆满青苔,有些地方还有巴掌宽窄的裂缝,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人走过了。
    田济丰探头向下望,一股阴风从谷中吹来,不由得觉得头晕目眩:“原来‘集宝盆’一直就藏在这种地方,怪不得那么难找呢!”
    “这里是他的老窝。其实他在其他地方也有不少府邸、庄园,据说他外出时都会易容,所以没人认得出来。”秋老率先踏上了危险的阶梯。
    白水集问:“何不飞下去?”
    田济丰道:“不知‘集宝盆’在谷中设下了何等阵法,冒然飞入恐有危险。”
    白水集撇了撇嘴:“走那不知何时会塌的窄梯,也不见得安全到哪儿去。”
    现在是秋老打头了。白水集与荀芳惠手牵着手,走在队伍的最后面。从崖顶往下二十余丈,雾气就已经浓郁到只能看见脚下几阶台阶的程度了,加上夜色渐浓,前后一丈外的同伴也只能依稀瞧见一个模糊的轮廓。再往下十几丈,连轮廓都看不见了,每个人都不得不紧贴着山壁侧身向下走。期间四大首座吟唱的《禅定法经》始终不断,鼓舞人心。
    本以为雾气会越来越浓,没想到在即将伸手不见五指的时候,雾气竟然渐趋淡薄。虽然朗月之光穿不透浓雾,但却将那层雾气照得白亮。秋老点起一根火把,众人向深处看,已经隐约能见着阶梯之末了。想这峭壁石梯,全在山岩上掘刻而出,正如血骨坛探得的消息,入谷之路的确不好走。
    下到谷底,路虽窄,但地势平坦。沿着崖壁拐过一个弯,一条长坡出现在众人眼前。眺望坡底,竟连着一个挖开的巨大山洞,洞里嵌着一座庄园,园中星星点点,全是灯火。
    窦远川深吸一口气:“那里就是‘集宝盆’的庄子。”
    小心翼翼来到大门前,大家没发现任何异样。黑漆门,青石瓦,红泥墙。大门镶着两个兽首吞环,一狮一虎。石阶两旁两座火盆熊熊燃烧着,映着众人的影子在门墙上晃动。门上匾额写着:“万宝山庄”。
    田济丰环顾四周:“怎么没有守卫,莫非有诈?”
    “管他‘诈’不‘诈’的,我可要进去了!”索江涯抬手劈开了山庄大门,跨了进去。
    庄院十分开阔,一条曲廊蜿蜒绕向深处,但这里毕竟是山崖洞顶之下,一座大山压在头上的感觉令人格外压抑。长廊的柱子上零星挂着几盏灯,越往庭院深处去就越黑暗。大家一个跟着一个紧走在一起,警惕地防备着。
    忽而,一股幽香扑鼻而来,转过一处廊角,长廊终于到了尽头。廊外是一片花海,五颜六色,密密麻麻,连路都看不见。周围院墙上整齐地插着一排排火把,将花海照得灯火通明。远处一个小亭之中,一位身着妖冶红衣的人正背对着花海而坐。
    “哪里来的一股臭味,扰了我赏花的心境。”红衣人开口道,原来竟是名男子。
    红衣,花海,陶胜均已然猜到此人是谁了:“久闻‘春’长老爱花、种花,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男子转过身来,脸上竟然描眉画目、涂脂抹粉,只可惜,唇周那一圈青胡茬还是遮掩不住。这男不男女不女的装扮,看着让人直犯恶心。
    “既然到了这里,‘喜’首座还是虚言少说吧。原先我在罗生江三大山峡时,哪有这种宽阔地方可供我种花?你这‘久闻’,又能有多久呢?”“春”长老一边说着,一边端起身旁的茶杯,拿起杯盖轻轻拨着漂在水面的茶叶。他说话的音调颇为阴柔,那动作也是温婉柔美、优雅细腻,俨然就是一个被困在男子体内的女子。
    “我们要见‘集宝盆’,他在哪里?”索江涯可不来虚的,对“春”长老大声嚷嚷。
    “春”长老诡异地一笑:“你们要找的人就在后庄。”这句话有点意思,他为何不直接说“集宝盆”就在后庄呢?
    “你的意思是,想要去后庄,得先过你这一关咯?”温泽恺道。
    “就看你们有没有能耐,过我这**花海!”“春长老”撇了茶杯,飘然跃出小亭,轻袅袅地单脚落在一朵娇艳的红花上,花枝却不弯不折,依然随着轻风摇曳。
    “什么狗屁花海,当我们是三岁小儿吗?”索江涯拿出一对板斧,在手中接连碰撞,其声铿然,“看我全都给你削平喽!”
    窦远川却突然按住了索江涯的肩头:“不可鲁莽。这花海必有怪异!”
    秋老拨开一丛花,花下是更为茂密的花叶,彼此互相遮掩纠缠,交织成一片叶毯。秋老正欲继续往下拨,“春”长老却忽然厉声怪笑,地面随之颤动起来,并很快从花海边缘开始崩裂坍塌。
    “陷阱!”白水集大叫一声,第一个反应就是拽着荀芳惠向上飞,不料还未到上方洞顶,就当头撞上一堵屏障,撞得白水集晕乎乎的,撒开了手。秋老疾速冲向两人,可是田济丰比他动作更快。不过,田济丰明显是冲着荀芳惠去的,他压根就没打算接住白水集。幸亏秋老没有停步,两人分别接住一个,落在了长廊顶上。
    荀芳惠见田济丰笑眯眯地盯着自己,赶紧翻身下来,田济丰却恬不知耻地伸手去抓,这一下竟把荀芳惠腰间的束带扯断了。半截束带随风飘走,落进了花海。
    此时的花海俨然已经变了模样。刚才众人所立的位置塌陷之后,涌上来一片怪异的“黑水”,再往花枝下方瞧,原来整片花海都生长在这潭“黑水”之中!
    那半截束带一触到“黑水”,霎时变成了黑绿色并扭曲起来。“此水有毒!”窦远川惊道。
    索江涯一阵后怕,刚才大家都以为花下是泥土,他若上前劈花,搞不好会一脚踏进黑水池里。他感激地看了看窦远川。
    “春”长老得意洋洋地在花朵上走了两步:“这万宝山庄里有法阵,别想飞行,要去后庄,必须先过我这片花海!”
    “那又如何?”“惧”首座丰启桓在应敌时却是丝毫不惧,“身法好的不只是你一个!”说完,他冲出了长廊,掠过黑水上方,也踏在花上。
    这时,白水集从眩晕中恢复,荀芳惠赶紧躲在了他身后。
    “素闻‘惧’首座鞭法了得,今日便领教一番!”“春”长老蹬花疾速后退,甩手射出一道绿光。
    丰启桓拿出长鞭,当空抽了一鞭,只听“啪”的一声脆响,鞭梢准确地抽中了绿光,将其抽断成两截。众人仔细看那悠悠飘落的绿物,竟是一片细长的花叶。
    “春”长老一击不成,双手绿叶频飞,一道道绿光比先前更加迅猛。丰启桓扬起两丈来长的鞭子在空中一通乱搅,将绿叶飞镖悉数打落。更令人惊讶的是,在抵挡绿叶镖的过程中,鞭梢还有几次看似不经意地扫到“春”长老身前,若非“春”长老反应灵敏,怕是身上已留下几道鞭伤了。
    “春”长老见绿叶镖攻击无效,转而飞射另一种“红镖”。此“镖”明显比绿叶镖更胜一筹,尽管丰启桓的长鞭能够挡下,但不少“红镖”却“粘”在了长鞭上,竟渐渐将长鞭“染”成了红色。
    丰启桓挥动长鞭的手感越来越怪异,抽身跳回了长廊之上,细看长鞭,原来那“红镖”竟是一片片花瓣,此时边缘已切进长鞭些许,幸好丰启桓撤身及时,否则再过片刻,长鞭就要被切得七零八落了。
    “春”长老可真是飞花折叶亦可为兵,花瓣镖追着丰启桓飞上了长廊。这边却惹恼了一位高手,大喝道:“雕虫小技,有何惧哉!”

第七百零八章 同技相争

    “春”长老擅使飞镖,但“飞镖”却非金非铁,而是绿叶和红花。花瓣锋利至极,险些切断“惧”首座丰启桓的长鞭。丰启桓撤身跃回长廊顶上,花瓣镖紧追而去,幸亏他在空中不断甩动衣服后摆阻挡,衣布被切落许多片,好在身上没有中镖。不少花瓣镖击中了廊柱,竟片片嵌入石柱七分,“春”长老不愧是高手,飞花折叶却可摧金断石。再看丰启桓那长鞭,被花瓣切入之处竟隐隐发黑,看来有毒。
    秋老暗暗称奇,他自忖若是以绿叶、花瓣为镖,未必能达到“春”长老的水平。可“春”长老在若干年之前不过是个山匪小头目,为何在短短数年内竟变得如此厉害?莫非他以前一直在藏拙?依秋老之见不太可能,“春”、“夏”、“秋”、“冬”四大长老能与血骨坛四大主事打个平手,这等实力远超“大三槛”的三个寨主,他们如何能忍气吞声屈居人下?换言之,“大三槛”真正的掌权之人其实是四大长老。如此来看,“大三槛”敢于招惹血骨坛,四个长老应是始作俑者,三个寨主肯定没这个胆子。由此可见,四大长老绝非低调之人。话又说回来了,若是低调之人,怎么可能去当什么山匪?
    既然不是藏拙,那就是有某种特殊的际遇,使得四大长老的实力迅速提升。
    按理来说,正常的修真当是循序渐进,所有名门正道功法皆是如此,先要稳,稳中才能求进。而所有迅速增长实力的功法通常都有邪性,不仅修炼方法违背道义甚至伤天害理,而且对修炼之人的心智有恶劣影响,所谓“走火入魔”即是如此。这个“魔”非指魔道修真,而是说一个人的神志出了问题,轻则失神,重则癫狂,为了急于求成,最终却得不偿失。
    “大三槛”四大长老在极短的时间提升如此巨大,理应疯得不能再疯才对,可是,看“春”长老的样子,似乎并没有“走火入魔”的迹象。至于他穿红衣、化红妆、扮女相,那应是个人兴趣,与神志无关。
    在秋老倍感疑惑之际,“星影”窦远川怒而跃入花海,大喊:“雕虫小技,有何惧哉!” 只见他左掌翻于胸口,右掌疾速向前反复摩擦,大量银白光点从两掌之中激射而出,好似道道流星,迎上了“春”长老的花瓣镖。红、白相错,纷然下落,像是降了场大雨。观战之人无一不暗中喝彩,窦远川的暗器久负盛名,怪不得他对“春”长老的花叶镖那么在意,两人可谓是同技,心生相争之意理所当然。
    “‘星影’果真名不虚传!”“春”长老赞叹道,“且看这招你如何应付!”他甩开长袖,竟将身前一片花株悉数切断并卷起,接着挥动双臂,兜在长袖内的花株统统被搅碎成花瓣、花叶、花梗三部分,最终随着“春”长老翩跹旋舞而四处飞射,那可真是漫天花雨,华丽至极,花雨中人罗袖拨风、青丝飘逸,若非众人已知“春”长老乃是男人,单看这副情景说不定真会将那道优雅的身影当成曼妙女子。
    窦远川毫不示弱,频频挥臂甩手,动作快到看不真切,不计其数的金黄、银白两色光点飞向花叶镖,火星四射,铿然有声,黄、白光点与红、绿之色交缠,花海上空火树银花。两人能将暗器练到这等程度,其实已然脱离了“暗”字,就是明着攻击,恐怕也没有多少人能够躲得开。
    双方大量暗器相搏期间,也有不少流镖飞向长廊,廊顶的人不得不使用武器拨挡。忽然,众人感觉脚下松动,整条长廊竟轰然倒塌。廊下也是那诡异的“黑水”,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两位暗器高手那样久踩在柔弱花枝上的,除了秋老和丰启桓之外,其他人只能踏花借力,施展身法掠过这片花海,钻进了“春”长老后面的小亭之中。
    小亭另外一边也是“黑水”池,不过池中有几座落脚石墩,通过石墩可以踏上远处塘边的一条通往庄园深处的小路。由于小亭与花海的遮掩,石墩和小路都只有进了小亭之后才能看见。白水集大喜过望,喊道:“有路!”
    “春”长老的花叶镖已经飞射完了,又挥动衣袖卷起身后一片花株,凌空跃向小亭。
    “快走!”窦远川大叫。
    石墩只可供一人落脚,不过这难不住众位高手。
    “铁秤砣”田济丰从袖中甩出一条长绳,缠绕住石墩,把自己拽上了对岸。
    “哀”首座温泽恺则脚尖轻点石墩,一跃三、四丈,几步就跨越了“黑水”池。
    “喜”首座陶胜均几乎与温泽恺同时行动,不过他却没借石墩落脚,而是用衣袖拂过亭中石桌,将“春”长老之前品茶的那一壶、一杯、一碟扫飞,凌空踏点三物,飘然落在对岸,真是好身法!
    “怒”首座索江涯动身比另外两位首座稍慢,过“黑水”池的方式也更加粗鲁,他飞身一脚蹬在小亭的柱子上,竟将石柱给踹断了,他正好借力前冲,赶在小亭坍塌之前飞越至对面
    池边。
    至于白水集,动作比三位首座都快。他连踏脚、借力之物都不需要,直接拉着荀芳惠眨眼之间掠过近二十丈的“黑水”池。荀芳惠只觉眼前一花,甚至还没回过神来就已经站在碎石小路上了。
    三位首座又惊又敬,暗道这是什么鬼神身法?毫不夸张地说,用“电光火石”来形容都感觉不太趁意。
    小亭坍塌正好也阻碍了“春”长老发射花叶镖,他只是象征性地追了几镖过去,通通击中了小亭的残石,反倒是大块碎石落入“黑水”塘,溅起的水花使得“春”长老不得不避让,以免沾身。出乎意料的是,他没有顺势攻击依然站在花株上的秋老、丰启桓以及窦远川三人,而是将袖中的花叶镖悉数射向来路的长廊,将长廊也给轰塌了。好阴险的家伙!他这是封住了三人退路。
    不过三人压根也没想退。
    “我来对付他,你们速行!”窦远川铁了心要和“春”长老以暗器一较高下。
    前路被堵,三人正对面是洞壁,想踏上碎石小路须得先越过“春”长老,再绕过小亭废墟,转过一个大弯之后才能看到石墩。可是,在小亭后面的“黑水”中可是没有花株可以落脚的,而且“春”长老那两拨花叶镖已将小亭前的花株也给扫干净了。即便身法再精妙,恐怕也不能过这“黑水”池。
    “惧”首座抖了抖手中的长鞭。
    “春”长老冷笑不止:“好个正道高手,打算以三敌一么?没有用的,我的**花海今日必销尔等之魂!”
    “狂妄的家伙,能胜过我再说!”窦远川此行是来找“集宝盆”麻烦的,哪能受得了敌方一个手下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看镖!”他再次飞射金银镖雨。
    丰启桓突然轻咳了一声,踏花而起,将长鞭甩向凉亭废墟,鞭梢如一支利箭,没入石中。随着他一抖手腕,长鞭霎时绷直,如此就在低空拉起一道索来。
    秋老对那声咳嗽心领神会,闪身踩上鞭索。与此同时,丰启桓以鞭梢为转心,拉着长鞭向左旋绕,越过凉亭废墟,秋老的霏晴派绝佳身法——飘雨追风步早已起势。眼见着两人就要一前一后落在“黑水”池岸边,刚又与窦远川拼过一轮飞镖的“春”长老一边大叫着:“休走”,一边紧追过来。
    奇怪了,凉亭附近的花株不是已经被他用作花叶镖了吗?他是如何在“黑水”中落脚的?秋老回头一看,大惊失色,“春”长老踏脚之处分明有新生出来花簇!也就是说,“春”长老有催发“黑水”中毒花迅速生长的本事!
    还未等秋老来得及提醒,只听“春”长老喝道:“起!”顿时,丰启桓身前的“黑水”“咕噜”一声,窜出一簇花来,而且这花比原先那些要高许多,竟有一丈左右。本就在高处的秋老算是得益了,借着踏花之力轻飘飘地上了岸。可是,擦着水面飞旋的丰启桓可遭殃了。突然窜出的花簇本就带起星星点点的“黑水”,不少滴已经溅到了他的脸上,他又一头撞上了花茎,许多毒花之刺刺破了衣服,扎进了皮肉之中。“黑水”的蚀痛与毒刺的刺痛使得丰启桓长鞭脱手,眼见着他就要翻身滚落在“黑水”之中,说时迟,那时快,秋老不顾危险,踏水掠来,接住丰启桓后跃上了凉亭废墟。
    “黑水”果然厉害,秋老踩上石头之后,顾不上惨叫的丰启桓,第一件事就是甩掉了鞋袜,可是,恐怖的“黑水”还是蚀穿了鞋底,秋老的两只脚掌鲜血淋漓。再看丰启桓,脸上被蚀出了不少小孔,从孔中不停地向外渗着血珠。至于那条长鞭,已经完全溃散在“黑水”之中了。
    窦远川勃然大怒,这算是他掩护不力。为免“春”长老再出什么奇招,他飞射出身上所携的各种飞镖,大的,小的;长的,短的;尖的,钝的;快的,慢的,一股脑全都飞向“春”长老。
    “春”长老抬起双臂,他和窦远川之间的“黑水”里,大量毒花疾速生长,窦远川的飞镖切进花丛,削得花叶乱飞。就这样,飞镖“嗖嗖”地切,毒花“噌噌”地长,两人僵持不下。
    可惜的是,飞镖再多也有耗尽的时候,而那毒花生长似乎是依靠“春”长老的功力。两者相较,肯定是飞镖率先耗光。因此,窦远川不得不减少了飞射的数量。但是,毒花疯狂生长的势头却没有降低丝毫,而且不仅是两人当中那一片“黑水”,花丛已经逐渐向两侧扩张,大有将窦远川围起来的势头。
    秋老正欲去救,窦远川却焦急地呼喊:“别管我!快走!”这是他第三次催促了。不过秋老知道,此次窦远川怕是抱着必死之心了。
    秋老不再犹豫,拉起丰启桓跃下了小亭废墟,踏着石墩上了对岸。这一回,“春”长老没有去追击二人,而是继续催动毒花疯长。窦远川的飞镖已经耗尽,毒花丛也渐渐合围成一圈,然后向当中聚填。
    眼
    见着毒花即将填到脚边,窦远川双眼血红,额上青筋暴起,怒吼:“让你见识见识我最强的绝招——日月双星!”他的左右两手分别攥着一物,陡然光芒大盛,左手金光闪耀,右手银光凛冽,两物同时飞旋而出,耀眼夺目,照得整座大洞如同白昼。金光之物直接飞进毒花丛,将大片花株拦腰切断;银光之物则在半空中划着诡异的弧线飞旋,顷刻便将花株搅成碎渣,崩了“春”长老一脸。
    “春”长老大惊,一边侧身闪避,一边连忙抬手甩出袖中兵刃——一柄锁链流星锤招架,可那金光之物势不可挡,“咔嚓”一下,锁链被切断了,金光之物斜着击中了“春”长老的胸膛,只听“当”的一声脆响,金光之物竟被弹飞,嵌入了小亭废石之中。原来“春”长老身上还穿着一套宝甲!他被金光之物击得向后趔趄了数步,幸而有长出的毒花托着,定睛一看,原来那金光是一颗滴溜溜的珠子。
    这时,银光之物恰好飞到,一触到“春”长老的身就围着他上下一通旋绞,衣服碎片和断裂发丝纷纷扬扬下落,弹指之间就将“春”长老上衣绞切成烂布条,还把他剃成了短发。若非“春”长老有宝甲护身,恐怕早就被绞成肉片了。
    银光之物光芒暗淡下来,被“春”长老一把攥住,仔细一看,那是一块扇形的银片,尾部连着一根几不可见的细丝。细丝的另一端在窦远川手里,难怪此物的飞行轨迹那般怪异呢,知道是受人控制也就不足为奇了。
    细线不仅可以控制银片,还能当锋利的刀刃使。窦远川抽不回银片,连忙拨动丝线左右晃荡,切割不断冒出来的毒花株。
    “春”长老平时最爱惜自己的长发以及红衣,现在两样皆毁,他低头看了看破烂不堪的衣服,又抬手摸了摸乱七八糟的发茬,简直怒不可遏,“哇呀呀”地高声怪叫着,直冲窦远川而去。
    窦远川见势不妙,赶紧扯紧细线拨了一下,细丝抖起一道“波浪”袭向“春”长老,这是将丝线当成鞭子使。
    “春”长老果然中招,等看清细线时已经来不及了,脸上被狠狠地抽了一下。他不顾疼痛,将细线在胳膊上绕了三圈,然后猛地向回拉,不得已,窦远川只得放开了丝线。
    再没有办法阻碍毒丛生长了,周围也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窦远川眼睁睁看着新生的毒花附上了脚面,并向膝盖攀去。中了花毒后,他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未等“春”长老冲到面前,就仰身向后倒了下去。
    “春”长老甩动流星锤,正要给窦远川一锤以解心头之恨,冷不丁余光瞥见一个光点飞来,他猝不及防,被光点狠狠击中了腰侧,脚下站立不住,整个人亦向“黑水”倒去。
    那光点接着又飞向窦远川,“春”长老这才发现,那竟是嵌入石中的金珠,原来金珠上也连着一根不易察觉的细丝。
    “噗通”,两人近乎同时落水,“黑水”翻涌了几下,很快就恢复如常。
    ……
    秋老带着丰启桓向前赶了几步,见“春”长老并没有追来,于是停下帮丰启桓检查伤势。丰启桓满脸是血,直呼疼痛难忍。服下丹药之后,总算感觉舒服了些。遗憾的是,刚才还有黑水不幸溅入了他的双眼,直到现在都难以睁开,眼睛怕是保不住了。
    “没想到区区一个匪徒长老,竟如此厉害!”丰启桓感慨。
    秋老道:“当初四位长老与血骨坛四位主事的那场大战比较仓促,他们压根就没想到四大主事竟会联手去剿除三山匪寨,而且据说四位长老那时刚刚结束闭关,‘春’长老并没有‘黑水’毒池可以利用。这次就不同了,他们占尽地利,以逸待劳,这座万宝山庄就如同龙潭虎穴,不好闯呐。”
    “再难闯也得闯,至少我们人数占优。等解决了四大长老,只剩下一个‘集宝盆’的时候,事情就简单了。”
    “人数占优?那可未必。”秋老想了想,还是没说出这句话来。
    秋老的脚伤得也不轻,幸而“黑水”之毒并不会通过伤口向其他地方扩散,只是脚底板都烂了,秋老连站立都感到钻心的疼,更不用说走路了。他从衣服下摆撕下两根布条,一圈圈将脚裹紧。两人休整片刻之后,互相搀扶着向前行进。
    碎石路拐过一个弯之后,绕向庄园东北部。前方不远有一座一直连到洞顶的高墙,墙上只有一扇狭小的黑铁门,两者怎么看怎么不搭。
    秋老刚触到铁门,就立即倒吸一口凉气把手缩回,不知为何,铁门滚烫,即便是隔着几尺的距离,依然能感到热气翻腾。
    “怎么回事?”丰启桓问。
    秋老正要回答,却发觉铁门竟变得有点隐隐发红,散发的热气也更灼人了。
    热,很容易就联想到炎炎夏日。秋老呼道:“不好,他们怕是已经和‘夏’长老开战了!”

