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五章 荒郊产子
萧天河抱着怀孕女子穿过了隘口。在魏伶卿的控制之下,隘口的幻阵并未影响到他。
他一边跑,一边暗暗感慨:“阵法布成之后还能继续控制,不论是改变感知法阵的范围也好,改变幻阵中的景象也罢,以前可是闻所未闻。怪不得魏伶卿的符咒那么厉害又独树一帜,对于阵法的精通必是关键!”。
怀中那个女子快要撑不住了,一路都在痛苦地呻吟着,奔跑的颠簸让她更加难受。再跑下去也是漫无目的,于是萧天河停了下来,穿过下坡的树林来到一处低洼地,将女子放在一棵大树前。
接生?他可不敢,但那女子疼得脸色苍白,满头大汗,已经虚脱昏迷了。不管不顾的话,估计大人孩子都得死。
不得已,萧天河只能把孟章界中的黄大仙召了出来。在他想来,黄大仙毕竟是个年长的婆婆,应该比那几个从未生育过的妖族姑娘更懂接生之事。可是这里离隘口只有三、五里,并不算多远,要知道魏伶卿感知法阵的感知范围可是方圆五十里,所以召黄婆婆出来是一件非常冒险的事,可是眼下人命关天,萧天河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其实此时魏伶卿为了把守隘口,已经把感知法阵给撤除了。
黄婆婆只看了一眼就知道女子的状况十分糟糕,遂斩钉截铁地说:“不行!光靠我一个人不够,赶紧再召人!”
“再召谁?小露吗?”
“当然是把那几个丫头全都召出来!小狐狸,小兔子,小狸猫,还有小露!”
“怎么要这么多人……”萧天河有些犹豫,若只有黄婆婆被魏伶卿发现,还可以搪塞说她一直在暗中跟随,但是这么多妖族一起冒出来,以魏伶卿的聪睿,肯定能猜得到是怎么回事。
“废话!保胎、接生、助产、洗净不都得用人?”
“啊,我真蠢!”萧天河恍然大悟,“我把她收进去不就行了吗?孟章界里干净地方和水都有,反正她现在正处于昏迷之中,等生完再把她放出来,如此神不知鬼不觉,也能保住孟章界的秘密。”他还以为自己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黄婆婆却直接敲了他脑袋一拐棍:“你确实是蠢!生孩子的时候会疼醒的,你的秘密就暴露了!再说生完了她能出来,小婴儿怎么办?虽然有意识,但是你能和他进行意识交流吗?难不成要在孟章界把他养大到懂事?”
萧天河怔了怔:“孟章界不是能收进活物么?连牲畜都可以收进、召出,婴儿为什么不行?想当初我在禹馀界,曾经将马……啊,对了,小黑不是一般的马,而是有灵智的妖族!而小雪那些毒虫,也都是受她意识的驱使。”
黄婆婆点点头:“人和其他活物毕竟还是不同。赶紧吧!”
萧天河立即把黎翠嫣、白樱雪、杨月玫、黄小露统统召了出来。
白樱雪略通药理,可制药保胎;黎翠嫣精通迷药,可以为产妇止痛并稳定心神,故负责助产;黄小露嗅觉灵敏,负责去寻找净水;杨月玫则给黄婆婆打下手接生。大家都按照黄婆婆的分工迅速忙碌了起来。
萧天河上到坡顶,替众人站岗放哨。幸而此夜无他事。
晨曦东晓,随着坡下一声响亮的婴儿哭声,黎明的光辉照耀林间。萧天河回到坡下,见那女子母婴平安,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襁褓是杨月玫用一些衣物做的。那女子果然已经清醒,尽管疲惫不堪,但看到襁褓中的婴儿时,还是喜极而泣,对着眼前这些好心人一拜再拜。
这时,树林上空突然传来一声怒喝:“不许伤我的孩子!”三两道身影穿过枝叶,落在女子身前。
萧天河定睛一看,呵,自己人。
“怎么是你!”白水集惊喜地上前拥抱萧天河。他身后的两人一个是荀芳惠,另外一个白衣男子萧天河虽不认得,但从此人身上散发出来的香气判断,应该就是“香龙驹”唐云希了。
见是误会了,唐云希冲着大家恭拜,然后赶紧照看妻子和孩子。那女子泪流满面,倒在丈夫怀中嚎啕大哭。
“没想到无意间救下的女子,竟然是你结拜义兄的妻子。”萧天河万分庆幸,“幸亏孩子保住了,否则我该如何向你和唐公子交代?”
“哈哈,追来的路上我就一直安慰二哥说二嫂吉人天相,没错吧!”白水集既为唐云希一家感到高兴,也为与萧天河意外重逢而欣喜。虽然他和萧天河分别的时间并不长,但经历了万宝山庄那一场生死之战,他对萧天河甚是想念。
听了这句话,唐云希的妻子裴紫云才发觉,这个和丈夫一起赶来的结拜义弟,竟然就是当初那个去雁林山庄婚宴偷吃偷喝的大骗子!
“好啊,原来你们两个一起设计我!”裴紫云理所当然地想歪了,还以为之前的一切经历都是那两人商量好的。
这下可尴尬了。
未等唐云希和白水集二人解释,“大小姐”和“二小姐”一起从坡上走了下来。
这下可全乱套了,萧天河还没来得及将那些妖族收回孟章界呢!魏伶卿也没料到坡下竟然有这么一大群人,其中居然还有黄大仙,不禁瞪大了眼睛。
相较之下,夏侯晴倒是十分淡定,她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的脸,最终落在了萧天河身上。“你就是天遥的兄长?”
聪明的萧天河已
经猜到这白衣女子的身份了。“萧天河拜见姑姑!”
白水集也赶紧一起拜道:“白水集也拜见姑姑!”见丈夫拜了,荀芳惠也稀里糊涂地跟着拜了。
夏侯晴干笑一声:“你少来!上次要不是看在‘红樱’主事的面子上,我定要惩罚你夺戒之过。没想到时隔一年,你竟成婚了!姑娘,我可要提醒你一句,你那相公可是个会惹祸的家伙,一定要看好了!”
荀芳惠抿嘴轻笑。
之后,唐云希带着妻子也向夏侯晴行了礼,原来他们以前曾有过一面之缘。
“天河,你还不替我介绍一下?”魏伶卿向萧天河抛了个媚眼。
“‘二小姐’,这两位是我的好友,那位黄婆婆以及旁边的黄姑娘你都认识。其他人嘛……我也不大熟悉,应该是和黄婆婆一起的。”萧天河硬着头皮撒谎。魏伶卿一直以为黄大仙是被夏侯晴解救的,事到如今夏侯晴和黄大仙恰好都出现在这里,他也只能往夏侯晴身上诌了,所以说话的时候,他一盯着夏侯晴,不敢明目张胆地递眼色,寄希望于夏侯晴能心领神会。
以夏侯晴的本事,早就看出来这些人之中有数名妖族。她肚中一寻思,已大致有数,遂接过话头:“她们都是我的朋友。”
听到这句话,萧天河暗暗松了一口气。他也庆幸这一路马车走得慢,否则这个谎言也难以解释黄小露为什么在这里。
不料,魏伶卿似乎早就这么想了,所以关注点并不在那些人身上,反倒笑吟吟地问了萧天河一句:“你刚才叫我什么?”
萧天河的脑袋顿时“嗡”的一下,难道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叫她“卿儿”?别人也就罢了,白水集可是了解他的,以白水集的性格,肯定会忍不住嚷嚷出来。“瞒不住了……”萧天河把心一横,当眼神扫过黄婆婆和夏侯晴时,他却坦然了,那两人一个是阵法高手,一个是善于迷惑心智的黄鼬老妖,解了魏伶卿的媚术又有什么稀奇?反正魏伶卿也不可能明里直接问。于是他回答说:“‘二小姐’不是大家对‘四圣天师’的昵称么?”
魏伶卿点了点头,目光似有深意:“‘大小姐’是你的‘姑姑’,我这‘二小姐’就是‘小姑姑’了。”
“喂喂喂!二嫂刚生完孩子,正需要休息,咱们能换个地方开‘认亲大会’吗?”白水集道。
“黄婆婆,各位姑娘,多谢了,你们回去吧。”夏侯晴心思细腻,不露任何破绽,“其他人跟着我飞。”
妖族们不动声色地离开了。
“天河,我来带你飞。”魏伶卿向萧天河招手。
白水集上前一步拉住了萧天河:“还是我来吧。我与他好久不见了,有些话想好好说一说。”
萧天河在背后冲白水集竖起了大拇指。
在万宝山庄一战之后,荀芳惠已经升到太境七品,学会了飞行。所以由她抱着那个婴儿,跟着在前头引路的夏侯晴,唐云希带着裴紫云,白水集带着萧天河,魏伶卿独自一人,一行人飞向群山深处。
半路上,魏伶卿飞到前头和夏侯晴交谈去了。萧天河趁机对白水集小声道:“你知道吗?魏伶卿就是在煌明城时那个在我身上留下记号的人!那时你眼睛还未复明……”
白水集笑道:“我如何不知?我们在万宝山庄还碰到个假的‘四圣天师’,这个才是真的!”
听到“万宝山庄”,萧天河连忙问起事情的经过。听完白水集的讲述,萧天河慨叹:“好凶险的一战,连秋老和你如此厉害的人都受了伤!没想到薛姑娘的兄长竟然是长青寺的叛徒。‘喜’首座虽然不是被你们所杀,但却是被你们揭发出来的,但愿薛姑娘不要因此而记恨你们。”
“薛姑娘明事理,辩是非,放心吧。”白水集安慰道,“倒是你,怎么又和那个姓魏的搅合在一起?”
“说来话长……此事关系到八兽珍戒的秘密,还是等到了地方再说吧。”
“孟章界的那些妖族怎么办?”
“放心,她们中间有嗅觉非常灵敏的黄鼬妖,应该能顺着气味悄悄找过来。即便没过来,有黄婆婆那等高手护着也不会有危险。”
……
夏侯晴带领众人到达的山谷并不远。这并不是她隐居的那座山谷,因为那里有“红樱”主事父母的坟墓,不宜让外人去打扰他们的安宁。那座山谷较远,而这座山谷距离隘口也就三、四十里的距离,处在魏伶卿之前所布法阵的感知范围内,但魏伶卿并不知道其中详细,还以为夏侯晴一直在这座山谷内,由于实力高强才使得法阵无法感知到,因此在心中对她暗暗赞赏。
落地之后,大家彼此谈开了。原来白水集一行人闯荡“万宝山庄”的结果血骨坛早就知晓,“红樱”主事之所以没跟萧天河提及,是觉得事情已经圆满结束,没有提的必要。
在唐云希被“聚宝盆”抓走时,裴紫云就已经有了身孕。后来不知青变洲应礼堂主朱桓平如何查到了她隐居的村子,于是派人来抓。起初朱桓平尚未获得唐云希已被抓住的消息,出于对唐云希实力的忌惮,他拜托捕魂堂主聂霏昀派出无往而不利的“三东神捕”相助。又因“本娶的儿媳与人私奔”乃是家丑,两位堂主刻意隐瞒,所以来抓裴紫云的那些人并不清楚其中的曲折。
幸而有热
心村邻大婶同情裴紫云有孕在身,丈夫又不在身边,于是将她召至自家照顾,她这才避过了抓捕,潜出村来并一路辗转,奔逃至此地。
“万宝山庄”之战结束后,一行人休整了一些时日,秋老和白水集夫妇返回了霏晴派,唐云希惦记妻子,亦赶回家去,剩下长青寺众位高手依然留在山庄内。其实他们是为了监管邢玄厚以“四大长老”炼制融神珠,不过白水集刻意隐瞒了这部分。
当唐云希风尘仆仆赶到家时,却发现早已人去房空。见桌椅摆设凌乱不堪,遂怀疑妻子是被青变洲应礼堂所劫。他急忙赶往霏晴派找秋老相助。
白水集顾念秋老伤势未痊,故而等“蓝玉”主事探来裴紫云的逃向之后,由他夫妻二人陪同唐云希前来搭救,没想到妻子已经被人救下,还有惊无险的产下一子。
不管怎么说,魏伶卿也是裴紫云的救命恩人,尤其是为了阻挡“三东神捕”,她不仅耗光了功力,还险些丢了性命。在场的所有人对唐云希一家三口都有救命之恩,夫妻二人对着众人好一阵拜谢。
接着,魏伶卿提起了八兽珍戒之事。在她说完“火大妖”的那个故事之后,大家都沉默了许久。这等好似神话一般的故事,刚听到时的确难以置信。
“天河,你决定去了吗?”白水集问道。
萧天河看了魏伶卿一眼,点了点头。
白水集抓了抓脑袋,转问夏侯晴:“姑姑,你呢?”
“我当然也去。还有,不要再叫我‘姑姑’!”夏侯晴没好气地说。
白水集暗暗懊悔,早知道八兽珍戒隐藏着如此玄秘,他就不把冥牛戒和玄蛇戒送出去了,到最后反而白白落入别人手里。
而后,魏伶卿说是要回从乌城休养,为长生宫之行做准备,于是和夏侯晴定下两月之期,然后告别了众人。临行前,她还意味深长地看了萧天河一眼。
唐云希喜得贵子,对长生宫什么的压根不感兴趣,决定护着妻子和孩子返回霏晴派投靠秋老。尽管裴紫云身体虚弱不堪,但这荒坡野谷实在不是休养的地方。萧天河让白水集夫妇与他同行,以便路上照应。
众人走后没多久,黄婆婆就带着几位妖族姑娘找过来了。夏侯晴知道她们是妖族,但也没有多问。
萧天河感到十分奇怪,据何天遥称,“姑姑”夏侯晴有沉重的心事,不太愿意插足江湖事,看她对这些妖族不闻不问的态度,似乎确实如此。可是,她又为何执意要去长生宫呢?要知道,霜雁戒并不是她的。
为了将此事告知“红樱”主事,夏侯晴必须留下。萧天河与宝应门的“天宰”姑娘有一月之约,虽然已经知道“万宝山庄”发生的一切,但为人不可失信。
与夏侯晴道别之后,萧天河被黄婆婆带着飞到了隘口附近,马车还在。估算了一下日期,他必须得快马加鞭地往回赶。
马车刚行驶了半个时辰,空中忽然传来白水集的声音:“啧啧,这么慢可不行啊!”
萧天河勒马停车,仰头惊讶地问:“你怎么回来了?”
“惠儿已经能自己飞了,此处离霏晴派也不算多远,还有二哥一路保护,没事的。”白水集怂了怂肩,“我思来想去,还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去那个什么‘长生宫’。”
萧天河笑了:“你不放心也没用啊!你又没有八兽珍戒。再说还有‘大小姐’和‘二小姐’以及‘宝珠’与我同行呢!”
“可别提那个‘二小姐’了,我最不放心地就是她!”白水集一屁股坐在驭位旁,“亏大哥在万宝山庄时还夸她‘是个心性孤傲之人,不似这假魏伶卿那般妖媚轻佻。’可她之前离开时还分明对你抛媚眼呢!”
萧天河认真地点了点头:“的确,她之前对我使用媚术,我本来假装中了媚术,想探探她究竟对我抱什么目的,可最后你们来了,我也没办法继续装下去了。”
“敢情是我们打扰了你的好事?”
“去死吧你!”萧天河一拳把嬉皮笑脸的白水集揍下了马车。
好久没和白水集这么嬉闹了,萧天河心情大好。从离开羡水城以来,他遇到了不少麻烦,不管什么事都只能依靠自己,颇感孤单。加上遇见的人又都是些高手,与他们斗智斗勇可不是件轻松的事。现在白水集回到他身边,至少有个伴儿了,心中得到了慰籍。
笑过之后,白水集回到了车上,郑重其事地对萧天河说:“之前我在路上想过了,照那个‘天机’老头所说,八兽珍戒是开启长生宫的钥匙,但他并没有说只有拥有戒指的人才能进去。”
“如何没说?‘没有戒指也能进去,只不过进去就死罢了。’这是他的原话。”
“是吗?”白水集十分失望,想了想,依然不甘心,“不管怎样,我一定要到长生宫门前去看一看,要不然你就把我收进孟章界再带进去。”
“看来你不是为了保护我,而是自己好奇才想去的吧?”萧天河笑道。
“确实,我很想进去。”白水集扭头望着萧天河的眼睛,“你还记得是谁把我封困在太阴寒潭的吗?”
“祝融圣祖!”萧天河恍然大悟,难怪白水集对长生宫有一股执念呢。
白水集忽而神秘兮兮地说:“另外还有一个原因,但尚不能肯定……”
第七百三十六章 图画玄机
据“天机”老者的那个“神话故事”,化为四方天尊的四位大妖应该就是五行圣祖中的四位,而“长生天尊”即为火之圣祖——祝融所化。而拣选八兽灵骨铸炼出八兽珍戒的四人则是从禹馀界飞升上界的孟章、监兵、陵光、执明四大神匠。“天机”老者说四位神匠铸炼宝戒之时“燃己命之菁”,并且“融灵入骨”、“投身入炉”、“血祭炼物”,最终“魂魄皆注”、“灵血合铸”,目的是期待后世卓绝之辈有机会寻得火灵余珠之后“炼而融回,补全长生残缺”。可是,所谓“长生残缺”究竟残缺了什么?还有,火大妖祝融高瞻远瞩,已然留下了长生神宫开门玄机,但四大神匠却为了这个玄机竟不惜自我牺牲,何至于此?四大神匠已去,后世补全六枚残戒的陆、苏神匠夫妇也不在了,还有什么人能堪“补全残缺”之大任?
白水集提出了这些疑问,使得萧天河陷入了沉思。
“不过好在‘火灵余珠’已经有下落了。”白水集道,“这正是我想去长生神宫的另外一个原因。”
萧天河看了他一眼:“你是说孟章界中的那颗火灵圣祖妖珠?”
白水集点点头。这颗火灵妖珠意外得于紫朱洲卓月城,萧天河一直怀疑那就是火之圣祖的一部分妖灵宝珠。宝珠上有一层禁制,其中火属性妖力并未完全展现,但观其威能已知并非凡品。雷啸炎的实力迅速提升,也有这颗火灵妖珠的功劳。
“其实火灵余珠还不止一颗,在万宝山庄还有一颗。”白水集的话惊得萧天河合不拢嘴。听他详说了“水火相容”邢玄厚炼制融神珠一事之后,萧天河理了一下已知的信息。
五行圣祖的妖灵宝珠至少分成了三部分:一部分留在了禹馀界;一部分散落在清微界,最终被邢玄厚所得;还有一部分应该被圣祖所留,最终炸裂,助圣祖化为四方天尊。其中火之圣祖散落于清微界的妖灵宝珠多分出去一部分,应该就是孟章界中的这一颗。“如果要补全‘长生残缺’的话,按理来说应该将我这颗妖灵宝珠拿去与邢玄厚所得的那一颗先熔炼一次,再将所得妖灵宝珠带去长生神宫。”萧天河道。
白水集愣了愣:“为何要如此麻烦?”
“邢玄厚那颗火灵妖珠相较于其他四颗妖珠是残缺的,缺的部分正是我这一颗。所以说,我这一颗并不是‘长生残缺’,与邢玄厚那颗融合之后才是真正的‘长生残缺’。”
白水集连连点头:“此言有理。”
“不过这就奇怪了。”萧天河摸着下巴,“圣祖的五行妖珠分明都有一部分散落于清微界,可为何只有‘长生残缺’呢?难道另外三方天尊就没有残缺吗?”
白水集抓抓脑袋:“说得也是……五行属性的圣祖妖珠都有,还差不多大小,所以要么都是‘残缺’的余珠,要么和禹馀界那五颗一样都不是,怎么唯有‘长生残缺’呢?莫非……还有另外一部分火灵妖珠未被发现,而那颗才是真正的‘残缺’?”
“可能性不大,祝融圣祖为何要将妖珠分成那么多份?禹馀界那五颗是为了后世之人能够借其妖力对抗五行邪祖,清微界这五颗肯定也有其意义。而且我这一颗余珠上面还被圣祖设下了禁制,究竟是何原因呢?”萧天河眉头紧锁,可有些事不是光靠想就能想明白的。
“得了,等到了长生神宫,也许一切就都清楚了。如果按你所说,在前往长生神宫之前,我们得去一趟万宝山庄。”
萧天河的思绪依然未收回:“唔。还有一个疑问,既然木、火、金、水四位圣祖已经化为了四方天尊,那土之圣祖后土大妖又去哪里了呢?”他似是自言自语,目光投向了远空。不经意间,天边的浓云使得他脑中闪过一道精光,“莫非……”
“什么?”白水集好奇地问。
萧天河笑了笑,摇了摇头:“没什么,瞎想而已。”
……
回到从乌城后,萧天河第一件事就是赶去了宝应门。“天宰”虽然未归,但已经传回了一封信。萧天河展信细阅,事情与他料想得差不多,薛瑞烟从秋老他们口中得知了兄长丧命的原因之后,只是伤心大哭了一场,而后在黄兆离的陪伴下离开了万宝山庄。
信中还说长青寺掌门马凤烟经过长时间休整之后,伤势已经恢复,领着三位首座返回宗门去了。
据此消息判断,邢玄厚应该也被带去了长青寺。于是萧天河和白水集转变目的地,动身往琅苍洲而去。
至于长生神宫之行的日期,萧天河并不担心。反正有一枚珍戒在他手里,八枚珍戒不聚齐的话,其他人就不会出发。
有白水集同行,连马车都不需要了。没过几日,两人就了长青寺。
“长青寺”本名“神女庙”,位于神女陵长青道旁。神女陵是座落在琅苍洲东海岸边的一片丘陵,因传说很久以前曾有一位福泽大地的“神女”在这里羽化登天而得名。此地草木丰茂、秀水明山,离州城密集的繁华地带不近也不远,是块风水宝地,难怪当初饮空观曾为争夺这片地方而与长青寺对立。
两人刚进长青寺大门,就遇上了“怒”首座索江涯。见是白水集来访,索江涯热情地亲自引两人往山顶的大堂。长
青寺一众占下神女庙之后,只是略微修缮,与其他宗派的正殿相比,大堂还是寒酸了许多。
“那个姓邢的现在何处?”白水集问道。
“被软禁在后山了。这些日子他还算老实,马掌门也没有太为难他。”
“那‘春’、‘夏’、‘秋’、‘冬’四大长老呢?”
索江涯笑道:“白公子的冻气果然厉害,那四个家伙久冰而不化,被掌门堆在炼丹房里,只等着炼融神珠。若不是近日寺内来了贵客,融神珠怕是早就开始炼了。”
白水集与萧天河对视了一眼。
进了正堂,“哀”首座温泽恺和“惧”首座丰启桓都在,唯独不见马掌门。经过万宝山庄一战,几位首座对白水集都十分敬佩,对他的朋友萧天河自然也是客客气气的。
“掌门呢?”索江涯问道。
“先头又来了一位贵客,掌门领着他们去后山了。”温泽恺道。
“哦?是什么人?”
温泽恺耸了耸肩:“不认得。他带着斗笠,也看不见脸。”
“这年头,抛头露面的都是小角色,藏颜遮面的才是狠角儿。”索江涯感慨道,“只能劳烦白公子在此等待了。”
“不知白公子此行何事?”温泽恺问道。
白水集正要开口,堂外传来了马掌门的声音:“嗬,又有贵客,真是令本寺蓬荜生辉啊!”
回头一看,马凤烟还有另外两人一起进了正堂。
巧的是,这两个人萧天河都认识。一个是雨田宗掌门连圣谦,另外一人竟然就是那个神秘的“天机”老者!
入堂之后,马凤烟屏退了三位首座。
“原来是‘梁’公子,别来无恙啊。”连圣谦还记得萧天河。
“实不相瞒,‘梁上飞’只是个诨号,在下姓萧。”
连圣谦却是一副早已知道的神情:“萧公子,自你们走后,我已将整个烟萦沼泽彻查了一遍,可惜并未发现巨龙与巨蛟的踪迹。”
萧天河怔了一下,他不明白连圣谦为何突然提起这件事,再说连圣谦当初还曾叮嘱过不要将此事外传呢。“是吗?那可太奇怪了。”他只能继续装作不知。
“天机”老者开口道:“龙与蛟虽不是那种独生一个的妖族,但也非寻常可见,两者若是同时出现,怕是有可以统御他们的人暗中指使。”
“我也是这么想的。”连圣谦笑道。
萧天河心头狂跳,表面依然镇定:“能统御妖族?那此人必定是个厉害人物!”
“天机”老者又道:“自修真新时期之后,清微界妖族数量骤减,此世上再也找不到如当初木、火、金、水四大妖那样的妖族了。也只有在长生神宫那样的地方,才有可能一睹当年大妖的风采。”
“你是说,火大妖他们还在世?”白水集激动地追问。
“化为天尊,等于永生于世了。”“天机”老者突然转向萧天河,“萧公子,你来长青寺可是为了融神珠之事?”
萧天河又暗暗吃了一惊,心道这个“天机”老者怎么如此神通广大?他不仅知道白水集与萧天河此行的目的,还知道萧天河才是主导,白水集只是陪同。
“我听说五颗融神珠正是由五行圣祖的部分妖珠所炼,所以……”
“天机”老者却摇了摇头:“‘夏’长老的那颗融神珠并非是‘长生残缺’的火灵余珠。再说还有另外四种属性的融神珠,可青华、勾陈、紫微三宫并无残缺。”
“‘青华’、‘长生’、‘勾陈’、‘紫微’,这不是传说中的四方胜境吗?”马凤烟惊异道。
“正是。”
连圣谦道:“传说‘四方胜境,各有神山,托日揽月,气瑞云祥。’不过从未有人找到过这四方胜境。”
“天机”老者笑道:“神宫胜境,牵天之玄,涉地之奥,岂是那么好寻的?也只有八兽珍戒,才有那么一丁点儿的机缘。萧公子,想必此时其它珍戒已经聚齐,只待你这一枚。在此浪费时间无益,你该去了。”
“如此难得的机缘,你不去吗?”萧天河问道。
“天机”老者却说了句奇怪的话:“看似有缘未必有,看似无缘未必无。我看这位白公子就与长生宫有缘。”
白水集怔了一下:“你的意思是我没有珍戒也能进长生宫?”
“火大妖于神宫大门留下严苛禁制,而八兽珍戒乃是后世四位神匠为了让人能够巧妙避开禁制所铸,”“天机”老者道,“换言之,若有人不惧那禁制,自然无须珍戒也可进入神宫。”
“那你怎知我不惧那禁制?”
“天机”老者“呵呵”轻笑了一声:“我想你应该清楚。”
白水集仍然莫名其妙,但“天机”老者显然不会再回答这个问题了。萧天河从背后拉了一下白水集,两人与“天机”老者以及二位掌门道别,离开了长青寺。
下山路上,白水集抱怨道:“那个臭老头不仅藏颜遮面,连说话也遮遮掩掩!真让人不痛快!”
萧天河却向着“天机”老者:“话只能说到那个份上了,当着两位掌门再说下去怕是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白水集眨了眨眼睛:“此话怎讲?”
“亏你还自夸头脑睿智呢,怎么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明白?”萧天河白了他一眼,“八兽珍戒开启长生宫门的这个设置并非火之圣祖所留,四大神匠为什么要选择八种兽骨铸戒?由此可见,长生宫的禁制必然与妖力有关。”
白水集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他说八兽珍戒乃是‘为了让‘人’能够巧妙避开禁制所铸’呢,感情妖族并不受禁制影响!这‘天机’老头果然有点儿本事,竟然能察觉到我是个妖族!”
萧天河感慨:“如此厉害的人,但愿是个好人。否则必定为祸苍生。”
“故意不在两位掌门面前说破,应该心肠不坏吧?”白水集此时满心欢喜,“哈哈,太好了,实在太好了!时隔数百年,我终于能再见祝融圣祖了!”
萧天河提醒他:“可是祝融圣祖已化天尊。”
“能接近天尊元神,顶礼膜拜,于愿足矣。”看得出来,白水集对祝融圣祖可是敬佩得五体投地。
萧天河忍不住问:“祝融圣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哦,他不是人,” 白水集一脸虔诚,“他是个真真正正的神……”
……
几天之后,两人回到了从乌城。果然如同“天机”老者所言,其他七枚珍戒的拥有者已经聚齐,就等萧天河了。
不过,玉阳帝皇法如一并没有来,带来皎猪戒的是另外一个人。
“踏月仙子”夏侯晴是和“四圣天师”魏伶卿一起进的太玄皇宫,见两人友好的关系,那些个觊觎夏侯晴霜雁戒的人还以为魏伶卿是输给了夏侯晴,从而邀她入伙,自然不敢造次。后来他们看见萧天河又领来一个白水集同行,难免有些微词,但一听白水集是“天机”老者亲点的“有缘之人”,他们就立即不做声了。
冰鹤门掌门张崇武还认得,白水集就是那个抢走他徒弟心上人的家伙,没想到这次竟成了同行之人,他心道:“哼,反正没有戒指他也进不去长生宫。到时那个萧天河若是把珍戒让给他,就是天字一号大傻瓜!”
“怎么法皇没亲自来啊?”白水集瞥了一眼那个拿着皎猪戒的人。
此人身穿黄衣,头带发冠,留着三缕长须,皮白肉细,眼细唇薄,面容自生一股傲气。“法皇大人又怎会对这些戒指感兴趣?有我陪诸位去就足够了!”
太玄洲大司马洪潮生介绍道:“这位是玉阳洲大司马柴弘义。”
“没兴趣还杀人越货?”白水集讥讽道。如今江湖人尽皆知,法如一消灭了血骨坛东方总坛的“黄狼”主事和众多高手。
柴弘义抚须道:“非也。血骨坛‘白龙’主事尚在时就已经和法皇大人结下了冤仇,‘黄狼’主事身为‘白龙’主事的结拜义弟,对法皇大人怀恨在心也是在所难免。只不过上一次是‘踏月仙子’替法皇大人解决了麻烦,而这次却是法皇大人亲自动手。”说着,他斜目看了夏侯晴一眼。
夏侯晴一言不发,只是攥紧了拳头。
气氛有些尴尬。太玄洲大司马洪潮生扯开话题:“此番同去长生神宫,还望大家齐心协力。如今八兽珍戒的拥有者已经到齐了,可是长生神宫究竟在何处?”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个人知道,可眼下“天机”老者又不在。
“我猜八枚戒指肯定会为我们指路。不如我们先把戒指拿出来看看。”魏伶卿将她那枚玄蛇戒放在桌上。
另外七枚戒指和玄蛇戒一起摆成了一圈,然而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那个‘天机’这时候跑哪里去了?”张崇武十分不满。
“连步皇大人都不知道。”洪潮生道。
这时,萧天河想起来戒指中的那幅山水画,于是在桌上铺展开来。其他人见状,也纷纷拿出图来。八张图近乎将整张桌上摆满,山水画还是山水画。
“无用之物!”伍宗言抱怨了一声,正要收起,却被张崇武按住了胳膊:“且慢!”
扭头望去,原来他的那张画上多了一些红色的线条。
“我这张也有!”魏伶卿惊呼道。
不同的是,魏伶卿那张图上的红色线条更多、更密。
夏侯晴灵机一动:“是珍戒之效!你们把两张图放在八枚戒指旁边!”
其他人赶紧把图挪开,果不其然,那两幅图在靠近戒指之后,表面的红色线条越来越多,而且发出莹亮之光,最终形成了两幅地形图。
另外六幅图即便放在八枚戒指之上,也没有任何反应。看来那两幅图就是寻找长生神宫的关键。
九人聚拢在两张地图前,仔细地观察着。图上什么字都没有,只在线条上有几个圆点。
“谁认得这是哪儿?”洪潮生环视众人。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萧天河对其中一幅地图竟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白水集催促道:“快好好想想!”
既然似曾相识,那肯定是去过此处。萧天河将飞升上界之后的经历在脑中飞速地过了一遍,忽而惊呼:“啊,我想起来了!”
第七百三十七章 掘地开道
“这是烟萦沼泽的地图。”萧天河道。
“神炎洲那个烟萦沼泽?”张崇武半信半疑,“雨田宗不就在沼泽里吗?”
伍宗言却摇头不信:“不对,雨田宗我去过,那附近并不是这样的。”
“烟萦沼泽大得很,长生神宫未必在雨田宗附近。”夏侯晴道。
“可沼泽里若是有一座宫殿,岂会不被人发现?”魏伶卿说得也有道理。
“这明显是座山嘛,沼泽里怎么可能会有山?”白水集道。
萧天河将一张图上下倒置:“如果这么看呢?”
图上黑色的山顶似乎变成了向下的深坑。
萧天河指着地图解释:“我们不仅看颠倒了,颜色也看反了。其实空白的区域才是沼泽,那些‘黑色峰峦’其实是沼泽里的洼地。这里就是雨田宗。”
“别说,还真像。”伍宗言被说动了。
“那长生神宫在哪儿?”张崇武懒得看地图,直接问关键。
“就在这里。”萧天河点了一处红点。图上大多数红线都是从这个红点发散开的。可是,这个点就在雨田宗下方一寸。
“这儿?”张崇武疑惑不已,“但这里应该在雨田宗之内啊!”
“雨田宗都是架空的木头房屋,可没什么宫殿。”伍宗言道。
魏伶卿说:“说是‘宫’,未必是指‘宫殿’,比如‘八卦九宫’。”
夏侯晴赞同道:“没错。正所谓‘紫微斗数,道定命宫。’‘宫’在风水玄学中代表的意义很宽泛,略通阵法的人应该都知道。”
“既非宫殿,那所谓的‘八兽珍戒开门’一说又是怎么回事?长生神宫总得有个入口吧?”伍宗言道。
“应是隐藏在沼泽之下。”萧天河一语道破。其实他也是受了当初那座“雨田小寨”的启发。谁也说不准沼泽之下是否隐藏着什么。
洪潮生干笑了一声:“那岂不是要掘地三尺?雨田宗连掌门能同意么?”
“肯定不会同意!”柴弘义道。
“不让他知道不就行了?”“宝珠”道,“趁黑夜从雨田宗外开掘,前头一边挖后面一边填,神不知鬼不觉就挖到雨田宗底下了。”
所有人的目光顿时都聚集在他身上。
“宝珠”感到莫名其妙:“看我干什么?”
“看你面相实诚磊落,居然能想出这么狡猾的主意。”张崇武这话也不知是在夸他还是在损他。
“宝珠”也不生气:“呵,如此便能避免麻烦,何乐而不为?”
“那这幅图又是什么?”终于有人想起来另外一张有线条的地图。
“岂止是这一幅,还有那六幅呢?”
大家都没主意,视线又纷纷落向看明白第一张地图的萧天河。
萧天河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两张有线条的地图一张是外部地图,那另一张多半就是内部地图了。至于其它六张图,也许与长生宫……罢了,现在下结论还太早,走一步看一步吧。”
“那好,今晚大家权且借步皇宝地休息一夜,明日一早出发!”张崇武大手一挥。
洪潮生却冷笑一声:“张掌门这是把自己当领头人了?”
张崇武把眼一斜:“‘蛇无头不行’!”
“那也轮不到你来发号施令!‘大小姐’和‘宝珠’在《清微榜》上的排名都比你高!”
夏侯晴摆了摆手:“我可不想当领头人。”
“宝珠”亦道:“《清微榜》的排名不可尽信。比如这位白公子,实力应该在我之上。”说来有趣,《清微榜》本就是宝应门编撰的。
显然,“宝珠”知道白水集击败了“聚灵郎中”,但“聚灵郎中”是玉阳帝皇法如一的帮手,所以当着玉阳洲大司马的面,他没有明说。
张崇武却没这层顾忌,或者说,他是故意说出来的:“那是,能杀死‘聚灵郎中’的人,岂是我等可比?”
不知情的人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柴弘义双眼微眯,看向白水集的眼神似乎不太对劲。
白水集赶紧表态:“我才不想当什么头领呢。再说我也没有‘珍兽八戒’,能不能进长生宫还得另说。”
“既然 ‘天机’道友亲口说白公子与长生宫有缘,还能有假?”伍宗言道。
其他人都不吭声了。这些人虽然都是高手,但没有一个敢说自己能胜过“聚灵郎中”的。连“聚灵郎中”都斗不过,更不用说白水集了。
白水集有点儿着急了,急中却生出一个馊主意,他把萧天河推到前面:“我一向都听他的,选我当领头人还不如选他!”
萧天河简直懵了。
魏伶卿笑道:“如此也好。大家实力相近,不论选谁领头恐怕都难以服众,倒不如让‘与众不同’的萧公子当领头人。”
萧天河连忙推辞:“我这点儿本事,何德何能……”
“有头脑就够了。长生宫的位置是你发现的,就以你为首好了。”洪潮生与魏伶卿是好友,自然顺着她说话。
“你有本事抵抗连我们都无法忍受的黄泉深
渊底下的寒气,想来必然不是等闲之辈。”伍宗言道,“张掌门,你怎么说?”
张崇武从鼻孔中哼了一声:“连白公子都推举他了,我这等低手还能说什么?”
“宝珠”哈哈大笑。
夏侯晴和柴弘义也都没有异议。
八位高手一致同意,萧天河还如何推辞?他狠狠地瞪了白水集一眼。
“领头人,下令吧?”魏伶卿戏谑地笑道。
萧天河无奈:“那大家休息一夜,明早出发。”
回房之后,萧天河一把抓住白水集的手腕:“你可把我坑苦了!”
白水集打着哈哈:“我们这么多高手都听你的命令,你还有什么不满?”
“就是这样才难办!”萧天河没好气地说,“高手都向来我行我素,如何肯听我一个六品低手的命令?再说你看看这些人,心思各异,各个城府极深,我能命令得动他们么?”
“既然他们选了你当领头的,到时不听号令之人于理就占亏。我是担心进入长生宫之后会有什么危险,到时万一我和夏侯‘姑姑’顾不上你,怎么办?”
萧天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那和选我当领头人有什么关系?”
“要知道,危险不一定来自长生宫。”白水集故作深沉模样,“你难道忘记上次张崇武整整跟踪我们一夜,在偏僻山域对我们不利的事了?进长生宫后他若是趁机在暗中耍什么花样,谁会注意?现在你成了领头的,大家必然更关注你,他也就没机会搞什么阴谋诡计了。”
“牵强!”萧天河连连摇头,“太牵强了!张崇武得傻到何等程度,才会在这么多高手面前对我一个区区玄境六品的人耍诡计?何况你还在我身边!他真要对我不利,只会趁我落单的时候。再说,上次他对我们不利的真正目标是遥弟,抢走他爱徒心上人并与他大打出手的人则是你,与我何干?”
白水集继续嬉皮笑脸:“哈哈,不耍诡计就最好。反正现在木已成舟,你就认了吧!”
……
翌日,一行九人早早地出了从乌城,御器飞往紫朱洲烟萦沼泽。张崇武踩剑,伍宗言踏刀,洪潮生立锏,柴弘义站桡,“宝珠”端坐双龙锤,“天师”袅点宽剑鞘,白水集佯蹬青龙戟,夏侯晴白绫脚下飘,真可谓“多方高手齐上路,御器各自显神通”。
飞飞停停一个月后,雾茫茫的烟萦沼泽出现在视野之中。雨田宗位于烟萦沼泽北部,所以进入沼泽后众人就改为步行。深入沼泽大约六十余里,已然能隐约看到雾气中那些宏伟的高楼轮廓。按萧天河的指令,一行人在此处待至夜幕降临,才悄悄接近雨田宗。
对照着地图,九人走到雨田宗围墙东北三里处停了下来,因为沼泽地虽软,但挖掘多少会弄出点儿动静,惊动了雨田宗守卫弟子可就麻烦了。挖地道这个办法是“宝珠”想出来的,所以就由他来打头,两洲大司马助他开路,两位精通阵法的姑娘布下阵法保持地道上方的沼泽土不至塌陷,仙道、魔道第一大宗的两位掌门则在队伍最后填土。白水集与萧天河也没闲着,两人的任务是将队首开挖出的泥土运往队尾。
地道倾斜向下,往雨田宗地下延伸。为了不让地面上的建筑坍塌,地道必须挖得足够深才行。如果长生神宫果真在雨田宗地下,想必也浅不了。估摸着挖到大约七、八十丈深,“宝珠”才将地道的方向转为平缓,等接近雨田宗围墙时,差不多距地表已经有半里了。
“不太对劲,”在前头挖地道的洪潮生停了手,“这里已在雨田宗院墙之内。雨田宗并不大,可这儿哪有长生神宫?总不见得比雨田宗还要小吧?”
“堂堂天尊神宫,竟然会深埋在地下,这本来就不合乎情理。”张崇武道,“地图可见方位、距离,但却看不出深度。我想也许一开始就猜错了。”
“要说合乎情理,呵,这整件事有一点儿合乎情理的地方吗?什么‘大妖化天尊’,‘天尊’是什么?你们谁见过?若这世上有‘天尊’存在,哪里轮得到八方帝皇统治天下?”柴弘义也许是累着了,大声埋怨。
白水集却说:“五行圣祖的功力,远非我等能够想象的。羽化成神,即为天尊。我们此举是凡夫俗子求见大罗神明,哪有那么容易见的?区区挖个地道就吃不了苦?那还是趁早打道回府,好好休息去吧。”
柴弘义无从反驳,只得冷哼一声:“等到最后发现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我看你们到时如何交代!”
话音刚落,只听前头“宝珠”那里“哐当”一声响,吓了众人一跳,仔细一看,原来他的一柄锤子竟被弹飞了。
“乖乖,好硬的岩石!”“宝珠”愕然。
“这不是岩石,是岩壁!”洪潮生纠正道,“岩石哪有这么平整的?”
“长生宫!”白水集赶紧凑了过去。
这下众人兴奋极了,一起开始沿着岩壁往左右两个方向挖掘。可是,这个岩壁所包围的地方并不大,没过多久,两边的人就挖碰头了。
“好像只是一间石室,并不是长生宫啊!”柴弘义难掩失望之色。
魏伶卿道:“沼泽地下深处的石室,就算不是长生宫,也得进去看看。”
柴弘义又说:“可是我们已经挖了一圈了,入口呢?”
“不在侧面的话,那就在顶上!”“宝珠”又开始往上挖。
谁知,这间石室的高度远远超过了众人的意料,往上挖开了七、八丈,依然没看到顶。
“可恶!”“宝珠”气恼至极,抡起双龙锤重重地砸了一下石壁,“咚”的一声闷响,久久不绝,石壁表面却完好无损,泛起一道极淡的白光。“这是……”“宝珠”看到白光后正要砸第二下,夏侯晴和魏伶卿却齐声叫道:“且慢!”
面对众人不解的目光,魏伶卿解释说:“石壁上有法阵。”
夏侯晴补充道:“而且还是个叠加法阵,若是砸毁了这石壁,恐怕整座石室都会坍塌。”
“二重阵!坚固防阵,叠加了一个隔绝辅阵。”魏伶卿做出了判断。
“不止,这是一个三迭阵。”夏侯晴还是技高一筹。
魏伶卿眉头轻皱,看了夏侯晴一眼:“你能辨认出第三个法阵的类型么?”
“我试试。”夏侯晴将双手贴在石壁上,紧闭双目。许久,她睁开眼睛摇了摇头,“不行。”
魏伶卿笑了笑:“也许不是三迭阵。”
“是三迭阵。”夏侯晴十分肯定,“虽然辨认不出来,但我能感觉到第三个法阵很特殊。”
“‘大小姐’和‘二小姐’果然精于阵法,可光是认出阵法有什么用?眼下的关键是想个办法进去。”张崇武道。
“要解除阵法,辩认当是重要的第一步。”魏伶卿捻出几张符咒往石壁上一拍,一阵轻微的震荡之后,她嘴角一扬,“坚固法阵已经解除了。”
“好咧!”莽汉“宝珠”直接一锤子砸下,“轰隆”,石壁上破开了一个一人多高的大洞。顿时,一股浓郁的腥臭之气从漆黑的洞中涌出。
“呸!这是什么气味?”“宝珠”被熏得直犯恶心。
突然,石室内蹿出一道黑影,直扑“宝珠”而去。“宝珠”冷哼一声,侧身抡锤,一下就把那黑影砸在了石壁上,只听“吱”的一声惨叫,血肉横飞。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半人多长的大蝙蝠!
它龇牙咧嘴,眼珠迸出,已然死了。
这时,石室中传来一阵低沉的咆哮,不似人声。洞口突然传来一股恐怖的吸力,一行人猝不及防,全都被狂风席卷进去。
那狂风比龙卷风还要猛烈,卷着众人在空中疾速飞旋下降。这种状态下,根本看不清昏暗的石室。萧天河只觉得眼前道道森然黑影闪过,头痛欲裂,身体近乎要被撕碎,伸手乱抓,却什么都抓不到。须臾,旋风触底,重重的撞击使他昏了过去,但狂风仍未消失,继续卷着众人沿着石室底部的通道吹掠而去。
……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萧天河慢慢睁开了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竟是一个沾满了血迹的骷髅!
萧天河一个激灵坐起身来,“嘶——”身上剧烈的疼痛让他倒吸了一口依然腥臭的空气,检查了一下身上的伤势,尽管没有伤口,但却有许多地方肿胀,显然是之前与石壁激烈碰撞所致。
环顾四下,昏黑一片,只在远处的墙壁上亮着几盏小小的壁灯。如此微弱的光线下,萧天河连两尺以外的情景都看不清。他伸手往周围摸了摸,竟摸到许多粘乎乎的骨头!他心中充斥着强烈的不安,冲着黑暗小声喊道:“白水集!”
这声呼唤得来的并不是回应,而是远处一阵诡异的“咕噜”声。萧天河心头怦怦直跳,赶紧持裂空刀在手。
“嗡”,黑暗中忽然响起一阵轻鸣,萧天河惊奇地发现手上的椋鹿戒正在发光,而且光芒越来越亮,照亮了周围。他抬眼一看,顿时瞠目结舌。
满地的血迹、烂肉和人骨!怪不得这里的腥臭之气如此浓郁。粗略一扫,至少也有数百具尸骨,而且骨伤连筋带肉,一看就知道是被啃食所致。难道这里是修罗地狱不成?
八兽珍戒此时都散发着明亮的白光,所以萧天河很容易就找到了倒在尸骨之间的高手们。他走到距离最近的夏侯晴身旁,探了探鼻息,还好,只是昏迷未醒而已。不过她脸上却是鼻青脸肿,血迹斑斑,看来在旋风中吃了不少亏。
“幸亏我躯体坚实……”萧天河这才反应过来为何他第一个苏醒。
根据珍戒之光就能找到七位高手,唯独白水集没有戒指,于是萧天河举起手来照亮前路,四处寻找。
这里似乎是一座大坑,而且能够肯定的是,这个巨坑不是天然形成的,而是人工砌筑而成。巨坑呈圆形,目测估计,坑沿直径少说也有三、四十丈,坑斜壁并不陡峭,就好像一个大圆盘。
坑里的尸骨和碎石实在是太多了,萧天河强忍着腥臭,在白骨、烂肉之间往巨坑中间慢慢走去,目光搜索着白水集的身影。
“白水集!”萧天河试着再次呼喊了一声。不远处一块大石头后面,有一物忽然动了一下。他赶紧过去一看,却惊得魂飞魄散,那哪里是白水集,分明是一头怪物!
第七百三十八章 又见恶妖
大石头后面趴着一个青面獠牙的怪物,从侧面能看见又尖又长的耳朵,皱巴巴的面容,身上不见毛,却能看见皮下错综的青筋,背脊上生着一溜骨刺,周围满是血迹,好像骨刺是从皮肉中钻出来的一样。背肩胛上还长着两只翅膀,翅膀翼骨到大腿之间连着皮膜。
这是什么东西?像蝙蝠不是蝙蝠,像鼯鼠又不是鼯鼠。怪物双目紧闭,身躯轻微颤抖着,喉间发出含糊不清的呼噜声。
“非人非兽,难道是妖族?”萧天河警惕地往后退了两步。
“当心!”斜后方突然响起白水集的声音,萧天河惊而回头,白水集已经和另外一头怪物打起来了。
打斗声和咆哮声在这个“大尸坑”中回荡着,各个光点陆续升了起来,可见戴着奇戒的高手们都苏醒了。同时,尸骨堆之中也站起来一个又一个庞大而又阴森的身影,这里的怪物还真不少!
萧天河一开始发现的那头怪物此时晃悠悠站起身来,身高足有丈许,它转过身来,萧天河终于看清它的正脸:鼻子塌陷成一个洞,两只充满血丝的眼珠凸出眼眶,口中的长牙如钢针一般。
萧天河眉头紧蹙,这个脸他分明见过:“血蝠一族?大寨主?”
如果说上一次在雨田小寨看见大寨主时,他还能称得上是妖族的话,那么此时,它就只是一头狂躁的妖兽。血蝠昂首长啸,声音尖锐刺耳,它抡起利爪就向萧天河的脸抓来。
萧天河往后急躲,血蝠蹬地紧追。
这事情太奇怪了,当初大寨主不是被雨田宗主连圣谦给带回宗来细审了么?按理来说,审清楚他残害过多少人之后,就应该杀了才对,他怎么又会出现在这地下深处的“大尸坑”之中?而且他的模样也变了,不仅身高变长,连躯体外观也变了,似乎灵智也倒退了,妖族哪有越修炼越往回倒退的道理?
“灵智倒退,实力可见长啊!莫非是血蝠一族样子都差不多,我认错了?”那妖蝠每挥一爪都能将身前的石块和尸骨抓得粉碎,使得萧天河对自己的猜测产生了怀疑。
要验证也不难,上一次大寨主被化出本体后的敖睚眦和石灏明撕裂了两翼,即便血蝠一族能够吸血疗伤,其翼膜上也应该会留下疤痕。萧天河放慢了速度,施展《腾四海》身法,身影虚幻,绕着血蝠如海底水草般舞动。
果然没错!血蝠双翼上有两道长疤,这妖蝠就是大寨主无疑!可是,丧失了灵智的它显然已经认不出萧天河了。它的愤怒也只是源自于对人血、人肉的贪婪,见眼前这人久攻不得手,遂转移目标,攻向了不远处的白水集。
“好啊,来吧!”白水集本就生怕萧天河有失,如此正好趁了他的意。他以一敌二,全然无惧,融合了“冬长老”的肃灵冻气、邢玄厚的凝天冻气之后而形成的新太阴冻气,使得他的实力又提升了一截,对付区区两只没有头脑、只会一味猛攻的血蝠,完全不在话下。他瞅准了一个机会,一掌拍在另外一只血蝠的腹部,送出一股冻气,那血蝠僵立当场,冻气迅速向全身扩散,血蝠只来得及吐出最后一口热气就变成了一座“冰雕”。白水集横挥青龙戟,血蝠冰躯应声碎了一地。
大寨主见状怒嚎一声,伸展两翼,翼展已近三丈,在强力地扇动下,带起一阵猛烈的旋风,大寨主投身于风中旋转身躯,形成一股龙卷,将周围的尸骨和碎石统统吸了进去。这是它最厉害的绝招,一旦被那龙卷风卷进去之后,就会成为它的活靶子。
好个白水集,调转青龙戟往地上重重一戳,一股冻气贴着地面袭向了龙卷风,只听“嘎啦啦”一阵怪响,龙卷风从下到上冻成了一根大冰柱!尸骨、碎石以及大寨主自身都被封在冰柱之内。白水集正要击碎冰柱,萧天河却阻止道:“且慢!有些事还没搞清楚,等清楚之后再杀不迟!”
白水集点了点头,往其他人那边看了看。对付这等妖兽,对众高手来说并非难事:夏侯晴以白绫将妖兽绞杀;魏伶卿用符咒将妖兽炸成齑粉;张崇武快剑斩掉了妖兽头颅;伍宗言刀劈妖兽为数段;“宝珠”双龙锤将妖兽砸成肉泥;至于洪潮生和柴弘义,本就是天下两大洲的军队总帅——大司马,其战斗力对付区区妖兽自然不在话下。
“一、二、三……”萧天河不知为何开始数数,“七、八……”当数到“八”时,他指着自己,“九!”他的视线落向了最远处的一个光点。
白水集心头一震:“对啊,我说怎么感觉不太对劲呢,怎么光点会有九个?”其中八个光点是“八兽珍戒”,那第九个光点又是什么呢?
第九个光点就在大圆坑的中央,也就是坑底,而且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有动过。萧天河所在的位置离坑底最近,其他人都向着这边靠了过来。
未等众人聚拢,“嘭”的一声巨响,那根冰柱骤然炸裂开来,冰渣四处乱飞,落地后霎时融化,腾起阵阵白雾。雾气之中,逐渐显出大寨主微微扇动着翅膀的身影。
“哟嗬!”白水集大吃一惊,刚才那股冻气的强度已是他的极限,封住大寨主冰柱的厚度少说也有七、八尺,它是如何挣裂的?
更让人惊奇的事还在后面,血蝠大寨主猛拍腹部,胸膛鼓起,张口“哇”的一声,喷出一大口血雾。那血雾似有灵魂一般,分为
成百上千股,飘悠悠地覆盖住了整个“尸坑”。
“当心有毒!”夏侯晴提醒道。所有人立即屏住呼吸,并试图挥动衣袖扇开血雾。不过,血雾的目标却并不是他们。
“大尸坑”中泛起诡异的红光,碎尸断骨竟然全都蠕动起来,看得众人瞠目结舌。骨头拼成一具具骨架,碎尸块飘起并附于其上,这些残尸竟然复活了!连之前被各个高手击杀的妖兽也纷纷站了起来。
这情形萧天河见过,上次闯雨田小寨时,二寨主就曾经用类似的方法复活了死去的喽啰,而大寨主这招“死而复生”之法明显比二寨主技高一筹,连已经腐臭、破碎的残尸烂骨居然也能复活!
不过,这种复活并不是完美的,由于尸体被啃咬吞食过,所以骨架和碎尸并非来自同一具尸体,这有点儿“东拼西凑”的感觉,拼凑出的躯体之丑陋也就可想而知了:大多数骨架都是缺胳膊少腿的,尸块也并不能遮盖骨架全身。所以除了那几头妖兽之外,其他全都是惨不忍睹的怪物。
众人被怪物们层层包围,萧天河留意到,妖兽之中,也有已经变异过的二寨主。事到如今,萧天河不得不怀疑这都是雨田宗主连圣谦搞的鬼,联想到上次到雨田宗做客时连圣谦露出的言语破绽,他几乎可以确定,雨田小寨的妖族应是听命于连圣谦的,甚至有可能是被连圣谦所养。雨田小寨被发现之后,连圣谦就借故将那些妖族带回宗来并藏在地下。
“如此说来,这些尸体岂不是……”萧天河心头一阵发怵,堂堂名门大宗之主,竟然以人肉饲妖族!回想连圣谦的种种谦恭有礼,已然变成了道貌岸然之下邪恶的虚伪。
张崇武人剑合一,化为一道青白之光,飞速旋绕了一圈,皮肉不满的骷髅滚了一地。
“站稳喽!”莽汉“宝珠”双龙锤并举,怒吼一声,重重地砸在地上,霎时地动天摇,强烈的冲击波以他为中心扩散,就像是巨石入海,众多残躯恶怪被震得飞起,在半空中抖散,仿佛下了一场“碎尸雨”,“噼里啪啦”落了一地。
“哇!”大寨主和其他几头妖兽一起口吐血雾,那些碎骨烂肉再度开始聚成残躯,如此无穷无尽,如何是好?