第七百零九章 化骨火炉

    秋老和丰启桓只知道窦远川在与“春”长老的战斗中不占上风,而且飞镖几近耗空,并不知道后来窦远川和“春”长老已经双双落入“黑水”池之中。在秋老想来,若是前头的同伴已和“夏”长老开战,稍后“春”长老胜了窦远川之后再追上,来个前后夹击,那可不妙。
    “必须尽快解决掉‘夏’长老!”丰启桓与秋老所见略同。
    秋老用剑挑开了铁门,顿时从门内传来一股强大的吸力,将两人吸进了门内,随后铁门自动关上,并消失不见了!
    这明显是迷阵与幻阵的叠加,铁门是不可能凭空消失的,而是因为法阵的关系转移了。
    铁门很小,但门里的空间却很大。这里充斥着澎湃的热浪,两人以功力护体才不至于被灼伤。
    先行的同伴们就在前方不远处。秋老略微打量了一下四周,这里的洞顶比庄园其他地方略低,而且很平,与一圈高大的院墙合围成了一个封闭的空间。脚下的地面又干又硬,布满了龟裂缝隙,股股热浪正是从缝隙中喷涌出来的。
    见只有秋老与丰启桓到了,其他人也就明白了,窦远川必是独自留下与“春”长老决战。
    “嘿嘿嘿……”“房间”中忽而响起了低沉的笑声,“想不到你们这么快就能闯过‘春’娘们儿的**花海。”
    在“房间”正中的一座石台上,坐着一个**着上身的光头男子。他低着头,双肘撑在两腿之上,下巴又架在两手之上。他浑身都是肌肉疙瘩,身形十分健美。看来他应该就是“夏”长老了,听他称呼“春”长老为“娘们儿”,众人都有点儿犯恶心。
    秋老暗暗吃惊,这里热气逼人,己方所有人都在以功力护体,故而身上散发着淡淡的光芒。而“夏”长老却是凭着肉身与热气相抗。他身上油光光的都是汗,偶有汗滴落在地上,即会发出轻微的“哧啦”声并立马被烤干。他的裤子上隐约有些发白,那明显是汗被烤干之后留下的渍迹,脚上没有鞋子,赤脚踩在地面上。
    “进了我这‘化骨火炉’,可就没那么容易出去了。”“夏”长老抬起头来,骇得众人倒吸一口气。他的面容十分恐怖,没有眼珠,也没有鼻子,嘴唇也豁开了一个大口子,别人是上下两张嘴唇,他却是四片。
    很明显,他的脸曾经被人砍过。
    “哀”长老看清了“夏”长老的脸之后,浑身颤抖,脸上稍有地露出了愤怒的神色,口中喃喃地念叨着:“是他,就是他……”而后突然抬高声音:“皇天不负苦心人,我终于找到你了!”
    “哦?难道还有‘旧识’?”“夏”长老一抬眼皮,空幽幽的眼洞朝向温泽恺。
    “‘无眼、无鼻、四瓣嘴的怪物’,原来那孩子说的都是真的!”温泽恺激动不已,“‘怪物’!你还记得四十九年之前,曾经屠戮过青变洲庐雪城水心山庄之事么!”
    “夏”长老耸了耸肩:“我杀的人多了,哪里记得那么详细。”
    “那你总记得那株‘海灵珊瑚树’吧?”
    “哦,那个破珊瑚啊。本以为是个稀罕货,结果却没有想象得那么值钱。在路上还被我不留神磕断了一根杈,破了品相,最后只好便宜处理了,换来的钱只够大爷我逍遥了几年而已。晦气,晦气!”
    看着“夏”长老满不在乎的神情,温泽恺恨不得将他扒皮抽筋,水心山庄主仆总共四十六条人命,其中还包括四个没长大的孩子,全都因为那一株‘海灵珊瑚树’而烟消云散,可在“夏”长老“眼”里,那不过是赚一笔小钱而已。
    “看来你就是那个庄园之主咯?”“夏”长老饶有兴致地问,“我这人做事一向干净利落,绝不留下破绽,我很好奇你是如何知道我的相貌的?”
    “当时有个邻居家的孩子正在和我的孩子玩捉迷藏,他命不该绝,当你带人杀进山庄时,正好轮到他藏。他躲在炉灶里,从火门目睹了你犯下的一切恶行。后来我问他,被吓坏了的孩子只是重复着‘没有眼睛、没有鼻子、四瓣嘴巴的怪物’,我本以为他是被吓傻了,现在才知道他说的一点儿都没有错!当年行凶作恶的‘怪物’就是你!”
    “夏”长老摸了摸自己的四瓣嘴:“躲在炉灶里么……”说着,他忽而诡异地笑了,“天意啊天意!当年因为‘炉’而遗留下的事端,如今也将在‘炉’中来个了结!”言罢,他猛拍一记身下的石台,地上的裂缝中迸发出红彤彤的亮光,更为炽热的气浪在密闭的“房间”内滚滚翻涌,众人即便以功力护体,依然觉得灼热难耐。
    再看“夏”长老,浑身都燃起了熊熊烈火,但奇怪的是他的裤子没有烧坏,筋肉也未被烧伤。从他那两个眼洞散发出与地上裂缝中一样的夺目红光,似要喷出火来。他站起身,向秋老他们走来,步伐很稳实,即便地面如此干硬,依然一步一个脚印,每个脚印都深寸许,边缘和切豆腐块一样整齐,脚印的掌心处还会留下一团小火苗,扑闪几下之后才熄灭。要说将驭火之术玩到像“夏”长老这么
    炉火纯青的,众人还从未见过。
    随着“夏”长老步步逼近,灼热之气似要令人窒息,每个人都感到了一股势不可挡的压迫感,不由自主地向后退。
    众人之中,唯独“哀”长老站在原地纹丝未动。寻找了近五十年的仇敌就在眼前,他怎么可能退缩?“你们先行一步,我要亲手杀了他,为我惨死的爹娘和妻儿报仇!”温泽恺咬牙切齿地说。他目光中蕴含的愤怒之火,丝毫不弱于“夏”长老眼洞中的火焰。
    不料,“夏”长老闻言后却哈哈大笑起来:“你们的耳朵都聋了吗?我说了,这地方叫做‘化骨火炉’,只要进了‘炉’子,就只有焚肉化骨一个下场!”接着,他伏下身子又是一记猛拍。这一回拍的是地面,地上裂开一条大缝,并疾速向温泽恺脚下延伸。温泽恺只觉一股力量拽着他向下沉,纵然使尽全力,可腿脚似有万斤重,压根抬不起来。刹那,裂缝扩张到了脚下,地面竟塌陷出一个洞,温泽恺掉进其中,慌乱之间他拿出兵器——一根长棍横卡在洞沿上。不过地洞依然还在扩散,棍子也要卡不住了,低头看看,下方火红一片都是岩浆,掉下去必死无疑。
    千钧一发之际,“怒”长老索江涯扑向地洞边缘,拉住了温泽恺的手。可洞中有吸力作怪,任多大力气也拉不上来,温泽恺就这么吊在坑中晃悠着。
    “夏”长老拿出一条锁链来,在手里甩着圈。锁链的每一节都和之前那个墙上的铁门一样,烧得暗暗发红。“来一个我抓一个,来两个我抓一双!”他冲着索江涯抛出了锁链。
    白水集疾步上前,抄起青龙短戟,对着锁链劈下,谁知锁链顺势缠在了戟上,白水集撤手不及,被锁链烫了一下,皮肉立马焦了一块。
    “夏”长老狞笑一声,用力拉回锁链,白水集单手角力斗不过他,只得松开了手,正好不断扩大的地洞已经蔓延到索江涯身下,白水集急忙扑了过去,在索江涯即将掉入地洞的瞬间拉住了他的脚。
    地洞还在扩大,荀芳惠恐白水集有失,又过去拉住了他的脚。“铁秤砣”田济丰怎会错过这等“良机”?立马飞身上前握住了荀芳惠的腿。荀芳惠脸憋得通红,可是危急当前,也不便发火。就这样,四人在地洞边缘挂成一串。
    “夏”长老刚缴了白水集的青龙戟,现在又将锁链甩了起来。秋老手持仙剑挡在了他身前。“夏”长老瞥见秋老缠脚的布上已经渗出血来,冷笑道:“在‘春’娘们那儿受伤了吗?用火灼一下伤口可以止血,我来帮你!”话音刚落,锁链对着秋老的脚下飞去。秋老退了一步,锁链击中了地面,地上裂开许多细小的裂缝,像蜘蛛网一样覆盖了他身周一丈。裂缝中涌出肉眼可见的红光热气,秋老只觉脚下炙热难耐。好可怕的热度!以功力护体尚且如此。秋老想退出这块地方,双脚却被牢牢地“粘”住了,像是陷入泥泞之中无法自拔。不得已,他只能将大量功力汇集在脚上以免烧伤。
    “这‘化骨火炉’对‘夏’长老的地利比起‘**花海’之于‘春’长老有过之而无不及,可是‘**花海’至少能看到出路,‘化骨火炉’却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这可如何是好……”连一向沉着冷静的秋老都有些慌神了,他一边思索着对策,一边挥出道道剑气攻击“夏”长老。不过这种攻击方式对功力的消耗极大,再加上还得分出不少功力去护住双脚,如此下去用不了多久,秋老的功力就会耗空。
    “夏”长老显然知道这一点,居然不闪不避,而是甩动锁链,秋老每发出一道剑气,他就甩出一道火焰气波与其相拼,看来在这“炉子”里,“夏”长老的功力也恢复得很快。气波每次相撞都会爆发出一股气浪,沉闷的轰鸣声在“炉子”里回荡,震得众人耳膜生疼。
    另外一边,在“夏”长老与秋老开始交手之后,地洞终于停止了扩张。双目失明的丰启桓想去帮地洞边缘的四人,可是秋老与‘夏’长老拼气波的声音太响,他不能辨听方位,失去了长鞭,他又无法助力秋老,只得无奈地喊:“‘喜’,你在干什么!”
    四位首座之间都是用绰号相称。“喜”长老陶胜均自打进了化骨火炉开始就一直没什么动静。
    丰启桓喊了一声后拿出磬来,用小锤敲了一下,磬音清脆,竟压过了气波爆裂的轰鸣声,“夏”长老只觉脑袋“嗡”的一下,精神有些恍惚,手上慢了,结结实实挨了秋老一道剑气。
    “秋风剑圣”的剑气,那当然非同小可,“夏”长老胸口血肉横飞,连肋骨都隐隐可见,痛得他大呼一声,不敢再和秋老拼气波了,终于开始闪躲。
    或许是被磬音点醒,陶胜均忽然欣喜道:“既然是‘炉子’,那就一定有‘烟道’!”
    “夏”长老蔑笑:“呵,‘化骨火炉’只是个比喻而已,你还真当是炉子?”
    “我当然知道它是个法阵。我说的‘烟道’也是个比喻罢了。‘惧’,我高你低,试音!”陶胜均拿出钹来。
    丰启桓明白过来,随即大笑了一声
    ,开始轻轻击磬,并且控制着力度,由弱变强,音色也从低到高,怪了,一个磬居然能发出渐变的音色。这边陶胜均的钹声恰好相反,起初敲得震天响,然后慢慢放轻,音色从高变低。
    “夏”长老感到莫名其妙,两人这是在干什么?他们并没有像刚才丰启桓击磬那样以声音攻击,现在钹和磬的响声不过是些杂音而已,除了嘈耳之外似乎没什么作用。
    但两大首座的钹磬合奏又岂会只是杂音?当磬音越来越响,钹音越来越弱,两者达到相平之时,钹与磬同时停顿了一下。
    “找到了!”陶胜均暗运功力,双钹合并,“嚓”的一声,音高与响亮程度和停顿之前那一声完全一样,但格外震人心魄。“叮”!丰启桓的磬声紧随其后,余音似要穿破耳膜钻进脑袋似的。
    “夏”长老捂住了耳朵。不过,这一声蕴含着功力的钹、磬连音依然不是针对他的攻击。那么,两人的功力用到哪里去了呢?
    很快,众人就知道了答案。地缝中的红光消失了,“化骨火炉”内渐渐凉了下来,来自下方的吸力也消失了。地洞边缘的田济丰奋力一拉,将前头的三人全都拽了上来。
    荀芳惠蛾眉倒蹙、杏眼圆睁,抬手就给了田济丰一巴掌。田济丰揉着脸,满不在乎地“嘿嘿”一乐。白水集问荀芳惠怎么了,她却摇头不肯说。不过不说也能猜得到,之前拽腿时,田济丰的手肯定不太老实。
    “夏”长老大惊失色:“你们竟毁了法阵!”
    “没错!阵眼和阵脚就是‘化骨火炉’的‘烟道’,只要将其‘打通’,我们就能出去!”原来陶胜均所谓的“试音”,是用声音来激发阵法宝石振荡,当振荡幅度最大时,用功力摧之。
    虽然毁掉阵法宝石是破坏法阵的常用方法之一,可是两人此举却是高明得多。首先不用费力去寻找被掩藏起来的宝石;其次声音无孔不入,即便宝石被藏在难以触及的地方,声音也能穿透屏障;另外以声音震碎宝石远比其他方式更加效率,碰上以同类宝石制阵的情况,找准音高之后,一声便能将所有的阵眼、阵脚全毁,即便阵法宝石不同类,也就是多敲几声的事,消耗的功力并不大。最后,这种方法毁阵十分彻底,若是单毁一处宝石,若遇上个布阵迅速的阵法高手,再补上一颗宝石便可恢复法阵。若是所有的宝石都碎了,那法阵也就彻底毁了。
    看来,“万宝山庄”中的阵法都是“集宝盆”所布,“夏”长老并不擅长阵法,重新布阵也就无从谈起了。法阵解除之后,墙上的铁门也再次显现。“哀”长老又一次站在了“夏”长老面前。
    “没有法阵倚仗,我看你还剩几斤几两!”温泽恺横端长棍,摆开了架势。
    “夏”长老猖狂大笑,胸前的伤口随着笑颤一股一股地往外淌血:“法阵没了,实力尚在!不必借助法阵,我依然能送你和家人团聚!”他挥舞着锁链猛抽,和温泽恺战成一团。
    “‘哀’,我们先行一步。”陶胜均道。大家都知道,即使留下,温泽恺也不愿让他们出手相助。
    六人走向铁门,“夏”长老却大吼:“休走!”他的锁链又变红了,这一回是他以自身的功力催火烧红的。拾回了青龙戟的白水集挺身上前架住了他的锁链,锁链再一次缠在了戟柄上。
    “炽热功力,极度烈焰!能与之对抗的,唯有‘冬’耳!”“夏”长老嚣张的声音在“炉子”里回荡着。
    白水集冷哼一声,双手白光直冒,青龙戟柄发出一阵“嘎啦啦”的声响,一层白霜正迅速向锁链缠绕处蔓延。
    冻气!
    烧红的锁链从尾梢开始恢复如常,寒霜压住了炽火。
    “夏”长老瞠目结舌,他一向引以为傲的热气,居然输给了“冬”长老以外的第二个人。
    “要不是‘哀’首座要亲手杀你报仇,我定取你首级!”白水集旋转戟柄,解开了缠绕。
    “夏”长老只得“眼睁睁”“看”着六人陆续出了铁门。他拽了拽锁链,对温泽恺叫嚣:“我就不信你也会冻气!”
    “杀你何须冻气?看我的穿神棍法!”
    温泽恺的这套《穿神棍法》乃是得自长青寺掌门马凤烟的真传,后来他又自创了一些套路和招式,并鞣进棍法加以改进。棍法如其名,讲究一个“穿”字。其实棍的招式大多以打、砸为主,以“穿”为主的棍法极为罕见。
    当初马凤烟亲眼观了一遍温泽恺改进过的棍法之后,曾经说过:“此棍法除却‘哀’首座,恐再无人能修成。”原因就在于心境。
    伤心难过的心境细分的话有很多种,戚、悲、哀、恸,其中“戚”过轻,“恸”过重,“悲”多显于脸,唯有“哀”长久入心。
    “哀”首座长哀数十年,其哀之意已融入棍法之中,他人无法达到与“哀”首座同等心境,自然也发挥不出《穿神棍法》的威力。
    棍法起势,温泽恺进入了思念亲人的哀痛心境:“第一式,穿风式!”

第七百十章 穿神棍法

    长青寺掌门马凤烟曾经说过,“哀”首座温泽恺的哀心是独一无二的。主要原因就是时间跨度长。家人初丧时,心境必然十分悲恸,经过近五十年的追凶,他的哀心早已成为一种平和而稳定的常态,较悲恸更轻,较忧郁更重,比心若死灰更有希望,比满心希望更偏绝望,《穿神棍法》正是在这种心境之下所创。
    温泽恺留在“化骨火炉”中与“夏”长老单打独斗,使出《穿神棍法》第一式——穿风式。只见他出棍迅疾,不扫、不砸,而是用棍端猛戳,这种招式类似于枪法,但因棍端是钝器,故而比戳枪更加刚猛。棍影连连,温泽恺双目血红,咬牙切齿,使“穿风式”时的心境,正和刚刚得知亲人惨死时一样,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夏”长老也不是吃素的,施展“锁链旋舞”,甩动锁链舞在身前,长棍与锁链相搏,火星四射,纵然“穿风式”万千棍影,可就是穿不透锁链的防御。不过锁链也探不过棍影,这一回合两人算是势均力敌。
    温泽恺久攻不下,施展《穿神棍法》第二式——穿云式,动作陡然慢了下来,温泽恺向回拉满,右臂已后扬至肩平,大喝一声:“风停云破!”然后向前重重一捅。
    “夏”长老“见”温泽恺的棍一时不来,猜到他在收棍蓄力,便知后面这一下非同小可,于是双手持锁链,将锁链拉紧,打算靠锁链的韧性来卸解棍力。“穿云式”棍速虽然比“穿风式”更快,可“夏”长老已经有所防备,所以长棍尚距他胸膛两尺,就被迎上前的锁链截住了。不过,“穿云式”的力道可远比“穿风式”大许多,棍端触及锁链之后,前冲之势依然未止,“夏”长老握链不住,两手竟滑松了几颗锁扣。锁链松弛,防御效果自然不佳,棍端?着锁链一起击中了“夏”长老的胸口,击得他踉跄了数步,差点摔倒在地。因之前胸口就被秋老剑气所伤,此记伤上加伤,“夏”长老捂着胸膛单膝跪地,吐了一口血。
    这边温泽恺已经开始蓄第二记的势。“夏”长老改变策略,不挡棍而挡手。他甩出锁链绞缠在温泽恺的手腕上,打算迫他送不出棍来。可是,温泽恺毫不在意锁链缚手,依然施展“穿云式”的第二招。
    “夏”长老刚才后退了几步,而温泽恺则原地未动,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远远超过棍子的长度,他为何还要如此出招?
    “夏”长老也来不及细想,赶紧向后拉扯锁链,使得锁链一直处于绷紧的状态,束缚温泽恺出招的力量。果然,棍端只探到两人间距的一半,但是,棍止而势未止,棍端带出一道罡风,再次击中“夏”长老。这一次比刚才那一记更重,“夏”长老被击得向后翻了好几个跟头,满脸是血,肋骨也不知断了几根。
    温泽恺此时泪流满面。施展“穿云式”时的心态,就像是安葬亲人时一样,抑怒而涌悲。他收棍,蓄力,第三棍“穿云式”即将使出。
    “夏”长老顾不得疼痛,高举两臂,双拳震地,他身前地面竟刹那耸出一堵墙来。温泽恺冷哼一声,一棍捅出,罡风棍气将土墙击了个粉碎。可是,土墙后只有之前被砸出的坑, “夏”长老却不见了踪影。
    突然,温泽恺脚边地面裂开,锁链如同毒蛇一般蹿出,击中了他的面部。温泽恺仰天飞倒,鼻骨断裂,嘴唇被抽肿,牙齿都掉了好几颗。
    紧接着,“夏”长老高声怪叫着破土而出,锁链如同狂风骤雨一般落向温泽恺。温泽恺连滚带爬,身上还是着了不少伤。
    “穿云式”需要蓄力,站不住脚的话自然无从施展。“夏”长老见攻击奏效,左手竟又拿出一条锁链,甩出勾住了温泽恺的脚,将他拽倒向回拉。
    危急关头,温泽恺拍地而起,头下脚上,以棍重杵地面:“第三式,穿地式!” 使这一式的心境是久寻仇家不得时,忿恨满腔无处宣泄。长棍落下后,地面剧烈震荡,“夏”长老忽觉脚下冒出一股推力,将他掀向长棍。温泽恺当头一棍,若不是“夏”长老听风辨位的功夫了得,及时歪头躲避并用锁链招架,怕是连脑浆都要被砸出来。这一棍没砸中脑袋,压着锁链一起击中了“夏”长老左肩,“咔嚓”一声,左肩骨断裂,他惨叫一声,只得撇了左手的锁链。
    温泽恺对着脚上的锁链又是一棍杵下,将锁链击了个粉碎,“夏”长老再一次被震飞。温泽恺高高跃起,追上一棍砸向“夏”长老的腰,这一下要是中了,怕是连腰都要断。
    不料,“夏”长老却突然张口,“哇”的一声,吐出来的不是血,却是一团炽热烈焰。温泽恺大惊,收棍挡在面前,可惜没有用,烈焰穿过长棍依然击中了他的脸,并爆裂开来。他跌落在地,两手拼命扑打着脸上的火。他的头发、眉毛、睫毛已经烧了个精光,双目灼伤失明,满面焦血,疼痛难忍。温泽恺哀叫连连,想要捂脸却又疼得不敢碰,十分凄惨。
    这绝命一吐可是“夏”长老的绝技,是危急时刻保命用的,不到最后关头绝不轻易使用。威力虽大,但容易防备,只能在近距离施展方可奏效。此招
    对功力消耗极大,若是不成也就差不多完蛋了。
    “夏”长老落地后,丝毫不给温泽恺喘息之机,俯身投出锁链,将散落在地上的碎锁扣全部扫向了温泽恺。锁扣断处尽皆锋利,十有七八都嵌入了他的皮肉,血流了一地。
    自温泽恺施展《穿神棍法》以来,“夏”长老终于占得了上风,他破口大骂:“狗屁‘穿风’、‘穿云’、‘穿地’,看我不穿死你十八辈祖宗!”他扬起锁链抽向温泽恺的喉咙。
    温泽恺目不能视,又不似“夏”长老久盲而耳聪,喉咙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抽,“嘎”的一声,吐血三尺高。“夏”长老还不解恨,顺势用锁链勾住他的脖颈,向自己拽了过来。
    温泽恺干脆竖抱长棍,人棍合而为一,仿若一支利箭,顺着锁链引导的方向袭向“夏”长老。“夏”长老猝不及防,被他顶着一直飞撞到高墙上。两人一起落地,掉在地洞边缘,各自吐血不止,温泽恺的长棍骨碌碌掉进地洞去了。
    “穿、穿天式!”温泽恺喉间含糊不清地说了几个字。人棍合一,势可穿天。施展这一式的心境如同长久寻觅后终得线索,恨不能立马飞到仇人身边将其手刃。
    “我穿、穿死你十八辈……祖宗!”奄奄一息的“夏”长老还在嘴硬。
    温泽恺扯开脖子上的锁链,颤巍巍地站起身来,晃悠悠地走到“夏”长老身边,俯身摸到他的脖颈,一把攥住,怒嚎一声将他擎了起来,“夏”长老此时只有蹬腿挣扎的份。
    “你可知,我这《穿神棍法》还有最后一式,就连掌门都未曾见过。”温泽恺道,“我早已练成此式,可是始终没有合适的机会施展。使这一式的心境,须是报仇雪恨后,大快我心!最后一式,穿心式!”
    “你棍子都没、没了……还穿、穿个屁啊……”“夏”长老口齿不清。
    温泽恺淡然一笑:“谁说这一式必须用棍?”他攥紧右拳,将仅剩的功力汇集其上,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对着“夏”长老的左胸穿去。
    “夏”长老闷哼一声,随即竟“桀桀”地笑了起来:“你……还是……没穿到,我、我的心可……可不在这儿……”
    温泽恺大吃一惊,“夏”长老的左胸内果然没有心!弹指之间,他恍然大悟:“你是镜心异体……”
    “没……错……我的心……在……右边……”“夏”长老猛然攥住温泽恺的手腕,脚尖踢向温泽恺的脚踝,两人一起倒栽葱摔进了深不见底的地洞之中。
    ……
    出了“化骨火炉”的六人继续前行。进了“万宝山庄”后就只有一条路,白水集曾尝试飞起越过墙头,可是和“**花海”处一样,到处都有法阵障壁,难以逾越。
    “看来不突破四大长老,是不可能见着‘集宝盆’的。”田济丰道。
    “怒”首座索江涯愤而挥手:“没想到四大长老竟如此厉害,还坐拥地利优势,这不公平!”
    “我们是在闯龙潭虎穴,又不是参加擂台比试,何谈公平?”“喜”首座陶胜均道。
    秋老对荀芳惠说:“弟妹,此行之险已经超乎我所料,再让你继续随行,老夫实在过意不去。不如你和三弟就留在这里等候,我们几个先去闯关。若是窦远川和‘哀’首座赶上来,你们休整之后再一起来寻我们;若是‘春’、‘夏’两位长老追来,三弟也可护着你与我们会合。”
    “兄长何出此言?我虽是一介女流,但也非贪生怕死之辈。从决定来此那一刻开始,我就誓与诸位共同进退。”荀芳惠心意坚决。
    白水集大笑:“哈哈,好!这才是我的好媳妇!”
    “喜”、“怒”、“惧”三位首座至今方知那一对男女原来是“秋风剑圣”的结拜义亲。看得出来,荀芳惠的实力和其他人不是一个档次,却依然如此勇敢。因此,众人都投以赞许的目光。
    秋老感激道:“等此事结束,我定会在霏晴派为你们和二弟夫妇补办一场婚礼!到时也请诸位到场!”
    三位首座都客气地说:“一定,一定。”唯独田济丰道:“原来你们仍未成婚……”他一边说一边摸着下巴,似是在考虑着什么。
    白水集还未开口,秋老就忍不住发话了:“我警告你,别打我弟妹的主意!”他这一次的口气,可比在霏晴派茅屋里那一次要严重得多。
    “哈哈,岂敢,岂敢。再次重申,我只有仰慕之意,并无亵渎之心。”田济丰依旧是那副厚脸皮的模样。
    一行人沿着两边都是高墙的小道,从山庄东北角绕回了中部。前面不远处有一座圆拱门廊,门廊另一面是个小花园,可以闻到飘来的阵阵幽香。
    “大家小心,‘秋’长老很可能就在花园里。”秋老定了定神,率先穿过了门廊。
    花园中有个小水池,池中还有一座假山。一条小道在园中曲折蜿蜒,从进口连着出口,当中没有任何岔道。园中不见半个人影,四周都静悄悄的。众人缓步慢行,警惕地戒备着。正要走出花园时,冷不防
    从花丛中蹿出一道身影,袭向唯一的女子——荀芳惠。
    白水集反应迅速,挡在荀芳惠身前对着那人迎面一戟扫去,那人身形灵敏,腾身避开后又连续几个空翻,立在花坛沿上,高举着两柄短刀。
    几人细瞧,那竟是名女子。披头散发,脸上脏兮兮的,衣衫破烂还沾着血污。这会是“秋”长老吗?众人起疑。
    “你们是何人!”女子厉声喝问。
    “我们还想问你呢!”白水集回道。
    女子迟疑了:“你们哪个是‘集宝盆’?”
    索江涯道:“我们哪个都不是!我们也是来找‘集宝盆’的。”
    女子松了口气,收了双刀:“如此说来,你们也不是‘春’、‘夏’、‘秋’、‘冬’四大长老咯?”
    “我们刚从‘夏’长老的‘化骨火炉’那儿过来。”田济丰道,“姑娘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贴符咒,应是个符咒高手吧?”
    贴符咒?众人齐齐看向白水集手中的青龙戟,果不其然,在戟侧小刃上多了一张小小的黄符。
    “谈不上,还是被你给发觉了,看来我的水平还不到家。”女子走过白水集身旁,轻轻一拂收了符咒,然后走到水池边,以清水沃面,又理了理头发,露出一张白净漂亮的脸蛋。“在下魏伶卿,敢问各位尊姓大名。”女子拱手道。
    魏伶卿!“四圣天师”魏伶卿!《清微榜》排名第二十位的高手!
    田济丰立即一副垂涎三尺的模样:“原来是‘二小姐’!失敬,失敬!在下‘铁秤砣’田济丰。”
    三位首座也是头一回见魏伶卿,纷纷还礼。
    “早就听闻‘二小姐’美艳无双,今日一见果真如此。”白水集笑容可掬地一躬到底,“之前在太玄洲煌明城,听闻二小姐要收徒,我就一直期盼着到时能见你一面,可惜终究无缘。不想今日却在此处相见,不甚荣幸。”
    田济丰又道:“二小姐收徒之事我亦有所耳闻。不知可曾收得?”
    “并未收得。今日衣冠不整,让各位见笑了。”魏伶卿柔声道。
    白水集好奇地问:“当日想要拜师之人不计其数,个个俊美,怎么,二小姐一个都看不上?”
    魏伶卿幽怨地叹了口气:“模样俊又有何用?还不都是贪图我的相貌?想寻个人做伴,最好是两情相悦。可是到了我这境界,恐怕是难寻了。”
    “哪里的话!只要找个境界差不多的,不是照样可以两情相悦?”田济丰道。
    魏伶卿抿嘴一笑:“也是,当初还不如直接宣称是招夫呢。”言罢,她看向荀芳惠:“这位姑娘,刚才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荀芳惠阴着脸点了点头。她此时的心情有喜有怒,喜的是田济丰的注意力终于从她身上移开了;怒的是丈夫白水集居然也一直盯着魏伶卿的脸。
    这时,秋老开口:“魏道友,许多年前你我曾经有过一面之缘,不知是否记得?”
    魏伶卿点点头:“当然记得。三十五年前的冬季,与‘秋风剑圣’于青变洲新唐城偶遇。只是当时不知剑圣身份,言语冒犯,大为不敬。此事一直困扰我心,今日重逢,自当谢罪。”说着,她对秋老恭拜。
    秋老赞道:“那时你的符咒之技尚未纯熟,没想到短短三十五年,你竟登上了《清微榜》第二十的高位,着实令老夫钦佩。”
    “剑圣谬赞了。比起您长年高居《清微榜》第十一位,我这根本算不了什么。”
    秋老问:“不知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此事说来话长……”魏伶卿开始娓娓讲述。原来她有一个结拜妹妹,亦被“集宝盆”所捉。她这次来也是为了救人。
    “那你是怎么通过‘**花海’和‘化骨火炉’到达这里的?又是被何人所伤?”丰启桓问。
    魏伶卿十分疑惑:“我于昨日进庄,沿着唯一的通路就到了这里。前面有个十分可怕的利刃机关阵,我被困在里面整整一天,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一出来,就见到你们了。”
    陶胜均道:“看来‘万宝山庄’的格局会随日期变换。这在三大数术布局之中倒也不足为奇。奇门、六壬、太乙,不知‘万宝山庄’是按那一套布的。”
    “管他是那一套,不是都得闯过‘春’、‘夏’、‘秋’、‘冬’四关?”索江涯道。
    “既然二小姐也要找‘集宝盆’,不如与我们同行吧?”田济丰不失时机地邀请。
    魏伶卿欣然同意:“那就仰仗诸位了。”
    荀芳惠将白水集拉到一边,小声道:“虽然我不是个小心眼的人,可是你也不要太过分了。我是个认死理的性格,只要认定了之后就会……就会从一而终,”说着,她的脸都红了,“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呀。”
    “我绝对不会辜负你的,放心。”白水集捏了捏她的手,“事情似乎变得有意思起来了,我倒要看看她究竟想做什么。”
    白水集明显话里有话,荀芳惠惊讶地眨了眨眼睛。