萧天河急中生智:“大家一起击碎它们,再由两位姑娘封住!”
好主意!
“宝珠”蹬地而起,踏着怪物的头顶冲到了“大尸坑”的对面,落地时故技重施,重锤砸地将那边的残躯怪物震碎了一大片。
张崇武白光一闪冲向左前方,所经之处怪物无一不倒。
伍宗言旋身抡刀,就像是个带刃的陀螺,转向了右前方,将周围的怪物全都切断。
洪潮生的功力属性为火,他抄起烈焰双锏,接连向左后方捅出,每次捅锏时,双锏前端都会发出两大团焰气波,将沿途怪物烧成了黑灰。
柴弘义的功力属性为金,将手中的千刃桡挥舞得如同风车一般,长桡两端还分别甩出一道五尺来长的棘刺长鞭,擦着地面火星四射,往右后方扫去,怪物们碰着桡就裂,磕着桡就碎,剩下的也全都被棘刺长鞭绞成了碎片。
白水集没有移动位置,他掌托出一个冻气冰凌,挥青龙戟将其挑飞至头顶半空,脆声炸裂,冻气迅速扩散,周围所有的怪物都被冻得动弹不得。“冰笋参天!”白水集戟砸地面,造成的颤动丝毫不比“宝珠”双锤砸地弱,大量冰锥从地面凝出,将怪物们戳得四分五裂。
六位高手近乎是同时出招,“大尸坑”中的数百具残躯怪物无一幸免,此时“踏月仙子”与“四圣天师”早已开始行动,两人在“尸坑”中来回穿梭,一人以阵封,一人以符封,顷刻便将所有的碎骨残尸全部封住,防止其再次聚而复生。
至于那几头妖兽,几乎全都丧命在白水集的冰笋之中,只剩下一个血蝠大寨主依然苟延残喘。这回白水集没再给它喷吐血雾的机会,青龙戟挥出几个冻气冰环箍住了它,将它的躯体勒成了好几段。
他刚松了一口气,没想到大寨主的几段尸块竟缓缓聚拢,淌出的血迹也正在往尸块中回流。众人惊愕无比,幸而魏伶卿飞出十几张符咒,形成了数个封困之阵,将尸块分隔开来。
“好可怕的复生之术!”“宝珠”叹道。
“不但自己能复生,居然还能让这些腐尸碎块也起死回生!”张崇武简直难以置信,问伍宗言,“伍宗主,你见多识广,以前可曾见过这等奇术?”
“别说见过了,连听都没听过。要说妖族的绝技,无非是一些不常见的招数罢了,妖族也是世间生灵,既是生灵就逃不开生与死,死而复生,这种事已经违背天地伦理。”
“长生神宫……莫非与‘长生’二字有关?”白水集自然而然地往这个方面想。
“嘘!”魏伶卿突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大家竖耳细听,“大尸坑”中回荡着一阵十分轻微的“吧嗒、吧嗒”声。
“有人来了!”柴弘义赶紧捂住了手上的珍戒,伏身欲躲,可又能躲到哪里去?再说封阵和符咒也在发光呢。
“我们这么多高手,怕什么?”白水集环视四周,仔细地辨认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可似乎哪个方向都不对。
夏侯晴昂起头来:“是从上面传来的,而且
不止一个人。”
众人仰望,头上一片黑暗,不知顶有多高。从之前白水集凝出的那根冰柱判断,至少在六丈以上。
魏伶卿拿着一张符咒,轻轻晃了晃,符咒燃起一道火光,冉冉升起。符咒飘啊飘,在即将看不见时,触到了顶壁,化为点点火星。“不到七丈,”她说,“大约是五层楼那么高。”
脚步声越来越响了,还能听到说话的声音。
“都已经丑时三刻了,深更半夜的,真是折腾人!”一个人抱怨道。
另一个声音说:“宗主临行前特意嘱咐我们要好生看管。不知刚才怎么闹出那么大的动静?”
“嗨!想吃肉了呗!”先头那人道。
“可昨天我已经丢下去两个人了呀!”
“居然以人饲妖!怪不得这里有这么多残尸断骨!”怀疑得到了证实,夏侯晴低声怒道,“满坑皆是!雨田宗究竟残害了多少人?”
“怕是和‘大小姐’不相上下吧?”张崇武真是个讨人嫌的人,此时居然借机挖苦。
夏侯晴压根不理他。
萧天河说:“其实这从很早以前就开始了。以前是放任妖族残害路人,如今却转到地下暗中行事。”
“那也就是说,这里并不是长生神宫咯?只是雨田宗的一个地下饲妖坑!”伍宗言仅仅是对这个感到失望。
头顶的脚步声停住了,只听见一阵轴响,黑暗之中掀开了一个小小的方口,可见外面的光亮。方口探出两张面孔,向着坑中张望。
就在这时,夏侯晴对魏伶卿道:“送我一程!”然后蹬地高高跃起,魏伶卿甩出一张符咒,直追她的身影而去,最终在她脚下爆裂,气浪推着夏侯晴又蹿高一大截。这下高度足够了,夏侯晴冲着方口甩出两道白绫,分别缠住了那两人的脖颈,往下用力一拽,竟将那两名雨田宗弟子卡在方口边缘上。
那两名弟子双手撑在方口两侧,保持不被拽进坑去,奋力扬颈,却根本抬不起头来。白绫缠得紧紧的,憋得两人喘不过气,感觉脖子都快要被扯断了。
其中一人挣扎着腾出一只手,拿出一把匕首,慢慢割那白绫。可“踏月仙子”的武器岂是那么容易断的?切了几下,不仅没弄断白绫分毫,自己却被拽进坑内半个身子。
“下来吧!”夏侯晴猛拽白绫向下急坠,两名弟子被拉得挤过狭窄的方口,倒栽葱落入坑内,摔进尸骨堆之中。一人头触地,摔得口吐白沫,昏迷不醒。另外一人摔断了腿,断骨从筋肉中穿出,疼得他抱腿打滚,连声哀嚎。
“鬼叫什么!”夏侯晴怒嗔一声,吓得那名弟子当即捂住了嘴,眼泪却不停地往外流。
“这些妖族是怎么回事?说!”魏伶卿将乾剑架在他的脖子上。
“大侠饶命啊!不关我的事啊!是掌门把他们抓来关在这里的!”
魏伶卿又问:“这么多人尸是从哪里来的?”如果总有人在烟萦沼泽失踪,恐怕雨田宗早就被人怀疑上了。
“我不知道啊!隔三差五就有死尸被装在麻袋里送进宗来,人不是我杀的,我只负责把尸体扔进坑来!”
不管尸体是因何而死,以人肉饲妖本就是伤天害理之事,只能说幸好不是扔活人进坑。
尸体的来源,连圣谦饲育妖族的目的,妖族灵智的退化,这些谜团那名弟子压根就不知道。
“没用的东西,杀了算了!”张崇武道。
那名弟子涕泪横流,苦苦哀求。
“这座尸坑是专门为了关住这些妖族而建的么?”萧天河问道。
“不是,掌门原本的确打算在地下建一座隐秘的地牢,却无意中发现地下已经有这么一座岩石大殿了,不知是何人、何时所建。”
“那这座石殿有几个门?”
弟子抹了一把眼泪,回答说:“我只知道一个,也不知算不算‘门’,就是我掉进来的那个顶窗。那顶窗的钥匙只有两把,掌门有一把,还有一把在我们这两个看守身上。刚才我开锁之时,顶窗分明完好无损,各位大侠能穿过岩壁进石殿来,真是厉害……”
“只有一个入口的话,那边墙上的通道又是什么?”萧天河指着墙壁上的一个洞口,他记得,狂风正是从那里将众人卷进这座石殿中来的。
“那边的洞口通往一座石塔,在对面还有一座。”弟子指着背后,“两座石塔都是封闭的,没有入口。其实原先就连上面那扇顶窗都不存在,是掌门亲手开出来的,然后上了锁。”
伍宗言笑了一声:“区区一把锁就想困住这里面的妖族?你们没被吃掉也算是命大!”
“大侠说得极是,以前曾有一段时间没有尸体送来,后来好不容易来了尸体,一个守卫师兄刚打开顶窗就被妖族给拽下去大卸八块了。从那之后尸体就没断过,在有人肉吃的情况下,石殿里的妖族还算安分。”
“还是不对,照你所说,自从把妖族关进此处之后应该就没人再进来过,那墙上那些壁灯是谁点的?若是在关押妖族之前所点,怎么可能持续这么长时间?”魏伶卿持剑的手轻轻用力,将弟子的脖子划开一道伤口。
弟子颤颤巍巍地回答:“难道不是各位大侠点的吗?以前墙上没有灯的……”
第七百三十九章 长生神宫
虽然从雨田宗弟子的口中得不到多少有用的信息,不过至少可以确定,这座地下石殿并不是雨田宗所建,掌门连圣谦只不过是发现者而已。不过,雨田宗利用这座石殿干邪恶的勾当却是不争的事实,
深藏于地下,没有入口,墙上却有壁灯,在众人想来,也只有陵墓符合这几个特点了。可是,存放棺椁的墓室在哪里?将众人吸进石殿的狂风是怎么回事?壁灯自行亮起也许可以用机关来解释,八兽珍戒发光和坑底那神秘的第九个光点又是什么?
那名雨田宗弟子不停地哀苦讨饶,搅得张崇武一阵烦扰,没等魏伶卿动手,他上前一剑刺进了弟子的咽喉,还啐了一口:“聒噪!”
另外一名弟子坠落时撞坏了脑袋,已经咽气了。
没有人为两人的死感到可惜,为虎作伥,罪有应得。
石殿既然不是雨田宗建的,那多半是与长生神宫有关。众人来到中央的坑底,找到了第九个发光的物体——一个小小的圆环,环中心是个空洞,约有拳头大小。
“这是什么?”白水集冲着洞口伸过手去,却被萧天河一把攥住。
萧天河从旁边捡过一根骨头,放进洞口试了试,再拿起来时,却发现骨头一端被削平了。
“果然……”萧天河说了一句让人甚感莫名的话。他觉得这个洞口和禹馀界浑天牢底密室的那个虚空孔洞十分相像,大小相似。在禹馀界,为了镇住虚空孔洞透过的威压,本应该将四大天宝拼成圆环罩在孔洞外沿。这里的洞外圈也有一个发光的圆环,莫非洞内就是虚空之界?
“这个洞口太小了,不可能是长生神宫的入口。”洪潮生道。
“也许是入口,只是还没有完全打开。”魏伶卿环视四周,最后,视线落在墙壁上的大洞,“这座石殿为何连着两座石塔?”她自言自语,往一个洞口走去。
“如果真是入口的话,戴着八兽珍戒探过手去应该无事。”白水集扫了一眼众人,“谁敢试一试?”
没人上前。试成功了固然好,可若是猜错了,就势必得付出一根手指的代价。
“嗨,我们何必用自己的手指去试?这满地都是手指头,随便捡一个套上珍戒去试不就行了?”柴弘义还以为自己想到了好方法。
白水集称赞道:“好办法!我怎么没想到呢!”
萧天河却摇头道:“万万不可。即便是入口,这个开门的方法也不一定正确。不管是我们的手指还是尸体的手指,一旦被切断,珍戒也就没了。”
白水集恍然大悟,立即转而挖苦柴弘义:“是啊,这个主意馊极了,真亏你想得出来!”
“墙头草!”柴弘义气鼓鼓的。
“宝珠”哈哈大笑。
这时,远处传来魏伶卿的呼喊声:“诸位快来!”
众人穿过墙壁上的大洞,来到了石塔下。因为石塔是封闭的,所以更像是一座“烟囱”魏伶卿正攀撑在“烟囱”的顶部。“这里侧边有一个凹槽,正好能镶嵌进一枚戒指去。看凹槽内的花纹,应该是幽狼戒。”
“如此说来,另外一边的石塔顶部,应该也有类似的凹槽咯?”张崇武道。
伍宗言提出疑问:“那也只能镶嵌两枚戒指,这座石殿可没有其他石塔了,另外六枚珍戒该如何使用?”
“和地图一样,走一步看一步吧。”萧天河道。
魏伶卿跃下,换张崇武攀了上去。幽狼戒被镶嵌进塔顶附近朝向石殿一侧壁上的凹槽,两者严丝合缝。只听凹槽后面一声异响,一块侧壁竟缓缓翻转,将戒指转到了背后。“有机关!”张崇武兴奋地大喊。
一行人赶紧穿过石殿来到了另外一边的石塔下。这座石塔正是被“宝珠”破开缺口的那一座,众人就是从这里被狂风卷进石殿中的。还是由魏伶卿攀到顶部,可见“宝珠”所破缺口的上沿距离塔顶只有不到一丈,幸好是没有凹槽的那一面。借着珍戒之光,魏伶卿仔细看了一下凹槽的纹路,恰巧该镶入她这枚玄蛇戒。
玄蛇戒入槽之后,一块侧壁同样翻转,将戒指带到了背后。随即整座石塔发生了一阵震动,石殿方向传来“轰隆”一声巨响。
“有光!”离石殿最近的洪潮生惊呼一声。
石殿坑底的小洞竖直向上发出一道白色光柱,在顶壁上开了一个比旁边“天窗”还要大的圆洞。透过圆洞,可以看见两座石塔上部也分别朝圆洞方向发来一道白光,源头显然就是两枚被转到石塔外的珍戒。
三道白光在圆洞处交汇,一层光壁逐渐形成,像是“补全”了那个圆洞。接着,光柱消失,圆洞上的光壁依然还在,光波流转,仿佛一个漩涡,十分绚丽。
“长生神宫入口!”张崇武刚喊了一声,却发现自己竟不由自主地飘了起来。刚从石塔跳下的魏伶卿亦是如此,两人悠悠地升向那层光壁,不论如何挣扎都没有用,最终全身都没入“漩涡”之中,消失了。
剩下七人在下方面面相觑。
许久,伍宗言使劲咽了口唾沫:“为什么只有他们俩飞上去了?”
“这还不明白?他们俩是嵌进凹槽的那两枚珍戒之主呗!”夏侯晴道。
“出现线条的两张地图可是他们两人的?”萧天
河问众人。
“没错!”“宝珠”明白了萧天河所想,他摸着下巴,“也就是说,开启长生神宫根本不需要八枚珍戒,只要幽狼戒和玄蛇戒两枚就够了……”
“那我们就没法进去了?白折腾一大通?”伍宗言急得直跺脚。
夏侯晴踏着白绫飞起:“入口就在上面,进不进随你们意。”她升到“漩涡”下方,深吸一口气,一跃钻了进去。
“她好像没事!”伍宗言大喜。
“‘天机’道友不是早就说过了吗?有珍戒的人就能进长生宫。”洪潮生一边说一边瞅了白水集一眼,然后他也御器飞进了“漩涡”。
其他人陆续跟了进去,石殿中只剩下萧天河与白水集两个人。
“要不我把戒指给你吧。”萧天河道。
“不用,‘天机’老头不是说我和长生神宫有缘么?”白水集虽然如此说,但能看得出来他很紧张。
萧天河十分担忧:“‘天机’老头还说开启长生神宫需要八枚珍戒呢!不可尽信呐。”
“等下试一试便知。你先带着戒指进去,我在外面把头发甩进去,若你在里面看见我的头发完好,就拽一下。”
萧天河哭笑不得:“这能行吗?”
“肯定行。如果进不去,那也只能说我无缘再见祝融圣祖了。”白水集带着萧天河飞起,将他送进了“漩涡”。
穿越光壁“漩涡”的感觉非常奇妙,仿佛腾云驾雾一般,没有任何不适之感。从黑暗到光明,光壁另外一边夺目的亮光晃得萧天河眯起了眼睛,从眼缝中模糊地看到,天在下,地却在上。
未等萧天河回过神来,突如起来的坠落感使得他胡乱抓了一把,正好碰到了白水集送进来的头发,他赶紧牢牢抓住。
“疼疼疼!你轻点儿!”白水集被拽进来了,随着萧天河一起坠落,摔在下方的泥土之上。
“你怎么不飞啊?”萧天河揉着屁股埋怨道。
白水集没好气地说:“我也得飞得起来啊!让你拽一下头发示意即可,你可倒好,差点儿把我薅成秃子!”
“咳咳!”那边顶着一个大光头的“宝珠”不自然地咳嗽了两声。
白水集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冲“宝珠”讪讪地笑了笑。
“都要摔下来了,本能反应而已。”萧天河环视四周,除了远处的一座山之外,四野皆是一望无垠的茫茫沼泽。
同行之人一个都不少。洪潮生上下打量了一下白水集:“没想到你还真进来了。”
白水集得意地大笑:“看来我果真和长生宫有缘,哈哈!”
“可这里……真的是长生神宫吗?”柴弘义疑惑地问两位姑娘,“‘大小姐’,‘二小姐’,你们都是阵法高手,这里可是幻阵?”
“不是。”两人异口同声。
“肯定也不是烟萦沼泽,”洪潮生道,“烟萦沼泽长年烟雾缭绕,绝不可能有这般晴朗的天空。”
“那看来还是幻阵,否则空间为何如此广阔?”“宝珠”举起双龙锤,重砸地面,试图震毁法阵,可脚下都是泥土,双锤落地,只留下了两个坑而已。他不禁眉头大皱,心道:“即便沼泽地软,也不至于如此啊……”
萧天河抬头看了看,刚才跌下之处没有任何异样,好像那个入口根本就没有存在过。再远眺天边那座山,呈灰白色,高耸入云,山上雾蒙蒙的。
“也许答案就在那座山上。”萧天河大步流星向前走去。
这里无法飞行,只能步行。沼泽地虽软,但没到泥泞的程度,水洼也不多。在明媚阳光的照射下,沼泽远处闪闪发光,就像是一面银镜。踏着柔软的泥土前行,感觉十分惬意。
“这还是唯一一处让我不讨厌的沼泽地。”“宝珠”赞叹道。
随着距离那座山越来越近,看得也越来越清楚。山上烟云缭绕,难怪雾蒙蒙的。烟云之中似隐隐有光亮之物,待云雾稀薄之时细看,却只是灰白山岩而已。等到了山下,众人才发现,这竟然是一座巨大的石山!
下起沼泽,上至青云,巍峨高山竟不见一丝黄土之色。此山也并非巨岩一体,而是由诸多岩石组成。岩石之间有缝隙,云雾于岩缝之间吞吐升降,真可谓是:
瑞气腾旋升泽畔,
祥云缭绕笼仙山。
积石拔地不见土,
峰顶苍穹动天关。
“沼泽中别无他物,宝贝一定都在这座石山之巅!”兴奋的张崇武和伍宗言已经开始攀爬。
石山拔于沼泽,又云山雾罩,故而山岩十分湿滑。两位宗主还没攀爬多高,几块岩石就骨碌碌翻下山坡,险些将两人砸在下面。他们不死心,再次向上攀爬,不想这一次却听见上方云雾之中“咚咚”作响,突然一大片滚石劈头盖脸地落下,个个都有拳头大小,将两人硬生生撞了下去。那滚石不知从多高的地方滚下,砸在身上还挺疼,即便两位宗主的境界高达上境九品,依然被砸得鼻青脸肿、头破血流。
“想上这神山怕是没那么容易。”洪潮生的语气有些幸灾乐祸。
“宝珠”绕着石山走了一段距离,从各个方向仰望石山,似乎没有什么区别。既然没有其他途径上山,那就只能想
更妙的上山之法了。
魏伶卿手拿金身符向上攀,遭遇和两位宗主一样。金身符虽然可以保护身体不至受伤,但滚石的冲击力却是卸不去的,就算硬扛,脚下的岩石也会像有灵智一般往坡下滚。
张崇武提议:“大家从不同的方向一起往上爬,岩石下滚得多了,总有无石可滚的时候!”
“这又不是一般的滑坡,明显是不想让我们上山。以此山高耸入云的高度,等到‘无石可滚’恐怕得耗个百八十年了。”白水集道。
“你说谁不想让我们上山?”
白水集面露崇敬之色:“这里可是长生神宫,还能是谁?当然是长生天尊咯!”
张崇武无言以对。
“好不容易集齐了八兽珍戒,好不容易找到了长生宫的入口,仙山就在眼前,却上不去,这该如何是好?”伍宗言两手一摊。这种情况下,云雾中的“氤氲宝光”更让人心有不甘。
伍宗言的话倒是提醒了萧天河,开启长生宫门的是八兽珍戒中的幽狼戒和玄蛇戒,依“天机”老者所言,这两枚正是四大神匠的原铸之戒,这是个巧合吗?联想到两枚戒指中拿出的地图,他对魏伶卿道:“‘二小姐’,可否借地图一观。”
魏伶卿眼睛一亮,立即把地图拿出,众人赶紧围拢过来。这张地图就不用颠倒看了,图上所画的高山外形果然和眼前这座巨石堆积而成的高山一模一样!
原来如此,两枚戒指的地图一张标明了长生宫的入口,另一张则是描绘了长生宫内部的地形。
众人兴奋之余依然有些疑惑,地图上以墨涂黑的高山并没有标示上山的途径。看来,关键还在于那些红线和红点上。
可奇怪的是,最大的红点并不在山巅,而在距离山顶三分之一高度的山体之中。萧天河拿着地图对着石山比划了一下,确定了图上一条红线对应的位置,然后指着不远处的一座山岩说:“应该从那里上!”
“你的意思是红线就是正确的登山路线?”张崇武将信将疑。
“除此以外还能是什么呢?”萧天河胸有成竹,率先攀上了那块岩石。岩石虽然有些晃动,但最终还是稳住了。对照着地图,他又攀上了右上方的岩石。不料,高处云雾之中又响起了“咚咚”声。
“嘁!”张崇武讥笑一声,在他想来,以萧天河的实力,怕是要被滚石给砸成重伤了。
大批滚石如潮水般落下,萧天河连忙退到岩石的边缘。诡异的事发生了,那岩石就仿佛是中流砥柱,滚石流左右分股,从岩石两侧经过,没有一颗滚石跃上岩石,萧天河有惊无险,安然无恙。
“哟嗬!还真是!”张崇武连续两跳落在萧天河身边,一把拿过地图,“你爬得慢,我来开路!”
谁都知道他是想捷足先登罢了,萧天河也懒得和他争,转身冲白水集招了招手。其他人也陆续攀上,魏伶卿还不忘夸萧天河一句:“选你当领头人真是明智。”
萧天河故意拉着白水集留在最后,两人慢吞吞地跟着,眼见其他人的身影在烟雾之中越来越模糊,白水集有点儿着急:“你到底要做什么?再跟不上就不知道路了!”
“刚才我突然想起来一个传说。”萧天河道,“你可曾听说过‘擎天神柱’?”
白水集眨了眨眼睛:“那是什么?”
“传说盘古大神开天辟地之后,身躯化为了宇宙万物。为了撑住天,顿住地,不让天地再次相合,盘古大神的四肢化为了四根‘擎天神柱’,又名‘四方神岳’。其中南方神岳名为‘积石山’,描述说此山‘拔起于沼泽,低纳于氤氲,高没入青云,全山无土,石则有隙,氤氲之气顺缝隙而升,祥瑞之云钻穴罅而降,上下之气在山体中通为一系,外看云山雾罩,宝光闪耀。’”
白水集的眼睛瞪大如铜铃:“那不就是这座山吗?”
萧天河点点头:“我也这么怀疑。”
白水集深吸了一口气,仰望山巅方向:“难道此山果真擎着苍天?若是山倒了,天也就塌了?天塌了会是什么样的情形?难以想象!”
“‘擎天’一说未必是真的,但此山必是一方神山,也许和这个世界有关。”
“清微界?”
“不,是整个三界。盘古大神开天辟地、身化万物的传说我在大赤界就曾经听说过;在禹馀界也有相同的传说,而且更为具体,告诉了人们四座‘擎天神山’的名字;如今在这里又亲眼目睹,让我不得不这么想。我们通过长生宫的入口来到这里,可这里分明不属于清微界,两位阵法高手又确定不是幻阵,也就是说,这里是异于三界的另外一个空间。”
“那就是和孟章界一样,是个亚空间?”
“很有可能。也许长生宫的入口就是界障。”
白水集想了想,又问:“说了这么一大通,你想表达什么?若此山正是南方擎天柱——积石神山,你就不打算登顶了吗?”
“就算是为了陪你一见火灵天尊的元神,也得继续往上攀啊。”萧天河笑了笑,“只是在禹馀界时,我曾经遇到过一个来自于‘积石山’的妖族。”
白水集瞠目结舌:“‘擎天神山’上还有妖族?”
“兽部凶妖,广莫穷奇。”
第七百四十章 重返竹园
萧天河和白水集简单讲述了禹馀界四大凶妖作乱之事。
白水集听后小声咕哝:“广莫穷奇……穷奇……这个名字为何听着有些熟悉呢……”
萧天河怔了一下,说:“穷奇是生于南方神岳的珍兽,尚未完全开启灵智时就被邪兽夔牛、九婴夫妇带到下界去了,你应该不认识他。”
“啊,我想起来了!”白水集惊呼一声,“那穷奇莫不是小猫大小,背生双翅,长尾带钩?”
萧天河疑惑道:“的确是有翅膀……不过那可是一大凶妖啊,厉害得不得了,你见他的时候是不是他还未长大?”
“那就没错了。当初我曾经看见祝融圣祖身边跟着一个小猫一样的灵兽,不过也只有一次而已。因为那‘小猫’长相奇特,所以我有些印象。那时祝融圣祖确实称呼它为什么奇,我还以为是圣祖所起的昵称呢。”白水集笑道,“广莫穷奇,名字倒是挺威风。没想到那只‘小猫’下界之后竟然成了十分厉害的一方祸害。”
“生于‘擎天神岳’的珍兽,岂是一般的妖族可比?”萧天河道,“其实穷奇麾下还有五员丑将,号称‘神山五鬼’,他们也声称自己的先祖来自于‘擎天神山’呢。”
话音刚落,只听上方云层之中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吼——”
“看吧,此山果然有妖兽!”萧天河加快了速度。
前头“宝珠”的身影原本近乎要被云雾遮掩,此时却清楚地看见他正按原路返回。其他人在他身后,也慌不迭地往山下跳来。
队伍最前的张崇武身后的云雾中,霍然闪出一个庞大的黑影,一边低吼一边紧追。张崇武嫌前面伍宗言速度太慢挡路,往别的岩石跳去,不想这一下却是失算,那岩石不是上山的正确途径,竟然带着人“轰隆隆”滑下山去了。
巨兽没去追张崇武,猛扑跃过好几块山岩,伍宗言回身举刀相迎,却被巨兽一爪将刀拍飞,紧接着又是一爪挥来,伍宗言慌不择路,跳往旁边岩石躲避,结果和张崇武一样,也滑下山去了。
山岩本就不稳,岩石表面地方又小,如何同这几丈高的凶兽相搏?其他几人索性主动偏离路线,随着岩石滑下山总比被凶兽所伤好。
“宝珠”临下山前见萧天河与白水集依然未动,喊道:“还不跑?”
巨兽冲到了萧天河和白水集面前,只见它凶神恶煞,红色皮毛,黑色斑纹,面如猛虎,吊睛白额,头上却长着两根弯刺角,肩后生有一对羽翅,爪如鹰隼,尾巴末端带个蝎钩。这不正是广莫穷奇吗?
白水集将萧天河揽在身后背起,在山岩上化出了本体,穷奇见了白泽,怔住了。白泽问他:“穷奇,你还记得我吗?”
穷奇沉默了片刻,突然抬起一对前爪重重地拍击山岩,似乎整个积石山都震颤起来,白泽身下的一溜岩石悉数弹起,抬着白泽和他背上的萧天河一起升上了半空。紧接着,穷奇高跃而起,一头撞来,将白泽撞翻飞落下山,并甩起长尾卷住了萧天河,落回积石山上。
“想不到来到这里的人竟然是你。”穷奇这时才口吐人言,化回人形,果真是禹馀界四大凶妖之一——钟无命。
“你怎么会在这里?”萧天河道,“你不是被众太公给带走了吗?我记得他们罚你去所谓的‘错乱之境’苦修心禅来着。”
“我广莫穷奇本就是这积石山的珍兽,落叶归根,在此守御神山,说是以偿当年之过,实属大帝慈悲开恩。”钟无命果然没有了当初作凶妖时的那股戾气。
“那这里为何说是‘错乱之境’?”萧天河好奇地问道,“山顶是否有长生天尊的元神?除了元神之外还有什么?”
钟无命摇了摇头:“事关天机,不可泄露。”
萧天河愣了一下:“莫非你还要阻我上山?”
“正是。”
“我这可是有火灵余珠……”萧天河话还没说完,钟无命再次化出穷奇本体,巨翅连连扇动,刮起一阵狂风,将萧天河吹进刚才震起山岩而形成的凹沟之中。
萧天河被风吹得几乎睁不开眼,隐约只觉一大片烟雾涌来,笼罩住了周身。脚下已经没有了立于实地的感觉,好像是被风和云轻轻托在空中似的。他伸手胡乱抓了一把,却什么都没有抓到,心想:“这可太奇怪了,钟无命这阵风究竟把我吹到了哪里?”
风,很快就停了,可白雾依然没有散开。萧天河睁眼一瞧,不远处一团红雾正越来越近,也不知是红雾正向自己飘来,还是自己正朝红雾飘去。随着与红雾接近,他能明显感受到一股温和的热感。接着,当与红雾近在咫尺之时,红雾仿佛被萧天河“吸”过来似的,变成了一股涌来,并围着他旋绕翻腾。
突然,萧天河感到胸前一热,从体内飘出一颗红色的珠子,他不禁大吃一惊,那不是存放在孟章界中的火灵圣祖余珠吗?为何会自发穿过孟章界障飞出来呢?
火灵珠也开始围绕着萧天河飞旋,那股红雾紧随其后,就像是缚在珠上的一条红丝带。火灵珠与“红丝带”仿佛久别重逢的老友,格外“欢快”,在眼前旋绕了几圈之后,“红丝带”被火灵珠吸
收殆尽,火灵珠重回萧天河体内。
可是,萧天河能清楚地感觉到,火灵珠并没有回到孟章界,而是像法宝一样被自己认主了!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周围的烟雾霎时消散,他发觉自己已经不在积石山上,而在一片竹林的上空,他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摔进了竹林里。
“这是哪儿啊?”萧天河起身后环视四周,此时正是夜里,凉飕飕的,周围很昏暗,他并没有看见白水集或其他人的身影,而且此时身体的感觉十分怪异,仿佛有无穷的力量。“莫非是火灵珠之故?”他自言自语,但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他的功力属性压根不是火属性,再说他也没有化丹。那么这种充盈的感觉又来自于什么呢?
这片竹林生在山坡上,萧天河拨开竹子向高处前进。“咦?这竹子不是……”他忽然一个激灵,浑身汗毛直竖,“难不成……”他大步流星,很快就冲出了竹林,外面的场景让他惊呆了。
小小的竹园,几间竹屋,一切都是那么熟悉。这里是天道山卫空峰!是萧天河初入修真之道的地方!
他难以置信地使劲揉了揉眼睛,眼前的景色并没有变化。“我这不是在做梦吧?”此时,他恍然明白了自己为何会有无比充盈之感了,他回到了大赤界,大赤界的威压比清微界要小得多!
竹园被打理得很干净,其中一间屋中还亮着灯。
“奇怪,太清宗不是已经搬走了吗?而且听遥弟说,竹园长久没人住,已经残破了。此时又是谁在房内?”萧天河甚感好奇,悄悄地走进了竹园,从窗缝向房内窥视。
竹屋里面有一名美貌女子正在闭目养神。她身前的桌上摆着许多草药与小瓶,房屋角落里还有一座丹炉。
“有药材也有毒材,唔……”萧天河凭借着印象,还是辨认出了桌上的东西。
这时,那姑娘睁开了双目,深呼吸了几次,自言自语道:“若是这次再炼不成,简直愧对两位师傅,不,是愧对本脉的列位祖师!”
萧天河嘴角上扬,看来,这位女子应该就是花傲雪和花凌霜的徒弟,也就是花珺一脉的第二十二代传人!如此便能解释得通了,她占下了这座竹园当成隐修之地。
“因为禹馀界的种种,花珺一脉蒙受了巨大的损失。等清雨姐知道花珺一脉仍然在大赤界顺利传承,她应该会非常高兴吧!”萧天河又轻轻出了竹园,沿着竹林旁的小道,往风律谷而去。
出乎意料的是,这条小路上不见任何杂草。“难道也有人打理此路?”萧天河转念一想,轻笑自己,“呵,那是当然了,竹屋里的那位姑娘一定经常去风律谷修炼。”
鸣沙滩依然沙如细棉,流音河依然淙淙流淌,一切景色都没有变。沙滩上,一共有八座坟。除了一开始余瑞江、花千雪、萧立英以及“何天逍”的四座坟墓之外,另外四座全都是当初何天遥所建,李原啸、陆柏峰、韩明飞、唐君荷全都被迁葬在这里。所有坟茔上一棵野草也看不见,碑前香炉中厚厚的香灰表明竹园里的那位花珺门人经常来这些坟前祭拜。
睹景思人,萧天河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缅怀许久之后,他原路返回竹园,一边思考着这次奇妙的经历。按理来说,从上界返回下界,必须要破开界障,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他心想:“当初连白剑祖师那等神人,都是彻底耗尽了灵魂之力,才在大赤和禹馀两界形成了一条暂时的通路。而我却什么都没有消耗,莫名其妙就返回了大赤界,而且是从清微界直接跨越了禹馀界回来的……不对,我不是从清微界返回的,而是从长生神宫,从积石山的烟雾之中!”忽而,他脑中闪过一道精光,穿过烟雾跨界,这不正是邪兽九婴那神秘的“云来雾去”之法吗?
“看来多半是和火灵珠以及那团红色的雾气有关。”萧天河召出了火灵珠,攥在手中,度入本力仔细地感受着。他能清楚地感觉到,火灵珠就仿佛一件容器,红雾充斥其中。他试着引出红雾,就像从裂空刀内引出天地之气一般。红雾果然被引了出来,围绕着火灵珠旋转。同时,一团淡淡的雾气在他周围形成并聚拢。
“难道这就是‘云来雾去’穿越两界的奥秘?”未等萧天河想通透,红雾消失了,周围的雾气也即刻消散。他检视火灵珠,里面已经一丝红雾都没有了。看来,“云来雾去”之法会消耗红雾。萧天河顿时心中一沉,如今红雾已经耗光,难道自己要永远被困在大赤界了吗?“我又不能再次飞升上界去,也无法返回长生神宫,这可如何是好?那个钟无命,为什么要把我吹到这里来呢?”他急出了一头汗。
在竹园门口踱了须臾,萧天河不停地告诫自己要镇定。“当初九婴、梼杌都能使用‘云来雾去’之法在两界之间随意往返,肯定有什么办法能够返回长生神宫。”他再次摊开手掌看着火灵珠。
“最直截了当的方法应该是补充红雾,可是该如何补充呢?咦?”萧天河忽然发现,火灵珠似乎正散发着一股极其轻微的波动。“这是……灵气波动!”他惊讶地轻呼出声,这股灵气波动表明火灵珠正在吸收着天地灵气!他连忙再次度本力入火灵珠,随即大失所望,火灵珠内依然没有
一丝一毫的红雾。
“火灵珠吸收天地之气,红雾却没有得到补充……”萧天河正在思索,竹园房门却突然开了,那名女子持剑冲了出来,大吼一声:“什么人!”看到萧天河略显呆滞地立在竹园外,她又喝问:“你鬼鬼祟祟的意欲何为?”
萧天河拱手道:“姑娘莫慌,我以前曾是太清宗的弟子,与你花珺一脉也算颇有渊源……”
那女子满腹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视线落在了他的脚上:“你刚才去过风律谷了?”
萧天河低头一看,原来是鞋边沾了一些鸣沙滩的细沙。“谷中有故人的坟,所以去看了看。”
女子松了口气,收了仙剑,问道:“你说与我花珺一脉颇有渊源,又与谷中那些逝者是故人,难道你是舅伯公?”花珺一脉的弟子果然十分聪颖。
“舅伯公……”萧天河很快就反应过来了,随即哈哈大笑,何天遥曾经说过,花傲雪和花凌霜两个丫头管他叫“舅伯”,“就算是吧!我是你那位‘舅伯公’的哥哥。”
姑娘大吃一惊:“大舅伯公!你是何天逍!”随即又兴奋地呼道:“你果真没有死!”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死?”萧天河也甚是惊讶,何天遥和花清雨都是在禹馀界相遇之后才知道这件事的。
“只有你的坟是空坟嘛!”姑娘笑道,“我是从师父那里听说了有关你的故事。在刚搬来此处时,风律谷中那些土坟由于长时间无人照料,都已被雨水冲得半毁。我重新立坟的时候发现,只有你的那座坟里没有尸骨。所以我猜测,你当初会不会是借着天妖丹‘死而复生’了?”
“正是如此。”萧天河感慨道,“我与傲雪和凌霜未曾相见,她们竟也知道我的事。”
“两位恩师也是从她们父母那里听说的。晚辈花曦茹,拜见大舅伯公!”姑娘单膝跪地,颔首恭拜。
“快快请起!”萧天河赶紧搀起了她。花傲雪和花凌霜的父母,就是秦月杰和朱晓敏夫妇。“你两位恩师的父母现在何处?”
“他们早已过世了。两位恩师也已经渡劫飞升了。”
萧天河深感惆怅:“唉,原来秦师弟和晓敏都已经去了。山河仍在,物是人非。”
“大舅伯公,你不是早该飞升上界了吗?为何还留在青龙大陆?”花曦茹不解。
“说来话长。我这次返回青龙大陆是……是有事要办。”萧天河说这话自己都觉得尴尬,
“不知有什么曦茹能帮得上忙的?”
“这个嘛……”萧天河挠了挠头,只得转移话题,“对了,你花珺一脉应该有一卷《花珺族谱》,可否借我一观?”
“当然。”花曦茹领着萧天河进了竹屋,从床头的一个小柜抽屉中拿出一个红色卷轴。
萧天河展开一看,从第一代祖师花咏薇开始,到第十八代门人花逸琴,每一代都修成了剑仙。唯独第十九代门人花千雪的名字前面没有剑仙的称号,只有一个“妙毒医仙”的名号。
下面的一行写着:“第二十代,花菲剑仙——花清雨,人称‘再艳芳菲’。”
“唔,原来没叫‘史上最丑’。”萧天河回想起与花清雨初见时的场景,不禁面露微笑。
“丑?大舅伯公,我听两位师父说,清雨师祖可是冰肌玉骨、花容月貌啊!”
“‘史上最丑’那是她的玩笑自谦之言。‘再艳芳菲’,芳菲再现,的确符合清雨姐早年的经历。”
花曦茹好奇地问:“不知清雨师祖是个什么样的人?”
“虽然花珺一脉最早的几代祖师仍不知下落,但我估计你那位清雨师祖将来必是此脉第一高人,在她之前的数代前辈……在修真之道的成就都不如她高。”萧天河还是没忍心告诉她花珺一脉在禹馀界经历的那场浩劫。
花曦茹面露崇敬之色:“以前总是听两位师父称赞师祖天资极高,为人侠肝义胆、古道柔肠,当初曾和舅伯联手铲除青龙宗内败类,救得两位师父性命。”
“呵,的确有这回事。如今她已被高手收为徒弟,传授炼毒之术。”萧天河说着,继续往下看。
《花珺族谱》的最后一行,写着“第二十一代,花雨剑仙——花傲雪,人称‘凝雨仙子’。花露剑仙——花凌霜,人称‘结露仙子’。”
“有趣,‘凝雨’为‘雪’,‘结露’为‘霜’,恰应二人之名。”萧天河将卷轴合起还给了花曦茹,又问,“不知青龙宗现在情况如何?”
“许多年以前,经过一位剑仙整顿,青龙宗拨乱反正,之后就十分昌盛,直至如今。”
“如此甚好。”听到修仙界这般井然有序,萧天河安心了。此时他又不禁想去天焰大陆看一看。
花曦茹一路将他送下天道山六千台阶。
萧天河忽而冒出一个念头:“不知能不能御刀飞行?”于是他召出裂空刀试了试,果真可以!
飞行的感觉真是久违了,萧天河大笑着破空而去。他的身影眨眼之间就从花曦茹的视野中消失了,爽朗的笑声却依旧在空中回荡。花曦茹冲着他离去的方向,毕恭毕敬地深鞠了一躬。
第七百四十一章 天焰巨变
青龙大陆的大好河山在脚下飞速掠过,远望天边的澜月大江,隐隐泛着亮光,就像是一条银色的丝带。夜色中的雾凌山脉似要触及天云,数座山巅处的灯火已和繁星混成一片。
“青龙宗……”萧天河忽然心念一动,转向东北,冲着太清脉飞去。以他此时的实力,不被守门弟子发现而混入宗内简直易如反掌。
太清脉还是按照过去天道山的格局所建,前山三殿道德殿、剑器殿、剑籍殿,后山三殿三清殿、藏书阁、炼丹房。藏书阁中所放的都是些与修仙关系不大的书册,弟子们更感兴趣的是前山偏殿中珍贵的剑籍,故而平时来藏书阁的人不多,架子上的书册摆放得虽然整齐,但都覆着一层灰尘。
萧天河来此的目的是那本《阵法》。据何天遥所说,《阵法》的第一卷就在太清宗藏书阁内,也不知经过迁宗之后,这本书还在不在。
还未走到楼梯口,他就发觉楼上有人。他甚感奇怪,此时已是半夜时分,什么人会来藏书阁?而且在外面分明看到阁内漆黑一片。
萧天河隐匿气息,悄悄上了二层。在对面墙角,坐着两名弟子。那两人没有点灯,仅靠着仙剑的亮光在翻阅几本书册。
“哥哥,还是快点回去吧,若是被师父发现我们夜里偷溜出来,肯定会重重责罚的。”其中一人小声道。
“哥哥”却压根不在乎:“这几本书也不是……你再帮我好好找一找!”
“都找了三晚上了,整座藏书阁都翻了个遍,没有就是没有,你还是认了吧。我可要回去了。”“弟弟”起身道。
“会不会放在剑籍殿里……”
“弟弟”吓了一跳:“你可别想溜进剑籍殿啊,那可是大过,被抓住可就不是受责罚那么简单了!”
“怎么会呢?我还没那么鲁莽。再说剑籍殿有守卫,我们根本溜不进去。罢了,回去吧,这么好的阵法书籍,居然没有后续!”“哥哥”手中扬着一卷书册,语气十分失望。
躲在暗处的萧天河笑了笑,真是无巧不成书,那两兄弟居然在找《阵法》第二卷,那“哥哥”手中的肯定就是《阵法》第一卷了。
两人将其他书册重新规整好,往楼梯方向走来。
萧天河眼睛一亮,太巧了,那两人所背的仙剑居然是松纹剑和古定剑!霎时,种种回忆涌上心头。
兄弟俩能得到这两柄对影剑,可见修仙天资不错。萧天河决定送他们一份礼物。于是他从暗处闪出,挡在了两人身前。
那两兄弟吓了一大跳,但也不敢声张,低声喝问:“什么人?”
“阵法奥妙无穷,不过这只是一卷残本,还是不要分心于它为好。”萧天河轻轻一晃,不费吹灰之力就从“哥哥”衣襟中探得了《阵法》第一卷。
“哥哥”惊异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他不仅没看清萧天河的动作,也没有察觉到书已经被取走了。
“弟弟”比较机灵,连忙恭拜,口称“前辈”,看来他把萧天河当成本脉高手了。
萧天河说:“把你的松纹剑给我看看。”
“哥哥”疑惑地取剑双手奉上。
萧天河轻抚剑身,面露沧桑的微笑。松纹剑,依然闪耀着柔和的蓝色光辉。
萧天河将剑归还之后,突然攥住了两人的手腕,度入功力,并叮嘱:“坚持住。”
兄弟两人遭受到极大的痛苦,浑身颤抖,霎时沁出一头冷汗。他们感觉体内的灵力正被迅速地吸收,想要挣脱却根本无力反抗。最终,两人因为灵力耗空而昏倒在地。萧天河也收了手。
相反的功力入体,自然会将灵力消耗殆尽,但是,拓宽经脉的功效无论何种功力都是一样的。这兄弟二人已是洞虚前期境界,相信收下萧天河的这份厚礼之后,用不了几年就能升入炼虚还真层次了。
得了《阵法》第一卷,萧天河的下一个目标自然是在天焰大陆的《阵法》第二卷。此外,他还要检验一下自己对于火灵珠的猜测。
飞越雾凌山脉之后没多远,就到东海畔了。极目远眺,东方天边烟雾腾腾。待飞进迷雾海域,萧天河才意识到,以本力御刀飞行并不受迷雾影响。如此渡过迷雾海域不过须臾之事。
可是,飞到半路,萧天河忽然明显地感觉到海中传来的蒙力和元力波动。大赤界的蒙力、元力波动,除了红蒙石和蓝元石还会是什么?“可是,当初两种石头差不多已经被我收集完了呀!怎会有如此强烈的波动?造成波动的原因又是什么?”他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了圣祖火灵珠,于是收刀跃入海中。
萧天河刚下潜没多久,就看见海中深处发着红光的红蒙石与发着蓝光的蓝元石。他此时才恍然大悟,红蒙石与蓝元石之所以出现在这片海域,是因为此区域是被强行分开的天地二气的分界线,他都飞升离开大赤界这么久了,海中已经重新产生了两种珠子。他拿出火灵珠,果不其然,红蒙石和蓝元石都向着他漂聚过来。
在红蒙石和蓝元石触到火灵珠时,纷纷自行裂开,其中的元、蒙二气全部都被火灵珠给吸收了。
“果然如此!”萧天河对自己的
猜测越发肯定,火灵珠会吸收天地二气,补充那股红雾,待红雾足够多时,他就可以再次利用红雾穿越三界界障了!“如此说来,只要控制红雾的量,就能选择穿行到哪一层世界了。”
萧天河觉得自己算是掌握了“云来雾去”之法的奥妙,那么当初九婴和梼杌是如何使用这个方法的?“莫非……”
正当萧天河思索期间,火灵珠停止了吸收,红蒙石和蓝元石全都停在水中不动了。萧天河试着引出珠中的红雾,红雾倒是很“听话”地出来了,但没想到,红雾一出来之后就变得狂躁不已,就像是一匹脱缰的野马,搅得海水一阵汹涌,骤然收缩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道空间裂缝,不少海水和红蒙石以及蓝元石都被裂缝吞噬,在虚空之境中化为了虚无。
幸好,空间裂缝存在的时间只有弹指一瞬而已,大片海水好似被一只无形的大碗给舀走,周围的海水则立即涌回补充,波涛起伏跌宕。一切都发生得迅雷不及掩耳,萧天河被海水冲脸时才回过神来:“我刚才居然造出了一道虚空裂缝?”
虚空裂缝的威力可是无可匹敌的,想当初禹馀界最终决战时,他们四大天宝之主成功熔炼了四方璧之后,在妖灵大帝的协助之下,联手才造出一道虚空裂缝吞噬了九婴和梼杌。刚才那道虚空裂缝虽然要短小很多,存在的时间也短,但却完全没有消耗萧天河自身的功力!
“太可怕了!当初大鹏王邬旬阳那一行闯荡焚天宫的高手不就是偶然遇上了一个转瞬即逝的虚空裂缝,才导致几乎全队覆灭么?刚才的裂缝目测有一人多高,若是出现在人多的地方,后果不堪设想!看来,这红雾还是不能随便往外引……”萧天河注意到,由于消耗了部分红雾,海中的红蒙石和蓝元石再一次向火灵珠补充而来。此时他心中有几个巨大的疑问:第一,红雾为何会形成虚空裂缝?第二,他自己为什么安然无恙?第三,红雾是穿行三界的关键,他又该如何返回清微界呢?
“难不成要钻进虚空裂缝去?”萧天河自己都被这个怪异的念头给吓了一跳,没有虚空中那位神人的庇护,他哪里经得住虚空可怕的威压?“不可能,红雾在积石山时没有这般狂暴,当初九婴和梼杌使用‘云来雾去’之法时也很从容,看来我仍然没有弄清楚穿界的奥秘……”
见火灵珠再一次吸收完毕,萧天河将它收了起来。为了将来备用,他又深潜下去搜集了不少红蒙石和蓝元石。
飞出迷雾海域,久违的天焰大陆映入眼帘。此时已近天明,大陆上空泛着鱼肚白。萧天河愉悦地深呼吸,这座大陆可谓是他功成名就的福地,影响了他修真命运的珍宝——孟章佩也是在此获得的。
萧天河还记得,大陆西边这片海是属于西门家族的西平海域,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刻意向南绕飞,经南境海域进入南宫府地境。但落地之后,他又踌躇起来。《阵法》第二卷本在南麓城,由南宫雪、南宫霆姐弟修习。可时隔这么多年,他们姐弟二人肯定早已经不在了,《阵法》第二卷还会留在南麓城吗?
“经过当初魔宝大会那一战,阵法之威已经扬名整个南宫府,估计后来应有不少人开始修习阵法吧?《阵法》是个残本,南宫家族未必会‘敝帚自珍’,我也不用追求原本,随便得到一份副本也就行了。”想到这里,萧天河心安了不少。
当飞到了南麓城前,萧天河傻眼了。这还是当初那个繁华的南麓城吗?断壁残垣,城门一扇不见了,另外一扇在地上碎成了好几块。向城内望去,街道也破败不堪,墙上、地上皆是沙尘,城中不见半个人影。
“我可是一代魔主,而且是一位重新规划了天焰大陆的魔主,南宫雪和南宫霆是我的好朋友,他们所在的南麓支系应该备受关注才是,怎么南麓城会荒废成这副样子?”萧天河满心疑惑地走入城中。
穿街过巷,到处都寂静一片,这不是一座死城么?
城西北的南宫苑也和城中其他地方一样,残砖碎瓦、柱倒梁塌,一看就是许多年没人住过了。萧天河惆怅地来到当年他曾经住过的别院,假山和房子都已经被推平了。厚厚的覆土之中,隐约露出一块黑色的棱角。他清开尘土一看,乃是一块破匾,上书:“天河院”。
萧天河缓缓摇了摇头,将破匾重新埋进了土中。
按照当初的记忆,他来到了南宫苑的书房,在地上散落的书堆之中,他也很容易就找到了《阵法》的副本。虽然没标明是第几卷,但翻开一看,其内容正好可以和《阵法》第一卷的末尾接上,表明这就是第二卷无疑。
书是找到了,可此次天焰大陆之行还没有结束,萧天河想要弄清楚南麓城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先拿出了圣祖火灵珠,一阵持久的玄气波动证实了他在天道山时的猜测:火灵珠能够自行吸收天地之气!
但疑问随之而来,在迷雾海域,火灵珠分明已经吸收满了元、蒙二气啊。
萧天河度入本力探查火灵珠内部,结果不禁令他大吃一惊:原本已满的红雾居然又多出来一股,两股红雾互相旋绕但互不相容,而且新生的这股红雾明显要比原先那一股要“温
柔”许多。
萧天河终于恍然大悟:原先那一股红雾是元、蒙二气形成的,而新的这一股红雾则是由灵、玄二气形成的。在天道山时,火灵珠只吸收了灵气,因为青龙大陆没有玄气,所以直到此时才两气相容生出新的红雾。
两股红雾一股“安静”,一股“活泼”,可能正是因为两界天地之气不同所致。顺着这个推测继续往下想,也许可以解释为什么上回引出红雾之时会出现那般狂躁的状况——禹馀界元、蒙二气形成的红雾就不该出现在这大赤界。
反正这里没人,萧天河大着胆子又试了一次,将新生的那股柔和红雾引了出来。开始的情形与在天道山的那一次尝试差不多,红雾围绕着火灵珠打转,一团淡淡的雾气在周围逐渐形成,但这一次,红雾和白雾都没有马上消失。
萧天河连忙跨出了雾气,事情还没办完,他还不能走。
许久,红雾、白雾才渐渐消散,火灵珠再一次开始了吸取玄气的过程。如此萧天河也心安了,以后只要再回青龙大陆吸收一次灵气,他就能离开大赤界了。
出了南麓城,萧天河飞往最近的一个小镇。可是,这里的情况和南麓城差不多。他又接连飞至好几座州城,所到之处都一模一样的破败、沉寂。
从南静海来此途中,萧天河一直高飞于云彩之上,并未注意到地上的情形。难道整片南宫府皆是如此吗?莫非南宫家族的人都迁走了?“占整个天焰大陆四分之一人口的大家族,又能迁到哪里去呢?”他越想越觉得脊背发寒。
升到空中,萧天河环视四野。尽管阳光明媚,但南宫府似乎有一种难以名状的荒凉之感。这种时候,再去其他地方漫无目的地寻找已经没有意义了,他御刀径直飞往南宫府的都城——南亭城。
还未进南亭城,萧天河的心就凉了半截。这座都城的情况比南麓城也好不了多少。城中象征着南宫家族的标志性建筑——南宫苑门楼已经塌了,碎石甚至堵住了大门,也只有那破裂的红玉岩碎片依然反射着阳光,似乎在诉说一个威震一方的大家族曾经的辉煌。
萧天河落在门前,原本纯铜的奢华门扇怕是早已变成了碎片,四处散落的铜钉仿佛印证着南宫家族的衰败。雕满了鸾鸟飞凤的乌红巨柱此时已断裂成数截,其间点点琉璃碎瓦更使得眼前这一切俨然成为了南宫家族的一场风光大葬。
萧天河眉头微蹙,双目紧闭仔细地感应着什么,须臾,他猛然睁开眼睛,南宫苑中有人!而且还有天焰大陆的绝世魔刀!