第七百十一章 刃如秋霜

    穿过花园,是一座向下的斜坡。坡底立着一间大屋,十分气派。魏伶卿指着房门,心有余悸地说:“房里有一条地下密道,密道中有机关,不易察觉,一旦进入密道,入口就会封死,若非我略通阵法,怕是早已命丧其中了。”
    田济丰不失时机地献殷勤:“‘二小姐’莫要忧心,一会儿我走在你前面。”
    “那就有劳了。”魏伶卿春风化雨地一笑,简直要把田济丰的魂都给勾去。
    进了房屋,果然如魏伶卿所言,墙上开了一个洞,洞里是向下的阶梯。除了房门和这个洞之外,房中连窗户都没有。
    “看来这条密道是深入山庄的必经之路。”白水集道。
    “我看未必。”陶胜均走到内墙前,用指关节轻轻叩了下墙面,“我在屋外时就注意到了,这间屋子的墙并不厚。”
    “那还不简单?”索江涯抡起板斧对着墙就劈,秋老出声阻止都来不及。
    “嘭”的一声,板斧弹飞了,索江涯被气浪掀倒在地,虎口震裂,满手是血。
    秋老叹道:“以‘集宝盆’的阵法造诣,怎会让我等轻易破墙而出呢?‘怒’长老实在是鲁莽了些。”
    “这事儿怨我。”陶胜均走到索江涯身边,伸手将他拉了起来,“是我想得太简单了。”
    索江涯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布缠在手上:“无妨,一点小伤。”
    还是秋老在最前头,率先进入密道。索江涯紧随其后,后面是田济丰与魏伶卿。见魏伶卿走进了密道,白水集赶紧拉着荀芳惠跟了上去。陶胜均扶着眼盲的丰启桓走在最后。
    正如魏伶卿所说,在所有人都进入密道之后,入口两侧的墙自动合拢了,密道十分昏暗,仅在两壁有几盏微不足道的油灯。密道十分狭窄,抬手能摸到顶,平伸两臂能触到左右两侧的墙,让人倍感压抑。
    “‘二小姐’,不知密道中有何机关?”白水集问。
    “顶上、脚下还有两侧的壁上会出现一些利刃,令人猝不及防。地方狭窄,也不便躲避。”
    “那我们这么多人岂不是更糟?”
    “其实人多人少并没有多少区别,毕竟密道就这么窄,前后躲避终究还是躲不过去的,只能往上、下、左、右四个方向闪避。”魏伶卿道。
    白水集反驳道:“怎么会没有区别?利刃袭来,向后退时就能争取到反应的时间。人一多,前后必定互相阻碍。”
    “那么大家可以前后离得远一些,免得来不及反应。若还是害怕,我可以触发机关打开入口,你退出去便是。”魏伶卿此言似有羞辱的意味。
    田济丰讥讽白水集:“你不是口口声声说击败了‘聚灵郎中’吗?怎地如此胆小?‘二小姐’可是足足在密道中被困了一日呢,她都尚有勇气再闯密道。我看你还是护着媳妇出去好了,免得被利刃割伤。”
    听田济丰如此说,三位首座惊得齐齐倒吸一口凉气。“聚灵郎中”可是八大帝皇之下的江湖第一高手,若白水集真的击败了他,岂不是比“秋风剑圣”还要厉害?
    “你这人……”荀芳惠气不过,正要替丈夫出口气,白水集却握了下她的手,讪讪地笑了笑:“‘二小姐’所言极是,前后距离远一些就行了,这么简单我居然没有想到。我这人反应比较慢,我看前后距离十丈比较合适,靠着微弱的亮光刚好能看见前面同伴的身影。”
    田济丰哂笑道:“我们八个人,前后距离十丈,队伍就有七十丈长,这密道还不知道有没有七十丈呢……”
    魏伶卿道:“密道倒是极长,在山庄地下盘绕,我昨日深入差不多足有一里,依然没看到尽头。所幸利刃都不长,因此安全起见,大家还是两两并行吧,这样队伍不会拉得太长,彼此也有个照应。”
    索江涯表示赞同:“也好,我与剑圣在头里,遇到利刃也可及时提醒大家。”
    田济丰巴不得和魏伶卿并行。白水集和荀芳惠夫妻二人舍不得分开。丰启桓眼盲也正好需要另外一人照应。于是,八人分成四对,小心翼翼地向前行进。
    前后拉开距离之后,魏伶卿靠近田济丰,小声问道:“田道友,我看你虽然白发,但面容却很显年轻,长相不丑,也不驼背,为何要起个‘铁秤砣’的名号呢?”
    美人离得如此之近,田济丰似乎都闻道了魏伶卿脖颈处散发出来的香味,不禁心猿意马,也凑到她耳边回道:“这与我的功法有关。我的武器是盾,又修炼了一套坚实类心法,一套耐久类心法,所以防御极高。不是我自夸,高境八品以下的人恐怕都难以伤到我的筋骨,再加上我还有宝甲和防御性法宝,呵呵,相信那什么‘利刃’也不足为惧。防御能力这么强,为免别人叫我‘铁乌龟’、‘铁王八’之类的,我就先给自己起了个‘铁秤砣’的诨号。”
    “原来如此。”魏伶卿点头笑道,“‘铁秤砣’,果然听上去就**的。”
    田济丰见魏伶卿并未反感自己靠得如此之近,心中更是悸动:“我本想叫‘铁金刚’来着,可是《清微榜》上‘千臂金刚’成名已久,没办法,只能换个名号。”
    “坚实类心法与耐久类心法……能精通两门心法的高手可不多见,怪不得能在《清微榜》上占据一席之地呢。”魏伶卿毫不吝惜赞美之词。
    田济丰被她夸得都不好意思了:“谬赞了,不过是榜末几名而已,哪里比得‘二小姐’高位?‘二小姐’的符术独步天下,田某可是仰慕已久了。”
    魏伶卿两指夹出一张符来:“今日就以符咒将你的防御能力再提升一层!”
    田济丰自然大喜。
    这时,密道里突然响起一阵古怪的声音,像是磨刃声。八人闻声全都停住了脚步。侧耳细听,那声音似乎是从墙壁里传出来的。
    “大家小心了!利刃要来了!”魏伶卿大声提醒。
    话音刚落,走在最前面的秋老与索江涯忽然闪身左右让开,一道明晃晃的白刃贴着地面从两人中间穿过。索江涯喊道:“地上来了!”
    利刃的速度并不算快,加上每两人之间有足够远的距离,所以这道利刃没造成任何威胁。掠过“喜”、“惧”两位首座之间以后,白刃又忽然没于地下,消失无踪。
    “那好像不是气波之类,而是实实在在的金属刃!”荀芳惠惊道。金属刃,莫名其妙从地下钻出,又神秘莫测地消失不见,太奇怪了。白水集还特意蹲下检查了一下地面,没有任何缝隙沟槽。
    前面索江涯又喊:“右侧墙上!”
    又是一道白刃袭来,白水集眼疾手快,端起青龙戟戳向白刃,“叮”的一声,火星四射,白水集只觉戟上传来一股惊人的推力,他往后踉跄了好几步才稳住了身形。“天呐,好大的劲儿!”他诧异道。
    “那白刃怎么不见了?”荀芳惠左右环视,刚才白刃弹飞之后就没再落地,再次神秘地消失了。
    魏伶卿解释道:“利刃看似金属,其实本质还是法阵的攻击手段,并非实体。”
    “头顶!”“左侧!”这回是秋老与索江涯同时出声提醒。
    接下来就一发而不可收拾了,利刃一道接一道,有时甚至三道同时来袭,间隔越来越短,而且位置多变,靠简单的言语已经难以描述清楚,甚至最前面的两人话还没说完利刃就已经到后面的人面前了,秋老只得让大家自己当心。
    不仅如此,利刃的速度也越来越快,白水集只怪刚才“十丈”的距离还是说少了。荀芳惠被他挡在身后,手中抓着青龙戟柄,由白水集带着一起闪避。若实在有躲不开的,白水集就用戟刃给挑飞,在已有防备的情况下,他还是能够站稳的。
    八人之中,最狼狈的就数丰启桓了。他双目失明,单靠耳听刃响根本来不及,陶胜均自己也得闪躲白刃,有时也顾不上他。一连串白刃袭击过后,丰启桓手上丢了根指头,小腿被削掉一块肉。
    好在白刃来袭的频率减缓,丰启桓连忙道:“不行了,我得退出去了。”
    “我送你出去。”魏伶卿身形飘逸,疾速冲到丰启桓身边,拉上他往入口处飞奔而去。不一会儿,入口处传来了石门移动的声音。
    可是,白刃再度开始密集起来。这一轮白刃的数目比前番更多,就连秋老这般高强的人都无法全部避开,不得不频频用武器挑飞白刃。
    魏伶卿返了回来,她身轻如燕,或攀顶倒立前进,或附壁伏身而行,青丝与衣摆一起在空中飘荡,所过之处留下阵阵幽香。
    陶胜均忍不住称赞道:“‘二小姐’好身法!难怪能在这密道中坚持一天呢!”
    “白刃时缓时急,急时切不可冒进,缓时再往前行。”魏伶卿说着,落在了田济丰身旁,双手分别将一张符咒贴在他的背上,“田道友来打头阵,我在你身后以符咒相助!”
    田济丰一听魏伶卿还会紧跟着他,魄力大涨,举盾冲到了最前面。魏伶卿给他贴的两张都是防御类符咒,一张是增强功力护体能力的“灵盾符”,另一张是增强躯体强度的“坚韧符”。田济丰身前有坚实大盾,头顶飞着防御法宝,身外有功力护体,身上穿着宝甲,他默运坚实类心法,再有两张防御符咒的加持,简直是一个修真者能够达到的防御极限了。
    正好,正前方地面上袭来一道白刃,田济丰不闪不必,以盾相迎,“砰”,白刃撞在盾上发出一声脆响,竟炸裂成粉消散了。田济丰大笑:“不过如此!”接着,他也不管白刃是从何处袭来了,手持盾牌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连秋老都由衷地赞叹:“好惊人的防御力!”
    后面的同伴们正要跟上,田济丰却停了下来,盾牌前面白光连闪,“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看来又是一波密集的白刃来袭。白刃虽然伤不到田济丰,不过力量却很大,使得他不得不将盾牌杵在地上,以肩膀顶住,如此才能不后退。
    本以为白刃密集之后又会疏缓,可谁知这一波持续的时间很长,许久都不见有趋缓的迹象。在白刃的连续冲击之下,田济丰渐渐顶不住了,开始慢慢向后退。众人一看情势不妙,连忙上前相助,六人一起发力,推着田济丰往前走。
    白刃完全没有变缓的意思,从上方掠过的白刃甚至已经密集到将整个密道都照得通明的程度。盾牌前不断迸射的白光更是刺得众人睁不开眼。突然,似有一块石子崩到了田济丰脸上。田济丰纳闷,密道中分明干干净净的,哪来的什么石子?还未等他想明白,脚踝处就中了一道白刃。幸亏他防御力惊人,白刃依然无法对他造成损伤。他这时才反应过来,刚才那个东西压根不是“石子”,而是盾牌的碎片!
    “不妙!”田济丰立即收了武器,道道白刃瞬间击中了他,还有不少从他身旁呼啸而过,后面的人猝不及防,秋老、白水集、索江涯都受了伤,幸而伤得不重,身上添了几处伤口而已,田济丰自己倒是没事。
    “你怎么突然把盾牌收了?”索江涯怒道。
    “再不收,我的宝贝盾牌就要被切成碎片了!”田济丰一边说着,一边举臂抵挡白刃。白刃打在他身上“嘭嘭”直响,他全身都笼罩着一层白色的淡光,这是防御法宝的功效。
    索江涯啼笑皆非:“盾牌比性命还重要?再说你收了武器,就得靠法宝顶着,法宝被切成碎片你就不心疼了?”
    田济丰振振有词:“防御法宝易寻,但趁手的武器难得,尤其是我这种偏门的武器。法宝碎了,再买一个方的、圆的都好使;可是盾牌碎了,就算你把板斧给我,我也不会用啊!”
    “那就趁着你还能扛得住,赶紧冲出密道!”魏伶卿抬手又给田济丰贴了一张符,顿时,田济丰身上的光由白转黄。
    “金身符!”田济丰欣喜地喊了一声,弓起身就往前冲。巧的是,这波白刃的势头终于缓和下来,因此击中田济丰的白刃不多,所以向后的推力也就不似刚才那么大了。
    没有大盾抵挡,后面的人就危险了。田济丰挡下的白刃毕竟有限,其他人也无法像他那么“硬”,大家只得再次拉开距离,靠反应来躲避漏过来的白刃,而且不敢再两人并行。
    可是,此时白刃的速度比之前两人并行时已经快了不少,十丈的距离根本不够,于是一行人把间隔拉开到二十丈。
    到底是“四圣天师”所制的符,效果就是不一般。通常情况下,“金身符”抵挡攻击的时间很短暂,最长也只有数息的工夫。可魏伶卿贴的那张符,田济丰都走出去几十丈了依然还在起效。而且魏伶卿丝毫没有上前补符的意思,依然和田济丰保持着二十丈的距离,看来那张“金身符”还能继续顶一段时间。
    “幸而有田兄在,这次一定可以闯过密道了!”魏伶卿高兴地呼喊。
    前头弯路墙后隐约传来田济丰得意的笑声:“哈哈!能为‘二小姐’效劳,田某甚感荣幸……”
    后面的白水集冷笑不止:“那家伙都忘记此行为何而来了。”
    忽然,魏伶卿尖叫一声:“当心!”紧接着,大量白刃从弯角处袭来。众人忙不迭地翻腾躲避。这就奇怪了,有田济丰挡在前头,根本不会漏过来这么多白刃。再说白刃都是贴着四面石壁来袭的,随着密道转弯,白刃也会转弯,况且之前已经过了好几个弯了,都和直路一样轻松。
    索江涯慌乱之间被白刃削中了肩膀,刮掉了一层皮去,火辣辣的疼。“‘秤砣’老兄!你怎么搞的?”他宏亮的声音仿佛在密道中响起个炸雷,怕是前后几百丈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可偏偏田济丰就好像没听到似的,不予回应。
    秋老心中一沉,连忙追过拐角,前方密道中哪里还有田济丰的身影?他第一个念头是莫非田济丰已经死了?但是周围也没见尸首啊。
    “前面就是尽头了,快走!”魏伶卿从秋老身旁飘然而过。若不是她提醒,秋老还没注意到,远处果真有一扇小门。白刃就是在小门前的壁上冒出来的,只有在白刃出壁的瞬间,才能隐约照出那扇小门。
    那么,田济丰是已经冲出小门去了?那他理应告知大家一声。再说想出密道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魏伶卿在小门前的两壁前停留了片刻,然后在两壁上连点数次,才破除机关打开了小门。一行人接连从小门蹿了出去,总算是逃出密道了。
    没有时间给众人思索田济丰的神秘消失,密道外是一间灯火通明的石室,对着小门的墙上嵌挂着一把铁椅,椅子上正坐着一个人。
    那人体形肥硕,穿着一身耀眼的金色衣服,在宽大的椅子里堆成了一坨肉。他天灵盖顶扎着一根长长的辫子,周围一圈都是光溜溜的。一对倒八字眉,一双吊角眼,一颗蒜头鼻,一张大瓢嘴,嘴上还有两撇细细的卷尾胡。
    “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通过了密道。”大胖子懒洋洋地开口,“欢迎光临我这‘天刃厨房’!”