于是他越过围墙,直冲场院西北角的一间破屋而去。屋中有一个隐蔽的法阵,这根本难不倒萧天河,轻轻一刀破了法阵,一个秘道入口出现在眼前。顺着秘道,他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一座石室门前,通过门上的小窗偷偷瞄了一眼,石室中有三人盘腿而坐。
他们没有发现萧天河,正专注于冥想。
萧天河觉察到,三人都受了伤,而且还不轻。石室中央的地上,并排放着三柄魔刀。
“鸾凤,贪狼,昆吾。”萧天河心中暗道。曾经当过魔主的他当然认得《魔刀榜》上排名第七、第八、第九的绝世魔刀。这三柄也分别是北堂、东方和南宫三大家族最强的宝刀。看来,这三个人不全是南宫家族的人。
其中一人忽然吐出一口血来,晃悠悠地要倒,另外两人连忙扶住,并为他疗伤。
“不必耗费玄力了,这样救不了他的。”萧天河还是忍不住现身了。
“你是何人?怎么进来的?”那两人大惊,急忙抄起地上的魔刀,而吐血那人已经昏了过去。
萧天河没有回答,走到那人身旁蹲下,拿出一颗丹药来。
“你要给他吃什么?”一人将鸾凤刀横在了萧天河面前。
“想让他活命就让开。”
另外一人拉了拉此人的衣袖,两人将信将疑地退了两步,紧紧盯着萧天河的一举一动。
以清微界的丹药治疗大赤界修魔者的伤势,自然是绰绰有余。为了防止伤者羸弱的躯体承受不了丹药的药性,萧天河还度入一道功力为他护体。
药效十分明显,那伤者清醒了,甚至还能站起身来。另外两人大喜过望,一起拱手称谢:“多谢道友相救!”
萧天河抬眼打量了一下三人,他们都是须发花白的老者,衣服有些破烂,身上还有许多伤口。他留意到,三人的腰间分别挂有象征着北堂、东方、南宫三大家族的腰牌。
“你们是什么人?南宫家族,不,整个南宫府究竟发生了什么?”萧天河问道。
三人彼此相视,神色十分惊讶,被萧天河所救的那个东方家族的老者回答:“南宫府的州城早已被毁了,残存的人如今都在登云山域。道友,你有多久没有涉足尘世了?又是在何方圣地隐修?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登云山……”萧天河对这个名字完全没印象,“南宫府为何被毁?又是被何人所毁?”
见萧天河是真不知道,南宫家族的那位老者一声长叹:“其实不仅是南宫家族,北堂、东方、西门三大家族亦是同样凄惨的结局……”
第七百四十二章 天下复归
听闻四大家族的境遇皆是如此,萧天河又气又惊。这可比当初那个“剑仙”魔主黄天远在位时还要凄惨。黄天远只是扼杀一部分修魔者以及时不时挑起争端让四大家族保持对立,至少天下还归四大家族分治,现在四大家族连同黎民百姓都遭了殃,天焰大陆的修魔之道真可谓是饱受摧残。
“我是南宫家族昆吾部主南宫隼,这两位分别是北堂家族鸾凤部主北堂奉,东方家族贪狼部主东方启。只有我们三人拼死逃了出来,但也受了不少伤。本打算休养完毕之后杀回去,为四大家族拼了这条老命,不想却在此意外地遇上了道友。不知道友之前在何处隐修?为何能逃脱敌人的搜索?”
“我在一个海岛岩洞中隐修。”萧天河含糊其辞,然后问到了关键,“敌人究竟是什么来路?”
北堂奉道:“我们也不知道。原本我们天焰大陆处于太平盛世,忽然有一天,敌人从内核区域杀出,他们实力高强,四大家族的高手也不是对手,短短一年时间,整个大陆都沦陷了……”他越说越悲痛,最后哽咽住了。
东方启接着说:“那些人都披着斗篷,看不到面容,功法也不似修魔者,还有古怪又厉害的武器。我大陆子民死伤无数,即便最后四大家族一起向他们投降表示臣服,还是被杀掉了许多人。最终剩下的人都被调集在内核区域外缘的山域之间,如同牲口一样被他们长期奴役,期间的所有反抗都被残暴镇压。久而久之,人们都丧失了逃生的勇气,疾病与辛劳又夺取了部分人的性命。我们三个实在忍不过,定计夺回绝世魔刀逃了出来。可逃出来又能如何?天焰大陆已是一片死地,看不到丁点儿希望。”说到这里,他不禁老泪纵横,另外两位部主也是泪如雨下。三位老者如此伤心,让人好生不忍。
萧天河攥紧了拳头:“大概有多少敌人?”
东方启回答:“敌人倒是不多,也就七、八个人,但实在是强得可怕。”
一听人数这么少,萧天河疑惑了:“连内核区域的大乘期、渡劫期修魔者都敌不过么?”
“他们就是从内核区域出来的,可想而知。他们与四大家族的高手相斗时所展现出的实力,在我看来远超大乘期、渡劫期高手,恐怕连刀魔对上他们也不会有多高的胜算。”北堂奉此时回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
“比刀魔还厉害?”萧天河想想也是,大陆罹难,刀魔必定现身救世,若是那些人敌不过刀魔,想必下场会和当初搅乱青龙大陆的龙族兄弟下场一样。忽而,他又想到另外一个疑问:“那绝世魔刀呢?十八柄绝世魔刀齐聚时,能够自发斩杀渡劫境界以上的异类,若敌人果真比刀魔还厉害,岂不早就丧命于绝世魔刀之下?”
三位部主面面相觑,他们从来都没听说过这种事,心道眼前这人也真是奇怪,明明长久避世隐修,连天焰大陆遭受如此巨大的浩劫都不知道,又为何会知道绝世魔刀的奥秘?
东方启问:“绝世魔刀齐聚果真能斩杀渡劫境界以上的异类?”
“当然,否则当初仙魔大战中剑仙一方是如何落败的?”
“那么久远的事就更难确定了。绝世魔刀威力无匹是不假,可是之前齐聚时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啊!”北堂奉道,“我们这三柄魔刀就是从存放绝世魔刀的地方偷出来的。”
这就奇怪了,萧天河急得挠了挠脑袋。当年魔主黄天远就是担心被绝世魔刀自发斩杀,才设下格局将十八柄宝刀中的十二柄分给了四大家族,杜绝十八柄绝世魔刀聚齐之机。“十八柄刀真的全都存放在一起?你们为什么不全都偷出来?”
北堂奉慨叹:“时间紧迫,谈何容易!就这样我们还九死一生呢!”
萧天河又问:“那为何不拿最强的那几柄,鸣鸿,苗祖,龙雀?”
东方启十分懊丧:“说来惭愧,我们也不确定那些不熟悉的魔刀是不是《魔刀榜》排名前六的绝世魔刀,仓惶之间,只得抓起自己常用的魔刀就逃。再说,鸾凤、贪狼、昆吾也不比鸣鸿、苗祖、龙雀差多少,关键是我们三个实力不济,武器再好也敌不过那些家伙!”
萧天河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你们留在这里继续养伤,我去会一会那些恶人。”
“道友单枪匹马?那可不行!”东方启连忙劝道。
北堂奉亦道:“是啊,还是等我们恢复了伤势,到时再一起杀过去!”
“不必了,我应该能对付得了他们。”萧天河平淡的言语,在三位部主看来却是不切实际的狂言。
南宫隼说:“道友,不是我们瞧不起你,只是四大家族的众位高手联手都不是他们的对手,你区区一人,又没有绝世魔刀,即便你是刀魔,怕也是有去无回……”
“那你们和我一起去,又有多少区别呢?”其实萧天河此时已经对敌人的身份有所猜测了。
北堂奉挥起拳头:“为了天焰大陆,为了四大家族,为了黎民百姓,拼了这条老命又有何妨?”
东方启同仇敌忾:“没错!那些恶人杀了我们多少同胞,我恨不能生啖其肉、痛饮其血!”
“除了那些被奴役的人,如果只剩我们三个在外面,也没什么活头。苟且偷生不如壮烈牺牲,我们早已将生死置之
度外了。”南宫隼沧桑地说。
“你是南宫家族昆吾部的部主,可知道南宫雪?”萧天河忽然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南宫隼愣了愣:“南宫雪是我的姑祖母,道友如何认得?”
“如此说来,南宫霆应该是你的祖父咯?”萧天河笑了笑,没想到此人竟是故友之孙,“我与南宫雪、南宫霆是好朋友。不知他们后来过得如何?渡劫成功了吗?”
三位部主目瞪口呆,眼前这个看上去很年轻的男子竟和两代之前的先辈有交情。“姑祖母自卸位南宫族长之后就停止了修炼,最后寿终正寝。祖父则在进入大乘境界之后,进内核山域隐修去了,后来究竟有没有渡过天劫我也不甚清楚。”南宫隼道。
萧天河皱了皱眉头:“南宫雪她……停止修炼?”
“是啊,姑祖母退位时已经是大乘境界了,不知道为什么执意放弃了修魔之道。她终身未嫁,后来在南麓城南宫苑的天河院中独自生活了四十来年,直至大限来临。”
听了这番话,萧天河心中泛起一阵酸楚,眼泪夺眶而出。
三位部主没有多言,石室陷入了沉默。
许久,萧天河擦干了眼泪:“你们放心,就算是为了南宫雪,我也要为南宫家族讨还这笔血债!”
“不知道友尊姓大名?”南宫隼拱手问道。
“萧天河!”他身影一闪,从石室中消失了。
三位部主伫立良久,北堂奉转头语无伦次地问:“你、你们听清了吗?”
“就是他,不会错的……”看到萧天河为了南宫雪而流泪,南宫隼已经十分确信。
“那位传奇的魔主大人回来了!”东方启“噗通”一声冲着门口双膝跪地,另外两位部主亦是如此,三人伏地叩拜,激动得再次涕泪横流,久久没有起身。
……
“雪妹啊雪妹,你怎么这么傻……”在飞往内核区域的路上,萧天河不住地叹息。俗话说:“天下女子多痴情。”南宫雪一朝情断失意,便看破红尘,宁肯久住于回忆旧地孤老终身。对此,萧天河既伤心,又无奈。即便退回从前,他又能如何?感情之事不能勉强,智者当慧剑斩断情丝,像南宫雪这般为情所困,只能说是痴心之人的悲哀。
内核区域的山峦就在前方,常言道:“江山未改,物是人非。”可曾经当过魔主的萧天河居然已经快要认不出眼前的景色了。原本的山峦似乎矮了不少,凌厉的峰峦也都变成了平缓的丘顶,某处丘顶之上,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拔地而起。萧天河这才知道,那些被抓住的可怜人究竟为何事而遭到奴役:挖山开水、建宫立殿。
他于半空闭目感知,很容易就发现了存放绝世魔刀的地方,就在正殿后的一座大屋之中。他破门而入,扫视一眼,虎翼、雪饮、灭魂、白鹿、麟嘉、寒月、霸天、断水、镇岳、破山、桂溪、含章,总共十二柄绝世魔刀,除了被三位部主带走的鸾凤、贪狼、昆吾三刀外,《魔刀榜》上排名前三的鸣鸿、苗祖、龙雀均不见踪影。
“什么人!”听到了动静的恶人终于出现了。
萧天河回头一看,那人个头极高,身形修长,带着斗篷,裹藏全身。
“又是你们!”萧天河双目近乎要喷出火来,一步踏到那人面前,刀影闪过,那人还没回过神来就已经被砍掉了脑袋。
萧天河本以为恶人和邪魂九婴一样,是从上界通过异法来到大赤界的妖族,通过压低境界而使得绝世魔刀没有自发斩杀,现在看来他还是猜错了。他用脚尖撩开斗篷帽,看清了那个恶人的相貌:肤色靛蓝,脸上布满了有规律的浅蓝色斑纹,因惊讶而瞪大的眼睛泛着古怪的黄色。头顶不长头发,却生有一些奇形怪状的凸起。最怪异的就属他脑后向脊柱延伸的“鱼鳍”。
“果然,和艾娜娜长得差不多,”萧天河心道,“在禹馀界除了艾娜娜和她死去的同伴之外,还有那个被她杀死的白色斗篷高手,三人和这个恶人应该是来自同一个地方。没想到,在大赤界也有这种‘异族之人’……”他忽然想起,“不止!在清微界也有!触云冈山洞遇到的那个杀死了凶兕的高手!”
萧天河陷入了沉思:三界皆有‘异族人’,难不成是妖族的一种,通过修炼飞升上界?可若是妖族,为何最终没有修炼成人形,反而变成这种人不人、鱼不鱼的怪异模样?
“里面的人给我滚出来!”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尖细的厉吼,打断了萧天河的思绪。
萧天河大步走出房屋,只见半空中立着七个同样被斗篷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怪人。
“你们和艾娜娜是什么关系?”他直接问道。
“什么艾娜娜?”当中那人落下,看见了房中身首异处的尸体,大怒,口中发出的喘气声似是蛇嘶,厉声喝道,“你竟敢杀了我们的族人!”
“你们又杀了我多少族人?还我太平盛世!”萧天河毫不客气,身影如鬼魅般在地上和天上穿梭,七个恶人别说逃跑了,连喊叫都来不及,全都被大卸八块,碎尸“噼里啪啦”散落一地,飘洒出的血迹却是诡异的蓝色。
血液异色的情况萧天河也曾遇到过。在禹馀界被邪毒“活尸散”所控的人,血液就是古怪的灰色。
“莫非这些人也是服了某种奇毒所致?”他本能地如此联想,可又有些不太对劲,被“活尸散”毒害的人,已是没有意识的行尸走肉,可这些‘异族人’却有自己的思想。比如艾娜娜,除了长相和人类不同,性格、情感分明都一样。
“魔主大人!”有人在远处高呼。
萧天河回头一看,三位部主御刀飞来了。
“魔主大人,我们思来想去,不能让您只身犯险,于是……”南宫隼看到满地尸块,惊讶地话说了一半就呆住了。
“这里死了七个,房间里死了一个,还有没有其他恶人了?”萧天河问。
“没了!总共就八个!”北堂奉高兴得声音都在颤抖,“这才多久,魔主大人就把他们全都杀了!我天焰大陆终于得救了!”
萧天河又问:“可惜被他们害死了那么多人。不知现在还有多少人存活?”
“十去六、七……”东方启沉痛地说,“除了山下的那些苦力,其他的人都被关在东、西、北三片山域的地牢之中。”
萧天河的心在抽搐,他曾经说过,青龙大陆是他眷恋的故乡,天焰大陆是他热爱的沃土。可如今天焰大陆遭受过这场浩劫,还不知要过多久才能恢复。
“恳请魔主大人重掌天下!”三位部主齐齐跪下,双手高托三柄绝世魔刀奉上。
忽而一阵劲风将三人托起,眼前却已经不见了萧天河的踪影,只有他的声音在耳边萦绕:“天下不是我的,而是天焰大陆子民的。十八柄绝世魔刀威能依旧,必能保佑天焰大陆早日从创伤中恢复,重振修魔之道的辉煌!”
……
萧天河御刀返回了青龙大陆,心情十分复杂。一边为天焰大陆的磨难而悲痛,一边为自己的决定而感到庆幸。要不是为了寻找《阵法》第二卷,他又怎会深入天焰大陆?说起来,这次重返大赤界的时机也是凑巧,恰好挽救天焰大陆于将倾之际。此刻,他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钟无命……莫非他正是因为这件事才将我送回大赤界的?”
穿过迷雾海域之后,萧天河拿出了圣祖火灵珠。火灵珠吸收完天地灵气之后,他引出了其中那股柔和的红雾。
这一回,当白雾团形成之后,萧天河深吸一口气,从容地跨了进去。
与从积石山穿越至大赤界时的感觉一样,轻飘飘的。当雾气散尽时,萧天河眼前是一片荒芜之地。他认得这里,传说此处是两位神人决斗过的地方:禹馀界,瀚海戈壁!
“原来如此……”萧天河明白过来了,火灵珠吸收大赤界灵、玄二气而形成的红雾,可以开启通往禹馀界的通路,以此类推,吸收禹馀界元、蒙二气而形成的红雾,应该可以让他回到清微界。
禹馀界虽然有《阵法》的第三、第四卷,但是萧天河完全不必去搜集,因为妻子叶玲珑早已将那两卷通篇背下来了。不过,他心中还惦记着另外一件事,那就是白玉神壁上的神秘数字。
那些数字,萧天河当初只记录了前面几段。据他猜测,既然黑曜岩林的神秘数字其实是黑刀祖师所留搭配《煜天刀典》的卓绝刀法,那么,白玉神秘的神秘数字应该是白剑祖师所留的一套剑法。但是,一来没有发现可与裂空刀媲美的宝剑,二来没有白剑祖师所创的剑籍,因此萧天河本打算在渡过末日天劫之后,再去白玉神壁誊抄的。没想到禹馀界渡劫后的情况与大赤界的不同,立即就飞升了,他没机会抄下全本。这次重返下界,机会来了。
猎魂坡依然是一片繁盛,看来禹馀界依然十分太平。以萧天河目前的本事,深入白玉群山而不被兽部妖族发现是件再容易不过的事。抄完之后,他看着手中厚厚的一沓纸,喜滋滋地想:“遥弟体内的斩虚断剑很有可能就是白剑祖师的武器。如今我帮他抄下这套剑法,将来他若有机缘得到白剑祖师创下的剑籍,那就齐全了!”
萧天河深吸了白玉山清冷的空气,引出了火灵珠中另外一股红雾。正如他的推测,之前在大赤界迷雾海域,吸收元、蒙二气而形成的红雾之所以撕开一个虚空裂缝,确实是因为威压过大之故。到了禹馀界,红雾就“温顺”多了,白雾团迅速形成,而且十分稳定,萧天河再一次跨界。
本以为会回到积石神山,不想却在烟萦沼泽。好在这里距离长生神宫并不远,雨田宗就在眼前。萧天河忽然心生一个念头:“火灵珠中形成的红雾可以从大赤通禹馀,从禹馀通清微,那么吸收清微界的始、本二气而形成的红雾,又会让我穿越到哪里去呢?难不成又会回到大赤界?”他连忙检视火灵珠,却是十分平静,其内什么都没有。
萧天河先是怔了怔,随即自嘲地摇头轻笑,心道自己真是傻了,清微界已是三界之顶,是威压最高的一界,怎么可能穿回威压最低的大赤界呢?再说这颗火灵珠原本就是在清微界所得,若是能吸收始、本二气,他早就该发现了。
“如此来看,那长生神宫还真是当初太公所谓的‘错乱之境’,积石山中的红雾竟可以让我返回最低一界,看来,那里果真是超脱于清微界的一处异界。’萧天河心想,“不知钟无命将我送走之后,把白水集他们如何了。”于是,他找到了先前开掘出的地道,重返雨田宗地下的石殿。
第七百四十三章 广莫穷奇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白水集化出本体,穷奇看见白泽之后怔住了。白泽还以为他记得自己,没想到穷奇却拍起山岩将白泽震飞,然后直接一头撞下积石山去。
白泽轰然落地,就地一滚恢复了人形,忍不住破口骂道:“这只不念旧情的臭猫!”
“原来你是个妖族!”身后,张崇武持剑喝道。
白水集回头冷冷瞟了他一眼:“是又如何?你不是我的对手!”
“笑话!我们这么多人,还能打不过你?”张崇武还以为其他人都会站在他这边,说完话才发觉每个人都无动于衷。
“这等妖族,此时不杀,更待何时?伍宗主?”张崇武催促一向和他穿一条裤子的伍宗言。
伍宗言却说:“我们来长生神宫是为了寻宝,可不是为了除妖的。”
张崇武哑口无言,积石山上有妖族,保留实力还来不及,谁会先把功力耗费在山下?
白水集压根就没搭理张崇武,他一直仰望着山上,萧天河怎么没有下来?之前他分明和萧天河一起被穷奇震飞来着。
其他人也发现不对劲了。魏伶卿道:“咱们的领头人呢?”
“那小子……该不会是找到办法上山了吧?”柴弘义猜测道。
“不可能!连我们都被轰下山来了,他一个玄境六品之人能敌得过那妖兽?”洪潮生压根不信。
“那妖兽未必比我们厉害,只是我们在山上无法落脚罢了。换句话说,如果找到了能够站稳的方法,就能留在山上。”柴弘义道,“可以说连长生神宫都是那小子找到的,你们觉得以他的聪明劲儿,不可能吗?”
“宝珠”道:“他已经留在山上了,还有什么不可能?”
洪潮生此时已是半信半疑了:“留在山上应该也敌不过那妖兽啊,他敌得过吗?”
“上去看看!”白水集一马当先,再次往积石山上冲。
不料,一阵烈风从云雾中吹出,一道巨大的黑影从天而降。白水集只能跃回地面,而他刚才落脚的岩石,被急坠的广莫穷奇给踩成了碎碴。
“萧天河呢?”白水集喝问。
“不在了。”广莫穷奇口吐人言,声音如同滚滚闷雷。
白水集一愣:“什么叫‘不在了’?你把他杀了?”
穷奇答非所问:“这里不是尔等该来的地方,速速退去!”
“笑话!一个妖族也敢口出狂言!”张崇武见穷奇下山落地,气焰立马嚣张起来。
夏侯晴回头看了看之前进入长生宫的地方,半空中的漩涡早就消失了,真要退,又该往哪里退呢?
“把萧天河交出来!”白水集根本不信萧天河已死,挥起青龙戟砸地,戟尖冲出一道冻气波,在沼泽里凝出一条冰路,袭向穷奇的身下。
穷奇待冻气波到了眼前才从容抬起一只前爪,像踩蚂蚁一样轻轻一踏,“哧”的一声,竟将冻气波踩成了一股白汽。
白水集大为吃惊,刚才那一股冻气可不弱,没想到竟被穷奇如此轻松地化解。这时,白水集看到了穷奇爪下周围地面若有若无闪现红光,顿时恍然大悟:长生神宫可是火之圣祖祝融羽化天尊的地方,自然“火”气十足,冻气在这里不管用。
穷奇抬爪振翅,大吼一声,朝众人扑了过来,大家立即四散而开,穷奇扑了个空,但落爪时一道红色气波向四周扩散,沼泽地面霎时涌上一股汹涌的热浪,灼得几人体表滚烫,难以忍受。
“好个凶猛的畜生!”张崇武一个旱地拔葱,下落时持剑对着地面一阵眼花缭乱地狂挥,道道水属性剑气带着冰花纵横交错,硬生生将周围的炎热之气给压了下去。不料,穷奇扇动翅膀,将附近的热气吹了过来,地面再次变得灼热难耐。沼泽中蒸腾而起的水汽都带上了一抹怪异的浅红色,升上半空,与笼罩着积石山的云雾混杂在一起,其颜色的变化使得原本祥瑞的神山如今却给人一种沉重的压迫感。
“可恶!”白水集气急,再度化出白泽本体,以妖力催动寒气,点点冰屑从毛端滴落,周围很快又冷了下来,仿佛从盛夏迅速过度到严冬。
穷奇继续振翼扇风,白泽口吐冻气,一冷一热两股气流相遇,竟凝成一场不小的雨来。一时间两股气流不分胜负。穷奇又出奇招,从鼻孔中哼出两团烈焰,乘着热风吹来。风借火热,将冻气逐渐逼回,白泽已能感觉点点水滴飘到脸上,于是猛然甩头,从两只犄角射出两道弯月形的白光,分别与火焰团撞在一起,只听“哧啦”一声,两者一起化为虚烟。
两头体型如此庞大的妖兽对战,可是百年难遇的奇景。之前还因为地面炙烤而不堪忍受的几人又因为白泽释放的寒气而甚感舒适,饶有兴致地在后头观战。
不过,夏侯晴觉察到,地面冰层之下的红光正向着穷奇聚去。穷奇继续哼喷烈焰,白泽依然以月牙波阻挡。几次三番,白泽妖力大量消耗,头颅轻颤,气喘吁吁。对面穷奇却丝毫不见疲态。
“夏侯
道友!”魏伶卿也看出不对劲了。
夏侯晴道:“我护冻气,你阻红光!”她疾冲两步,对白泽抛出白绫,缠绕在他的脖子上,然后拽着白绫荡起,一边在空中旋绕一边布阵。
魏伶卿那边也开始行动,甩出六道符咒,在穷奇面前摆成一道弧形。符咒互相呼应,其间隐约有白色光线相连,骤然光芒大盛,六道符咒一起降下一道光壁,如同一座铡刀切入沼泽地中,硬生生阻断了红光热气向穷奇聚拢。
夏侯晴的法阵几乎同时布成,在周围形成了一个防护圈,既保存了冻气,又替白泽抵挡烈焰团。
白泽低头,感激地看了夏侯晴一眼。
魏伶卿那个阻断法阵虽然挡住了穷奇身前和两侧,但从后方积石山上向他聚拢的红光却是无能为力的。而且不知不觉间,积石山上的云雾红意更浓,连每一块山岩都似乎在散发着红光。
“最后一次警告,速速退去!”穷奇似乎根本没把两个法阵看在眼里。
“门都没有,退个屁!”洪潮生没好气地叫道。
他的意思是长生宫的入口,也就是“门”已经关闭,无路可退。不过“门都没有”这句话另有歧义,此时说却是不该。
果然,穷奇领会错了,勃然大怒,咆哮一声,响彻天际,连连跺脚,地动天摇。只听后面积石山云雾之中隆隆闷响,整座山都在震颤。红雾中突然冒出大量巨岩,铺天盖地地向众人奔腾而来。
白泽一看不妙,立即化回人形,凝冰成盾在前方阻挡。魏伶卿与夏侯晴所布法阵在滚落的神山巨石面前简直脆薄如纸,毫无作用。那厚厚的冰盾也是螳臂当车,被两块巨岩一撞就四分五裂了。
众人大惊,调头就跑,可岩石仿佛洪水一般向四面八方扩散,何处可避?穷奇这会儿已经展翅飞上半空,疾速振翅鼓起炽热劲风,为滚滚巨石添势。
避无可避,只得应对。大汉“宝珠”马步开立,双龙锤并举,对着迎面而来的巨石轮番抡砸。巨石极其坚硬,竟不见一块碎裂,反而“宝珠”被震裂虎口,满手是血。如此力拼并非良法,“宝珠”改变策略,半伏身躯,用锤子将滚来的巨石从头顶上挑过。才挑开一块,他就暗道不妙,巨石沉得惊人,以他那一身蛮力尚且勉勉强强。奇怪,如此沉重的巨石从积石山上滚落时,居然没陷进沼泽,沼泽地面仿佛变成了一块铁板,巨石在其上弹弹落落,铿然有声。但沼泽对“宝珠”来说却并非如此坚硬,挑飞几块巨石之后,他不仅累得两臂发麻,双脚也陷入了沼泽,没至膝盖。事已至此,别无他法,“宝珠”只能强运功力、强忍疼痛,继续挑开巨石。不多时,他已经被压得只剩上身露在地外。待深陷至肩膀之时,他已无法用力,一块巨石直接击中他的面部,“宝珠”晕头转向,后面的巨石接连不停,砸得他头破血流,最后竟昏了过去。堂堂“宝应门”第一高手,《清微榜》排行第十四的“宝珠”,何时曾这般狼狈过?
其他人的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洪潮生和柴弘义两位大司马起初也打算像“宝珠”一样大力劈开或拨开巨石,可烈焰双锏和千刃桡都比不上双龙锤那般势大力沉,两人早已被巨石洪流所淹没。
张崇武和伍宗言没有力拼,而是一跃而起,在巨石之间跳跃。此法看似轻松,其实不然,麻烦就麻烦在穷奇始终于半空振翅扇风。在炽热狂风劲吹之下,别说迎风跳跃了,连站稳都是奢望,眼睛也被灼得几乎不敢睁开。两人被逼无奈,只得背过身去,与狂风与巨石同向而跃,侧首靠着余光来挑选下一个落脚之处。此法暂时无虞,但滚滚石流到何处才会停势?眼见着离积石山越来越远,风势渐弱,但巨石依然在向前奔腾。待到距离足够远时,风势已削减得仿若微风一般。两人转过身,保持位置不动,刚想商议一下对策,却听身后声响如闷雷,回头一看,两人大惊失色,不远处似是已经到了长生宫的边界,巨石洪流仿佛冲击在一堵看不见的墙上,竟反卷袭来,与后续涌上的巨石相碰,纷纷爆裂,碎石乱飞,气浪翻腾,两人仿佛狂风中的枯叶,怒海里的扁舟,刹那就被掀飞,淹没在漫天飞尘之中。
相较之下,还是白水集以及夏侯晴、魏伶卿应对得较为轻松。其实白水集是沾了两位阵法高手的光。魏伶卿先以符咒抵抗巨石冲击,之后又与夏侯晴联手布下强力防御法阵,白水集只管释放冻气减弱热风。许久之后,巨石洪流终于停止了。
这么多石头滚下来,怕是整座积石山都塌了。可当尘烟散尽,积石山还是好端端地矗立在前方。滚下的那些巨石也都诡异地消失了,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可环视四周,“宝珠”只剩下头还在外面,血淋淋的惨不忍睹;两位大司马趴倒在远处,不知死活,武器也不见了;两位掌门则不知所踪。
“好强!”白水集彻底服了,心里泛起嘀咕,“也不知当初天河在下界是怎么把他打败的……”
“太阴冻气?”穷奇忽然问道。
“没错!”白水集回应。
“怪不得可与长生
宫的炎气相抗!”穷奇轻点虎首,似是称赞,“曾闻太阴冻气与太阳炎气乃是寒、热之极致,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只是可惜没机会与太阳炎气较量一番。”
白水集感慨:“原来你也知道太阴冻气。想当初正是祝融圣祖将我封在太阴寒潭。”
穷奇怪笑:“被圣祖封于寒潭,看来你也不是个善类,此番纠结党羽闯进长生宫,竟妄想登上积石神山?我告诉你,只要有我在,任何人都休想!”
白水集暗道:“有这等厉害的妖兽守山,如何上得去?”口中则实话实说:“静心思过数百载,我早已心悦诚服。此次来长生宫,不过是想顶礼膜拜圣祖的天尊元神,既然神山不可攀,我也别无他求,只要你放了萧天河。”说完,他又立即补了一句:“只要他安然无恙,我们就即刻退出长生宫!”
“萧天河已不在长生宫。你们若是有缘,自会相见。”
白水集与穷奇对视片刻,还是相信了他说的话。“二位,你们呢?”白水集扭头问两位女子。
“‘天机’道友千算万算,唯独没算到积石山有神兽镇守,如今也只能放弃了。”魏伶卿道。
“也许他是故意不说。”夏侯晴问穷奇,“可是长生宫的入口已经消失,我们如何才能出去?”
没想到穷奇也愣了一下:“入口不是你们自己封死的吗?”
“长生神宫以宝戒开启,我等凡夫俗子,如何有这等神通?”
就在这时,积石山云雾中突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穷奇大惊:“糟了!”然后立即蹬地而起,展翅高飞,飞上山去。
三人面面相觑。
魏伶卿道:“难道是有人登上山顶了?”
“可他们不是都……”白水集的目光投向了“宝珠”和两位大司马,“啊!那两个掌门!”
“过去看看!”夏侯晴奔至山前,跳上了巨石。可是,标明上山正确路线的地图在张崇武手里。
“肯定是在穷奇和我们纠缠期间,两位掌门偷偷按照正确路线登上山顶了!”魏伶卿懊丧道,“也不知他们还能不能给我们剩下点宝贝!”
“可我之前分明看到他们两人被巨石流给带到远处去了啊……他们何时回来的?又是如何在我们和穷奇的眼皮底下悄悄上山的?”夏侯晴根据记忆在山岩之间跳跃,可跳了几次之后实在是记不清了,索性随便挑了一块岩石落脚,还好,平安无事。她又接连跃经数座山岩,都没有巨石从山上滚落。“看来之前的落石都是那妖兽所为。”她对身后的两人道。
山高处的氤氲宝气中再次爆发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山体为之震颤,接着又听到了穷奇的怒吼。
“穷奇肯定和别人打起来了!”白水集心急火燎地向上赶,他倒不是担心穷奇,而是担心有人破坏天尊元神。
“大妖化天尊”完全是从“天机”老者口中听说,其实没人知道“天尊元神”究竟是什么,白水集甚至连“天尊”是什么都不清楚。在他想来,“元神”也许就是火之圣祖残留在世界上的灵魂,既然位于擎天神山之巅,并且由妖兽守护,那肯定是极为重要的。出于对祝融圣祖的崇敬,他决不允许有人破坏天尊元神!
随着三人的攀升,云雾渐浓,后来到了连前方几丈都看不清的程度,三人只得放缓速度。在攀跃期间,巨响三番五次响起,积石山也颤动了好几回,不过白水集敏锐地发觉,穷奇的怒吼声已经听不到了,每次巨响和震动的间隔也越来越久,他心中不禁越发忐忑。
当跃上一块巨岩时,三人发觉竟钻出了氤氲雾气。有个词叫做“拨云见日”,他们这下可是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这个高度似乎有一道屏障,将雾气全部挡在下面,头顶是万里晴空,阳光刺目到几乎看不清天空的颜色。
再往上二十几丈就是积石山巅了。巨石边缘露出了穷奇伸展出的两翼。见那对翅膀仍在扇动,白水集暗暗松了口气。他正要继续往上攀,魏伶卿却从身后拉住了他,示意他不要引起穷奇的注意。三人趴伏在岩石后,悄悄观察着山巅。
这时,熟悉的巨响再度响起,穷奇庞大的身躯应声而起,不过不是飞起,而是被击落,他滚下山来,撞在岩石上接连弹起,一路喷吐着鲜血,妖力再也无法维持本体形态,当落至白水集他们脚边时,已经化回了人形。钟无命遍体鳞伤,手脚尽断,七窍流血,肋骨甚至从皮肉中戳出,惨不忍睹。
三人震惊,究竟是什么人这么厉害,竟把穷奇伤成这样?
魏伶卿将他拖回岩石后面,检查了一下伤势,然后给他贴了两张符咒。随后,她对两位同伴摇了摇头。
“穷奇!”白水集小声轻呼。
钟无命微微睁开双眼,艰难地从口中吐出几个字:“白……泽……我还……记得……你……”
“是谁把你打成这样的?”白水集问道。
“拿……我的……宝珠,开、开启万……万灵……”钟无命接连咳血,最终还是没有说完这句话。
第七百四十四章 妖婴回元
之前还无可匹敌的妖兽,转眼就惨死在面前。奇怪的是,穷奇的尸体化为虚影,点点消散,只剩下一颗红色的圆溜溜的妖灵宝珠。白水集仰望山巅,心中骇然。
魏伶卿捡起穷奇的妖灵宝珠:“他刚才说用他的妖灵宝珠,可以开启万灵什么的。”
夏侯晴这时却打起了退堂鼓:“山顶有未知的凶险,我觉得我们还是暂时退下为妙。”
魏伶卿苦笑:“都到了这个地方了,还如何退?山顶的人能够将穷奇这等守山圣兽在短时间内杀死,你觉得他会没发现我们三个么?”
“不管敌人是谁,我都得守护祝融圣祖的天尊元神,哪怕拼上我这条命!”白水集心意坚决,继续往上爬。
“莫要鲁莽行事!”魏伶卿赶紧追了上去。
夏侯晴叹了口气,也跟着两人上了山顶。
积石山顶既平坦,又宽阔。有三个人围坐在顶台中央,正闭目调息。
“那不是……”魏伶卿看清三人的相貌之后傻眼了。
白水集只认得其中一人,愕然低呼:“房皇!”
丹幽帝皇房瀚兴,太玄帝皇步重芳,琅苍帝皇尚明弦。曾在太玄宫聚首的三大帝皇居然全都在这里!
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他们又是如何进的长生宫?如何上的积石山?全都是谜。
三位帝皇好像没察觉到白水集他们似的,双脚左右相叠,对指于腹前,一动也不动。更奇怪的是,三人身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红光,而且红光还在每个人的头顶上方一尺处都聚成一个虚影。房瀚兴头上的虚影是一只威猛雄狮,步重芳头上的虚影则是一只斑斓猛虎,而尚明弦头上的虚影是一只血口大鳄。
三道兽影从何而来?又有何用?白水集他们纳闷之际,忽然意外地发现,他们自己身上也披上了一层红光,并且光芒正在向头顶汇聚,最终升腾而起,同样显出了兽类的虚影!
夏侯晴头上的虚影是一只猿猴,魏伶卿头上的是一只狐狸,而白水集头上的兽影竟然就是他自己——白泽本体的模样。
白水集挠了挠头:“我是妖族,所以显出本体的虚影……你们怎么也有?难道你们也是妖族?猿猴妖?狐狸精?”
“你才是狐狸精呢!”魏伶卿没好气地说,“我们可是真真正正的人类!再说你怎么解释三位帝皇大人头顶的虚影?总不见得他们也是妖族吧?”
“这应该是第一次化丹时所使的妖灵宝珠的本体。”夏侯晴道,“我记得当初用的正是一头青猿老妖的妖灵宝珠。”
经她提醒,魏伶卿恍然大悟:“没错!我第一次化丹用的确实是狐妖的妖灵宝珠。”
白水集道:“如此说来,三位帝皇化丹所用的分别是狮、虎、鳄的妖灵宝珠。不过他们头上的虚影为什么那么大呢?”两位姑娘仔细一瞧,还真是,三位帝皇的妖丹虚影比她们的看上去要大好几圈。
夏侯晴猜测:“也许是实力差别所致。实力越强,兽影就越大。”
“他们究竟在做什么?”白水集纳闷不已,这神山之顶压根什么都没有,三位帝皇却联手杀了穷奇,这让他心中有些不快。他慢慢接近三位帝皇,在距离还有好几十丈时,背对着他的房瀚兴突然喝了一声:“站住!”
白水集停住了脚步,问道:“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三位帝皇沉默了许久,步重芳喉中似有痰响,终于开口说:“你们用珍戒开了长生宫之门,我们自然可以进来。”
“你们也是来寻宝的?”白水集不解,帝皇级的高手不是对八兽珍戒不赶兴趣吗?况且听萧天河说过,幽狼戒和玄蛇戒是步重芳和尚明弦让出来的,既然他们要进长生宫,又何必多此一举呢?他又想起“天机”老者的话:“我看这位白公子就与长生宫有缘。”在他想来,“有缘”才能进长生宫,“无缘”自然就进不来了。一道精光闪过脑海,白水集恍然惊呼:“我们被利用了!”
魏伶卿走上前来:“此话怎讲?”
“这长生宫根本就没有珍宝!八兽珍戒的作用也只是开启宫门而已,一旦打开了长生神宫,谁都能进得来。‘天机’老头故意编造出‘宫内有珍宝’的谎言,哄骗我们进宫,其实是想让我们为三位帝皇打头阵,引开并缠住守山圣兽穷奇!”白水集一口气说了一大串。
“当替死鬼?”魏伶卿狐疑地盯着步重芳,她的戒指正是步重芳给的。
“你们不是没死么?”步重芳道,“而且你们也并未缠住穷奇,最后还是我们出手才解决了他。若说珍宝,你不是已经得到了吗?你手里的东西还不够珍稀?”
原来“珍宝”是指穷奇的妖灵宝珠,这和“天机”老者所说的“长生宫中还有火大妖留下的武器、法器,也许还有修炼典籍之类的东西”不符,另外进长生宫也并非像他说的“没有戒指进去就死”那么吓人,所以白水集还是觉得受了欺骗。他又觉得穷奇太可怜了,兢兢业业地守卫圣山,却惨死在三位帝皇手中。“若是萧天河果真无事也就罢了;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还真得把这笔账往源头上算!”他心道。
“那三位来长生神宫究竟有何目的?”魏伶卿继续往下问。
“既然你们的目的已经达到,就不要再多管闲事了!”房瀚兴口气生硬,简直和白水集上次见他时判若两人。
明弦则更不客气:“快滚!”
虽然不及几位帝皇,夏侯晴与魏伶卿好歹也是《清微榜》榜上有名的高手,几时被如此粗鲁地对待过?白水集更是火冒三丈,迈步上前:“这里可是……”
话音未落,三位帝皇身上红光大盛,晃得人睁不开眼,头上的兽类虚影也大了许多,他们一起动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分别迎向一人。白水集他们只感觉一片光影缭乱之中,似乎真有巨兽迎面扑来似的,仅是澎湃的气浪就将他们逼退并吹下了山巅,可谓毫无抵抗之力。
三人在山坡上连续翻滚跌落,坠入云雾之中,摔得头破血流,直到山脚处方才停止。
白水集五脏六腑一阵翻涌,接连吐出几大口血,再看看夏侯晴与魏伶卿,堂堂上境九品级高手,竟然在擎天神山上摔昏了!
白水集有点懵,自从杀死了《清微榜》上排名第九的“聚灵郎中”之后,他一直认为自己的实力和排名前八的帝皇不相伯仲,没想到今日在甚至没有真正交手的情况下,仅是帝皇带起的气浪,就使得他轻易退败。
“好强!”白水集觉得有点难以置信,这简直是强得离谱,“当初我也曾和玉阳帝皇法如一交过手,虽然厉害,但没有到这等无可匹敌的程度。莫非……刚才那阵气浪并不是三个帝皇所为?”他仔细回想刚才的情景,发现了一点怪异:三位帝皇起身时爆发的那道夺目的红光,似乎并不是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也就是说,三人可能只是被大盛的红光映照而已。不过当时白水集眯着眼睛,看得未必真切。“如果红光大盛不是他们三人引起的,那爆发之处应该就是他们三人的身后。气浪迎面而来,也无法判断究竟是不是他们带起的。他们之前一直围坐在顶台中央,又不许我们接近,难道是中央位置有玄妙?不行,我还得上去一趟!”
白水集活动了一下摔疼的四肢,再度开始攀山。他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推断没有错,这里可是擎天圣山,也是祝融圣祖羽化天尊之地,又有异兽穷奇镇守,怎么可能是光秃秃的呢?否则穷奇还守卫什么?
刚爬了没多高,上方云雾中一个晃动的红点吸引了白水集的注意。“那是什么?”他加快了速度。
到了红点前,原来是穷奇的妖灵宝珠。估计是魏伶卿在摔落下山的过程中松了手,于是宝珠落在这里。不过此时,妖灵宝珠似乎被云雾所托,正悬浮在半空。白水集伸手去拿,妖灵宝珠却像是有灵性似的,“故意”躲开了,并且飘飘悠悠地飞走了。
白水集十分诧异,赶紧追了上去。可不管白水集速度多快,妖灵宝珠始终飘在他前方几丈,就是抓不着。“难道是穷奇的灵魂未灭,还要冲向山顶继续守卫积石山吗?”
忽而,由于白水集一直急于追赶妖灵宝珠,没有注意脚下山岩不稳,滚动的山岩将他摔了下来。他抬头看时,却意外地发现妖灵宝珠也停了下来,就像是在等待他似的。他起身向前,妖灵宝珠也再次往前飞。白水集终于明白了,原来穷奇的妖灵宝珠不是在“躲避”,而是在“领路!”
“那个‘万灵’什么玩意儿的!”白水集联想到穷奇的临终遗言。
妖灵宝珠引着白水集上了半山腰云雾渐浓之处,停住了。白水集发现,这里有一道沟,沟里充满了雾气,没有岩石。他恍然意识到,这里正是他和萧天河最初遇到穷奇的地方。当时穷奇震起了山岩才形成的这道深沟。
妖灵宝珠轻旋了一圈,骤然坠落,冲进沟中去了,里面的雾气也霎时散尽,露出了一个洞口。
白水集深吸了一口气,钻了进去。
洞中一片漆黑,唯有妖灵宝珠散发红光照明。山洞倾斜向上,十分陡峭,似是另外一条登顶之路。白水集手脚并用,攀得很快。最终,头上出现了亮光,似乎到了出口。妖灵宝珠冲进亮光中不见了,白水集赶紧跟了上去。
一跃出了洞口,外面却不是意想中的山顶,而是另外一个更大的山洞。洞中雾气弥漫,但十分亮堂,不知道光是从哪来的。
妖灵宝珠又在白雾中飘了一小段距离,终于停止了,落回白水集的手里。前方朦胧之中出现三道诡异的红色光线。“那是什么?”他提戟在手,轻步接近。三道人影逐渐清晰起来,是三位帝皇!
此时他们三个正并肩坐在一面石墙前,头上的红光兽影依然还在。那三道红光光波曲折,似是激荡的闪电,如此也清晰地表明了来去方向——红光正是从石壁中射出,连接在三道兽影之上。三位帝皇似乎正在运功,头顶青烟直冒。白水集躲在洞壁拐角后面,抬头看了看自己头顶上方,此时并没有兽影。
他们在干什么?石壁上似乎有雕纹,但雾气弥漫,距离又远,白水集实在看不清楚。忽而,地面传来一阵震动。这震动似乎是从石墙那边传过来的。三位帝皇与石墙之间的红光越来越亮,震动也越来越强。洞中响起了轻微的石壁摩擦声,石墙中央出现了一道红线。
“原来那是一道石门!”白水集心中惊叹。积石山内,石门之后,除了天尊元神还会是什么?想到这起“骗局”的种种,三位帝皇杀死穷奇的冷酷行径以及之后的恶劣态度,白水集几乎可以肯定,他们在打天尊元神的主意。
“不行,绝对不能让他们得逞!”白水集四下张望,却没找到适合放穷奇妖灵宝珠的“万灵”什么的。
这时
,突如其来“砰”的一声,吓了白水集一跳。石壁上的缝隙竟然合拢了。
“不要妄想节省功力,若不尽全力,根本打不开这石壁。”房瀚兴道。
“我可是尽了全力的。”步重芳道。
“我也是。”尚明弦也不肯承认。
“不管是谁,这次不要再耍心眼了,否则只会白白浪费功力。”房瀚兴说完,三位帝皇再次开始发功。
白水集眼见着石壁上的裂缝“不情愿”地越开越大,他决心豁出去了,为了守护天尊元神而死,也算是对祝融圣祖大恩的回报。
他刚要冲上前去,洞顶上方响起一个声音:“三位来这积石神山,怎么不叫上我啊?”
云雾中一个人影疾速坠地,落在三位帝皇身后。白水集连忙贴住洞壁,屏住呼吸。还好,洞中的雾气似乎让几位帝皇的感知能力变差,都没有发现白水集。他竖耳细听。
“你派了个大司马来闯长生宫,自己却悄悄尾随而至,果然精明。”这是步重芳的声音。
那人冷笑:“你不亦是如此吗?”
“当然不一样。银熊戒乃是洪大司马自己找到的,他来长生宫是自愿。而柴大司马的皎猪戒却是你给他的,来长生宫是遵令。”
白水集知道来者是谁了,玉阳帝皇法如一!
总共八位帝皇,竟然来了一半。
“有什么区别?”法如一大笑,“不管是自愿还是遵令,不都是在前头探路的作用?若没有他们引出守山圣兽并探明其实力,估计你们三个也不敢贸然上山吧?”
房瀚兴道:“那又如何?他们又没死,而且穷奇最终还是被我们联手所杀。倒是你,打算‘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休想!”
“哎,大师兄,别这么说嘛,天尊元神只属于有缘之人。缘分未必在你们身上,也未必不在我身上。”
白水集眉头紧蹙,听他们的意思,的确是要抢走天尊元神。虽然法如一称呼房瀚兴为“大师兄”,但两人的关系看起来确实不好。
“当初你抢走了本属于我的兽神宝珠,今日你休想再抢天尊元神!”这是尚明弦的声音。
又冒出来个新词——“兽神宝珠”,白水集听得一头雾水,这又是什么?
“呵,谁让你出手比我慢呢?如此小事,你居然一直耿耿于怀?再说你得的‘兽神宝珠’也不差啊!咱俩在《清微榜》上的排位不是只差一位吗?”的确,法如一排第四,尚明弦紧随其后排第五。
法如一又道:“天尊元神最终只能属于一个人,你们三个得手之后不也得彼此争夺一番,多我一个又有什么区别?而且我看你们三个开启这石壁都困难,还不如让我一起帮忙。”
“如此也好。”房瀚兴竟同意了。
步重芳惊道:“房兄!”
“无妨。你看他的相貌,可是年轻了不少?那是‘妖婴回元**’的功效。”
步重芳轻笑一声:“呵,原来如此。”
“何谓‘妖婴回元法’?”尚明弦问。
“你琅苍洲紧挨着玉阳洲,怎么连这点儿消息都探不明白?”房瀚兴解释说,“‘妖婴回元**’是‘聚灵郎中’欧阳颇所创的一门邪功,受伤之后用此法可以借妖力催发躯体迅速新生筋肉,回复元气。在催生过程中,相貌会变得十分年轻。”
白水集心中一个长久的疑问总算是解开了,当初和欧阳颇对决时,他为何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能很快站起来?当时欧阳颇变成了年少的模样,又说“多费了我好几颗妖灵宝珠”,看来就是用了这门邪功。
尚明弦道:“怪不得带个‘婴’,原来是‘返稚回春’之意,我还以为是指丹田中的元婴呢。”
步重芳却说:“你还是猜错了。据我所知,使用这‘妖婴回元**’,除了高品质妖灵宝珠之外,还需要一个极为特殊的东西,类似于‘药引’之效,那就是不满周岁婴孩的骨头磨成的粉。”
“什么?”尚明弦十分诧异,随即似是恍然大悟的口气,“难怪,难怪!早先曾有耳闻,说玉阳洲有大批婴孩被‘聚灵郎中’抓走,幸而最终被侠士所救,可是为了练此邪功?”
“正是。救走婴孩的侠士是血骨坛麒麟总坛‘白龙’主事夫妇和手下的一干高手。”
“好狠的心呐!婴孩不满周岁,就被割肉削骨?你还真是个丧心病狂的家伙!”尚明弦骂道。
法如一的口气却是满不在乎:“如此精妙的回春复元之术,可谓是危急关头的保命良方!试想,本该死的是你,用了此奇术之后,死的不过是个婴孩而已,相当于把婴孩的命续在你的身上罢了!”
尚明弦没好气地说:“别拿我打比方!丧尽天良之事我是不会做的。”
“那你现在闯神宫、杀圣兽、夺元神的行径又有多光明磊落呢?”法如一反唇相讥。
“好了!现在不是斗嘴的时候!万一那些闯宫的人有人找到这儿来就麻烦了!”房瀚兴道,“法如一,你受过伤,还执意加入吗?”
“当然!师父曾经说过:‘天尊元神有缘者方可得之。’倘若一会儿我争夺元神时落败,只能算是无缘。总之,我们先齐心协力打开这万灵石壁再说!”
白水集在一旁偷听了半天,听得真是心惊肉跳。最后四个关键的字钻入他的耳朵——“万灵石壁”!
第七百四十五章 万灵兽影
毫无疑问,穷奇弥留之际未能说完的“万灵”什么的就是指这座“万灵石壁”。可疑问随之而来,三位帝皇击杀穷奇就是为了能来这山洞里强行开启万灵石壁,而穷奇的妖灵宝珠就可以开启万灵石壁,难道穷奇的意思是要助几位帝皇一臂之力?那他们还打什么?
“不对劲啊,穷奇作为守山圣兽,应当竭力阻止他人开启万灵石壁亵渎天尊元神才对……难道他的意思是告诉我妖灵宝珠的功效,让我务必藏好妖灵宝珠?似乎也说不通,三位帝皇明明发现妖灵宝珠在魏伶卿手里了,却没有要抢夺的意思,可见他们压根不知道穷奇的妖灵宝珠可以开启万灵石壁,击杀穷奇只是不想让他妨碍计划而已……可是偏偏妖灵宝珠又一路把我引到这儿来……穷奇的意思究竟是要我阻止还是要我协助?”白水集抓耳挠腮,百思不得其解。
万灵石壁前,四位帝皇已经联手发功。白水集探头窥视,只见那四人一字排开坐在地上,石壁再度发出红光射向他们头顶上的兽影,玉阳帝皇法如一头上的兽影是一只豹子。四人的天灵盖在冒着青烟,还能隐约听见“噼噼啪啪”类似木柴燃烧的声音。万灵石壁正在缓缓向两边打开。
随着石壁上的缝隙越开越大,那种“噼啪”声也越来越响,四位帝皇此时全身都在冒烟,身体竟渐渐离地而起,飘浮在一尺左右的低空。
白水集发现了怪异之处:万灵石壁发出红光的地方既不是一点,也不是像四位帝皇所坐位置那样的一排,而是没有什么规律的四个点。“万灵石壁上有雕纹,莫非与那有关?”白水集心中一动,“而且四个帝皇发功开启石壁,红光本应该是从他们射向石壁才对,怎么光芒反倒是从石壁发出来的?还有,红光为什么不连接在他们身上,而是连接着头顶的兽影?”
白水集决定冒一个险:靠近万灵石壁。也许一切疑问的答案就在石壁的雕纹之上。他贴着洞壁慢慢挪出来,蹑手蹑脚地向前走。还好,四位帝皇专心于开启石壁,估计他们也没料到会有人藏在洞里。
离得足够近时,白水集终于看清了雕纹,那石壁上密密麻麻,刻的全是兽类浮雕!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应有尽有;长着角的,生着翼的,露着牙的,各式各样。既有常见兽类,也有不寻常的妖兽。怪不得石壁名叫“万灵”!此外,发出红光的四个点,正好是狮、虎、豹、鳄四兽之口!
原来如此,强行开启万灵石壁的方法是从对应的兽类雕刻吸取并承受某种压力,难怪四位帝皇身上散发着一股浓郁的焦臭气味。
这时,石壁已经开至一尺来宽,但开启的速度明显减慢。四位帝皇的身体上下颤动起来,两扇石壁则左右轻微挪移,似乎双方在进行一场角力。四道红光不稳,四人头顶的兽影也若隐若现,看来他们已经到达了极限。
虽然一尺来宽的空隙已经足够一人侧身而入了,但四位帝皇却没人能进。一旦有人卸力,缝隙必然就要缩小,再说另外三人也不会容许有人独自行动的。
白水集此刻犹豫了,他要不要闯进去呢?他现在仍然未被发现,完全可以突然闪入石壁后的石窟,那样就能先于四位帝皇得到天尊元神了。可是,这样有违白水集的本意,他只是想守住天尊元神而已。看样子四位帝皇未必能打开万灵石壁,若是失败则最好,天尊元神无人能亵渎。可倘若四人最终打开了万灵石壁或是其中一人闯进了石窟,那还不如白水集现在抢先冲进去呢。
正当他踌躇期间,房瀚兴扭头对三位帝皇说:“到极限了,赶紧服丹!”就是这一侧首,白水集被他发现了:“有人!”
三位帝皇惊而回首,四人一起从空中落地,万灵石壁飞速合拢。还是房瀚兴反应最快,抽出武器对着缝隙抛了过去。“咔”的一声,石壁被剑柄给卡住了。好一柄宝剑,竟然没被石壁挤碎!
步重芳愣了一下:“房兄,你这有何用?这点儿空隙根本进不去人,一会儿不是还得重新运功开门?”