第七百十二章 剥皮剔骨

    “你就是‘秋’长老?”白水集问大胖子。
    大胖子没有答话,而是打了个响亮的饱嗝,然后把手伸到背后,掏了半天,竟拿出一根油油的鸡腿,堂而皇之地当着众人吃了起来。
    索江涯额上青筋直冒:“你这厮好生无礼!也罢,管你是不是‘秋’长老,都得受死!”他抡起板斧向铁椅劈去。大胖子反应迅速,一拍扶手,椅子立即上升了一大截,板斧劈了个空。
    大胖子居高临下,冷眼俯视着众人:“‘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个道理你们不懂吗?好多年没有人吃过我做的菜了,今日算你们走运,我将向诸位献上我的厨艺,尔等死也能做个饱鬼!”
    “厨、厨艺?”大家面面相觑。
    “废话!我说了,这里是‘天刃厨房’,何谓‘厨房’?自然就是做菜的地方。”大胖子振振有词。
    陶胜均笑道:“感情你原来是‘万宝山庄’的厨子?”
    “错,确切地说,是‘万宝山庄’的前任厨子。”大胖子好像有点儿死脑筋,说话时摇头晃脑的,“没办法,老大不愿吃我做的菜,说是太腥气。嗨,我倒是觉得他太娇气,你们看那野外的兽类,哪一只不是茹毛饮血?你们什么时候听过野兽抱怨食物太腥气?”
    理是歪理,但还挺幽默,魏伶卿与荀芳惠皆是掩嘴轻笑。大家也看出来了,这个“前任厨子”脑袋不太灵光,与他理论无益。不过,这一点似乎可以稍加利用。
    秋老拱手道:“没想到‘秋’长老精通厨艺,老夫佩服。你可知我们是什么人?来此作甚?”
    “他们我都不认识,唯独认识你。呐,因为认识,所以分你个鸡腿吃!”大胖子将啃了一半的鸡腿抛给了秋老,又像变戏法似的,从腰后臃肿的皮肉间掏出一个猪蹄来。
    秋老接住了鸡腿,翻来覆去看了看,又将鸡腿凑到鼻子前闻了闻。那鸡腿显然没有熟透,透过大胖子所啃之处,可以看见白肉里的血丝。
    看见秋老的举动,索江涯哭笑不得地问:“你不会是真想吃吧?”
    秋老没回答,而是问大胖子:“不知‘秋’长老如何认得我?我却是对你毫无印象。”
    “你是‘秋风剑圣’,长年隐居在霏晴派晚飘山的山谷里,派中弟子都叫你‘秋老’,我说得可对?”大胖子瓮声瓮气地问。
    “的确如此。”
    “我本是霏晴派的弟子,不过后来成了宗派的弃徒。所以我认识你,你却不认识我。”
    大胖子的话令所有人大吃一惊。要说名门大宗弃徒,不是什么稀奇事。正所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大宗派里总会收进几个不好好修炼的弟子。可稀奇的是,一个弃徒竟然成为了足以和血骨坛四位主事战成平手的四大长老之一!
    “秋老,贵宗弃徒之时难道不会废其功法修为吗?”索江涯不解。
    “理应如此啊!”秋老也搞不明白。
    大胖子接话道:“那得看是因为什么而被弃。我没别的毛病,就是贪吃了点儿。”
    “所以霏晴派就没有废去你的功法?”魏伶卿接话后瞅了瞅秋老,“要我说霏晴派未免也太小家子气了,即便这家伙再胖,又能吃得了多少?偌大的一个宗派难道还养活不了?”
    “像他这种吃法,还真是养活不了。”秋老冷笑一声,“不仅是霏晴派,恐怕天底下没有任何一个宗派能养活得了他。”
    众人不解秋老此话何意。
    “嗨,其实秋老说得也没错。所以被逐出师门,我一点儿也不遗憾。天大地大,总有容得下我吃喝的地方。师父念在我并无恶意,就没废去我的功法,为的是让我遇见危险尚能自保。”
    秋老问:“于是你就投身‘大三槛’当了匪徒?”
    “没错!辗转多处,还是‘大三槛’容得下我。后来又遇上了老大,老大供我吃喝,还许我做菜,我过得很快活!”大胖子越说越高兴,给人一种非常单纯的感觉。若不是在这“万宝山庄”之中,谁能想到这样一个简单乐观的胖子竟是“秋”长老?
    “真是个丧心病狂的家伙……”秋老攥紧了拳头。
    索江涯简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就是贪嘴嘛,何至于说‘丧心病狂’?”
    “难道你们还没看出来吗?那肉的气味不对!”白水集道。
    “肉?”众人的视线都落在秋老手里那根啃了一半的鸡腿上。
    秋老将鸡腿抛给了索江涯:“你自己看吧。”
    索江涯仔细检查,也像秋老一样凑近鼻子闻了闻,惊得把鸡腿掉在了地上:“这不是鸡肉!好像是……人肉!”
    “而且是小孩的人肉!”秋老满面怒色,“那骨头应是小孩的臂骨,被他伪装成鸡腿骨,骨外的肉也只轻轻烤了表面,里面根本就是生的!”
    荀芳惠连忙捂住胸口,忍不住想吐。大家这时才恍然大悟,所谓的“腥气”是指什么。
    “哈哈哈!”“秋”长老笑了起来,晃了晃手中的“猪蹄”,“如果不喜欢吃手臂,也别扔啊,这里还有小孩的腿肉,味道更好!”
    了解了真相之后,之前他给人的那种单
    纯、乐观之感顿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残暴、血腥。
    “看来用‘丧心病狂’来形容都算是抬举你了!”索江涯吼道,“你在霏晴派就是因为吃人肉才被逐出宗门的吗?你师父居然还私下留手?若是我有这样的徒儿,我非把他大卸八块不可!”
    “哎,别这么说我。” “秋”长老满不在乎,“我在霏晴派时还是挺老实的,不敢这么生吃人肉,我是因为吃了死尸的肉才被弃徒的。”
    “呕……”这下荀芳惠真的压不住了,干呕连连。
    “吃死尸肉就不是生吃人肉了吗?难道你还想直接啃活人不成?”索江涯怒极,“秋老,你回霏晴派后可得好好查一查当年这家伙的师父是谁,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人!”
    “我说我下山时误将一块人尸认作猪肉,所以才吃了两口。师父也挺无奈的,已经将我逐出宗派,你们就莫要为难他了嘛。再说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早就穿肠而过、化成粪土了,上哪儿查去?”
    “你……你把你师父给吃了?”白水集大惊。
    “师父那么疼我,我又不忍与他分离,这样不是挺好?宗派里以为他是下山办事时为宗派而殒身,还为他举行了丧葬仪式。在我这儿他已然化成了我身上的肉,我们师徒二人永不分开,多好!” “秋”长老面不改色地胡言乱语。
    索江涯气得将两柄板斧碰得“嘭嘭”作响:“这种疯子,剁成肉酱都不为过!”
    “对了,我这确实有肉酱。”“秋”长老从铁椅上一跃而下,落地时惊天动地,“本以为你们都会在快刀密道中被切成肉丁,没想到居然冒出来一个那么硬的家伙……正好,给你们做道好菜,免得你们空腹上路!”说着,他在某处跺了一脚,众人身后的墙壁拱出来一块,旋转过来,原来墙后连着一张石桌,桌上放着一个大盆,盆中盛满了血淋淋的皮肉。
    荀芳惠尖叫一声,扑在白水集怀里。
    “那……难道是田济丰?”魏伶卿花容失色。
    白水集抬起鼻子仔细嗅了嗅,然后安慰道:“莫怕,这盆倒是真真正正的猪肉。”
    “这死胖子竟敢戏弄我们!”索江涯把板斧抡得如风车一般,向“秋”长老砍去。
    “秋”长老虽然极胖,但身形却很灵巧,在石室四面墙壁上来回蹿跃,边躲边说:“我是说因为那个家伙,你们才活着进入了‘天刃厨房’,我才正好可以给你们做菜。何来戏弄一说?”
    索江涯怒吼:“你逃什么,跟我打啊!”
    “你们难道不想吃我做的菜?”
    荀芳惠忍不住啐道:“鬼才想吃呢!”
    “这个简单,我把你们变成‘鬼’不就行了?你们的肉身也别浪费了,干脆把你们都做成菜,留给想吃的人吃吧!”“秋”长老又跳回了铁椅上,铁椅背后的墙面突然翻转,将“秋”长老连人带椅藏在了后面。
    索江涯追砍过去,斧头劈在墙上火星四射,震得他两臂发麻,先前受伤的虎口再次开裂。
    “不好!”魏伶卿飞身上前,可石墙上连道缝隙都看不见,完全不似有机关的样子。
    这时,背后墙壁发出响声,带着石桌的那块墙壁也旋转回去,众人趋之不及,索江涯只来得及掷过去一把板斧。斧头精准地卡住了墙缝,不料墙壁旋转的力量出人意料得大,旋转之势丝毫不止,竟硬生生将斧柄夹成两段。
    “哐当”一声,墙壁旋停,又变成不见缝隙的一整面。房内灯火同时熄灭,漆黑一片。
    “不会又来‘化骨火炉’那一套吧?”索江涯道。
    陶胜均却说:“这回‘炉’里可没有长老了,只剩我们几个。‘二小姐’,你快点儿想想办法呀!”
    “我已经在想了!”魏伶卿摸着墙壁走了一圈,叹道,“没发现机关。看来‘秋’长老的阵法水平在我之上……”
    “他那个傻乎乎的样子岂会什么阵法?一定是‘集宝盆’所制。”白水集道。
    “让我好好考虑考虑,把你们做成什么菜好呢?”“秋”长老的声音在石室中回荡,但却辨认不出是从何处传来的,“大汉筋肉结实,可以煮后用酱腌一腌,切成肉片,一定很有嚼头!”“大汉”,应该说的是索江涯。
    “小伙子的肉软硬适中,可以剁成排骨。”这句说的是白水集。
    白水集回了一句:“噎不死你!”
    “老头儿的肉肯定又干又柴,倒是一把老骨头还有点用,能炖汤。”
    秋老闻言摇了摇头。
    “剩下那个男的有点胖,估计肉腻得慌,要不就用来熬油吧!”
    陶胜均啼笑皆非:“居然还有脸说我胖!”
    “两位姑娘细皮嫩肉,味道肯定香甜可口,可以做成肉馅包子。”
    “呸!”魏伶卿和荀芳惠齐齐啐了一声。
    “就这么决定了!第一步,扒皮!”“秋”长老话音刚落,天花板上突然落下一道寒光。这道白刃可远比密道里那些要大得多,若非众人躲避及时,后果不堪设想。
    “我倒要看看你们能躲我多少招‘扒皮刃’!”
    接着,石室六个方向都有
    白刃袭来,每一道都足有五尺来长,六人左右腾挪、上下翻飞,无奈地方实在太小,彼此阻碍,幸而魏伶卿趁着碰撞之机给每个人都贴上了金身符。符咒果然功效极佳,被大白刃击中也不痛不痒。只是白刃太过密集,魏伶卿不得不在符咒失效之前及时续贴,长此下去符咒终有耗光之时。
    “扒皮刃”果然“扒皮”,四面墙壁飞出的白刃不是削向额头,就是扫向脚踝。从天花板和地面飞出的白刃则似是长了眼睛,专门切向前胸、后背和身侧。即便是身体横摆在空中,白刃也是擦身而过,若没有金身符,怕真是要被削去一层皮肉。
    在“扒皮刃”开始的一刻,白水集在荀芳惠耳边说了几个几不可闻的字:“贴近‘二小姐’!”
    荀芳惠按他所说,不离魏伶卿左右,发现果然有益处:魏伶卿每次都是先给她续上金身符。
    白水集曾试着用青龙戟挑拨白刃,可惜耗费的力气与功力太大,得不偿失。
    金身符越用越少,好在“扒皮刃”最终在符咒耗光之前停止了。石室中响起了“秋”长老沉重地喘息声:“第二步,断筋刃!”
    白刃发生了变化,缩小成一个光圈,有点像是白玉镯子,在空中四下乱飞。“断筋刃”的速度比“扒皮刃”慢了许多,并不难躲。白水集也尝试戟挑白环,很容易就拨开了。这“断筋刃”分明排在“扒皮刃”之后,威力怎么会这么小?魏伶卿干脆连金身符都不贴了。
    很快,众人就发觉了“断筋刃”真正的厉害之处——纠缠。“断筋刃”并不像“扒皮刃”那样从一面石壁飞出,又没入对面的石壁,且不计其数,而是总共就那么几十个,碰到墙壁就会弹回石室中央,两刃若是在空中碰上,也会两下弹开,如此就给众高手预判圆刃轨迹造成了极大的困难。此外,圆刃的飞行轨迹也不是直来直去的,竟会在空中转弯。不愧是“断筋刃”,圆刃总是袭向手筋和脚筋,去而复返,纠缠不休,使得众人不胜其烦。
    看来金身符还是不能省,否则一旦被圆刃割伤,就是废去一肢,两肢被废,就等于少了一人。六道金身符用掉之后,魏伶卿无奈地提醒众人:“符用完了!”
    “无妨!”索江涯在“秋”长老消失的那堵墙前停了下来,深扎马步,俯身垂首,两手撑膝,全然不顾圆刃击得他身上金光直冒。石室中充满了他低沉而匀实的喘息声,一张一弛之间,仿佛整间石室都在随着他呼吸的韵律颤动。他这是在干什么?
    忽而,喘息声戛然而止,索江涯一把抄起脚旁的板斧,双手握柄抡圆了一大圈,狠狠一斧劈在了墙上。
    “轰”的一声,石室中像是发生了一场地震,晃动了许久才停下来,连空中那些“断筋刃”都被这一斧头给震落在地,消失了。
    “这里和密道入口的那间房屋不同。‘秋’长老需要隔墙发动功力,所以墙上必然没有阵法禁制。”索江涯的声音宏亮而又威严,“也就是说,石室的墙也只是稍硬一些而已,只要攻击力足够,就一定能破开!”说完,他旋身又是一斧,石屑飞溅,墙上果然裂开一条缝。
    “你竟敢毁我的厨房!”“秋”长老也生气了,“第三步,剔骨刃!”
    随着话音,天花板上接连落下数道锋利的铁闸,将众人隔开。索江涯、陶胜均被单独隔开,白水集与荀芳惠被隔在一起,魏伶卿与秋老被隔在一起。
    铁闸浑然一块,与墙面、地面严丝合缝。紧接着,墙面与铁闸上接连不断地冒出许多尖刺,每根刺都有拇指粗细,两尺来长,果真像是要“剔骨”似的朝着每一个人扎去。
    现在金身符仍在起效,必须在失效之前找到对策。
    “当”的一声,索江涯发现身后的铁闸板凸起了一小块,板后响起了秋老沉闷的声音:“‘怒’首座,你我合力攻击此处,破闸要紧!”
    索江涯手起斧落,将那凸起又劈了回去,秋老那边也没停,两人合力攻击了好几次,居然还没击破铁闸。
    “不许再毁我厨房!” “秋”长老大怒,“秋老,别看咱俩名号相似,又勉强算是同宗,可我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别说,还真是,“‘秋’长老”只比“秋老”多一个“长”字。
    “第四步,剁肉刃!”也许是担心铁闸板被破开,“秋”长老这一步跟得很快。每一道隔断内,都有无数白刃从头顶呼啸而下,劈头盖脸地袭来。
    索江涯发觉闸板另外一边的秋老没了动静,心想劈破闸板依然无法摆脱困境,于是急忙转身再次开始以斧劈墙。
    长青寺门人最擅长的就是心法,索江涯修炼的正是与其功法相匹配的刚猛型心法,此类心法会对力量形成增益。在之前的劈墙过程中,他的《摧天心法》已经进入了第二层,这时提入了第三层,只见他上身肌肉鼓胀,双臂隐隐散发着红光——此乃臂力大幅增长的标志。
    索江涯大吼一声,这一斧头竟嵌入了墙中,再往外用力拔出,裂缝已扩大并延伸了不少。《摧天心法》依然未到极限,提入第四层后,索江涯整个人似乎都膨胀了一圈,有如降魔罗汉,好似镇煞金刚,大斧横挥,墙壁轰然坍塌,石室终于破开了!

第七百十三章 真假天师

    “怒”首座索江涯催动心法,奋起神威,竟将石室坚硬的墙壁给劈塌了。墙后面还是一间石室,尘埃落定后,“秋”长老正拿着人肉“猪蹄”呆立在他面前。
    索江涯直接当头一斧劈下,“秋”长老灵巧地向后翻了个跟头,臃肿的身躯只骨碌了一圈就退到墙根。他气得甩了“猪蹄”,抄起身旁靠在墙上的一柄九环牛头巨刀,口中嚷嚷道:“该死的家伙,竟然毁了我的厨房!把你做成菜太便宜你了,直接剁碎了喂狗!”
    那柄巨刀着实可怕,长在一丈以上,刀身最宽处足有两尺,刀背厚如小臂,九个铜环有指头粗细,每个环上都串着一颗骷髅。索江涯粗略一瞥,可以辨认出其中有兽骨骷髅、鸟骨骷髅,最后一个环上串的是人骨骷髅。巨刀没有刀锋,顶端是平的,有点像一把大了好多倍的菜刀。吞口是个牛头,向刀身两侧分别伸出一根弯曲的金属牛角。刀柄又粗又长,“秋”长老双手握着刀柄,扬起巨刀下斩。在下落的过程中,刀尖甚至触到了天花板,擦出一道火花,带着沉重的风啸,向索江涯天灵盖落去。
    索江涯十分确定,若是挨了这一刀,哪怕是铜头铁骨也得裂成两半。避开之后,巨刀下落之势未停,重重地击中了地面,这一下比方才破墙时的震动还要剧烈,地面瞬间裂开一条深沟,澎湃的气浪从刀身迸发,刀顶飞出一道可见的气波,直冲铁闸而去,“轰隆”一声,索江涯与秋老合击了数次都没能破开的闸板,竟被气波冲破一个大洞。闸板后面的魏伶卿赶紧钻了过来。
    “秋”长老劈了一刀之后就一直俯身喘着粗气,看来尽管此招威力惊人,对功力的消耗却很大。
    “剑圣呢?”索江涯迟迟不见秋老钻过来,焦急地问道。
    “和‘铁秤砣’一样,突然消失了!”魏伶卿道,“刚才一片漆黑,我也没察觉他是如何消失的!”
    “他们都下锅了!”“秋”长老再次扬起了巨刀。招式太慢,很容易躲。
    “借他的招破开闸板!”魏伶卿喊道。
    索江涯愣了一下,他确实有这个打算,可是当着“秋”长老的面说出来,人家还能上当吗?
    出人意料的是,傻乎乎的“秋”长老还真上当了。魏伶卿退向第二道闸板,他竟举着巨刀追近了几步,又是重重一刀落下,第二层闸板也破了,白水集化作一道白光蹿了出来,挥戟削向“秋”长老的面门:“还我媳妇!”看来,荀芳惠也和秋老一样神秘消失了。
    “秋”长老抬起刀柄阻挡,此时小半刀身还嵌在地缝之中。青龙戟击中吞口牛角,铿然有声,震得白水集胳膊酸麻,巨刀却只是略歪了一下而已。
    白水集翻转戟身,锋利的小刃切断了“秋”长老的左手小指。“秋”长老仿佛没有痛觉似的,反而捡起地上的断指,也不顾指上的血迹与灰尘,直接送入口中,“咯吱咯吱”地嚼了起来,边嚼边道:“我都说了,他们已经下锅了。你切断我一根手指,必须得还给我一根!”“秋”长老举起巨刀,不停地左右横挥,逼得白水集无法近身,然后缓步走到房间当中,借着抡刀的势旋转身躯。巨刀一圈一圈扫过,上下浮动,将三人分别逼到了角落里。
    索江涯退到最后一块闸板前。这块闸板后本只有陶胜均一人,索江涯不知道他是否也消失了,遂喊道:“葫芦,你怎么样?”
    闸板后传来陶胜均的声音:“金身符失效,快顶不住了!”
    “就等着被剔骨、剁肉吧!”“秋”长老好像直到这会儿才反应过来,不再使用那一招重斩。
    “想得美!”白水集一跃而起,轻点巨刀刀面,然后瞅准时机飞身一脚踹在“秋”长老的腰上。好一身肥肉!白水集感觉像是蹬进了一团稀泥,不仅没发上力,还把脚都陷进去了。
    “秋”长老一把抓住他的脚踝,稍稍翻起刀刃,把他向刀刃掼去。白水集连忙用戟柄精准地撑在刃上,止住下落之势,然后将戟尖摆向“秋”长老的手。
    “秋”长老之前吃了亏,可不想再被削断手指,立即撒手把白水集甩了出去。
    白水集正好落在魏伶卿身旁。魏伶卿抬起手,指缝间夹了一张符咒,正要往他身上贴,白水集却握住了她的手腕:“贴一张就少一张,你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这不是金身符,而是迅疾符!”魏伶卿急道,“可以提升身法速度的,我这儿还有不少!”
    “你看我的身法速度还需要提升吗?”白水集还是“自负”地拒绝了魏伶卿的好意,“我缠住他,‘怒’首座赶紧救人!”
    要救人就得破开闸板。索江涯趁着白水集把“秋”长老引走期间,将《摧天心法》提升到了第五层,他上身的肌肉已经撑裂了衣服,脖子和脸颊上布满了鼓胀的青筋,脸色通红,眼中都是血丝。到了这个阶段,力量已经增强了数倍,但是相应的,身体也接近了能够承受的强度极限。他奋力一斧劈向闸板,“咣”的一声震耳欲聋,闸板上多了个坑,却仍未破开。
    “那是老大从深海采集的韧铁矿并且亲自铸炼出来的,除
    了我和老大之外,没有人能破开闸板!”身后传来“秋”长老得意的声音。
    “还没到最后呢!”索江涯放下斧头,双臂聚于面前,把脸埋进臂弯之中,大声咆哮着,脖子上的青筋迅速“蔓延”至全身,每一根青筋似乎都在轻微跳动。“《摧天心法》,第六层!”他喉间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双目暴突,似要夺眶而出,身形膨胀得吓人,仿佛下一刻就会炸裂开来似的。魏伶卿见状,立即在他背后贴了三张符。
    第六层心法对于力量的加成是惊人的,索江涯抄起板斧,只用了一下,就将闸板劈了个四分五裂,陶胜均得救了。
    那边“秋”长老惊得瞠目结舌。
    “怎么样?你不是说没有人能破开吗?”索江涯将板斧扛在肩上。
    “你这个怪物……”“秋”长老此言也不知道是不是称赞,“你劈坏了我的厨房,还劈坏了老大辛苦铸炼的闸板,老大该责骂我了!”
    “哼哼,不用担心,过一阵子他也会和你一起下黄泉!”
    “滚开!”“秋”长老一刀逼退了白水集,伸手指着索江涯,“你敢不敢跟我单打独斗,比一比谁的力气更大!”他居然还不服气。
    “有何不敢?”索江涯道,“不过你得先让他们三个离开!”
    “好说!”“秋”长老居然痛快地答应了,“反正‘冬’那家伙还在后面等着,他们肯定过不了那一关!”说完,他不知用何法触动了机关,身后墙壁上翻转出一扇暗门,门后不远就是向上的阶梯,可以看见外面的亮光。
    魏伶卿一边警惕着,一边慢慢挪到门边,突然加速钻进了暗门。“秋”长老果然没有阻拦。
    “你们先行一步,我灭了他就赶上来!”索江涯对陶胜均和白水集道。
    白水集对“秋”长老怒目而视:“慢着!不把媳妇和大哥交出来,我是不会走的!”
    “我都说了两遍了,他们已经下锅了,不在我这儿,你这人怎么听不懂话呢?”“秋”长老还是那句古怪的回答。
    陶胜均凑近白水集,小声道:“听此言之意,‘下锅’似乎不是我们所想的意思。在此过多纠缠无益,等见到‘集宝盆’,相信一切都会明了。”
    白水集冷哼一声,也从暗门出去了。
    “‘怒’,千万别到第七层!”临走前,陶胜均叮嘱了一声。
    暗门在他身后合上了,陶胜均快步走出了地道。外面是一座小院,一条小路穿到院外,延伸至远处的昏暗之中。
    “春”、“夏”、“秋”三关之后,应该只剩下“冬”这最后一关了。不论是留在“**花海”的窦远川,还是留在“化骨火炉”的温泽恺,亦或是退出了“快刀密道”的丰启桓,都没再追上来。事到如今,只剩下三个人了。
    “‘冬’长老排在最后,实力应该也是四位长老之中最强的一个。我觉得还是先在这里休息一下为好,恢复一下体力与功力。”白水集提议道。
    魏伶卿不安地回头看着地道出口:“可是,万一‘怒’首座敌不过‘秋’长老……”
    “‘怒’的《摧天心法》已经升入第六层了,没那么容易败的。”陶胜均道,“不过,也别指望他能赶上支援了。”
    “长青寺以心法著长,今日一见,果然大开眼界。不过‘喜’首座为何没有施展心法?还有之前退出密道的‘惧’首座也是。”魏伶卿不解。
    陶胜均解释道:“越是高深的心法,对躯体以及功力的损耗也就越大。刚才你们也看见了,‘怒’的心法每催升一层,身体所承受的负荷也是成倍增长。所以我说‘怒’不管是赢是输,都不可能再战了。心法对我们来说,不仅是战时的助力,也是生死关头搏命的手段。在密道中不是时机,‘惧’不使用高深心法理所当然。刚才‘怒’已经催动心法,我也就不必这么做了,毕竟‘秋’长老并非是此行最后一个对手。”
    魏伶卿点点头:“原来如此,难怪‘哀’首座一直没有追上来呢,想必是催动心法与‘夏’长老决一死战了。”
    白水集摸着下巴:“咦?奇怪了,与‘二小姐’相遇时我们已经过了两关,‘二小姐’如何知道‘哀’首座是留在‘夏’长老那一关的?”
    “哦,是在‘快刀密道’时,‘铁秤砣’田道友告诉我的。”魏伶卿解释了一句,然后转移话题,“对了,方才白公子为何要拒绝我为你贴符咒?莫非是嫌弃伶卿符术不精?”
    白水集笑了:“岂敢!‘二小姐’制符之术天下闻名,单看那‘金身符’持续时间之久就可见一斑。”
    “那你不许再拒绝我贴符了!”魏伶卿埋怨道,“即便白公子实力再高,我的符咒也可以起锦上添花之效。再者说,剩下的符咒该如何使用,我心里有数。为了闯关顺利,我们务必要齐心协力才是。”
    “‘二小姐’教训得是,是我太自负了。”白水集冲魏伶卿伸出手来。
    魏伶卿妩媚地一笑:“哪里,白公子实力高强,确实有自傲的资本,若不是你已经娶妻,我……嘻嘻,
    明人不消细说。”她也向白水集伸出了纤纤玉手。
    要说魏伶卿还真是一点儿都不扭捏,竟然大大方方地向白水集献媚,完全不在意旁边还有个陶胜均。
    白水集握住了魏伶卿的手,突然一把将其揽进怀里,笑道:“现在相识也不晚呀!”
    魏伶卿先是一惊,随后娇嗔道:“哪里不晚?
    郎君玉树临风,
    娇妻燕语莺声。
    可惜相见恨晚,
    他人捷足先登。”
    说到最后,魏伶卿想要推开白水集。
    白水集却搂得更紧了:“‘二小姐’真是好文采,出口成诗。那我也回赠一首:
    可惜情不逢时,
    只恨相遇太迟。
    区区美人诡计,
    果真当我不知?”他猛然勒住魏伶卿的脖子与另外一只胳膊,厉声喝问,“说!你到底是谁?”
    魏伶卿大惊失色:“我就是‘四圣天师’魏伶卿啊,白公子何出此言?”
    “别再装了,你根本不是魏伶卿!”
    陶胜均问:“莫非白道友以前就认识魏伶卿?”。
    “不认识,但却认得。”白水集冷笑,“当初在太玄洲煌明城,虽然由于眼盲之故,我未曾亲眼看见魏伶卿,可是却记得她身上的气息,此人的气息分明与她不同!”
    陶胜均未被说服:“闻香识人?这未免也太……”
    “白公子,姑娘家更换脂粉种类是常有的事,何至于以此断定我是个冒充者?”魏伶卿辩解道,“不知你是否听过声音,我此时的声音与彼时可有不同?”
    “相貌、声音都能模仿,不足为信!”
    “好,就算是这样,那功法呢?符技呢?这些也能模仿?”
    白水集咧嘴轻笑:“我承认你是个高手,而且精通制符之术,但你不是魏伶卿。我刚才所说的气息也不是指脂粉气味,而是化丹的气息!魏伶卿所化的妖灵宝珠来自猿类妖族,而你所化的却是狐类妖族的妖灵宝珠!你自以为天衣无缝的混进了我们的队伍,殊不知我早已识破,只是不说罢了。”
    “白道友,你居然能嗅出化丹的种类?”陶胜均半信半疑,“鼻子可以灵到这种程度?”
    “不是靠鼻子闻,而是感应出来的。如若不信,呵,你化的丹来自蟒类妖族,可对?”
    “这……”陶胜均不知该如何回答。修真之人不一定都是通过亲手杀死妖族来获取妖灵宝珠的,也有买来的,这种情况下自然不知道妖灵宝珠来自何种妖族。
    “之前在隔断内,你究竟把大哥怎么了?大哥还有我媳妇他们如今到底在何处?快说!”白水集以青龙戟尖对着“魏伶卿”的喉咙。
    “想杀就杀便是!枉我之前与你们同舟共济!”“魏伶卿”干脆把眼一闭。
    “别以为我不敢杀你!”戟刃戳进“魏伶卿”的脖子一点,鲜血冒出,顺着脖子淌落。
    陶胜均连忙上前端开青龙戟,劝道:“白道友,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还是别太武断了,免得冤枉了她。退一步说,就算她不是魏伶卿,难道你忘记她的功劳了吗?若不是她的符咒,恐怕我们走出那‘快刀密道’都难,如何能来到这里?”
    “证据?我有的是!在密道里她只给‘秤砣’一个人贴了符,可结果如何呢?‘秤砣’此时又在哪里?这就是你所谓的‘功劳’?”
    陶胜均松开了手,哑口无言。
    白水集继续罗列:“此人出现时,虽然看起来受了伤,但身上的血却是鸡血的气味!还有,她刚才说是‘秤砣’在密道里告诉了她前两关的情形,这更是现编的假话!她二人在密道里说的话,我一字不落全都听进了耳朵,‘秤砣’压根就没提起前两关的事!”
    “可是,这也无法证明她不是魏伶卿啊!”
    “身份并不重要,关键是她究竟是敌是友!她明明在第三关之前才出现,为何会知道前两关的事?很简单,她一直在监视着我们,也就是说,她和‘集宝盆’是一伙的!刚才在‘天刃厨房’,她喊了一声:‘借他的招破开闸板!’看似是提醒‘怒’首座,实则是在给‘秋’长老暗下命令,否则‘秋’长老为何会乖乖按她说的做?”
    “魏伶卿”连忙辩解:“冤枉!闸板破开之后得救的人不正是你吗?”
    “是,但我那是第二道闸板,如果‘秋’长老只破开第一道闸板,单单放你一个人出来,岂不是让人怀疑?还记得‘秋’长老说过的话吗?‘除了我和老大之外,没有人能破开闸板!’这话表明他分明知道自己那一招重劈能够破开闸板,却依然施展了两次,我想他还没傻到这种程度吧?第一次,是要放你出来;第二次,则是听了你的命令。而你之所以让他再劈一刀,就是为了不让我们起疑!”
    “真是这样吗?”陶胜均还是觉得有点牵强。
    “无妨,就算此事只有天知、地知、她知、我知,但只要我知,她就休想得逞!”白水集将青龙戟尖对着“魏伶卿”的喉咙戳了下去。

第七百十四章 学海银狐

    “铿”的一声,“魏伶卿”身上迸发出耀眼金光,白水集这戳喉一戟,被金身符所挡。“魏伶卿”趁着白水集手劲略松,右手指尖捻出一张符咒,翻掌向他腹部拍去。
    与符咒高手对决时,最忌讳的就是距离太近。幸而白水集早有防备,松开胳膊瞬间闪身到一丈开外。
    “魏伶卿”站起身来,冷冷地注视着白水集。
    “你果真不是魏伶卿!”陶胜均这时才完全相信了白水集,手持蛇矛,摆开了架势。
    “魏伶卿”有金身符护体,暂时不惧两人合攻。“没有想到,你竟然是个妖族,是我失算了。”她的声音变了,完全不似先前那般悦耳。
    “妖族?”陶胜均又吃了一惊,不由得斜目看了白水集一眼。
    “不是妖族,如何能感觉出妖灵宝珠的气息?”“魏伶卿”极快地晃了下脑袋,面容也变了:脸型削瘦,颧骨凸出,浓眉细目,谈不上多漂亮。
    “我媳妇和大哥呢?”白水集又一次喝问。至于此女子的身份,他估计问了也得不到回答。
    “若你有本事闯过最后一关,自然可以见到他们。”女子一跃跳上墙头,看来她并不受法阵影响。
    这时,地道中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地面也为之颤动。
    陶胜均回首,神情复杂:“糟了,‘怒’还是把《摧天心法》提至第七层了!”
    “嚯嚯嚯……”女子往远处飞掠而去,巨洞之中回荡着她怪异的大笑声,“只剩下你们两个了,我看你们如何能破关!”
    白水集与陶胜均对视了一眼。
    “多亏白兄机警,识破了她的伪装。”陶胜均道,“真是出乎意料,连此人都被‘集宝盆’给网罗于麾下。”
    白水集眉毛一掀:“怎么?‘喜’首座认得她?”
    “《清微榜》上有一个人,以易容、善变著称。没有人知道她的真实姓名,连出榜的宝应门都不知道,只给她起了一个称号——‘雪海银狐’,取其‘善于在雪中隐匿身形’之意。因为此人极少在江湖上露面,或者说她一直是以不同的面容隐藏着真实身份,所以曾经有不少人质疑过,《清微榜》上排名第二十七位的‘雪海银狐’究竟是否确有其人,但宝应门每次更榜,都从未将此人排出榜外。刚才那女子不仅易容成魏伶卿,甚至连魏伶卿的过往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故与我等初遇寒暄时才不露半点儿破绽。我想普天之下,能将易容术发挥得如此淋漓尽致之人,除却‘雪海银狐’之外,应该不再有第二个了。”顿了一顿,他又道,“不过我倒是刚刚才知道,她的制符之术居然也如此高超,恐不在魏伶卿之下。若是宝应门知道此事,估计会将她的排名再往上提几位。”
    白水集笑了笑:“她现在排第二十七位,长青寺掌门马凤烟排在第二十六位,再往上提,势必要超过马掌门。如此说来,你是觉得她比你家掌门还要厉害?”
    “我家掌门何尝不是个无视虚名之人?说起来,《清微榜》的排名只可参考而已。就说此次万宝山庄之行,已经现身的三位长老所展示出的实力,哪一个不够上榜?”
    “唔……你们四位首座也不差。虽然几位同伴都没有追上来,但那几位长老同样没有追上来,可见应是打了个平分秋色。”白水集称赞道。
    陶胜均苦笑:“怕是两败俱伤。”
    “听说在‘大三槛’,‘春’、‘夏’、‘秋’、‘冬’四长老不占地利之便,都能和血骨坛东、南、西、北四大主事打个平手,此番四个长老更加厉害,即便是两败俱伤,相信此行之后,长青寺‘喜’、‘怒’、‘哀’、‘惧’四大首座的英名也将威震天下。”
    陶胜均慨叹:“浮名虚誉,过眼云烟而已。我只希望大家都平安无事。”
    “那现在要不要回去助‘怒’首座一臂之力?”
    陶胜均摇了摇头:“《摧天心法》是‘怒’的绝技,上到第七层之后,其威天下无人能及。若‘秋’长老是个精于算计之辈,尚且有忧,但那家伙明显是个没有头脑的直肠戆士,跟七层心法的‘怒’角力拼命,绝对不会有好下场的。眼下还有强敌拦路,你我二人耽误不得。”
    白水集忽然想起陶胜均在离开石室之前对索江涯的叮嘱,遂问道:“第七层《摧天心法》是不是对‘怒’首座有何危害?”
    “此心法乃是由古时高人所创,总共有九层,正应‘九重天’一说,故名《摧天》。可是随着天地之气渐趋稀薄,已经没人能修炼至第九层了。据掌门所说,在修真新时期之前的那个年代,将此心法修炼到最高的人也只达到了第四层而已,连总层数的一半都不到。如今‘怒’长老专修此门心法,上到第七层已是极限,在心法高层维持的时间越长,对身体的伤害也就越大,结束运功之后,功力也有可能倒退。第七层……怕是连五脏六腑都要受损,恢复起来可就难了。”
    白水集叹了口气:“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也是个‘不成功便成仁’的搏命之举。相信马掌门被救出之后,一定不会忘记四大首座的生死之功。”
    陶胜均怔了一下:“白兄如何知道的?”
    “呵,能让四大首座如此
    舍生忘死勇闯万宝山庄,除却马掌门之外,我想不到其他原因。至于‘惩奸除恶’一说,我打一开始就不相信。”
    “‘集宝盆’抓了马掌门,我们此行的目的和你们一样,是来救人的。”陶胜均终于说了实话,“因为掌门被抓有损我长青寺声誉,所以之前不曾如实相告,还望见谅。”
    白水集点点头:“可是‘集宝盆’这是要干什么?抓唐云希也就罢了,马掌门可是有宗派势力的人。他如此树敌,意义何在?”
    “他抓人而不杀,反而摆开阵势等援兵来闯,相信最终见到他时,一切就都明了了。白兄,我们走!”
    一番短暂的对话,让白水集陷入了深思。他虽然有时行事鲁莽,但却不笨。在两位义兄和妻子都等待营救的情况下,他提醒自己务必要考虑清楚所有细节再做出行动。
    显然,“集宝盆”以前与唐云希、马凤烟并没有什么过节,也许这就是抓而不杀的原因之一?既然不是图命,那是图什么呢?而且“集宝盆”安排四大长老把守山庄,似乎事前就意料到会有高手前来相救,既然如此,他何不将被抓之人转移到无人知晓的地方?
    还有,那个“雪海银狐”也非常奇怪,若是她不出现,众人依然得闯过“快刀密道”,没有金身符相助,恐怕受的伤会更重。在“天刃厨房”里也是,不管是何人在背地里耍手段,既然能让秋老、荀芳惠突然消失,自然也能把“雪海银狐”给弄出去,剩下的三人除了索江涯之外,白水集与陶胜均破开闸板都难,即便索江涯催动高层次心法可以破板救人,可‘秋’长老又岂会坐视不理?
    最后一点,连秋老这等高手都逃不过那“突然消失”的手段,为何不对所有人如法炮制?为何留下白水集和陶胜均继续闯关?
    谜点太多,无从着手。不过白水集唯独能够确定一件事:“集宝盆”是想让他们闯过“春”、“夏”、“秋”、“冬”四关,也就是说,与“冬”长老必有一战。
    “好吧!据‘夏’长老所言,‘冬’长老应是个会使冻气的高手,今日就让我好好会一会他!”白水集心道,脚下大步流星。
    两人沿着小路出了院子,立即感受到一股阴冷的寒气,路旁的泥地上覆着一层淡淡的白霜。随着两人向巨洞中越走越深,光线越来越暗,白霜也越来越厚,脚下的路完全笼罩在冰雾之中,两人只感觉每一次落脚,都有一股寒冷从脚底渗入,沿着脉络往上游走。
    “寒气逼人。怪不得‘夏’长老说,可与他极热功力对抗的,唯有‘冬’长老。”陶胜均似是称赞。
    白水集可是个在太阴之水里泡了好几百年的“老妖”,对这等寒气自然不屑一顾:“若是法阵所设,还则罢了;若是‘冬’长老刻意而为,我只能说他不太精明。冻气一直覆盖到刚才小院的门口,这么大的范围,要浪费多少功力?难道就为了震慑我们么?”
    陶胜均想想也是:“多半是法阵之效吧。”
    小路前方被凸出的岩壁所挡,岩壁后露过来幽幽的蓝白之光。
    “就在前头!”白水集加快了步伐。拐过弯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宽阔的冰台,那幽蓝之光正是从冰台下方的寒潭中发出来的。
    身后的陶胜均道:“看来白兄猜错了,寒气竟是环境使然。没想到在岩洞深处,竟然有这等天然冰潭。”
    路到了冰潭前就断了,冰潭后方就是发白的洞壁,两侧也没有其他出路。可是,“冬”长老又在哪儿呢?
    “冰里有人!”白水集眼力非凡,在幽暗的光线下依然一眼就看见冰台之中那个发黑的影子。
    “好像是个孩子!”陶胜均惊呼一声,拿出蛇矛走到冰台中央一通猛戳,可冰面依然光滑如镜,连一丝印痕都没留下。
    “此冰并非凡冰!”陶胜均扭头看了看白水集。
    白水集一直在仔细观察冰下那团黑影,在陶胜均戳冰的过程中,黑影一动也不动。而且在更深处的冰层中,似乎还有另外几个黑影,这些人都是被‘冬’长老给掳来的吗?
    “你让开。”白水集将双掌附在冰台上,闭上双眼,催动功力,掌下白光夺目。随着一阵“嘎啦嘎啦”的碎冰声,陶胜均清楚地看到两根冰锥正从白水集掌下向冰台中不断地延伸,裂纹随之扩散至整个冰面,冰台中也有裂纹在向四周放射。
    “且慢!”陶胜均忽然攥住了白水集的手腕,他的整条胳膊立即覆结了厚厚一层冰,“不可再继续了,万一那孩子已被冻实,会随着冰台一起碎裂的。”他说的有理。
    白水集收了手,跃上了冰台,试图用青龙戟挑开已有裂纹的冰块。可是,冰台依然粘结得十分牢固,并且裂纹正在缓缓地消失。
    陶胜均在台边磕碎了胳膊上的冰层:“让我来。”他拿出了于路上吟唱《禅定法经》时使用的钹。
    白水集不解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陶胜均俯身将耳朵附在冰面上,然后开始击钹。一声声钹响音色由低到高,白水集明白了,这是在试音。在“夏”长老的“化骨火炉”中时,陶胜均和丰启桓就是用这个方法找到了可以激发阵法宝石震荡的音色,才得以摧毁。
    现在只有陶
    胜均一个人故技重施,所以稍微麻烦一些,先试音高,再试声响。由于冰台包着人的那片区域与其他区域的震荡点必然不同,若是先试声响的话,万一凑巧正好赶上裹人区域的震荡点,那也就把冻实的人给震碎了。
    许久之后,陶胜均找到了震荡点,运转功力击钹,“嚓”!震人心魄的钹响之后,冰台骤然生满了裂纹,他抓紧时机,用脚尖轻轻一踢,冰台轰然碎裂,冰块纷落,冰晶溅射,冰尘飞扬,冰雾弥漫。
    白水集眼疾身快,冒着冰块打砸冲入潭中,将那块未碎的冰坨捞了出来。
    冰坨中果然裹着一个少年,看模样也就十岁左右,但头发却是洁白如雪,身穿一身白衣,在冰中盘腿而坐,双眼紧闭,神态从容。
    至于冰潭深处那几个黑影,白水集捞取冰坨时已经看清楚了,原来冰台下面还有一层更厚的冰,陶胜均只震碎了上面这层。
    “好个俊俏的美少年!”陶胜均赞叹道,“剩下这点薄冰就好办了,用功力催融就行。”
    “等一下!”白水集要阻止却来不及了,陶胜均稍一运功,冰壳就化成了白雾。
    陶胜均诧异地看了看手掌:“这……我还没怎么运功呢!”
    “是他自己催融了冰壳。”白水集神情严肃,“他就是‘冬’长老!”
    少年端坐在原地,眼睛依旧没有睁开,一动也不动。
    “不会吧?这么个少年怎么会是‘冬’长老?”陶胜均不敢相信。
    “试试便知!”白水集竟然直接一戟戳向少年额头正中,吓了陶胜均一大跳,尚未确定少年的身份,此举太莽撞了。
    就在戟尖近乎触到少年的瞬间,他的额心处突然发出夺目的蓝白之光,戟尖无法再更近分毫,伴随着“嘎吱”的古怪声响,青龙戟从尖端开始结冰,向着戟柄蔓延。
    “哼哼,我说的没错吧?”白水集收回了戟,在地上磕碎了冰层。
    再看那少年,额中出现了一个菱形的、蓝色的冰凌印记。他喉间霍然一声痰响,像是被卡之后忽然畅通似的,然后发出了沙哑的声音:“竟然毁我冰台,扰我修炼,好生无礼!”
    白水集冷笑不止:“笑话!你是‘冬’长老,难道不知道我们要来闯你这一关?”
    “住口!”“冬”长老的语气中透露出与其面容完全不符的威严,“我的冰台凝结至这般已是不易,使吾身融于冰中更是耗费了不少功力,岂容你们说毁就毁?”说罢,他双掌拍地,两股冻气从地面疾速袭向了白水集与陶胜均。
    陶胜均一跃而起,不料冻气到了他身下,突然从地里冒出一根粗大的冰柱,柱顶十分尖锐,直追他的双脚而去。陶胜均大惊失色,立即抛下尚未收起的钹,冰柱戳进了钹当中的圆碗之中,他正好脚踏钹堂借力,跃落至冰潭边上。
    至于袭向白水集的那股冻气,还未到他面前,他就猛一跺脚,发出一股丝毫不弱的冻气迎了过去,两股冻气相撞,轰然炸裂,冰渣四处乱飞。
    “哦?你也是个冻气高手!” “冬”长老似乎起了兴致。不过他始终没有站起身来或是睁开双眼。
    白水集瞅了一眼他的双腿,似乎很细,宽大的裤腿显得空荡荡的。
    “你的腿……有残疾?”白水集蹙眉问道。
    “最初修炼时被冻坏了。”“冬”长老满不在乎,掌上又有动作,但不是发起攻击,而是顷刻之间在自己身下凝出一座小冰台。
    “那你的眼睛呢?”陶胜均又问道。
    “在身体器官之中,唯有眼睛感觉不到寒气,我嫌它无用,索性挖去了。”“冬”长老若无其事地说出了极为可怕的言语,“正好‘秋’好这一口,就赠给他开开胃。”
    “都是疯子!”陶胜均摇头慨叹。
    “眼睛无用?还是头一回听说。”白水集曾经瞎过一次,那始终处于一片黑暗之中的感觉非常不好受,“照你的说法,头发、眉毛同样感觉不到寒气,为何不一并剃了?”
    “强词夺理。毛发不会阻碍我修炼,而眼观之景太杂,有时反而会扰乱灵台。”“冬”长老一边说,一边平伸双臂,他那一直垂到腰间的白色长发无风而飘,发丝之间雾气缭绕,“单靠冻气气流,已然可以洞悉周围一切,要眼睛何用!”
    “那我就让你好好见识一下眼睛的作用!”白水集不信邪,挥戟攻上前去。起初,“冬”长老在冰台上移身闪躲,但白水集出戟的速度越来越快,戟影缭乱,攻无定向,加上脚下身法飘逸,“冬”长老躲避起来渐趋吃力,毕竟没有青龙戟的速度快。
    “冬”长老猛然一掌拍在身下冰台上,冰台向后滑溜开去,超出戟长的范围之后,他挥臂在身前那么一比划,带起的点点冰尘刹那间凝出一堵一丈多高的冰墙来。之后他双手依然未停,另外三座冰墙以及一块冰板出现,形成一个小冰屋,将他自己罩在其中。
    冰墙目测约有一尺来厚,青龙戟猛戳一下,戟尖没进冰墙三寸不到,看来想用戟破冰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这有何难?”陶胜均已经拾回了钹,正欲以声震碎。
    “冬”长老突然低喝一声:“爆!”