房瀚兴摇头道:“不。师父说过,开缝难,张缝易。石壁一旦合拢,妖力便会再次堆积,所以从闭合到开缝消耗的功力最多。 “如此卡住石壁,一会儿至少能省下一半功力。我没有武器,这个家伙就交给你们了。”
步重芳对白水集叹了一声:“白公子,我敬你是个高手,本不想与你为敌,见你被吹下积石山,以为不会再来相扰,没想到你竟偷偷跟来此处。既然我们的秘密被你发现,你也休怪我们无情了。”
“还啰嗦什么?杀了完事!”尚明弦抽出魔刀斩来,白水集挥戟招架。
法如一也亮剑攻来:“白公子,八木森林一战你我胜负未分,此番本该与你好好较量一番,只是一来你杀了我的心腹‘聚灵郎中’;二来此时我也不能因为你耗费太多功力,只好合力取你性命了。”
法如一这番话也是个提醒,尚明弦攻势稍减,喊道:“步兄,赶紧出手啊!房兄,你也别想着坐山观虎斗,堂堂天下第一高手没武器就不能打了?放屁还能添风呢!”
步重芳瞅了房瀚兴一眼,亮出魔刀加入
了战斗。
房瀚兴却道:“有你们三大帝皇联手,哪里差我这点儿功力?要想节省功力,就得速战速决,都不使全力的话,拖得久了反而消耗得更多。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这个老狐狸……”尚明弦心中暗骂,只得抖擞精神全力攻击。
白水集再厉害也没办法面对帝皇级高手以一敌三,很快就被逼到了角落里,退无可退。而且他在打斗过程中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眼睛一直往万灵石壁方向瞟。不全神贯注戟法就松,戟法松了破绽自然就多,三位帝皇又是何等高手,被抓住破绽肯定结果不妙。短短片刻,白水集已经着了不少伤。
尚明弦见白水集频频望向万灵石壁,冷笑道:“你难道还想冲进夏神殿?连我们四位帝皇合力开门都极为艰难,你就别想了!”
房瀚兴闻言后,往石壁中间迈了一步。
“原来万灵石壁后面是‘夏神殿’。成败在此一举!”白水集心道。他的戟法陡然凌厉起来,在三位帝皇两刀一剑之中为自己打出一个空档,反身蹬洞壁跃起,窜向了万灵石壁。
房瀚兴就挡在缝隙前。毕竟白水集是个妖族,他是怀疑白水集也许会什么奇异的“收筋缩骨”之术,从狭小的缝隙中钻进夏神殿。见白水集正如他所料那般跃来,他凝聚功力于指尖形成剑芒,飞身上迎。
白水集却只是在空中侧过身而已,丝毫没有躲避或迎战之意。房瀚兴的剑芒戳进了他的左肋,鲜血飙飞。
白水集伸长手臂,触到了万灵石壁,但前冲的势头也停止了,重重地摔落在地上,咳血不止。
“嘁,不自量力!”尚明弦轻蔑地收了魔刀。白水集已经重伤,剩下的就是一击之事。
“嗡”,突如其来的一声轰鸣,吓了众人一跳,接下来的事更让他们吃惊:万灵石壁竟然笼罩上一层红光,并缓缓向两边打开了!
“当啷”一声,房瀚兴的仙剑坠地的脆响,将几位帝皇从惊愕中唤回,他们喜出望外,暗暗准备,只等缝隙足够宽时冲进夏神殿。
唯有房瀚兴高兴之余略有一丝不安,四位帝皇联手都难以开启的石壁,为何会突然自行打开?想来应是与白水集刚才的怪异举动有关,他分明不会缩骨之术,却不惜受重伤也要接近万灵石壁,为何?房瀚兴抬眼在一片红光的石壁上寻找着解答,最终视线落在了石壁靠近顶部的一个雕纹之上。
那是一只生有双翼的“老虎”,不正是广莫穷奇么?那穷奇雕刻张着大口,口中嵌着一颗圆珠。“糟了!”房瀚兴心中“咯噔”一沉,“原来那家伙刚才频频瞅石壁是在寻找守山圣兽的雕刻!那口中的圆珠想必是圣兽的妖灵宝珠!”
几道身影近乎同时从他眼前闪过,他急忙呼喊:“小心!”
已经急红了眼的几位帝皇如何听得进去?三人已经冲到缝隙前,一起往内挤去,还出手推搡彼此。
突然,一股猛烈的罡风从缝隙中吹出,如同小刀一般,三人的脸上迸开许多细小的伤口,衣服也被切得片片乱飞,逼得他们只能后退,再不退就要被罡风给碎剐了。
怎么回事?
夏神殿内传出沉闷的声响,回荡在山洞之中。那声音像是风啸声,又像是惊涛声,越来越响,震得让人有些发晕。石壁开缝到三尺左右就停住了,笼罩其表的红光也消失了,只剩穷奇那颗妖灵宝珠还在闪闪发亮。
陡然,惊天动地的呼啸声伴随着又一次罡风传来,这次终于能辨认清楚了,那是兽吼的声音!并且还不只一种,而是各种咆哮声混杂在一起,震耳欲聋,雷霆万钧。大量红色光点从万灵石壁上涌出,霎时变成兽类虚影,千军万马张牙舞爪地扑面而来,把几位清微界至强的高手都给吓懵了,下意识地抬手遮面,却无济于事,来自那些凶神恶煞兽影的攻击竟然都是实质性的,一时间,四位帝皇鲜血四溅,痛呼连连。
打,如何打得?那兽影成百上千,不计其数,全是虚影,四位帝皇劈刀斩剑,却没有一击命中。
躲,又能躲到哪里?山洞本来就不大,兽影又似有灵性,不管他们闪到何处,直追着疯狂抓咬,而且就算攻击得手,虚影也不消失。
逃,哪里逃得出去?四位帝皇并不知道白水集进洞的那个秘密入口,入口在洞壁深凹处的角落里,又有雾气遮挡,很难察觉,他们都是从山洞顶上通往积石山顶台的洞口跳下来的,长生宫内又不能飞行,要想离开山洞只能慢慢在洞壁上寻找附手踏脚之处往上攀,可眼下情势危机,哪有那个工夫?
打不得,躲不开,逃不了,四位帝皇狼狈至极,抱头鼠窜。
“天机”老者曾经说过,长生天尊统御万灵。如今这座万灵神壁关键时刻“显灵”,召出万千兽灵之影,正应其言。
在四位帝皇被打得落花流水期间,一直倒地未起的白水集却没有受到任何攻击,万灵兽影仿佛知道他是来守护天尊元神的。这下轮到他轻蔑大笑了:“哈哈,圣祖的天尊元神,岂是尔等心怀不轨之人可以亵渎的?”
因大笑时用力太猛,肋部伤口再度迸
出血来,白水集感到一阵虚脱,房瀚兴那道剑芒怕是伤到内脏了。他仰天躺倒,暗暗长叹,也许这就是最后的归宿了:“想我当初大逆不道,幸得圣祖开恩,留我一条性命。如今为守护圣祖元神而捐躯,也是理所应当……只可惜,未能有幸亲眼目睹圣祖元神……但愿我死后也能化为神壁上一灵兽影,千秋万世为圣祖大人守卫元神!惠儿,对不起,我要去了……”他的眼前越来越模糊。
白水集正缓缓闭上双目,最后一线朦胧之间,却发现夏神殿中轻悠悠飘出一团红色之物,散发着红光,包裹着红雾。其强大的威能甚至使得白水集精神一震,原本正在流逝的生命力似乎也一下子回来了不少。
白水集支撑起上身,那团红物轻轻环绕他的头飞了一圈,最终停在前额处。忽而,红光收敛,红雾收缩,原来红物其中只是一个弹丸大小的小球。红光和红雾都被小球表面的道道裂纹所吸收,最终小球突然爆裂开来,显出一头异兽虚影。
那异兽头大身长,脖颈上长着一圈长鬃,红色鳞片覆满全身,两耳朝天,耳垂却长至膝处,爪下火焰腾腾,双目却透出锐利金光。异兽往前扑来,竟没入白水集体内,消失了。白水集顿时感到一股澎湃的妖力在经脉中奔腾,肋上的伤口也不疼了,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他蓦然起身,难以置信地看了看已经痊愈如初的肋部,攥紧了拳头,这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圣祖的天尊元神!”他激动不已,刚才那个异兽,正是祝融圣祖本体的虚影!
“想不到时隔数百年,我竟然再次得到了圣祖大人恩泽!”白水集对着缓缓合拢的万灵神壁跪下伏拜,五体投地,虔诚叩首。
“咚”的一声,万灵神壁沉重地合上了,洞中飞旋的万千兽灵虚影也随之消失。白水集起身看看四周,四位帝皇已是遍体鳞伤,不省人事。
白水集走到法如一身前,冷冷地注视着,自言自语:“这个丧心病狂的帝皇,居然也有今日。”他正要出手结果了法如一,却忽而心生一念:“我体内有太阴冻气,而圣祖大人的元神却是火属性妖力,冰火不容,该不会……”他赶紧催动妖力试了试,还好,太阴冻气丝毫不受影响,天尊元神好像只是大大增强了他的妖力而已。
“不愧是圣祖元神,就是比妖灵宝珠厉害多了!”白水集感慨着,再度对着法如一伸出手来。
“住手!”上方又有一人从天而降,“你不能杀他。”
这声音竟是“天机”老者。
“如你吉言,我果真与这长生宫有缘。”白水集道。
“你炼化了长生天尊的元神了?”“天机”老者的语气似乎是没料到这个结果。
白水集挠了挠头:“应该算是吧。”
“天机”老者却叹了口气,连连摇头:“常说‘一切皆有定数’,看来‘定数’也并非不可改变。既然你已经得了这长生宫里最珍贵的宝贝,就不要再下杀手了,毕竟他们没有伤到你。”
“没有伤到?”白水集大声嚷嚷,“你又知道什么?我刚才差点儿被房瀚兴给捅死!”
“万灵神壁上的穷奇妖珠是你镶上去的吧?若非如此,你也不会受伤。”“天机”老者一语道破,“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正因为你拼死开启万灵神壁,才得到了天尊元神,从而恢复了你的伤势。因果循环,却又难分因果,想来这也是不可确定的‘定数’之一吧。”
白水集根本听不懂“天机”老者玄之又玄的话,他指着法如一道:“其他三人就算了,这个家伙可不是个好人,甚至还残害婴孩,你护他作甚?”
“天机”老者回答:“当初八人化得兽神宝珠已是命中注定,如今四方未稳,中方天地相离,尚未到他死的时候。是正是邪,只是他个人乐善好恶所致,与天伦地理无干。”这番话说得更是莫名其妙,白水集哪里明白?
“我不管你那什么‘天伦地理’,今日可谓是千载难逢的良机,我定要杀了他,为‘黄狼’主事报仇!”白水集说完,挥戟斩下。
“天机”老者身上突然迸发出一股澎湃的功力,激荡甚至将刚炼化了天尊元神的白水集给推飞至洞壁上。
“天机”老者果然厉害!他说:“‘黄狼’之死乃是因为他气命已近,合该由此大劫。即便法如一没有杀他,他也活不了的。”
白水集并没有受伤。他有种感觉,“天机”老者刚才释放的功力激荡与萧天河、何天遥的本气、始气激荡十分相像。虽然白水集不知道“天机”老者是如何做到把人震开却不伤人的,但他清楚,这次是肯定杀不了法如一了。
“长生宫之行已经结束了。”“天机”老者轻轻一挥衣袖,四位帝皇慢慢飘起,他们五人一起向着洞顶升去。
“且慢!我们进入长生宫之后,入口明明消失了,几位帝皇却神不知鬼不觉地跟进了长生宫,并且还悄然登上了积石山顶,这一切都是你做的吗?”白水集大声喊问。
洞顶云雾之中传回一句话:“是我让你来这里的,可惜算来算去,我唯独没有算到的,也是你……”
第七百四十六章 接二连三
神秘的“天机”老者,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然后消失在洞顶的云雾之中。白水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既然“天机”老者没“算”到他,为什么之前又说他和长生神宫“有缘”呢?
不过,眼下白水集最在意的并不是这件事。“穷奇只说萧天河不在长生宫,那他又在哪里?”白水集着急出去,下意识地蹬地而起,一团烈火生于脚下,他的身形如同一支离弦之箭,霎时冲破了洞顶云雾,从积石山顶的洞口蹿上了高空。
这速度把白水集自己都吓了一跳,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能飞了。低头看看,脚下那团烈火依然还在。“想必是天尊元神之故……”他继续飞高,俯瞰神山,长生宫全境尽收眼底。
此时,笼罩在氤氲雾气之中的积石山已不再闪耀那红色“宝光”,整座山灰蒙蒙一片。白水集当空跪下,双手抱拳举过额顶,口中喃喃祷念:“冒闯神宫,执意登山,最终意外得天尊元神,致使神山失去灵韵宝气,还望祝融圣祖宽恕。”
“嗡”的一声,积石山就好像在回应白水集一样,发出一声沉闷又奇怪的鸣响。紧接着,雾气中的山“动”了起来,山顶的岩石接连向山下滚落,响若奔雷,地动天摇。偌大的一座积石山,顷刻之间竟坍塌成一片,惊得白水集连连呼道:“罪过,罪过!”
最终,祥云瑞气也随着山崩而散尽,积石神山不复存在,唯有那座“万灵壁”依然矗立在石堆之中。
白水集心痛不已,没想到失去了天尊元神之后,整座神山都为之崩塌。“萧天河说过,积石山是南方的‘擎天柱’,而且还‘贯穿三界’,但愿不要因此而生出什么麻烦,否则我的罪孽可就大了……”正在难受之时,石堆中忽然亮起的一个光点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光点在万灵壁的后面,似乎本是“夏神殿”中的东西。白水集连忙落下,翻开碎岩,从缝隙中捡出一件奇怪的物体。
这是一块扇形的“石盘”,盘面从窄端到宽沿分为等宽的五条弧形环带,最内圈的弧带正中刻着一个“南”字,外围四条弧带又分别纵分为二、三、四、五格,总共是十四格。按照字的方向,这个“石盘”应该是外圈为下,窄端为上,十四个格子中靠右下的两格正闪闪发亮,刚才白水集在空中看到的光点正是这两个格子。
这个“石盘”的触感也很怪异,凉冰冰的,像石不是石,像铁又不是铁。“这究竟是什么玩意儿?”白水集拿着“石盘”颠过来倒过去观察了许久,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罢了,等以后再慢慢研究。”他把“石盘”揣进衣襟,向着石堆最后拜了三拜,腾空飞起。在刚才下落的过程中,他已经发现,在坍塌的积石山后面远处的空中,出现了一团散发着淡淡白光的“雾气漩涡”,和进入长生神宫的“入口”一模一样。那里想必就是“出口”。
白水集特意在长生宫内绕飞了一圈,一起进入长生神宫的所有人都不见了踪影。“莫非‘天机’老头把他们一起带出去了?”带着疑问,他飞进了那个“漩涡”之中。
和进入长生宫时恰好相反,从光明到黑暗,白水集从半空坠落,回到了那个充满血腥之气的地下石厅。他的眼睛都还没适应周围的昏暗,一道寒光就迎面劈来,白水集下意识地抬手,一把架住了那道寒光。
那是一把长剑,挥剑之人披着斗篷,蒙着面罩,看不到模样。他将剑抽回,白水集的手掌顿时皮开肉绽,鲜血迸飞。
身后传来了一个女声:“多谢!”
白水集侧首,看到了后面狼狈不堪的夏侯晴。她浑身是伤,脸上沾了不少血污,正气喘吁吁地面对着数个蒙面人。刚才那一剑本是斩向她的后背,却意外地被白水集挡住了。
不止夏侯晴,周围还有魏伶卿、“宝珠”、张崇武、伍宗言、柴弘义,每个人都在被数名蒙面高手围攻,情况比夏侯晴好不了多少。
“怎么回事?”白水集挥起青龙戟加入了战斗。
“不知道!”夏侯晴道,“清醒之后,大家就已经在长生宫外了。一睁眼,面前就是这些蒙面高手,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好生厉害!”
“你们是什么人!”白水集喝问对手。
那人毫不理睬。
“没用的,我们早就问过了,这些人好像听不见似的!”另外一边魏伶卿早已焦头烂额,向白水集这边靠了过来。
白水集无意间瞥见不远处洪潮生的头颅,已经和身体分了家。
洪潮生可是太玄洲大司马,可以说是步重芳麾下头一位骁勇善战的猛将,竟然也不敌这些蒙面高手!
白水集更着急了:“你们看到萧天河了没有?”
“没有。只有我们七个,洪大司马死得可惜,尚未清醒就被一剑斩掉了头颅。张、伍二位掌门以及‘宝珠’也因为刚苏醒后气弱体虚,来不及躲闪而受了重伤。”魏伶卿与夏侯晴与白水集背靠背,三人面对着五个蒙面人。
另外一边,两位掌门和柴弘义、“宝珠”也聚在一起,四人被九个蒙面人包围。“
宝珠”的状况非常不好,腹部被破开了一个大伤口,他不得不捂住伤口单手抡锤。柴弘义则更惨,只剩下一条左臂,右脚还被削掉了半只,已经站不住了,单膝跪在地上。
“这帮家伙究竟是什么人?”伍宗言忿恨道,“普天之下有几个高手能将我们逼到这个份儿上?难道是八大帝皇不成?”
“八大帝皇也只有八个人,可这都十四个了!”张崇武边打边道。
四个人被迫再次分开,敌人的实力不仅高强,联手作战还颇具章法,人数恰好是二比一。失去了同伴的照应,腿脚不便的柴大司马没多久就被锐剑穿心,从前到后扎了个通透。攻击他的两个蒙面人立即去协助其他同伙,可谓冷酷至极。
“宝珠”靠着一柄锤勉强抵挡,一步一步被逼至墙壁前,退无可退,面对三位强敌的猛攻,他又能坚持多久呢?随着手腕着伤,仅剩的这柄“双龙锤”被挑飞。“宝珠”情知难逃一劫,闭目迎接死亡的来临。可耳旁突然风动,一声怒喝,一道巨大的刀影冲破了他身旁的墙壁,把正下杀手的蒙面人连人带剑一起击飞。
刀影收回,恢复如常。只见此刀怪异,长约六尺,刀身前半分成上下两叉,各自成刃,两刃尖端附近有几道刻纹,寥寥数“笔”却勾勒出猛虎之形。
“半垂刀!”“宝珠”惊呼。见到这把刀,也就知道持刀戴笠的那人是谁了,“步皇!”
另外一边,一抹幽蓝光影从石厅另一边的通道内杀出,替伍宗言解了围。那抹蓝光轻盈飘逸,像是一条柔纱飘带,在昏暗之中来回飞舞。“水心剑!房皇也来了!”伍宗言激动地呼喊。
接着,又有两道人影从石厅顶部的开口落下。“太衡刀!华铤剑!是尚皇和法皇大人!”等来了救星的张崇武无比兴奋,对两位帝皇也加上了“大人”这个江湖人士不常用的敬称。
两位掌门和“宝珠”并不知道四位帝皇去过长生神宫,还以为是特意来救。
夏侯晴和魏伶卿之前只见到了房瀚兴、步重芳、尚明弦三人,但并不知道后来积石山石窟中发生的事,更不知道法如一也来了。
只有白水集感到莫名其妙,四位帝皇不是被“天机”老者给带走了吗?他们不久前还昏迷不醒,怎么这么快就生龙活虎了?“天机”老者又在哪里?
有了四位帝皇加入,战局立即发生了转变。这些高手平时也没大见过帝皇出手,更没见过四位帝皇一起出手,效果非同一般。光是他们四个,就已经打得那群蒙面高手节节败退了,让几位高手不得不由衷地赞叹:“八大帝皇,果然厉害!”
白水集简直是一肚子疑问,四位帝皇在积石山窟中时,似乎没有这么厉害。难道当时是因为强开万灵神壁而耗费了大量功力?
“何人胆敢在我雨田宗地下闹事?”石厅顶上又落下来一些人。为首的正是雨田宗掌门连圣谦,他身后的几人也穿着紫色长衫,看来雨田宗高层人物全都来了,这下可热闹了。
“连掌门,你在这底下石厅里可是藏了一手好勾当啊!”张崇武讥讽道。
“原来是张掌门。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连圣谦装作毫不知情。
不过眼下并不是追究过错的时候,四位帝皇还在奋战,其他人怎可袖手旁观?
连圣谦当然也认出了四位帝皇的武器,二话不说率领着雨田宗高手加入了战斗。看来那些蒙面高手确实和雨田宗无关。
本来战局就已经占优,这下人数也超过了对方。蒙面高手们似是得到了命令,突然一跃而起,从石厅顶部的开口逃了出去。四位头戴斗笠的帝皇如流星赶月,紧追而去。剩下一干江湖高手面面相觑。开口距离坑底的高度可是近七丈,蒙面高手们和四位帝皇竟然不用飞的,而是直接跳上去,实在是惊人。
“连掌门,你宗内弟子已经亲口承认,你在这地下石坑中以人尸饲妖,还有什么好说的?”伍宗言指着尚未腐烂的两具尸体道。
“伍掌门未免太危言耸听了。我直至今日听见地下响动才找到地下秘道,从而发现这座石厅。那两名人是我雨田宗弟子不假,可已经死无对证。”连圣谦依然在狡辩。
伍宗言冷笑道:“笑话!在场的诸位高手都是见证。”
连圣谦慢慢点了点头:“既然大家都知道了,那我无话可说。”
伍宗言和张崇武对视一眼。张崇武斥道:“雨田宗可是仙道第二大宗,你身为宗主,竟然做下这等邪恶行径,如今无可抵赖居然还恬不知耻?”
“仙道第二大宗……”连圣谦忽而诡异地笑了起来,而且越笑越厉害,整个石厅中都回荡着他猖狂的笑声,“用不了多久,我雨田宗就将是天下第一大宗了!”
张、伍两位掌门齐齐啐了一口:“狂妄!”
“等你们冰鹤、炎鸦两宗因为宗主横死,江湖地位一落千丈之时,我雨田宗自然就是天下第一大宗!”连圣谦一改平日的谦恭有礼,简直完全变了一个人,凶神恶煞,满脸阴狠。那些雨田宗的高手也都摆出了攻击的
架势。
“哼,再也装不下去了么?”张崇武两指点剑,暗运功力。
局势风云突变,刚才还是同方战友,转眼之间就成为了敌人。一边是毫发无伤的雨田宗一干好手,一边是几乎个个挂彩的江湖高手。“宝珠”已伤重得无法再战,“大小姐”和“二小姐”也满身血污,白水集状态最好,他本不愿卷入宗派争斗之中,更不愿助战张崇武那样的小人,可是连圣谦的所作所为实在天理难容,现在更是有将这些江湖高手一网打尽的态势。
张崇武已和连圣谦交上了手。两人在《清微榜》上一个排名十五,一个排名十九,本该旗鼓相当,可张崇武发觉,连圣谦不仅性情大变,实力居然也变强了!
“这家伙难道以前一直在藏拙?”双方过招几十回合之后,张崇武愈发感觉力怯,他不好意思喊白水集相助,只得叫伍宗言:“伍掌门,速来助我!”
那边伍宗言正和雨田宗高手打得难解难分,如何腾得出手来?这一干雨田宗高手也十分强悍,个个都有不亚于连圣谦的本事,而且每个人的气势都是如狼似虎,残暴非常。
很明显,这群人修习了某种大幅增强实力的邪功。看到他们展现出与那个“怪物大寨主”相似的凶狠神情,雨田宗“以尸饲妖”的目的也就可想而知了。
雨田宗一方本就人数占优,实力又这等强劲,连“宝珠”都不得不强撑着加入战斗。张崇武和伍宗言此时真是懊悔万分,为何非要在这伤体未愈之时,在这不为人知之处声讨连圣谦呢?再这样下去,怕是真要如他所言,两大宗主横死当场了。
雨田宗的高手们显然都清楚,白水集是几人之中最难对付的一个,所以四个人一起来夹攻他。白水集感觉,这四个敌人的实力已和四位帝皇相差无几,他只能且战且退。
“白水集!”身后忽而传来一声呼喊,他惊喜回首,萧天河正站在通道口。幸好他是从之前挖出的地道返回石坑的,重新挖开填土又耗费了不少时间,所以没和那些蒙面高手撞上。
围攻白水集的四人中有一人立即攻向了萧天河,白水集凝出一道冰柱阻挡。由于担心萧天河有失,他一把将萧天河推回通道内,自己则挡在了通道口前。
石厅中间坑底,张崇武已被连圣谦刺中了好几剑,虽未伤到要害,但已经撑不住了。连圣谦高声怪笑:“今天你们都得死!”
夏侯晴那边的情况也十分不妙,连白绫都被切断了一根。魏伶卿的符咒所剩无几,浑身是血。至于“宝珠”,已经躲进了另外一条通道。
可那条通道是死路,如何逃得出去?连圣谦怪笑之后,通道尽头的墙壁突然“轰隆”一声被破开,一道高大的身影闯了进来,迎面一掌就将“宝珠”拍飞。“宝珠”撞在了追杀之人的剑锋上,奄奄一息。
石厅中的人只听见巨响,却不知通道内究竟发生了什么。接着,白水集身后的通道也爆发出一声巨响,未等他回首,萧天河就惨叫着从里面飞了出来,重重地撞在了白水集背上。
白水集大吃一惊,立即抱起昏迷的萧天河,不顾身后数剑攻来,蹬着石壁跳到了远处。
检查萧天河的伤势,只见胸前有几道抓痕,伤口血肉模糊,隐约可见断裂白骨。真是难以置信,萧天河躯体的坚实程度白水集再清楚不过,连八品级高手都未必能伤得了他,打伤他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侧目一看,从通道中冲出的身影高一丈有余,体表满是青筋,身上生着许多骨刺,这又是一个与“大寨主”外形相似的怪物!从另外一条通道中走出来的也差不多模样,好个连圣谦,饲育的怪物竟然不全在这座石厅之内,在别处还藏着两个更厉害的!
萧天河身受重伤,生死未卜,这彻底惹恼了白水集。怒从心头起,白水集只觉得胸膛一阵热血翻腾,霎时全身涌出一股磅礴之力,似要冲破体表,手中的青龙戟强烈震颤,双臂仿佛有翻江倒海之力,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白水集挥出了有生以来最强的一戟!
这一戟带起的根本不是风啸,而是仿若万兽咆哮之声,戟尖扫过之处,点点红光化为兽影,好像有灵性一般,向两只怪物以及雨田宗的那些高手席卷而去。
白水集自己也愣了,这不是万灵壁上的兽影吗?之前在积石山石窟内,就是这些兽影将四位帝皇打得落花流水。这一次比前番有过之而无不及,连圣谦等人看得见却摸不着,可兽影的攻击却是实实在在的。不过,白水集的妖力同时也在大量消耗。
雨田宗的几人被兽影追得抱头鼠窜,慌不择路冲进了通道内,万千兽影紧随而入。白水集深厚的妖力居然如此短的时间内就被消耗殆尽。随着通道内红光乍现,一声惊天巨响,气浪翻滚,通道的半边墙壁都被震塌了,里面的人已化作一滩烂泥。白水集也支持不住,陷入了昏迷。
那两头怪物则被兽灵“啃”得千疮百孔,在最终的爆裂中支离破碎,血肉横飞。
在江湖高手们惊愕的目光中,似乎白水集才是真正的“怪物”。
第七百四十七章 雨田之覆
石坑底部腐烂的尸堆之中,摇摇晃晃地站起一个身影。连圣谦居然还没死!