第七百十五章 肃灵冻气

    随着“冬”长老一声暴喝,冰屋碎裂开来,无数碎冰堪比暗器,射向四面八方。
    陶胜均反应迅速,一边举钹抵挡一边跃下潭去。
    白水集应对得更为轻松,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先是在身前凝出冰墙抵挡,然后重重一戟将冰墙击碎,几乎所有的冰块都袭向了“冬”长老。
    “冬”长老再次凝结冰墙抵挡。可是,白水集凝出的冰没有那么简单,大量锥形的冰屑眨眼之间穿透了冰墙,冰墙也随之炸裂,“冬”长老猝不及防,被两种碎冰击飞,崩得满脸是血。尤其是白水集的那些冰屑,在伤人的同时,还散发出难以抗拒的冻气,就连“冬”长老这种“玩”冻气的高手都不堪其寒,中伤之处周围的皮肤呈现出青紫之色。
    “你这是什么冻气?莫不是有毒?”“冬”长老赶紧运功逼出了残余未化的冰屑。
    “太阴冻气!”白水集困在太阴寒潭数百年之久,冻气功力中早已化有太阴之水的阴寒。
    “冬”长老吐了口血:“想不到这世上居然还有人同样也会‘太阴冻气’……”
    “嗯?”白水集眉毛一掀。
    “冬”长老又出新招,这回他竟乘着白雾飘了起来,额上闪过一道光芒之后,他身旁多了一个飞舞的小东西。
    那是一个蓝色的冰凌,再看“冬”长老额中,那个菱形的印记不见了。冰凌绕着“冬”长老一圈圈飞旋,他身下的白雾也变成了蓝白色,与之前冰潭中发出的光芒相同。
    “就看我的冻气与你那冻气哪一方更厉害!”“冬”长老的白发根根向上飘舞,满面凛冽杀气。
    “呵,你把我置于何地?”陶胜均见“冬”长老无视自己,跃出冰潭举矛刺击。
    “聒噪!”“冬”长老一声怒喝,甩手就是一道蓝白冻气,竟然霎时将陶胜均连人带矛冻成一块巨冰,从空中坠落,幸而冰坨还算结实,骨碌碌滑回冰潭去了。
    “冬”长老的冻气不可小觑。白水集沉着脸,召出数道冰雾环,套着身周上下缭绕。青龙戟光芒大盛,戟刃上也多了几个冰雾环。他扬戟挥扫,一道妖力波带着白雾环飞向了“冬”长老。
    “肃灵冻气!”“冬”长老将双手食、中二指聚于眼角,睁开了眼睛!更确切地说,是张开了眼皮,本该是眼珠的地方出现了两团蓝光,他张嘴猛哈了一口气,口中喷出一道冻气,迎上白水集那道妖力波,“噗”的一声,一起消失了。“冬”长老没有闭口,从眼眶、口中不断涌出蓝白冰雾,在他身旁弥漫开来。
    白水集起初以为他召出冰雾是为了护体,但雾气一直在扩散,好像不是。莫非是以冰雾攻击?似乎也不像,冰雾并未给白水集带来任何危险,只是让他感觉空气稍凉罢了。
    整个洞中很快就充满了冰雾,“冬”长老的身影在雾气萦绕之下若隐若现。
    突然,雾中射出数道冰锥,白水集发现时已近在咫尺,只得挥舞青龙戟将冰锥悉数当下,然后他冲进冰雾之中,对着半空中“冬”长老的身影猛攻。可是,前几戟都挥空了,最后一记击是击中了,不过不是“冬”长老,而是一块冰而已。
    原来“冬”长老借助冰雾隐匿了身形!
    “现在如何?你有眼睛,何用?我没眼睛,何亏?”“冬”长老的声音在岩洞中回荡,竟听不出是从何处发出来的。
    白水集瞪大双眼左右环视,光线太暗,冰雾太浓,到处都影影绰绰的。他冷哼一声,退至洞壁边,左右大幅挥戟,一道道带着太阴冻气环的妖力波向各个方向飞射,洞中的肃灵冻气雾被搅得剧烈翻腾,尖锐的冰块爆裂声不绝于耳。狂风骤雨般的攻击之下,“冬”长老如何躲避?
    但白水集还是低估了“冬”长老。“冬”长老猖狂狞笑:“在肃灵冰雾之中,你的一举一动我都了如指掌!抬手就会扰气,挥戟就会生风,这冰雾就是我真正有用的‘眼睛’!”话虽如此,能感觉到和能躲避开还是两码事,“冬”长老绝非等闲之辈。
    “那这一招又如何?冰笋参天!”白水集跳起,在空中抡了半圈戟,重重地砸在地面上,整个岩洞为之震颤,大量冰锥从地下冒出。这冰锥比先前“冬”长老的冻气冰柱可要厉害得多,不仅从地面一直戳到洞顶,还布满了整个岩洞的地面。
    “哈哈哈!白费功力!有一个地方,你是始终无法覆盖到的!”“冬”长老的声音表明他安然无恙。
    “卑鄙!”白水集啐了一声。他也知道“冬”长老藏身之处——冰潭之中。倒不是他的冰笋无法企及,而是因为潭里还有被冻住的陶胜均。
    “还有更卑鄙的呢!”“冬”长老戏谑地笑道,待冰笋碎裂消失之后,他故意在白水集面前显露了一下身形。白水集看得清清楚楚,他正坐在陶胜均那块冰坨上。他带着陶胜均一起飘浮,白水集就投鼠忌器,无法肆意攻击,这招确实卑鄙至极。
    “冬”长老再度隐匿身形于冰雾之中,“冻凌杀!”随着一声低喝,不计其数的冰球从雾中飞出,射向白水集。
    白水集一戟戳起一道冰墙,冰球击在冰墙上“噼啪”作响,纷纷爆裂,削下一层层冰渣。一边冰墙眼见着越削越薄,一边众多后续的冰球呈弧线飞射,从冰墙上方和左右两边绕过,攻向白水集。
    幸而白水集有冰环护体,冰球暂时伤不到他。
    “冻凌肃杀!”“冬”长老变招了,冰球不再爆裂,纷纷聚拢,“粘”在白水集身周。
    白水集大惊,左右挥戟,可冰球坚硬不碎,被击开之后又会连同后来的冰球一起重新聚上来,他只得消耗功力再凝出几道太阴冰环。
    最终,冰球将白水集牢牢地封成了一大团,随着“冬”长老寒音彻骨的一声低喝:“爆!”无数冰球一齐炸裂,那可真是:
    银晶飞雨下,
    碎玉绽冰花。
    疑是星河落,
    肃灵冻凌杀。
    在清脆的冰裂声中,随着冰尘一起飞扬的,还有白水集的鲜血。数道护体冰环也抵挡不住“冻凌肃杀”恐怖的威力,他衣衫破碎,身上到处皮开肉绽,伤口周围竟被冻成了黑紫色。他扶壁撑戟,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
    “呵,中了此招居然还能站得起来,你也算是相当厉害了。”“冬”长老料定白水集无力再攻,大胆地从冰雾中显出身形。
    白水集横眉冷目瞪着他,眼神中透出凛冽寒光。可他的四肢都在不停地哆嗦,也不知还能支撑多久。
    “我对你的妖灵宝珠很感兴趣。若是能将你的太阴冻气与我的肃灵冻气融合,我岂不是……嘿嘿嘿!”“冬”长老得意地笑了。
    “你想挑战我么?”岩洞中忽然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
    “冬”长老的脸色立马变了,唯唯诺诺地说道:“不敢,不敢……”
    “哼!”那人的冷哼仿佛是从九幽地狱中传出来的,吓得“冬”长老一哆嗦:“我这就杀了他,取妖灵宝珠献给老大!”
    原来一切都在“老大”的监视之下!“‘集宝盆’……”白水集小声念着。
    “冬”长老抬起双掌,原来他手中托着一条白纱,白纱两端分别系着一个白色小球。看来,那就是他的武器。“冻凌杀”的冰球正从白纱上凝结而升,并跟随环绕“冬”长老的那块蓝色冰凌一起飞旋,越聚越多,随着他一声“冻凌肃杀”,冰球再一次袭向白水集。
    白水集身受重伤,又没有冰环相护,再吃一次此招,必死无疑。眼见着冰球即将笼罩,千钧一发之际,只见白水集收紧腹部、拢缩脸颊,猛地吸了一口气。
    此情形令“冬”长老呆若木鸡,冰球竟被白水集悉数吸入腹中,甚至连冰雾也被吸得一干二净,白水集的肚子立即胀得如同十月怀胎的孕妇。
    “冬”长老回过神来,冷笑一声:“这样死得更快!爆!”
    只听白水集腹中一声闷响,他突然现出了本体,白泽巨大的身躯将岩洞塞得满满的,“冬”长老连同身下的冰坨都被卡在了洞壁上,正好对着白泽的脸。
    好个白泽,再次张口竟将“冬”长老那块冰凌给吞了下去,那无疑是“冬”长老肃灵冻气的本源。
    “冬”长老清晰地感觉到肃灵冻气正在源源不断地涌入那头巨兽体内。“不!”他不甘地大叫道。
    白泽全身蓝白两色光芒缭绕,交替闪耀。“倒是我先将太阴冻气与肃灵冻气融合了呢。”巨兽口吐人言。
    “冬”长老功力大损,气力虚脱,又被卡得牢牢的,一动也不能动。
    待光芒减消,白泽轻笑一声:“我一直奇怪你这长老为何会在短时间内变得如此厉害,原来是炼化了圣祖大人的妖灵宝珠!说,你的共工圣祖宝珠是从何处得来的?另外三个长老是不是也有圣祖宝珠?”
    “什么圣祖宝珠,我不知道!”“冬”长老此时已是有气无力。
    “如果我料想得没错,‘春’长老所得的应该是句芒圣祖的木灵圣珠,‘夏’长老所得的是祝融圣祖的火灵圣珠,‘秋’长老所得的则是蓐收圣祖的金灵圣珠,再加上你的水灵圣珠,莫非你们已经集齐了五行圣珠?还有一颗后土圣祖的土灵圣珠在何处?”白泽继续逼问。
    此时,失去了冻气的“冬”长老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衰老,他急忙哀求:“快、快分给我一些冻气……”
    白水集恢复了人形,一手接住了硕大的冰坨,一手掐住了“冬”长老的脖子:“老实回答我的话,我就放你一条生路!”
    “冬”长老死到临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我确实不知道什么五行圣珠,我们所化的妖灵宝珠都是老大……”话未说完,他惊恐地张大了嘴巴,从潭底突然冒出一股强大的吸力,扯着他往下沉。
    白水集只觉吃力,再不松手怕是连自己都要被吸入潭内,只得放开了“冬”长老,护住冰坨。
    “冬”长老的身影落进潭中,不见了,吸力也随之停止。白水集向潭底望去,原本下面那一层冰台已经消失了,冰潭黑洞洞的,深不可测。
    虽然硬吞了“冬”长老的
    肃灵冻气并使其与太阴冻气融合,可滋味也不是那么好受的。两股功力相融之后,变得愈发狂躁,在经脉中不停地激荡。白水集顾不上救出冰坨中的陶胜均,赶紧坐下来运气,试图压制汹涌的冻气。他全身都结出一层厚厚的白霜,脸色苍青,伤口的血迹都被冻成了冰。渐渐的,白霜覆盖住了他的脸,俨然像是一个雪人。
    不一会儿,陶胜均的冰坨“咔嚓”一声出现了细微的裂纹并逐渐扩大,最终在他奋力挣脱之下碎裂开来。他站在“雪人”身前,静静地凝视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雪人”嘴部突然喷出一口气,霜粉松动纷落,白水集费力地站起身来。“呼……”他长吐一口气,“总算是压制住了,差点儿没命!”
    “在冰坨之中虽听不见声音,但却可以视物。方才白兄与‘冬’长老的激烈大战我全都看到了,佩服!”陶胜均夸赞道。
    白水集苦笑:“若非化出本体,我还真不一定打得过他。倒是你,怎么区区一块冰就把你给困住了?”
    陶胜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若在冰外,我还能以钹声碎冰,刚才却是在冰内。再说凡冰岂可与‘冬’长老以‘肃灵冻气’所凝之冰同日而语?我能保持不被冻伤已算不错了。”
    “唔……‘冬’长老把你封进冰内的目的是……为了让我无法全力攻击……”白水集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此计太为阴险。”陶胜均慨叹,“幸而白兄实力超绝,虽然最终未能杀得了他,但失去了冻气功力的他必死无疑。”
    “我本来也没打算杀他,还有些事没有弄清楚呢……对了,不知四位首座此行之前是否调查过‘集宝盆’和四大长老的功法路数?”白水集忽然问道,“若是有相关消息,还望告知,常言道:‘知己知彼方可百战不殆。’”
    陶胜均无奈地摇了摇头:“‘集宝盆’在江湖中展露功法的次数不多。四大长老又是近年来才突然名声大噪的高手,与他们对战过的只有血骨坛四位主事,故而关于他们功法的传闻极少。况且白兄想必知道,我长青寺一向行事低调,不大插手江湖之事,因此消息也远不如宝应门、血骨坛那么灵通……”
    白水集点点头:“难怪,估计血骨坛几位主事也不知道四大长老坐拥地利之便后会如此厉害。”
    “是啊,接下来怕是就要面对‘集宝盆’了,你我务必要小心行事。”陶胜均走到潭边,探头望了望,“可是路在哪儿呢?”
    “呵,你不正在看着么?”
    陶胜均瞪大了双眼,指着潭底回头问道:“白兄的意思是……从这里跳下去?”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出路。”白水集道,“不过在继续前进之前,先让我好好恢复一下伤势与功力,有劳‘喜’首座护法。”
    “应当的。”
    ……
    服了丹药后休整了许久,白水集的功力恢复了不少,身上的冻伤也不那么疼了,两股冻气融合得还算不错。所幸在这漫长的休养期间,“集宝盆”并未出现,也没有其他人相扰。
    见白水集起身,一旁陪坐的陶胜均道:“白兄恢复了?”
    “嗯,找‘集宝盆’算账去!”白水集走到潭边,毫不犹豫地一跃而下。
    陶胜均微微眯缝起双眼,脸上闪过一丝古怪的笑意,然后跟着跳了下去。
    冰潭底原来连着另外一个岩洞,洞里还有另外一个水潭。两人滑入潭中,温暖的潭水润便全身,格外舒畅。从水潭里出来,白水集感觉伤口的疼痛又轻了几分。他们沿着通道往亮光的方向走出了岩洞,外面竟是一座碧草红花、风景怡人的山谷。原来经过四关鏖战,外面的天早已大亮。
    不远处的小河边上,有一座亭子。亭中摆着一把躺椅,有一人正背对着两人躺着。旁边的石桌上摆着各种水果,那男子正悠哉地吃着葡萄。
    “高人到此,有失远迎。”那人知道有人来了,但并未起身。
    “你派四大长老已经‘欢迎’得够‘热烈’了。”白水集走上前去,“让我看看江湖有名的‘集宝盆’,究竟是何方神圣!”
    “‘集宝盆’?呵!”男子终于站了起来,负手走出亭子。
    白水集细细打量,眼前这人高有七尺,体形偏瘦,头发齐耳,脸棱角分明。浓眉大眼,但目光缺乏生气,唇边有几缕凌乱的髭须,面色蜡黄,近距离还能听出他气息稍有杂乱且急促,似是体虚之兆。
    “你……不是‘集宝盆’!”白水集半是疑惑。
    “哦?何以见得?”男子饶有兴致。
    白水集答道:“‘集宝盆’是个有名的富庶之人,又贪得无厌,想想也该是个富态面相。可是,就你这副病怏怏的模样,丝毫看不出‘富’与‘贪’。”
    “‘富’乃身外之物,与自身无关;而‘贪’是可以隐藏的,试问天下谁人不贪?”那人说到“贪”字,陡然爆发出一股凌厉的气势,炯炯有神的目光也和之前判若两人,“不过,你猜得没错,我的确不是‘集宝盆’!”

第七百十六章 双脉异体

    此人一声大喝之后,气势完全变了。他的声音和在“肃灵冰窟”中听到的那一声完全一样,“冬”长老对此人十分畏惧,可见他正是四大长老的头领。可他不是“集宝盆”,又会是谁呢?

    “夺了万宝山庄,抓了‘香龙驹’和马凤烟,从而引来‘秋风剑圣’和长青寺四大首座,原本一切都在我的计算之中,我甚至把与‘集宝盆’有过节的江湖高手都考虑在内,唯独没有算到你。”那人慨叹,“你不仅实力高强,头脑也聪明,竟然识破了‘雪海银狐’。如此强手,《清微榜》上竟然无名,如此也算是宝应门误了我一招。”

    白水集抬戟指着他:“废话少说!赶紧把我的两位结拜义兄还有媳妇交出来,否则你的下场和四个长老一样!”

    “哦?”那人忽而乐了,“你确定四个长老已经死了?”

    “‘冬’长老被吸入潭中,应该是你搞的鬼吧?”陶胜均道,“不过其他三位长老可就在劫难逃了:‘星影’窦远川的实力应该强过‘春’长老;‘夏’长老对上复仇心切的‘哀’估计也占不得什么便宜;‘怒’把《摧天心法》提升到第七层,‘秋’长老眼见着是活不成了。如果三个长老还活着,他们不可能一直没有追上来。”

    “可是你们的同伴不也一样没追上来吗?所以,谁生谁死还很难说。”那人竟鼓起掌来。两人还以为他又要说什么猖狂之言,却发现凉亭后面的小河中有数座冰丘正缓缓升起。每一座冰丘中都封着一个人。

    窦远川、‘春’长老、‘哀’首座、‘夏’长老、田济丰、‘惧’首座、秋老、荀芳惠、‘怒’首座、‘秋’长老、‘冬’长老,所有的同伴和敌人都被冻在冰丘之中!除了这些人之外,冰丘里还有唐云希以及另外一个人,那个人应该就是长青寺掌门马凤烟无疑。

    看面色,所有人都没有死,但每个人都双目紧闭,像是睡着了一般。

    “‘四大长老’难道不是你的同伴么?”白水集满腹狐疑。

    “区区几个山匪,我才不屑与他们为伍。”那人神色轻蔑,“只不过是暂且用得上他们罢了。”

    “你抓这么多人,究竟是为了什么?”

    “炼丹。”那人得意地笑道。

    白水集愣了愣:“以人为药材?”

    “我炼的‘丹’可不是‘丹药’那种低级之物,而是妖丹!”

    “妖丹?不就是妖灵宝珠吗?再说此物只有妖族才有,你抓人有何用?”

    “此‘妖丹’非彼‘妖丹’!自修真新时期以来,修真者对妖灵宝珠趋之若鹜,导致妖族越来越少。可是,升入天境五品的修真者却在不断增多。你可知如今市面上那些妖灵宝珠都是从何而来?”

    白水集道:“据我所知,在一千多年前,五行圣祖曾经率领大量妖族与一批来自虚空的神秘强敌大战了一场,虽然消灭了敌人,但妖族死伤无数,遗留下来的妖灵宝珠至今仍未用完……”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那人的笑声打断:“传说而已,你居然信以为真!我告诉你,化了丹的修真者死后,同样会在丹田处留下妖灵宝珠!”

    “你的意思是,现在市场上售卖的妖灵宝珠,全都是来自于修真者?”白水集大惊。

    “没错!化丹,是指修真者原先的功力与妖力融合的过程。死后,人类功力会溃散,而妖族功力却会凝结,形成新的妖灵宝珠。与妖族一直有妖灵宝珠不同,这种妖力的自发凝结只会在人死后发生,而且是有极大损耗的,所以高品级的妖灵宝珠在市场上可遇而不可求。”

    “难怪江湖杀伐如此之多。”白水集感慨。

    陶胜均道:“其实和拥有高品质的武器、秘籍一样,东西珍贵,就有招来图谋不轨之人的风险,除非实力强大到没人敢起觊觎之心。”

    “那你是看中了这些高手所化的妖丹咯?既然妖灵宝珠可以自发凝结,所谓的‘炼丹’又是怎么一回事?”白水集问那人,他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那人倒是不藏着掖着,耐心地回答白水集的疑问:“我的‘炼丹’之技妙就妙在非但不损失妖力,反而还能使人类功力不至溃散!”

    白水集大惊:“将人类功力也炼到妖灵宝珠里去?”

    “人类可以化丹,反过来为什么不行?”那人得意洋洋,“反化丹之道而行之,再加上特殊的同属性妖灵宝珠为引,便可得到比原先化丹时所用更强的妖灵宝珠!我给这种妖灵宝珠起名为‘融神珠’!”

    白水集半信半疑:“人类的功力源自于天地之气,只可存于丹田与经脉,人死后重回天地之间,如何可炼?”

    “一般人当然不行,天下只有我才能做得到!其实我早已练出五行之融神珠,并且在四个长老身上试验过了,其效果如何,你也看到了!”

    难怪四大长老短时间内变得如此厉害,原来是化了此人炼出的神秘之丹!

    “如此说来,你至少已经杀了五个高手咯?”白水集面色阴沉。

    “非也!

    高手只死了‘集宝盆’一个,其余四个都是大三槛的山贼匪类,最终珠成,完全是因为四颗对应属性的妖灵宝珠品质极高的缘故。说起来,我的确是有些对不住‘集宝盆’,原本说好试验成功之后,分他一颗火属性妖丹的,可一则我自己也需要火属性妖丹,二则从他那里得来的火属性妖灵宝珠是残缺的,为了第一次炼成融神珠的品质,只好牺牲他了!”

    白水集大概明白了,脑中飞速思索着。

    “多亏你好奇,陪我说了这么久。”那人大胆地将背影留给了白水集,负手走到冰丘之前,抬起左臂,手上出现了一个蓝色的拳刃,然后狠狠一击砸在冰丘上,只听一阵“咔啦啦”的碎冰声响,冰丘轰然坍塌,十三座封着人的冰坨落在河中,列成了整齐的一排。接着,一尺多长的拳刃表面结了一层冰,并发出幽蓝之光。那人挥舞着冰刃,将一排冰坨切削得四四方方的,俨然像是一座座冰棺。

    “为了封住这么多高手的穴位,使得他们死时功力不至溃散,我一下子消耗了不少冻气。现在封穴已经完毕,功力也恢复得差不多了,该是送你们上路的时候了!”那人转过身来,一脸凶煞之色,右手上又出现了一个红色的拳刃。

    “原来那家伙一直在拖延时间!”陶胜均似乎刚回过神来。

    “彼此彼此!”白水集挥起青龙戟直取那人。

    那人以左臂拳刃招架,冻气凝冰,青龙戟竟没有完全击破拳刃上的冰壳,同时他右臂拳刃“腾”的一下燃起火来,对着白水集腹部就是一记火焰猛击。

    这可真是怪异!一个人怎么会同时拥有水、火两种属性的功力?

    白水集却并不吃惊,而且他真正的目标并不是此人,而是封住秋老的那座冰棺!在此人出拳的刹那,白水集侧避一步,用最大力气将青龙戟掷出。

    青龙戟带起尖锐的风啸声,扎在“冰棺”上,发出一声脆响之后,竟被弹飞了,滴溜溜旋转着落在河中远处。

    “哈哈,没用的!我以‘凝天冻气’结出的冰,没有兵器可以击得碎!唯有我用‘焚天炎气’方可……”话未说完,那人瞠目结舌。

    封着秋老的冰棺上赫然出现了一道大裂纹,弹指之间,冰棺四分五裂,秋老睁开了眼睛,目光如炬。从裂纹扩散的速度可以看出,这并不全是白水集那一戟的功劳,其实秋老之前已经将冰棺弄得快要碎了。

    “不,不可能!我明明将你的周身大穴全都封住了!”那人难以置信。

    “区区冻气,岂能封得住堂堂‘秋风剑圣’?”白水集趁机捡回了青龙戟。原来秋老早就传音给他,他也知道那人在故意拖延时间,所以将计就计。

    那人紧盯着秋老的双手,他的指尖处光芒流转,分明是以功力凝聚出的剑芒。“竟然能从内部破冰,看来我还是低估你了。”

    “哼!我也低估你了,‘水火相容’邢玄厚!”秋老举臂横挥,无数剑气从他的指尖射出,将两旁封着荀芳惠与“惧”首座的冰棺也给击碎了。

    “‘秋风剑圣’,名不虚传!”邢玄厚拍手称赞起来。

    白水集赶紧扶住荀芳惠,邢玄厚封穴的冻气对他来说并不难解。“水火相容”这个称号,他也曾听说过,此人在《清微榜》上排在最后,也就是宝应门所排的天下第三十位高手。不过,他的实力明显在“春”、“夏”、“秋”、“冬”四大长老之上,甚至要超过长青寺掌门马凤烟、“集宝盆”倪达安以及“香龙驹”唐云希,看来又是个实力与名次不符的高手。

    常言道:“水火不容”,可邢玄厚却号称“水火相容”,今日得见他冻气、炎气一起使用,方知称号的由来。

    “今日就好好领教一番‘剑圣’的高招!”邢玄厚催动身法急冲而来,左脚每一步都扬起一股寒霜,右脚每一步则带起一道烈焰。

    “此人不仅可以使用两种不同属性的功力,而且明明是对立的冻气、炎气却没有让他的躯体炸裂,可见他必有一套独门的能够调和功力的高超心法!”秋老暗道。

    秋老号称“秋风剑圣”,十指皆可为剑,因为对手冷、热两种功力交错使用,应对起来格外麻烦,所以他施展《飘雨追风步》,只靠剑气攻击。

    邢玄厚在左臂凝出冰盾,抵挡着剑气紧追不舍。冰盾碎了就接着再凝一块,虽然一时间无法近秋老的身,但秋老同样也奈何不了他。

    “爆炎浪!”邢玄厚见追不上秋老,于是向身后挥摆右拳,右脚下烈焰猛然腾起,轰然炸裂,他借助火浪之力,仿若离弦之箭直射秋老。

    秋老大惊,连忙并右手五指,以功力凝出的剑芒足有半尺之长,“无痕剑气”!他的右臂化作一片幻影,刹那之间也不知对着邢玄厚挥出了多少剑,反正冰盾是碎成了渣。

    两人的速度已经快得似乎从地面上飘浮起来,身影来回穿梭、碰撞,激烈的打斗声不绝于耳,乱溢的剑气、冻气、炎气甚至将凉亭都给毁了。

    趁着两人斡斗,白水集消除了荀芳惠穴位中的冻气

    。“凝天冻气”果然比“冬”长老的“肃灵冻气”要厉害许多,要不是他已将“太阴冻气”与“肃灵冻气”融合,怕是连解穴都要耗费许久。

    另外一边,陶胜均虽然以功力催醒了丰启桓,但对他体内的冻气却是无可奈何。

    丰启桓清醒之后,艰难地说:“先救其他人!”

    “大哥破冰,我来战他!”白水集脚下一蹬,身化白光,斜刺里截住了邢玄厚。

    秋老跃至半空,团身而落,就像是个“刺猬”,无数剑气从他身上飞出,“噼噼啪啪”地落在数座冰棺之上。

    邢玄厚见状急了,左拳捶地,“冰封大地!”随着他一声怒喝,一股白霜向四周疾速扩散,似乎连空气都为之凝结,白水集和秋老的双脚都被结结实实地冻在了地上。这一招对邢玄厚自己的消耗也很大,他喘着粗气,许久才站直了身躯。

    “妖火焚星!”邢玄厚刚起身就抬起右臂又发出一招,大量火球从拳刃尖端飞出,似是长了眼睛似的,在空中划出道道弧线,袭向了两人。

    秋老此时才亮出剑来,灵活的手腕挥舞着仙剑对着空中似是穿针引线,织出一片剑影大网,将火球悉数挡下。可是,火球撞在剑上既没有炸裂,也没有消失,只是被弹开,然后绕个弯,再度袭来。

    阻挡无用,秋老故技重施,对着火球发出密集的剑气,如此,火球才纷纷爆裂,与剑气一起消失。爆裂产生的威能同样不可小觑,秋老脸上、身上满是焦痕。不过,脚下的凝冰也被炸碎了。

    再看白水集那边,果然“太阴冻气”丝毫不弱于“凝天冻气”,他已经破了脚下之冰,正带着火球一路狂奔。

    “哈哈,逃不掉的!我这妖火能通过体热差别紧追敌人!”邢玄厚正打算再用同样的招式,却发现白水集突然转向冲着他而来,人到火也到,一阵火焰爆裂之后,两人都瘫坐在地上。

    “也让你尝尝自己妖火的滋味!”白水集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

    “我本不想用这一招的。”邢玄厚端坐,“不过此招一出,尔等必死无疑!”他的头上突然飞起一物,滴溜溜地旋转着。“水火二分!”随着他一声低喝,他的身躯竟化成一蓝、一红两个虚影,一个笼罩在白烟之中,一个包围在火焰之内,全都看不真切。

    以一化二?而且水、火两种功力属性也分开了,这是什么诡异功法?邢玄厚身上的谜团又多了一个。

    秋老怔了怔神,恍然长叹:“我终于明白了,原来你是个异体之人!”

    异体,简单来说就是区别于常人的身体。比如“夏”长老的“镜心异体”是脏腑位置左右相反,而邢玄厚的“双脉异体”则是躯体内有两套经脉。

    “不仅仅是经脉,我的丹田也有前、后两个!”蓝、红双影一起开口说话的声音听上去十分诡异。

    原来如此,丹田、经脉都有两套,如此便可互相独立,怪不得邢玄厚可以修炼完全对立的两种属性的功力呢!那这招“水火二分”他又是如何做到的?总不见得躯体也有另外一个吧?

    还是秋老道破玄机:“你能如此迅速地在两种不同的功力属性之间切换,身体居然还能承受得住,并且看似两道身影,足见你身法与心法的卓绝,以及还有一个珍贵的法宝。再加上你展现出的阵法实力,我实在是想不通,你还有什么不满足,何苦非要去追求什么‘融神丹’呢?”

    “你被奉为当世排行前列的高手就满足了吗?只能说我与你不同!去死吧!”两道身影“腾云驾雾”一起向秋老袭来。

    白水集正要上前,秋老却呼道:“退后!”

    只见秋老闭目垂首,左掌持剑托于胸前,右手竖起食、中二指,双目紧闭,脚下步履轻盈,飘逸而退,口中念念有词:

    “秋风气烈,

    摧花折叶。

    人剑合一,

    形神俱灭!”

    在此过程中,邢玄厚的两道身影无论如何也追不上秋老。秋老身上金光大盛,他高举左臂,胳膊与剑竟似乎合而幻为一道巨大的剑影。陡然睁目,满头须发都在气浪中翻涌,此时的秋老,就好像一尊下凡的天神。

    “破空斩!”秋老手臂落下,那长剑带着道道虚影劈向邢玄厚那两道身影,两道身影自然是左右散开,长剑看似斩了个空,劈在了地上。

    这一下,可真是地动山摇,石破天惊。山谷之中隆隆作响,仿佛天地万物都为之震颤。那可怜的凉亭在激荡中灰飞烟灭,小河水浪溅涌,水流竟霎时被切断了,一瞬间可以看到河底。那些冰棺也都被震飞了,在空中就纷纷碎裂开来。幸而白水集在秋老提醒之后就连忙退到了荀芳惠身旁,用身躯护住了妻子,否则她势必会被震伤。

    再看秋老面前,地面被劈开了一道足有七、八丈长,一丈来宽的鸿沟,深不见底。人剑合一,劈斩乾坤,这才是“秋风剑圣”真正的实力!

    邢玄厚呢?两道身影都不见了,莫非他已经死在秋老这至强的一招之下了吗?

第七百十七章 音律破敌

    空中,凌乱飞舞的草叶里,夹杂着一片残破的白纸。施展了“破空斩”之后气喘吁吁的秋老眉头紧锁,盯着那张纸片。

    邢玄厚果真没有死,从深沟中爬了出来,但身上衣服破破烂烂,胸前还有一大块血迹,看来受伤不轻。红蓝两色身影已经合而为一,此时的他,左半边身躯散发着阵阵寒雾,头发末梢都凝出冰凌,拳刃蓝光夺目。右半边身躯则冒出火来,发丝冲天而起,拳刃红光耀眼。一人两色,模样看上去十分诡异。

    “替命符!”秋老嘴唇轻吐三个字。

    白水集心中一沉,怎么把“雪海银狐”给忘了?她虽然不是真的“四圣天师”,但制符之技却是货真价实。可是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雪海银狐”的身影。

    “冰焰拳!”那边邢玄厚不敢再给秋老攻击的机会,双拳齐出,凝天冻气在两人之间凝出大量细小的冰针,随着焚天焰气的不断炸裂,冰针一片一片地射向秋老。

    秋老先是破冰,然后施放大量剑气,刚才又施展至强绝招,此时已气虚,即便再用《飘雨追风步》,也比不上邢玄厚转个方向的速度。所幸冰针伤不了他,秋老原地纹丝未动,任凭冰针“噼里啪啦”地击在身上。

    “好法宝!”邢玄厚赞叹,“看我这招又如何?”他左手拳刃的尖刃突然飞出,尖刃后面拖出的白雾凝成一根长长的冰矛,在推飞冰矛的同时,右拳不忘给它加了一团火。

    冰矛的威力可远比冰针强多了,秋老眼疾手快,一剑正劈中矛尖。矛尖的烈火沿着剑身迅速向秋老身上烧去,矛身炸裂开来,冰渣在烈焰之气的推波助澜之下,带着水雾劈头盖脸地砸向秋老。这可真是“水火相容”了,水灭不了火,火也烤不干水。冰渣触及护体法宝,又纷纷炸裂开来,一连串攻击硬生生将护体法宝给击碎了,笼罩着秋老的白雾中顿时多了几抹红色。

    “大哥!”白水集知道秋老受伤了,放下刚刚睁开眼的荀芳惠,再度蹿跃舞戟直取邢玄厚。

    邢玄厚冷哼一声,只用右手,狠狠一拳对上青龙戟,拳刃与戟相撞,竟使得白水集猛冲之势戛然而止,他就那么停滞在半空,邢玄厚也因为强大的力道而陷入地中一截。戟尖与刃尖迸发出刺目之光,邢玄厚横摆左拳,砸在青龙戟上,凝天冻气顺着戟身向上扩散,与白水集发出的太阴冻气在戟柄中段相遇,两股冻气一白一蓝,来回消长,不分胜负,青龙戟发出:“嘎啦啦”的声响,好像快要断了似的。

    白水集落地之后,手上继续拼着冻气,动作挪到脚上,双脚一错就是一道妖力波飞出。邢玄厚早有防备,拔起左脚重重踩下,居然将妖力波踩进土中。白水集在肃灵冰窟中显露过本体,邢玄厚当然早就知道他是个妖族,赞叹道:“妖力惊人!以你的妖灵宝珠为材料,何愁水属性融神珠不成?”

    白水集见妖力波丝毫不起作用,只是听见个响,大惊失色,这邢玄厚被秋老劈伤之后怎么实力突然大涨了?

    “水火同体却催发到极致,他肯定撑不久的!”秋老从雾气中杀出,一剑斩向邢玄厚的胳膊。

    邢玄厚改为左拳握戟尖,右拳抵仙剑,用两种功力同时与两人力拼。两人不愿与他互拼功力,却发现手与武器都被牢牢地吸住了,如果突然撤功,势必会被邢玄厚雄厚的功力震伤。

    邢玄厚这是逼着两人和自己拼功!他左半身蓝幽幽的,右半身红彤彤的,当中却有一道黑色的界线。这道界线从天灵盖经额、鼻、口、胸、腹绕向后背,皮肤已经溃烂生烟。

    白水集有种感觉,这条黑色界线似乎比之前更粗、更明显了。看来邢玄厚修炼多年的身躯,依然纳不住两股已经催发到极点、属性相反的功力。

    邢玄厚也不想这样,本指望以一化二之后一举击败秋老,没想到秋老藏着个如此厉害的绝招。水火同体,对躯体的伤害无疑是巨大的。黑色的那条界线其实是坏死的皮肉,等黑线扩散至全身,他也就完了。对他而言,当务之急是在躯体完全坏死之前使两位对手丧失战斗力。杀?他还舍不得,秋老强大的金属性功力让他垂涎,白水集的妖灵宝珠更是极佳的原材,只要和“冬”长老的水属性功力元丹一起炼,势必能熔炼出一颗极品水属性融神珠。邢玄厚的功力为水、火双属,正好需要。

    不得不说,邢玄厚两套丹田、经脉的优势是巨大的,虽然因精力有限,修炼速度比一般人要慢,但是一旦小有所成,功力也是其他人的两倍。故而同时与秋老、白水集两人拼功力,他依然不落下风。

    另外一边,自冰棺破裂后,四大长老、三大首座以及窦远川陆续清醒。唐云希和马凤烟或许是因为被封太久,依然没有动静。“铁秤砣”田济丰不知为何,也一直趴在河里。

    “得赶紧杀了他们!”窦远川一恢复神志就一边呼喊着一边奋力起身,踉踉跄跄地向四大长老冲去,可由于气力不支,刚到四人身前又栽倒在地。

    “冬”长老艰难地拿出几张符咒,给自己和另外三个长老贴上。

    符咒,又是符咒!四大长老盘腿而坐,符咒上涌出道道光波,在他们身上萦绕,大穴中不断腾起道道白烟。

    “不妙!他们在解封穴位!

    ”窦远川喊道。

    此时唯有“喜”首座陶胜均可以战斗,他疾步上前,抡起蛇矛扫向四人,却被一道金光所挡,遂无奈地叹道“金身符!”

    解封和护体的符咒,无疑是“雪海银狐”给“冬”长老的。对邢玄厚而言,四大长老不过是试验融神珠功效的蝼蚁。难道说,“雪海银狐”早就料到有这么一天么?

    四大长老虽然都身受重伤,可一旦穴位解封之后,就是四个对陶胜均一个。再说天知道他们还有没有其他符咒。

    陶胜均连忙呼喊刚刚清醒的三位首座:“以音律攻之!我的功力没被封,以我的钹响为主音!”

    钹、锣、鼓、磬,四器在手,钹开首音,三器随之,再以长响的法铃相和,四人吟唱之声渐趋响亮。与来时那首平定心神的《禅定法经》不同,这是一曲《混灵诵》,是专门扰敌心智的。四位长老正处于解封穴位的关键阶段,体内功力激荡,不断冲击穴位,试图冲破障碍,故而必须全神贯注,以《混灵诵》攻之正合适。

    果然,《混灵诵》入调之后,四大长老尽皆面露困苦之色,头颅不停地颤抖着,身上明显可见鼓起一包,正杂乱无章地四处游走。那正是激荡的功力团,若是冲断经脉、甚至冲毁丹田,四大长老就再无一战之力了。

    “嚓”!陶胜均的钹响永远是每句头音,“哐”、“咚咚”、“叮”,“哐哐”、“咚咚”、“叮”,另外三件声器在钹音之后有节奏地响起,可也许是三位首座同样力乏体虚、功力被封之故,他们的状况不比四大长老好多少:满头大汗,面色苍白,唇无血色。

    随着陶胜均又一次刺耳的钹响,三位首座齐齐吐出一口血来,这下唇上可真有“血色”了。

    《混灵诵》的音律使得秋老与白水集也甚感焦躁,每一次钹响都仿佛重重一拳捶在心头,精神为之涣散刹那,他们可是在和邢玄厚互拼功力啊!如何能分心?邢玄厚却似乎不受音律影响,凝天冻气已经将太阴冻气推到戟柄末端,就快延伸至白水集的手了。焚天炎气也已灼伤了秋老持剑的手。

    正当白水集为《混灵诵》焦头烂额之时,余光瞥见河边的荀芳惠忽然坐了起来,心中不禁大喜。

    荀芳惠也是被《混灵诵》给惊醒的,她面色凝重,翻手拿出五弦白玉琵琶来。之前白水集已经替她解除了一部分封穴的冻气,此时功力虽然尚未完全恢复,但弹奏琵琶却是足够了。

    《五心诀》之声在《混灵诵》的混杂之音中响起,荀芳惠清甜的嗓音就仿佛泥泞污浊中忽然涌出的一股清流,有如天籁。十二律吕以“黄钟”开始,第二律为“大吕”,第三律为“太簇”,第四律为“夹钟”,第五律为“姑洗”,前四律白水集曾在羡水山巅听过,不过与前番不同的是,这次的《五心诀》好像不是为了攻敌。四律过后,白水集感觉如同醍醐灌顶,灵台无比清明。

    紧接着,第五律开始了。

    “姑洗坐五,

    其音应角。

    大原野空,

    风住云叠。”

    然后第六律、第七律接连而来。

    “律中中吕,

    万物西行。

    夏中夜至,

    皓月长明。”

    “蕤宾行七,

    律调和缓。

    阳光普照,

    山川回暖。”

    吟到这里,三位首座面色平静了许多,可是,陶胜均的脸却涨得通红,忍不住喷出一口血来。

    荀芳惠抱着琵琶站起,一边往白水集这边靠来,一边吟唱第八、第九律。

    “八律林钟,

    六吕归一。

    草木盛满,

    丰熟之期。”

    “夷则第九,

    众生既成。

    平而法之,

    阴气初逢。”

    唱完这第九律,《混灵诵》终于停了,陶胜均竟向着荀芳惠冲了过来。

    “南吕为宫,”

    酉月亨通。

    荣极所叹,

    泪洒悲空。

    第十律一出,陶胜均一头栽在荀芳惠面前三尺之处。远处的四大长老再度昏厥过去。另外三位首座都站起身,向这边围了过来。

    荀芳惠强行运功吟唱,终于支撑不住,头昏眼花,瘫倒在白水集脚边,靠着他的腿,上气不接下气。

    “这个可恶的臭娘们!”邢玄厚怒极,抬脚踢出一股冻气,直袭荀芳惠的天灵盖。

    白水集岂会让他得逞,欲以妖力波相抗又恐怕震荡伤了荀芳惠,索性侧身接了这道冻气。

    “哈哈,自寻死路!”邢玄厚大喜过望。在他看来,白水集出了一个大昏招,他如果不用太阴冻气与凝天冻气相抗,那必然要受重伤;若他以冻气相抗,手上拼功力肯定落败,最终也是个重伤的下场。

    “天底下女子果然全都是祸害!”邢玄厚想法偏激,“要怪只能怪你心太软,为了一个女子居然置自己的安危于不顾!”他不给白水集以妖力波反击的机会,脚下不停,接连数道冻气袭向夫妻二人。

    白水集自然是用身躯全部挡了下来。另外一侧的秋老可不会用脚发剑气,

    再说他的双脚先是在**花海受了伤,又被凝天冻气冻伤,此时能站得住就已经不错了,无法援助白水集。

    好在三位首座终于到了,将荀芳惠给架走了。至于陶胜均,竟然没人管他。

    白水集突然大喝一声,太阴冻气猛然爆发,将青龙戟上的凝天冻气悉数驱尽,一阵剧烈的震荡在青龙戟和拳刃之间爆发,秋老与邢玄厚都口喷鲜血飞落在远处。

    秋老连胡子和眉毛都被炎气给烧光了,面有焦色,满脸是血。

    邢玄厚一样也很惨,气浪崩断了他的左手,他再也没法使用蓝色拳刃了。

    白水集虽然只被气浪震退了几步,依然还站着,也没有吐血,但他的脸色却很难看。邢玄厚之前估计错了,他既没有以太阴冻气与凝天冻气相抗,也没有靠**硬扛,而是和对付“冬”长老那时一样,用太阴冻气融合凝天冻气!

    凝天冻气无疑比肃灵冻气更加狂烈,白水集此时的冻气严格来说已是太阴冻气与肃灵冻气融合后产生的新种太阴冻气,他催动冻气围住凝天冻气,凝天冻气就像是被困于囚笼之中的猛兽,四处冲击,不得已,白水集再度化出白泽本体,浑身青光缭绕。若非他是神兽体质,恐怕早已支撑不住。

    其实现在荀芳惠已不在白水集身边,他完全可以将凝天冻气送出体外,即便两股冻气在身前炸裂,应该也伤不至死,但白水集心意坚定,非要融了这股凝天冻气不可:“圣祖曾说过,太阴之水乃寒气之始源,太阴冻气必定能吞噬并融合一切冻气!”

    他以前一直以为,自己被困在太阴寒潭中八百年,体内冻气功力转为太阴冻气只是个意外的惊喜,可自打吞噬并融合了“冬”长老的肃灵冻气之后,他就隐隐有种感觉,当初祝融圣祖之所以将他封在寒潭之中,并非是只为了让他受苦而已。

    两股冻气还在抗衡,不过凝天冻气已经全然不似刚才那么狂暴,就如同野兽被逐渐驯服似的,凝天冻气渐渐安静下来,最终融入太阴冻气内,化为了白水集的一股功力。

    白水集恢复了人形。他虽然付出了不少代价,脸上七窍除了双眼之外,全都迸出血来,但一切都是值得的。他趁着邢玄厚伤重未起,来到他面前,端坐下来,掌覆其丹田,开始源源不断地吸取凝天冻气。

    邢玄厚如何甘心?抬了抬手,最终还是无力地垂下了。

    这时,秋老冷声道:“他若不吸走你的冻气,你根本活不过一个时辰。”他说的确实没错,邢玄厚为了拼功力,将两种属性功力催发至极致,即便有高强心法调节,但依然是两股功力于一体。最后虽然被震开,但运转的功力却未停止,两种功力大有冲破经脉之象。就好似往热油锅内突然泼了碗冷水,想要平息,唯有釜底抽薪。

    “千算……万算,没有算到……他们夫妻二人,尤其是那女子……使得我的大计功亏一篑……”邢玄厚喃喃地怅叹。

    “你以为白水集为何先替那女子解除封穴?就因为她是他的妻子么?”秋老道,“解穴之后,就会成为敌人的目标,如此反而会置她于险境,而且她还是所有人中实力最弱的一个,那还不如让她和马凤烟、唐云希一样继续昏迷,至少暂时安全。”

    “你的意思是……”

    “三弟他早就发现‘喜’首座是你的内应了!”

    “不……不可能!那女子分明是被四大首座的音律所惊醒……”

    荀芳惠道:“没错,我起初确实不知‘喜’首座是叛徒,我是从音律中听出来的。‘喜’首座以响钹引领音律,却故意打乱节奏,其他三位首座虽然觉察到音律混乱,想要纠回本奏,可无奈只有‘喜’首座功力未封,锣、鼓、磬三音根本压不住钹响。如果抢奏首音,反而会使节奏更加混乱,于是他们只能尽量弥补节奏之乱。这也给我从容唱曲赢取了不少时间。但归根结底,还是得归功于夫君先解了我封穴的冻气,否则后面的一切都不可能发生。”她一边娓娓述说,一边温柔地望着白水集。一场莫名其妙的姻缘,正随着两人的生死历险变得越来越甜蜜。

    邢玄厚依然不信:“可是……他是如何料到四大首座最后……会以音律攻击的?又是如何料到……‘喜’首座会在音律中……动手脚的?”

    “那是我传音告诉他的。”秋老道破玄机,“按照事先预想,如果‘喜’首座公然显露叛徒身份,他首先得制服白水集,以白水集的身手,他肯定敌不过,唯有此技可以不动声色地伤人于无形。虽然事情的发展出乎了他的意料,所有冰棺皆破,我自己解了封穴,四大长老有解穴符咒,而且为了你炼丹之故,这些人杀又杀不得,但是一切都不妨碍他在音律中搞鬼的计划,反而可以一举伤及所有人。如此正中下怀。”顿了一顿,秋老又道,“不过,我只是提醒了三弟一声而已,他却早已成竹在胸,想好了对策。没想到弟妹精通音律,自此当刮目相看,佩服,佩服!”

    “于他人立场思利己之事,‘秋风剑圣’果然厉害……”邢玄厚总算是服了。

    这时,趴在地上的陶胜均连连咳嗽起来,他毕竟没受什么伤,只是被《五心诀》给扰晕了而已。他刚一起身,秋老的剑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第七百十八章 心术不正

    “且慢杀他!”“怒”首座索江涯满面怒容,“我有话要问个明白。”他走到陶胜均面前,先狠狠抽了他一嘴巴:“我们兄弟一场自不必说,马掌门和长青寺到底有什么对不住你的?”

    陶胜均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常挂在脸上的盈盈笑意早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满脸阴郁。“想不到你将《摧天》心法提升至第七层,居然没死。”

    “呵,这还得感谢那个姓邢的。”索江涯瞥了邢玄厚一眼,“他用冻气冰住了我和‘秋’长老,还封了我的功力,倒是替我保护了身体。”

    陶胜均沉默片刻,摇头道:“原来如此,你死了就没法炼火属性融神珠了。”

    “融神珠……你就是为了这个才背叛大家的吗?”索江涯问。

    陶胜均平静地回答道:“没错。”

    “哀”首座温泽恺慨叹:“你的实力已经不弱了,我们长青寺四大首座名满天下,你难道非要登上《清微榜》不成?”

    “你们又知道什么?”陶胜均轻蔑地笑道,“你们可知八大帝皇的实力为何牢不可憾?正因为他们当初炼化了八颗神奇的妖灵宝珠!这许多年以来,我一直在苦苦搜寻极品妖灵宝珠,但无一可与八大帝皇当初所化的宝珠相比。直到遇见邢兄,我知道机会终于来了。”

    “就为了融神珠而肆意杀人?我真是看错你了!”“惧”首座丰启桓怒骂。

    邢玄厚忽然插言:“其实你们有所不知,炼融神珠的局限非常大,非得有那五颗神奇的妖灵宝珠才行。过去我杀的都是大三槛的山匪,实力太弱,唯有‘集宝盆’……咳咳咳……”说着,他又吐血不止。

    索江涯纳闷不已:“神奇的妖灵宝珠?既然得了高品妖灵宝珠,化了就是了,还炼什么融神珠?”

    “那神奇的妖灵宝珠无法直接化丹。”陶胜均道。

    “我想起来了!”丰启桓忽然惊呼,“许多年以前,马掌门曾经购得一枚奇怪的妖灵宝珠,不仅无法化丹,也感觉不出功力属性,你们还记得吗?”

    索江涯点点头:“记得,好像是颗黄色的妖灵宝珠。当时我还笑话他呢,那么聪明的人,居然被奸商给耍了,买回来个无用的妖灵宝珠。”

    “那才是……真正的无价之宝!”邢玄厚虚弱的声音中夹杂着激动。

    陶胜均接话道:“邢兄有一颗,马掌门有一颗,‘雪海银狐’有一颗,四大长老从血骨坛抢来一颗,‘集宝盆’有一颗。恰好五行俱全,天底下应该只有这五颗神奇之珠,不对,应该说只剩下这五颗了。遗憾的是,‘集宝盆’那一颗火灵宝珠太小,即便邢兄把‘集宝盆’的元丹补炼于其中,还是比另外四颗略逊一筹。”

    “所以就看中我的火属性功力了是吗?”索江涯问。

    “那神奇的妖灵宝珠加上同属性修真者的元丹,经邢兄融炼之后即可化丹,而且和人类化丹时一样,那五颗妖灵宝珠就仿佛丹田,所融人类元丹品质越高、数目越多,所成的融神珠就越强!”

    这不正是邢玄厚之前所说的“反化丹之道而行之”吗?原来融神珠的融炼过程,就是在给五颗神秘的妖灵宝珠化人之元丹。

    “五行圣祖的妖灵宝珠,岂是那么容易化的?”白水集终于睁开了眼睛,融合了凝天冻气的他精神抖擞,连伤势似乎都好了几分,“圣祖大人妖力极强,若不是他们在妖灵宝珠上留下禁制,还不知有多少人会因为化丹爆体而亡呢!”

    众人都愣住了。原来那五颗神奇的妖灵宝珠,正是来自于五行圣祖!

    “因为祝融圣祖,我的冻气才转为太阴冻气,之前又吞了‘冬’长老以共工圣祖妖灵宝珠炼成的肃灵冰源……圣祖大恩,承蒙至今,实乃我白泽之幸。”白水集瞅了一眼邢玄厚,“倒是你,不知走了什么运,竟误打误撞发现了消除部分禁制的方法,幸好还没来得及祸害好人,也未将炼融神珠之法外传。”

    “啊……原来融神珠依然不是那五颗妖灵宝珠的极限……”邢玄厚惆怅至极,“融炼之法也不可能外传,除了我这样双脉异体而且恰好功力为水、火双属的人之外,没人可以做得到……”看来他战前和白水集所言还真不是狂妄之语。

    “大哥,此人虽有恶行,但好在所杀之人都是匪类。我看就废去他的功法,留他一条生路吧。”白水集对秋老道。

    秋老心慈,点头同意了。

    被白水集吸走狂躁冻气之后,邢玄厚气色稍微好了一些,他还算识相,先谢了白水集的救命之恩,又谢了两人的饶命之恩。

    “他不是抓了马掌门和唐公子吗?又纵容四大长老作恶,留他性命实在太便宜他了!”索江涯气得咬牙切齿。

    “若从头到尾都是此人作恶,着实当诛。但其实他只是从‘集宝盆’手中接管了万宝山庄而已,马掌门和唐云希不是他抓的,而是‘集宝盆’所为,想必也是为了融神珠之故。‘集宝盆’已死于他手,也算是一件好事,四大长老应该是从‘集宝盆’死后才归于他麾下的。”秋老道。

    邢玄厚感激道:“剑圣明见,的确如此。”

    “那这个家伙呢?”索江涯瞪着陶胜均。

    “那是你们长青寺自己的事,我等不便多言。”秋老自然有分寸。

    索江涯问另外两位首座:“你们的意思呢?”

    “杀!”温泽恺与丰启桓异口同声。

    “且慢!”陶胜均突然喊道。

    索江涯警告他:“你别以为我们功力被封就杀不了你。你若敢造次,白公子可以替我们出手。”

    陶胜均摇了摇头:“我只求死个明白。先头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荀姑娘精通音律,识破我的阴谋,我心服口服。可剑圣与白公子都早已发现我是内应,我想知道原因。”

    秋老伸出手指:“从头到尾你都没有全力对敌,这是其一。

    在‘化骨火炉’,他人正险吊在坑沿,你却不去施救,待‘惧’首座以磬音扰乱‘夏’长老,致使他落于下风之际,你却‘适时’地想到了出‘火炉’的方法,引得‘惧’首座转而攻击法阵,从而保住‘夏’长老不被我杀死。之后你又利用‘哀’首座与‘夏’长老的仇恨,故意引我们先走,留下两人单打独斗,给邢玄厚以抓人的机会,此乃其二。”

    白水集接话道:“在‘天刃厨房’,‘怒’首座破开墙壁之后,‘秋’长老就停止隔墙发功了,这时,闸板隔断内的‘剁肉刃’应该已经停止了才对,可你却说:‘金身符失效,快顶不住了!’由此可见,你在撒谎,你压根就没遇到任何危险,因为‘秋’长老不可能对同伴出手,他把你单独隔断在一处也就理所当然了。此乃其三。”

    “都是捕风捉影,纯属巧合罢了!”陶胜均依然不服气。

    “别急,我还没说完呢。光凭这些疑点的确无法确定你是个叛徒,真正引起我警觉的是你在‘肃灵冰窟’中露出了一个最大的破绽:你明明一开始就被‘冬’长老给封在冰中,而且你还说了在冰坨之中听不见声音,可是你破冰出来之后,却准确地说出了‘冬’长老的冻气叫做‘肃灵冻气’,你是如何知道的这个名字的?”

    陶胜均狡辩:“四大长老并非无名之辈,事先听说过也不算稀奇吧?”

    “你果然忘记了,我后来故意问了你一个问题:‘不知四位首座此行之前是否调查过‘集宝盆’和四大长老的功法路数?’你的回答证实了我的怀疑。”

    “啊……”陶胜均恍然大悟,双眼暗淡无光,“你好有心计!”

    “去死吧!”索江涯手起斧落,自此世上再无“喜”首座,“其实从你决定背叛大家的那一刻开始,结局就已经注定了,在下面好好地忏悔吧!”他虽然怒容满面,眼中却闪着泪光。

    “哀”、“惧”两位首座皆是一声叹息。

    “对了,那个‘雪海银狐’呢?”白水集问邢玄厚。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未等邢玄厚回答,秋老忽然箭步冲到一人身前,将剑扎进他的腹部。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被刺伤的竟然是“星影”窦远川。

    他捂着肚子,难以置信地问道:“你……你是如何……知道的……”这时,他的声音已经变成了女声!秋老果然没有猜错!

    秋老肃声道:“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何消息如此灵通,连我当初与‘四圣天师’魏姑娘在新唐城偶遇之事都一清二楚,可你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表演依然有几处纰漏。”

    白水集问道:“大哥早就发现‘魏伶卿’是个西贝货了?”

    “那是当然。”秋老微微一笑,“当初我与魏姑娘偶遇之时都遮掩了相貌,因为一份珍贵的药材言语相争了几句,从话语口气就能看出,她是个心性孤傲之人,不似这假魏伶卿那般妖媚轻佻。而且在‘快刀密道’中,当田济丰说出你击败了‘聚灵郎中’之时,三位首座尽皆惊讶无比,此假‘天师’却毫无反应,可见她早就知道这件事。此事只在我们行动前商议时提到过,除了窦远川和田济丰之外,再无外人知晓,而那时不在场的只有窦远川一个人,一切也就明了了。据我估计,她是为了给我们贴上动过手脚的符咒,不能再继续伪装成窦远川,于是就冒充另外一位榜上有名的符咒高手。刚才四大长老拿出符咒时更加肯定了我的猜测,想必是她佯装摔倒时暗中交给他们的吧?”

    “大哥……你真是太聪明了!”白水集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不过你当初怎么会找来一个假的窦远川?真的窦远川又在何处?”

    “怕是世上根本就没有‘窦远川’这个人。她一直身扮两角,‘星影’和‘雪海银狐’其实是同一个人。不过有一事我想不明白,你为何要与‘春’长老全力相斗呢?”秋老也正是想知道这一点,所以没有一剑捅死她。

    “雪海银狐”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邢玄厚替她回答了:“她是想在暗器上和‘春’长老一较高下,顺便也检验一下融神珠的功效。我承诺过,第二次炼成融神珠之后给她一颗。”

    “原来如此。”秋老毫不留情地拔出剑来,“雪海银狐”倒地,死了。

    “既擅暗器,又精符咒,单靠哪一项都能荣登《清微榜》,可惜心术不正。”荀芳惠惋叹。

    “此女城府颇深,看似为了融神珠对我言听计从,实则暗怀鬼胎。如今看来幸亏没有第二次炼成融神珠,否则她必然会联合四大长老对我不利。”邢玄厚可谓是后知而后觉。

    “以后你永远都炼不成了。”白水集抬手要废去他的功力。

    邢玄厚却喊道:“等一下!此时废了我的功力,那几颗圣祖妖珠怎么办?即便你们杀了四大长老,妖珠自发凝结的过程中会损失许多功力,反正我的火属性功力还在,不如让我替你先炼好融神珠吧,以

    谢饶命之恩。四大长老尚未完全解封功力就被荀姑娘的琵琶曲震昏了,只要白公子消耗少许冻气重新封住即可。”

    白水集觉得他的建议不错:“也好,四大长老罪大恶极,的确该死。”

    “可惜了,五行妖珠中唯独少了土属性。”邢玄厚坐起身来。

    “‘春’、‘夏’、‘秋’、‘冬’四大长老分别化了木、火、金、水四属性的融神珠,那颗土珠,你应该是给‘喜’首座了吧?”白水集走到了陶胜均的尸体前。

    邢玄厚见他又猜对了,暗暗赞叹。“没错,可惜他未封功力身先死,已经无法炼融神珠了。”

    “那可未必,以‘喜’首座的心机,他岂会轻易去化从未听说过的融神珠?”白水集的视线落在了尸体手指上的储物戒指上,“否则他的实力又岂会只有这些?”

    将戒指认主之后,白水集自得地一笑,果真从中拿出来一颗土黄色的圆珠。

    “还有一点缺憾,火灵融神珠并不完整,我本想利用马掌门高超的火属性功力填补,如今也不可行了。”看来邢玄厚是个苛求完美的人。明明自己只需要水、火两种属性的融神珠,偏偏非得炼出五行一套来,而且还一直因为火灵融神珠的不完美而耿耿于怀。

    白水集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大笑道:“无妨,我知道如何填补火灵融神珠!”

    “此话当真?”邢玄厚又兴奋起来。

    “此事以后再说。你先把我二哥、马掌门还有‘铁秤砣’给弄醒。”

    “唐公子和马掌门都是因为被冰封太久,冻气入体太深所致,过些时候自会清醒。至于田济丰……他已经死了。”

    “怎么死的?”

    秋老忽然叹道:“应是‘雪海银狐’杀的,想必是他在‘快刀密道’中对‘雪海银狐’有什么不轨之举。此人不能说是个恶人,可惜实在是太好色了,‘色’字头上一把刀,终究还是因此而丢了性命。”

    荀芳惠不禁回想起在“化骨火炉”时田济丰对她的无礼之举,气得涨红了脸,远远对着尸体啐了一口:“死有余辜!”

    随后,白水集先将四大长老再次封入冰坨之中,并送回“肃灵冰窟”暂放,又为唐云希和马凤烟解除了封穴的冻气。

    险恶的“万宝山庄”之行,自此终于结束。

    ……

    再说萧天河这边。自白水集夫妇离开之后,他怅然若失。羡水铸造赛结束后,费徒空亦被丹幽帝皇房瀚兴视为上宾,与何天遥一样备受优待。按照房瀚兴的意思,新的天绝塔已在群山中开始秘密开建。为了兑现承诺,萧天河于白水集夫妇离去数日之后,与天遥、费徒空以及房瀚兴道了别,启程前往太玄洲皇都——从乌城。

    从羡水城至从乌城路途遥远。萧天河甚感寂寞,打算从孟章界中召一位妖族出来同行。此时,七位妖族已经可以适应轻微界的威压了。七人之中,当属有火属性圣祖妖珠相助修炼的烈炎虎——雷啸炎实力最强,可是他的性格实在是有些不太靠谱,而敖睚眦、石灏明又因为在雨田小寨显露本体消耗了不少妖力,汤元星也在修炼的紧要关头,所以萧天河并不打算打扰他们。在三位姑娘之中,杨月玫太活泼,黎翠嫣太妖娆,唯有白樱雪优雅文静,正合适做伴。

    一男一女同行,俨然像是一对小夫妻,两人为免招惹是非,干脆就以夫妻相称。白樱雪是头一次在清微界行走,倍感新奇,正赶上秋高气爽的好时节,两人一路游玩观景,十分惬意。

    这一日,两人途径一片郊外野林,微风轻拂,送来阵阵飘香。白樱雪抬起鼻子使劲嗅了嗅,满脸陶醉之色,这是她最喜欢的桂花香气。

    “要进树林去看看吗?”萧天河问。

    “当然!”白樱雪蹦蹦跳跳地跑远了。

    萧天河目睹她轻袅的白色身影,暗暗笑道:“到底是个小兔子……”

    白樱雪的本体是月德兔,是妖族之中少有的兔类,更是罕见的驱虫兔族,其驱虫之技与执明界的玉灵鼠——令狐瑞、遮星蝠——罗静波不相上下。

    也许是对毒虫天生的敏感,白樱雪进了林子之后就找了根树枝,边走边挖。

    萧天河跟了过来:“怎么,你认得清微界的毒虫?”

    “大赤、禹馀、清微三界的虫类都差不多,除非是像虫部振微十六堂那些可以修炼的虫妖,其他小虫即便有差别也是大同小异。”说着,白樱雪用树枝挑起一条蜈蚣,“你瞧,虽然颜色、花纹有所不同,但毕竟还是蜈蚣,你总不能管它叫‘蚯蚓’吧?”

    那蜈蚣五彩斑斓,在树枝上卷来卷去,萧天河不禁起了鸡皮疙瘩:“快收起来吧!”

    白樱雪腰上斜挎着一个带盖的竹篓,正是她沿路收集虫子用的。她将蜈蚣放进竹篓之后,继续向树林深处走去。

    桂花的香气越来越浓。看看日渐黄昏,萧天河提醒道:“别太深入了,还得赶路呢,若是天黑之前赶不到下一个城镇,我们就得露宿野外了。”

    “这里的桂花香似乎有些不太一样,我去看看就走。”白樱雪完全被花香给吸引住了。

    怕耽搁时间,白樱雪不再挖虫,加快了步伐。萧天河没有她的速度快,在后面远远跟着。前方隐约传来了淙淙的流水声,看来附近有条小河。

    前方白樱雪的白色身影忽然停住了,随即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叫:“啊——”

第七百十九章 性情中人

    那声尖叫并不是白樱雪的声音。萧天河拨开草丛快步上前,发现站在小河边上的白樱雪满脸通红。

    “怎么了?”萧天河没发现附近有任何异样。

    “真是无耻之辈!”白樱雪咬紧一口玉牙。

    萧天河莫名其妙:“刚才惊叫的人是谁?”

    白樱雪指着小河对岸的空地:“刚才有一男一女,在那里……在那里……”她欲言又止。

    萧天河怔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笑道:“可是在行苟且之事?”

    “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如此不顾廉耻!”白樱雪啐道。

    “又不是大庭广众,说起来还是你撞破人家的好事呢!”萧天河甚觉好笑,“赶紧走吧!”

    “站住!”这时,远处的树影里走出一位男子,衣衫稍显凌乱,满面怒容,走到河边指着白樱雪喝骂:“呔!你这女子好生无礼!”

    萧天河打量了一下,男子油头粉面,体形稍胖,面团似的脸,五官倒是清秀。若是再瘦一些,应该是个俊朗之人。

    “是你二人不要脸面,怪谁?”白樱雪回嘴道。

    “这里又不是城镇街道,本应无人才是。再说我们先来此处,你是后来闯入,不道歉也就罢了,还要争辩?”男子更生气了。

    白樱雪针锋相对:“若不想被人发现,回自己家去!这里是荒郊野外,又不是你自家之地,何来‘闯入’一说?”原来她生气时嘴皮子这么利索。

    “既然被你撞见,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男子亮出一把刀来。

    白樱雪毫不畏惧:“怕被撞见,想来也不是什么正当夫妻关系。”

    萧天河见两人快要打起来了,连忙将白樱雪拉到身后,打起了圆场:“这位兄台,切莫动怒,是我们失礼了。”

    男子瞟了他一眼:“她是你什么人?朋友,姐妹,还是妻子?”

    萧天河按照事先与白樱雪的约定回答:“妻子。”

    “既是夫妻,想必也能理解男女感情之事。萍水相逢,道个歉也就算过去了,何必咄咄指责呢?”男子收起刀来。

    “万分抱歉。”萧天河赔笑道,“不过林中生有毒虫,兄台在这里释放情怀……真乃性情中人啊!”

    “小小虫子有何惧哉!这里花香水清,景致怡人,二位于黄昏时分深入林中,想必也是心怀同样一番‘美’意吧?”男子轻笑。

    萧天河顺着他应道:“哈哈,果然瞒不过兄台。”

    白樱雪本想反驳,见萧天河竟承认了,只得红着脸暗暗啐了一声。

    “既然大家都是性情中人,今日之事就这么算了吧。”男子转身冲着林中招呼,“出来吧!”

    大树后面走出一位羞答答的女子,衣服装束与男子相近,长相还算漂亮。

    就算长得再漂亮,白樱雪也认定她是个不顾廉耻的女子,不禁嗤之以鼻。

    “相逢一场,不如同去喝一杯,如何?”男子邀请道。

    白樱雪冷冷地回答:“我们还要赶路。”

    “此处距离最近的村镇也有数个时辰的路程,你们若是赶路怕是后半夜才有地方落脚了。”男子道。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先谢过兄台。”萧天河拱手道。

    见萧天河应了,白樱雪十分不满,低下头,撅着嘴。

    “好,你们在此稍待,我们去取些东西就来。”男子和那女子一起走回了林中。

    待两人身影消失,萧天河逗白樱雪:“生气了?”

    “你怎么能和这种人打交道?低声下气的,让人好不气恼!”

    “哎,别这么说,毕竟是咱们鲁莽了。这里可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他二人衣着又相似,我估计,他们应该是某个宗派的弟子。”

    “那又如何?同是宗派弟子,那两人就不是夫妻,而是师兄妹了。做出这等下作之事,更显无耻。”

    “也没规定师兄妹就不能结成道侣啊!本该只是两人的私事,没人知道也就罢了,偏偏被我们撞见。即使我们不说出去,毕竟不光彩,那人恼羞成怒也属正常。就刚才那剑拔弩张的局面,你觉得他会轻易放咱们离开吗?”

    白樱雪翻了一个白眼:“难道你还怕他不成?”的确,以萧天河独有的本事,天底下没几个人能伤得了他。

    “我是寻思他二人在此,说明宗门离得也不远,万一闹将起来,横生是非。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此和解也好,打消他的疑虑。”

    “所以你故意承认……”白樱雪又羞红了脸,“早就听杜姐姐说你不正经,果然如此。若是让叶姑娘知道了,我如何说得清楚!早知道就和你以兄妹相称了。”

    “杜怀柔?那个家伙居然还说我,也不知道谁不正经!”萧天河啼笑皆非,“再说我们在大赤界就认识了,你还不了解我么?”

    白樱雪正色道:“不过你刚才的话倒是提醒我了,你说他们会不会是缓兵之计,先留下我们,然后回宗找帮手,伺机灭口?我看我们还是赶紧走吧,别去贪那杯酒水了。”

    “放心,他们若是要灭口,必定时刻盯着我们以防逃走,哪里还会留我们在这儿?”

    不一会儿,那一男一女果真回来了,两人手中分别捧着一个大木箱。

    “在下宁延平,这是我师妹聂芳蓉,我们都是饮空观弟子。今日我宗大部分弟子都跟随掌门去山里祭祖了,二位

    若不嫌弃,就在我宗内住一晚吧。”男子挺热情的。

    “让二位见笑了。”聂芳蓉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啊,原来是饮空观门人,失敬!”萧天河记得,饮空观是魔道四大宗派之一,掌门也是《清微榜》上有名的高手。

    “你那箱子里,可是桂花蜜?”白樱雪一下子就闻出来了,这正是她之前嗅到的那股特殊的桂花香气。

    “正是,姑娘好灵敏的嗅觉!这片山域有一种专采桂花粉的小蜂,酿出的蜜特别香甜,而且还有败火、清毒、安神之效,可是炼丹的珍贵药材呢!我二人今日来此,正是为了……为了采集蜂蜜。”说着,聂芳蓉面露红晕,为掩饰尴尬,她打开了木箱,拿出一个已经灌满了蜂蜜的丹瓶,递给白樱雪,“姑娘尝一尝吧。”

    白樱雪打开瓶子嗅了嗅,又倒了一点在口中,面露喜色:“真是好蜜!不知聂姑娘能否带我去看一看那采蜜的小蜂?”她竟然连通报姓名都给忘了。

    聂芳蓉欣然同意,引着白樱雪有说有笑地走远了。

    宁延平与萧天河目送两人背影直至不见,相视一笑。

    “到底还是女子与女子之间好说话。”宁延平拱手笑道,“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萧天河报上名后,两人边走边聊。

    原来最近几日是饮空观纪念本门祖师的大日子,宗内只留下少数弟子看守,其他人都跟随宗主进入深山,祭拜数日之后才会回宗。

    萧天河好奇地问:“祖师牌位不都是在宗内供奉着吗?为何要去山里祭拜?”

    “其实这里并不是我们真正的宗门之地。原先的旧址因为早年间一场地震彻底毁了,后来我们举宗迁徙至此,所以门内弟子对现在的地方都没有什么归属感。掌门带领宗内子弟前去山域中最高的山巅,祭天、祈地、拜祖师爷,祷念有朝一日能迁回去。可惜原先的山都塌了,只剩一堆乱石,我看是没什么希望了。”宁延平叹道。

    稍稍了解了一番饮空观之后,萧天河忍不住问起了今日之事。

    宁延平无奈地讲述,聂芳蓉其实是宗内一位长老的女儿。两人两情相悦,偏偏那位长老有些势力,性格又固执,不顾女儿的心意,一心只想把她许给宗主的儿子。宁延平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指望着生米煮成熟饭之后,能让长老改变想法。“其实这次我是出宗办事提前归来,才有幸和聂师妹相会。否则,聂长老才不会让我们俩有机会独处呢。只是宗内不可肆意妄为,万一被人发现可就糟了,于是我们趁机出宗幽会。等师妹豆蔻怀胎,有了我的孩子,聂长老应该就不会再强求了吧?退一步说,即便他还是不肯松口,也没有人会要有孕在身的师妹吧?最后他只能把师妹许配给我。”宁延平美滋滋的。

    “你就不怕聂长老知道后雷霆盛怒,将你逐出宗派,逼聂姑娘终身不嫁,把你的孩子当成孽种打掉?”

    宁延平望向萧天河的眼神十分复杂:“应该不会吧?那可是他的亲生女儿!”

    萧天河笑了笑:“希望不会。我不明白,既然你们感情受阻,为何不携手私奔呢?躲在一个山清水秀之处,享受人生幸福。即便若干年之后再与聂长老相见,孩子都好几个了,相信他也无可奈何。那才是真正的‘生米煮成熟饭’,你现在这种行为在聂长老看来完全就是‘奸骗’,他知道之后不杀你都是好的了。”

    “这……其实我也不是没想过私奔,可是以后的修炼怎么办?再说聂长老知道我拐跑了他的女儿,岂会善罢甘休?再加上为情而私奔是有辱宗门之事,估计饮空观也不会放过我们的,你设想的那种情况……恐怕难以实现。我只希望师妹怀孕之后,掌门和聂长老为了遮丑,索性成全我们算了。最坏的情况也就是一死,能得师妹钟情,我这辈子也算值了。”宁延平惆怅万分。不得不说,这番话还是有些道理的。人生在世,总有许多无奈。他的计划虽然有些荒谬、有些下作,却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说起来,能有这等魄力的人也不多见。

    “那就预祝宁兄有情人终成眷属了。”萧天河送上祝福。

    “谢谢。能像你们小两口一样就好了,唉……”宁延平看向萧天河的眼神满是羡慕。

    其实萧天河何尝不惆怅?飞升许多年了,血骨坛、宝应门也找了好久了,叶玲珑依然杳无音信。“玲珑啊玲珑,你到底在哪里?”萧天河心中暗叹。

    接着,宁延平又问了问萧天河的事。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聊得挺投机,不知不觉来到了一座山谷前。饮空观就座落在谷口,连接左右两山,可以说,山谷完全变成了饮空观的后院。

    “这里本来是个荒弃的小镇,后来慢慢改造成现在这样的。”宁延平解释道。

    在大门前等了没多久,聂芳蓉和白樱雪也回来了。看见宁延平后,白樱雪向他客气地点了点头,想必是路上也从聂芳蓉那里了解了两人的苦衷。

    据宁延平说,在祭典期间,宗内只有二十多个弟子看守。进宗之后果然到处都冷冷清清的。

    四人沿着小路上了西山山坡,进了一座大院。院中有一口井,井旁还挂着一口大钟。宁延平向两人介绍:“这里本是荒镇的山神庙,稍微改了改就住下了。”

    萧天河问他:“你也住这个院子里?莫非聂长老就是你的师父?”

    “聂长老是我师伯,连师父都要听他的,否则师父也许还能替我说几句好话。

    ”宁延平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们今晚就住大钟后面的那间房吧,那是我师兄的房间。他外出办事去了,还得好几个月才能回来。”

    “宁延平!你好大的胆子!”正屋之中突然传来一声怒喝,门“哐当”一声开了,一位满面怒容的长须男子走了出来。

    “爹!”聂芳蓉花容失色,“你不是去山中祭拜了吗?”

    “住口!我没有你这种不知羞耻的女儿!”

    “师伯!”宁延平满头冷汗,战战兢兢地恭拜。

    聂长老上前一脚将他踹倒。宁延平疼得哼哼唧唧,站不起来了。

    聂芳蓉赶紧伸臂护在心上人身前:“爹,你别怪宁师兄!是我愿意的!”

    聂长老也不顾有外人在场,当即重重一耳光,扇得聂芳蓉眼冒金星,脸上五个指头的红印逐渐清晰。

    萧天河与白樱雪对视一眼,各自暗叹:“好狠的父亲!”

    “说!你们两个刚才干什么去了?”聂长老斥问。

    “我去林中采集桂花蜜,宁师兄担心我一个人拿不了,就随我同去帮忙……”

    “还不说实话?我都问过了,你离宗时是未时二刻,采这两箱蜂蜜需要两个时辰?”聂长老又是狠狠一记耳光,可怜的姑娘,两边脸都肿了起来,哭得梨花带雨。

    白樱雪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前拱手道:“聂长老请息怒。聂姑娘是因为遇见我们才耽搁了,你不要怪她。”

    “你是哪里来的?此乃我自家之事,外人休要多管闲事!”聂长老对白樱雪也吹胡子瞪眼的。

    “就算是家事也别打人呀!聂姑娘多可怜,她可是你的女儿,你难道不心疼?”白樱雪蹲下身搂着聂芳蓉,轻轻替她揉着被打肿的脸蛋。

    “滚开!再啰嗦我连你也一块儿打!”聂长老可真是个暴躁的家伙。

    白樱雪生气了,抬头冷眼瞪着聂长老。

    聂长老还真扬起手来,萧天河赶紧上前作揖:“聂长老有话好说,有话好说。”若换做别人如此嚣张跋扈,萧天河早就出手了。可此人是饮空观长老,还是不要得罪为好。

    聂长老真是逮谁凶谁:“你又是什么人?我都说了少管闲事!你嫌命长了么?”

    萧天河眼睛一转,计上心来,回道:“我是步皇的朋友!”

    太玄帝皇步重芳,他的朋友自然没人敢惹。

    聂长老果然吓了一跳:“步皇?你是说太玄帝皇步重芳大人?”

    “正是。”

    聂芳蓉都停止了哭泣,吃惊地瞪大婆娑泪眼望着萧天河。

    “哈哈哈!”聂长老抚须大笑,笑声恐怕连整个饮空观都能听得见,“你这种毛头小子会是步皇的朋友?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萧天河没有争辩,而是将步重芳给他的那柄短匕拿了出来。匕首上一面刻着一个“步”字,另外一面刻着一个特别的图纹。

    “快给我看看!”聂长老一边说一边抢了过去,颠来倒去仔细观察了许久,然后长吐了一口气,“没错,这花纹正是太玄帝皇的徽印,看铸技也确实是出自太玄宫铸匠的手笔。小子,你这匕首是从哪里得来的?”

    “是步皇亲手给我的。”

    “哦?那你应该是见过步皇咯?我已经好多年不曾见过步皇大人了,不知他老人家功力是否又精进了?”

    萧天河笑了笑:“看来聂长老还是信不过我。步皇根本就不是‘老人家’。”而后,他准确又详细地形容了步重芳的相貌,使得聂长老彻底相信他不是偷匕首的盗贼,而真是步重芳的朋友。

    而且聂长老猜测,萧天河不仅是步皇的朋友,还不是一般的朋友,否则步重芳绝不会赠予他刻着帝徽的匕首。刻着帝徽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那把匕首本是步重芳自己用的!

    从此开始,聂长老的态度就完全变了,先是客客气气地询问了萧天河与白樱雪的名字,然后为之前的粗言鄙语向两人道歉,最后还盛情地邀请两人进屋一叙。

    这会儿,萧天河又替那对“苦命鸳鸯”求情,聂长老欣然表示不再追究,对女儿道:“起来吧,今日看在萧公子与白姑娘的面子上,放你们一马。

    聂芳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还是那个总是凶巴巴的父亲吗?

    墙边的宁延平揉着肚子站起来之后,聂长老招呼他:“你和蓉儿先陪着二位贵客,我去附近的镇上去买几坛好酒。”

    宁延平说过,此处离最近的村镇也有好几个时辰的路程,可算不上“附近”。萧天河忙说不用,可聂长老哪里肯听?叮嘱聂芳蓉务必将两位客人留下,然后他匆匆飞离了饮空观。

    聂长老走后许久,聂芳蓉和宁延平依然迟迟没有回过神来,不仅是因为聂长老态度的巨幅转变,也因为萧天河“太玄帝皇的朋友”这个身份。

    “没想到令尊还有如此热情的一面呐。”萧天河打破了沉默。

    聂芳蓉眨了眨眼睛:“萧公子,现在就剩咱们四个,还望如实相告。你果真是……步皇大人的朋友?”

    萧天河点点头。

    聂芳蓉和宁延平对视一眼。

    “太好了!”宁延平喜上眉梢,握住心上人的手,“有步皇的朋友替我们说情,师伯他肯定会同意咱俩双修的!”

    “嗯!”聂芳蓉也兴奋得连连点头。

    “我看未必!”白樱雪给两人迎头泼了一盆冷水。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4099/ 第一时间欣赏双衍纪最新章节! 作者:黑无常白无常所写的《双衍纪》为转载作品,双衍纪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双衍纪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双衍纪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双衍纪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双衍纪介绍:
刀裂天地,剑斩乾坤。
日月初现,后有星辰。
阴阳同系,生念而分。
仙魔双衍,虚空无痕。
十八柄绝世仙剑,在青龙大陆上会掀起怎样的动荡?
百年难遇的奇才,在修真世界中会经历怎样的精彩?
风水玄学,阴阳八卦,太极五行,修真世界本就是由无数的奥秘组成的。
修真之道,贯穿三界,从凡人直至巅峰,触及虚空的奥秘,了解修真世界的本源。
仙魔之别,阴阳二分。殊途同归,是为双衍。
双衍纪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双衍纪,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双衍纪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