白水集已经昏迷,其他几人伤势太重,不得不聚在一起,警惕地盯着连圣谦。
连圣谦的状况好不到哪儿去,身上也是东缺一块,西少一块的,血染满身。若不是最后兽灵虚影爆裂之时他机智地躲进了腐尸堆,怕也是和那两头怪物一样的下场。
两头怪物和死去的那些雨田宗高手是连圣谦多年来悉心培养的成果,他本来信心十足,觉得一定能将这一干洞悉了自己秘密的高手一网打尽,没想到最终却全部栽在了白水集一个人手上。如今他孤身一人,硬拼的话,未必是对面那四个人的对手。他心生退意,踉跄了两步,蹬地而起,从石厅顶部的开口逃了。
四人纷纷松了口气,他们的伤势已不容去追。张崇武和伍宗言原地坐下,服下丹药开始疗伤。夏侯晴与魏伶卿又布下一个简单的恢复法阵。
“‘宝珠’呢?”夏侯晴环视左右,没发现宝应门第一高手的身影。
“被那堆石头给埋了。”伍宗言指了指坍塌了半边的通道,“放心,那家伙骨头硬着呢,死不了的。”
张崇武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走到白水集身前,对准他的左胸,一剑戳下。
仙剑在下落过程中被夏侯晴的白绫给缠住,拉歪了,剑锋戳在了地上。“你干什么?”夏侯晴怒目而视。
“这等实力凶悍的妖族,此时不杀,更待何时?”张崇武松开仙剑,又探指抓向了白水集的喉咙。
这回挡住他的是魏伶卿:“今日接连遭遇蒙面高手和雨田宗高手,若非白公子,我们怕是都要死在这里。张掌门不去追杀那个要害人的连圣谦,却要杀死我们的救命恩人,好一个恩将仇报啊!”
“你们该不会以为白水集出手是为了救我们吧?”张崇武冷笑不止,“那是大敌当前,他不得不出手自保而已。若是凶险威胁不到他,他肯出手相助我们才怪呢!你们好好想一想,在长生神宫之中,我们被那头守山妖兽攻击之时,他为何不用刚才那个绝招?”
这话听着似乎有那么点儿道理。
伍宗言当然又是站在张崇武这边,附和道:“正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如今我们都知道他是个妖族,你们觉得他清醒之后,难道不会杀我们灭口?”
“妖族又如何?”夏侯晴反驳,“他和萧公子不是照样成为了挚友?”
魏伶卿亦道:“他清醒之后若真要灭我们的口,那是他不仁。现在他不省人事,尚不能确定,我们不可无义在先。”
“哼,妇人之仁!等确定他有杀心的时候就晚了!”张崇武讽刺道,“就凭他刚才那个绝招,咱们谁能逃得过?”
“那他刚才为什么不顺便把我们一起干掉呢?由此可见他对我们并没有杀心。”魏伶卿这话说到了点子上。
张崇武无以辩驳,却依然死鸭子嘴硬:“也许是妖力不够呢?总之这等实力高强的妖族,留着终究是个祸害!”
夏侯晴轻蔑地笑道:“我看张掌门是惦记上他那颗妖灵宝珠了吧?”张崇武的功力属性为水,白水集在对付穷奇时展现出的雄厚冻气让他垂涎已久了。
“是又如何?你们休要拦我,否则别怪我翻脸!”张崇武的性格就是如此乖张,谁都不放在眼里。
“有我在,你休想!”夏侯晴挡在了白水集身前。
伍宗言持刀站起身来:“嗜杀成性的‘踏月仙子’,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心慈手软了?莫不是看上这白水集了?”
“笑话!当初她可是对自己的相公都下得去手!”张崇武故意揭人伤疤。
伍宗言则配合着阴阳怪气:“你不懂,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
魏伶卿实在听不下去了:“二位掌门的身份德高望重,怎能如此污言恶语地损人?”
夏侯晴气得微微发抖,不再和两人做口舌之争:“要动手的话,尽管放马过来!”
四人之所以打了这番嘴仗,其实是在争取时间暗暗恢复功力。眼下双方都没有把握能击败对手,所以尽管气氛剑拔弩张,但谁都不轻易动手。
也许是因为恢复法阵的功效,萧天河清醒过来,见两位掌门气势汹汹地端刀举剑,夏侯晴与魏伶卿护在白水集身前,马上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捂着胸口站起身来,对两位掌门道:“乘人之危,落井下石,岂是君子行径?”说完,他将白水集抱起。
“别走!”张崇武挡在了他身前。
“闪开!”萧天河双目中陡然透射出凌厉的气势,一股本力激荡将张崇武震退。
张崇武惊愕于此,不敢再阻拦。
萧天河在四人的注视下御刀升空,离开了这座地下石坑。
“他不是才玄境六品吗?如此雄厚的功力激荡是怎么回事?”张崇武难以置信。
“玄境六品又如何会飞?”伍宗言和张崇武大眼瞪小眼。
“若没有些本事,他怎能下到黄泉渊底?白水集那等实力高强的妖族又缘何与他结为至交?”魏伶卿道。
“那个小子……他先是在积石山上神秘失踪,我
们出长生宫清醒之后都在这座石厅之中,他却从通道里过来……而且不论是长生宫的位置还是积石山的攀山路径,都是他发现的,莫非这些事之间有什么联系?”伍宗言越说越觉得可疑,“他在长生宫中消失的期间,一定有某种际遇!”
“不管是什么际遇,那都是他的造化。”“宝珠”从碎石堆中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张崇武轻笑一声:“你还真是个命硬的家伙。”
“我们虽然有幸进入长生神宫,却是毫无机缘之人。”“宝珠”叹道,“‘丞空’拼死护住珍戒,我却没能为宝应门争得任何宝贝,实在是有负所托呀!”
“看看那两位大司马吧。你能捡回一条命已算是万幸了!”张崇武抛下一句话,和伍宗言一起御器飞了上去。
“‘二小姐’,多谢你的替命符。”“宝珠”道。原来之前关键时刻,魏伶卿及时塞给他一张替命符,“也谢谢你们的恢复法阵。以后若有用得上我‘宝珠’的地方,尽管说。”
魏伶卿神秘地笑了笑:“也不用以后了,就现在吧。我一直很好奇,‘宝应五天丞’成名已久,可江湖上没有一个人知道你们的真名,”
“宝珠”怔了怔,犹豫了片刻才开口:“其实‘宝珠’就是我的名字,我姓‘訾’,‘此’、‘言’之‘訾’。其他几人请恕我无权相告。”言罢,他向二人拱了拱手,捡回了自己的两柄双龙锤,飞离了石厅。
“‘訾’,这个姓倒是不太常见……”魏伶卿踱了两步,“我记得很久以前,江湖上有一位有名的高手,也是姓这个‘訾’……”
“‘阴阳司’訾玉华,本是景钧帝皇坐下第一侍卫,据说后来与一位仇家旷日持久地大战了十天十夜,最终你我相伤而死。有些人认为,若是此人不死,《清微榜》十大高手必有其一席之地。”夏侯晴道。
“宝应门编撰《清微榜》是在景钧洲升上天界之后,否则景钧帝皇必定也将占据榜上高位。前十高手,帝皇占其九,看来那訾玉华的确很厉害。”
“毕竟是已死之人,我也只道听途说罢了。”
“那他的仇家必然也是个顶尖高手咯?”
“关于他的仇家倒是没有什么传闻……先不说这个。魏道友,我此番应你之邀加入长生宫之行,虽没有达成预期的结果,但已然尽力而为。还望你遵守承诺。”
魏伶卿笑了笑:“放心,我‘四圣天师’向来一言九鼎,决不食言。我回去之后立即誊抄一卷副本。两个月之后,太玄洲煌明城‘心逸轩’见!”
夏侯晴面露喜色:“一言为定!”
然后两人都沉默了。
最终还是魏伶卿忍不住先开口:“夏侯道友,你先走吧。我伤势过重,此时依然气虚,还是疗伤片刻之后再走。”
夏侯晴紧盯着她的双眼须臾,忽而笑道:“看来你也注意到了。你我都是阵法高手,何必相瞒?”
魏伶卿也笑了:“果然逃不过你的眼睛。”而后她正色道:“两位‘大司马’死时有些蹊跷,那两道淡淡的白气不知是何物。”
“当时你我二人的法阵有好几个,各色武器的寒光更是让人眼花缭乱,那股白气很难察觉。即便看见了多半也会误认为是法阵之效。”
“洪大司马死时,白气升起向西北方向飘远,最终没入石壁消失了。”魏伶卿来到坍塌的通道口附近,检查着石壁,“柴大司马死时我却在鏖战,没有看清白气飘去了哪里。”
“往北飞了。”夏侯晴十分肯定,“我当时就在他身旁。”她来到石厅北壁前。
两人检查了许久,没有发现石壁有任何异样。“其他人死时皆无此状,看来那白气与这座石厅没什么关系。”魏伶卿道,“还是探查一下尸体吧。”她来到洪潮生尸体前。洪潮生是她的好友,她对着尸体说了一声:“得罪了!”然后一剑剖开了尸体的腹部——白气正是从那里冒出来的。
依然一无所获。
魏伶卿一挥衣袖,将三具尸体装进了储物法宝,其中除了两位大司马的尸体之外,还有被封阵所困的“大寨主”的尸体。封阵撤除之后,“大寨主”那几段残躯没有再聚拢重生,看来是死透了。
“白气的事就交给我吧。我还想研究一下这怪物复生的秘密,也好为将来再次与连圣谦为敌做万全准备。”魏伶卿解释道。
“幸亏白公子的那个绝招把雨田宗一干高手和两头怪物都炸成了肉泥,否则也和这怪物一样一个劲儿的复生,怕是封都封不过来。”夏侯晴此时依然心有余悸。她踏上白绫,往石厅顶部飞去。
魏伶卿飞走之前还特意到坑底看了一眼,那个神秘的小洞已经消失了。
……
再说萧天河这边。抱着白水集返回地表之后,发觉原来这里正是万青殿之下。一股凉风袭来,带来阵阵血腥之气,四周到处都是雨田宗弟子的断颅残体。也许是血腥气刺激了嗅觉,白水集清醒过来。
萧天河大喜,白水集示意自己无事,只是妖力耗空有些气虚罢了。服下一颗丹药,很快气色就好了许多。
头顶演武圆台上,交战之声正紧。忽而飞下几道
人影,两人定睛一看,其中一人正是连圣谦。
怪了,连圣谦之前分明在“万灵虚影”中吃了大亏,此时身体竟完全复原了!
连圣谦的对手则是两个蒙面高手,三人打得不可开交。其他演武台上,还有数位蒙面高手正在杀戮雨田宗弟子,惨叫连天,血流成河。
沼泽轻雾之中,依稀可见雨田宗连上天际的数座高楼顶上,四位帝皇也分别与蒙面高手鏖战。原来那些蒙面高手冲出地下石厅之后竟然没走,而是将雨田宗变成一处杀戮之场。
萧天河与白水集肯定是两不相帮,连忙找一隐蔽之处藏身。
雨田宗的高手都被白水集一招灭了,宗里这些弟子如何是那些蒙面高手的对手?连圣谦想救也分身乏术,被两位蒙面高手缠得死死的。雨田宗弟子一个接一个倒下,最终一个也不剩。
在最后一名雨田宗弟子身首异处之后,蒙面高手们像是得到了命令,纷纷抛开对手,往宗外而去。连圣谦见全宗弟子死得一干二净,急红了眼,自然是紧追不舍。他们的速度惊人,很快就消失在远方的雾气之中。
“那些蒙面高手是什么来路?”萧天河问。
“不知道。”白水集抬头仰望,四位帝皇已经不见了踪影。他似是自言自语:“居然突然一下子冒出来这么多强得可怕的高手,江湖纷乱,暗流涌动,颇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哈哈,雨田宗今日就从江湖上除名了!”不远处传来了张崇武的笑声。雨田宗一灭,再也没有宗派能够威胁到冰鹤门“仙道第一大宗”的地位了。
“想不到连四位帝皇都拿不下那些蒙面高手。”伍宗言道,“就是不知道那些高手为何要杀雨田宗弟子。”
“管他呢!雨田宗自掌门连圣谦以下,都与那邪功脱不了干系,人人得而诛之。那些蒙面人也算做了件好事。”张崇武道,“此番长生宫之行总让我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以后必定要寻那个’天机’老头好好理论理论!”
伍宗言点头道:“此行发生的莫名其妙之事太多了,回去真得好好理一理。还有,珍戒有八枚,可开启长生宫只用了‘二小姐’和我的这两枚,连地图也只用了两幅,那剩下的六枚戒指有什么用呢?”
张崇武心念一动:“你还记不记得’天机’老头说过的那个故事?他说‘四大妖灵魂升真,化为四方天尊’,若按照两枚珍戒开启一方神宫的比率,东、南、西、北四方恰好需要八枚珍戒!”
伍宗言惊道:“张掌门的意思是,还有另外三座‘长生神宫’?”
“没错!只是未必叫‘长生’之名。走,我们立即去找那个’天机’老头!”两位掌门急匆匆地飞走了。
暗处,白水集对萧天河道:“我以为那张崇武只是个刚愎自用的家伙,没想到还挺睿智。”
“不仅‘睿智’,还一肚子坏水。你不知道,刚才在地下石厅,他们俩还打算趁着你昏迷要你性命呢!”萧天河对这两个掌门实在是打心眼儿里厌恶。
“我可是救了他们的命呢,居然恩将仇报!”白水集气愤地挥舞着拳头,“早知道就用那招把他们也给灭了!”
“什么招?”萧天河有些莫名,他和白水集昏迷的时间正好错开了。
白水集道:“伍掌门说的没错,‘此行发生的莫名其妙之事太多了’,我看咱俩也得好好谈谈。”
这时,“宝珠”、夏侯晴与魏伶卿先后从地下飞了出来。三人见满地都是尸体,自然也查探了一番。
白水集与萧天河不动声色,趁着三人忙碌时,悄悄离开了雨田宗。
“那个魏伶卿……”萧天河欲言又止。
“好像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人也不坏。”白水集接话道。
“确实。刚才你昏迷时我还未醒,若不是夏侯晴和她一起护着你,你怕是已经命丧黄泉了。可是,她又为何要对我施展媚术呢?”
“搞不好她是真的钟情于你。记得吗,在煌明城时,她曾想收你为徒来着。”
“哪有靠媚术来追求感情呢?那不叫‘钟情’,叫‘魅惑’。”
“可是她用真情的时候你又不肯答应,所以就只好用媚术了呗。唔,没错!等生米煮成了熟饭,你堂堂男子汉自然得对人家一个姑娘负责,她的目的也就达到了。”白水集振振有词。
萧天河哭笑不得,没好气地说:“你胡说八道什么?以她那样一个高贵、淡雅的身份,怎么可能用这种蹩脚的方法?我觉得她一定有其他的目的。罢了,越想越纠结,慢慢走着瞧吧。”
“你的伤好像没事了,看来不算多重啊。”白水集瞅了瞅萧天河胸口已经干涸的血渍。
萧天河自己摸了摸,疼痛感已经消失了,伤口也愈合了不少,这完全是体内那颗火灵珠的功劳。火灵珠中的两股红雾在他陷入昏迷之后,自行涌出为他疗伤。若没有红雾疗伤,区区一个恢复法阵又如何能让重伤及骨的萧天河清醒过来?
“你可知我在长生神宫消失的期间去了哪里?”萧天河正要向白水集讲述自己的奇妙经历,却忽然发现前方不远处,有一人正趴在沼泽水洼之中。
第七百四十八章 百臂金刚
沼泽中伏面向下的人居然就是雨田宗宗主连圣谦,一个《清微榜》上排名第十七,并且修习了邪功的高手。
水洼里虽然有些血迹,但并不多。白水集与萧天河对视了一眼。尚不能确定连圣谦究竟死了没有,于是两人警惕地慢慢靠近。
白水集用脚轻触,连圣谦依然一动也不动。大胆将他翻过来一探鼻息,果然是死了。两人上下检视一番,最终在左胸心脏的位置,发现了一个小小的血洞,仅有小指粗细,却贯穿了连圣谦的身躯。这正是导致他死亡的伤口,如此细小,难怪离得远时发现不了呢。
从伤口的大小判断,应是利箭所伤。能够贯穿身躯,说明利箭速度极快,力量也很大,应该是在很近的距离射中的。可是,附近并没有发现箭支。更奇怪的是,连圣谦刚才追出雨田宗并不是朝这个方向来的。
“看看他的神情,惊恐万状,像是见着厉鬼似的。”萧天河道。
“他自己那模样都快变成厉鬼了!”白水集说,“这么厉害的家伙,居然被一击毙命。杀他的人真是强得离谱。”
“你觉得是那些蒙面人杀的吗?”
白水集想了想,然后摇摇头:“那些蒙面人没这么厉害。否则恐怕我们在地下石厅时就遭殃了。”
“我也认为不是。”萧天河分析道,“尸体冲着雨田宗的方向趴倒,说明连圣谦死前正在往回逃命。后背和前胸伤口的凹凸也表明他是背后中箭。结合他脸上的惊恐表情,可见他是遇上了极其可怕的敌人,在转身逃命时被杀。”
“那为何只有他一个人死在这里呢……”白水集摸着下巴陷入了思索。
“是啊,还有四位帝皇追着那些蒙面人呢。”
“那几个不是四位帝皇。”白水集语出惊人,“尽管武器一模一样。”
萧天河非常惊讶:“什么意思?帝皇的武器还有仿制品不成?再说他们的实力可是相当强啊!”
“他们前后所展示出的实力并不相同。在地下石厅之中,四位假帝皇出现后,可是将所有蒙面高手打得节节败退。可是在雨田宗时,四位假帝皇又和蒙面高手势均力敌了,竟然一对一都被纠缠住,这太奇怪了。”
“仅凭这点也不能判定他们就是‘西贝货’啊。”
“我在积石山上看到过那四位帝皇所化妖丹的妖族虚影,是狮、虎、豹、鳄四类,在地下石厅出现的那四个假帝皇,所化妖丹却压根对不上。”白水集十分确定。
“你能探知一个人所化妖丹的妖族种类?”萧天河也是刚知道白水集有这个本事。
白水集点点头:“我对妖灵宝珠种类的感应能力较强,不过只能感应到初次所化之丹的妖族种类。初次化丹是从纯粹的人类修真到半修真、半修妖的转变,就和妖族最初修炼出妖灵宝珠一样。初次化丹以后,再化丹的话仅是增强功力而已,只要元丹不毁,其妖族种类特性是不会改变的。所以相貌、声音、甚至是功法都可以模仿,唯独这个却是不能伪装的。”
萧天河佩服之余,不由得感叹:“那就是又冒出来四个顶尖高手。当今天下究竟有多少高手隐世?看来宝应门对《清微榜》的编著有失水准呐。”
“可是,那四把帝皇的武器又是怎么回事?”白水集挠了挠头,“水心剑、半垂刀、华铤剑、太衡刀,这些东西可不是想仿制就能仿制得出来的,而且连张崇武那些高手都没认出来……”
“当心!”萧天河突然一把推开了白水集,一根晶莹剔透的细长之物从两人中间疾速飞过。
“冰箭!”白水集立即催动太阴冻气,双掌拍地,一阵“嘎啦啦”凝冰声,两人周围竖起一圈冰墙。
“现在终于知道连圣谦是怎么死的了。”白水集锐利的双目通过透明的冰墙四处搜寻着,但没有发现敌人的踪影。
“此人隐匿了气息。”萧天河道。
“哼,在我面前肯定是隐藏不住的!”白水集再次双掌拍地。这一回,冻气从冰墙地下向外扩散,竟将周围十几丈范围内的沼泽地面全都给冻硬实了。“在那儿!”白水集挥起青龙戟穿破冰墙,冲向了八丈开外的一处洼地。
一道黑影突然破开冰层一飞冲天,白水集蹬地而起,两人在半空交上了手。那人的装束和先前那些蒙面高手无二,看来应是其中的一人。他的武器是一把浅蓝色的长剑,剑身散发着阵阵白雾。
刚刚交手十几回合,那人就拨开了青龙戟,直取萧天河。
萧天河可不是软柿子,他抽出裂空刀抵挡,与白水集前后夹攻。虽然萧天河实力没有那人强,但有本气震荡护身,那人根本伤不了萧天河。
也许是见拿不下二人,蒙面人抽身欲逃,白水集岂会轻易放他走?当即大喝一声,仿佛半空响起个霹雳,青龙戟挥出一道冻气波,将那人的双脚给冻在了地上。蒙面人刚从冰块中拔出脚来,却不防萧天河迎面释放本气激荡将他震退两步,白水集拍马杀到,青龙戟戟从他后背戳出前胸。蒙面人哼都没哼一声,一头栽倒在地,热血蔓延,融化了附近的冰
这等高手就这么死了?白水集有些不放心,保险起见,他又补了一戟,果然是死了。
“实力怎么又变弱了?”白水集纳闷道。的确,如此轻易就死了,感觉此人充其量也就是个太境七品的水平,与之前所有蒙面高手所展现的实力都大相径庭。
“也许不是之前那伙蒙面人?”萧天河猜测。
“不对,我记得他这把剑。我在地下石厅时曾经与此人交过手,此人的功力属性为水,也擅使用冻气,所以我对他印象深刻。”
“先看看此人究竟是谁。”萧天河翻过那人的尸体,解开了面罩。
面罩下面是一张年轻的面孔。
“哟嗬,还挺英俊。”白水集道。
萧天河留意到,此人下颌处有几道奇怪的黑色纹路,于是扯掉了他的斗篷,露出了脖子。果然,那黑色纹路从喉咙往下越来越密集。萧天河又撕开那人的衣服,从内襟掉出来一个黑色的小玩意儿,仔细一看,原来是枚黑玉坠。
“咦?黑色纹路好像在蔓延啊!”白水集惊呼。
萧天河扒开内衫,黑色纹路的起始之处就在左胸心脏的位置。道道黑纹明显正在向外扩散,而且扩散的速度越来越快。
“这是……中毒了吗?”白水集道。
“不知道,但我觉得我们应该离尸体远一点……”萧天河拉着白水集退了好几丈,远远地观察着。
黑色纹路渐渐覆满了尸体的全身,皮肉之色慢慢被黑色侵蚀,直至整具尸体都变黑了。骤然,尸体就像是雪堆上浇了一壶热水,化了。一缕黑烟腾空,逐渐化为虚无。
“肯定是中毒了,能化尸体的毒!”白水集一把抓起萧天河的手,仔细检查了指尖,并无沾毒的迹象。
“那毒是谁下的呢?即便是他事先含在口中,刚才一击毙命,他也没机会吞下呀……等以后见着清雨姐时,一定要好好问问。”萧天河道。
白水集有些心神不宁:“我总有种被人盯着的感觉,赶紧离开这里吧。”
两人御器升空,疾速飞行。
萧天河这时才发觉不对劲:“哎,你的功力怎么恢复得那么快?”
白水集也是一愣,刚才打斗时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也许是天尊元神……”
看萧天河投来不解的目光,白水集将长生宫内发生的事完完整整地叙述了一遍。他原以为萧天河听了之后会又惊又喜,没想到他却一拍大腿,大呼一声:“糟糕!”
“怎么了?”白水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和四位帝皇斗了一场,等于是撕破了脸,可遥弟还在丹幽皇宫呢!你不是说先头那四位帝皇是有人冒充么,那真的四位帝皇被‘天机’老者带出长生宫之后,肯定是各回各家去了。我不能回从乌城了,得立即赶去羡水城!”萧天河急转方向,往西北而去。
白水集疑惑道:“房瀚兴跟我有仇,为何会为难你弟弟?再说也谈不上有多大仇,我只不过是妨碍了他们一下而已。”
“在积石山石窟中他们对你动手是因为你发现了他们的秘密,他们想灭口。如今你又抢到了他们几个都想争夺的天尊元神,你觉得他们会放过你吗?”萧天河心急火燎,“别说有仇了,即便是为了夺回天尊元神,他们也得把你杀了。找你不容易,难保房瀚兴不会以遥弟要挟。”
“他敢!我到时直接赏他一招‘万灵吞天’!”这是白水集自己给那招万兽虚影起的名字。
萧天河瞅了他一眼:“那个绝招不是你自创的,而是借助天尊元神施展出来的。能不能随意施展,总共能施展几次,每一次的威力是不是都那么大,这些都不能确定。况且房瀚兴知道你实力高强,到时必定纠集众多高手围攻你一人,你那绝招威力再大,有把握能将房瀚兴和他麾下三司以及整座丹幽皇宫的高手全部一网打尽吗?”
白水集刚要张口,萧天河又继续往下说:“退一步说,就算你能杀得了他们,可之后呢?杀一位帝皇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房瀚兴在江湖上的名誉不错,你一招把丹幽皇宫抹平,岂不犯了众怒?那可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大魔头了!”
“那我也不怕。”白水集悻悻地耸了耸肩,“最多也就和‘夏侯姑姑’一样呗,背负魔头之名,找个偏僻之地隐修。到时大家都知道我的厉害,估计也没人敢找我‘伸张正义’吧。”
“那丹幽洲的百姓怎么办?”萧天河又抛出来一个严重的问题,“丹幽帝皇以及麾下高手都被你杀了,丹幽洲成了一块各方势力都想咬一口的肥肉,我敢保证,到时一定是天下大乱!”
“这……”白水集语塞。
“所以这次我独自去丹幽皇宫,你去血骨坛玄武总坛找‘红樱’主事。”
“不行!此事因我而起,若房瀚兴真的扣住了何天遥,我有责任把他救出来。”
“以遥弟当人质就是为了逼你出现,你去不就自投罗网了吗?连人质的事都省了!”
“那倘若你也被他捉住,与天遥一并当人质逼我,岂不是更糟?
萧天河眉头紧蹙,白水集那句“一并当人质”提醒了他,不止何天遥一人在羡水城,费徒空也在呢!
“看来你不去还真不行。进城之后我们先打探情况,如果无事则最好;若是不妙,我先行动,你暗中保护。”
“好!你飞得慢,我带着你!”
……
两人披星戴月,日夜兼程,借白水集惊人的速度,只用了六天就赶到了羡水城。
此时的羡水城,与半年前完全不同。原本的羡水城因为是山城之故,交通不便,定居的人不多,远不如太玄洲皇都从乌城那般繁华。而如今,羡水城外环围的山上,星星点点全是营帐,至于地谷间的良田,已经不见了踪影,各式简易的棚屋和帐篷密密麻麻,漫山遍野,让人感觉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不到一年,怎么变得如此繁华了?白水集与萧天河好奇地问了问城门口的卫兵。
“你们难道不是来求见‘千臂金刚’和‘百臂金刚’的?”卫兵疑惑道。
“千臂金刚”申屠井,《清微榜》上第十三位,赫赫有名。那“百臂金刚”又是何许人?
见两人连这都不知道,卫兵终于相信了他们确实不是来求见两位“金刚”的,回答道:“‘百臂金刚’是‘千臂金刚’的徒弟。自他在‘羡水铸造赛’中一鸣惊人之后,在整个丹幽洲境内声名鹊起,于是人赠绰号‘百臂金刚’。大家都知道两位神铸在羡水城,于是纷纷赶来求铸。”
萧天河顺便打探:“那‘百臂金刚’神铸现在何处?”
“在金寿堂啊,不过你们还是别想了。听说求见他的人已经约排到明年了。”守卫道,“‘千臂神匠’大人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两人进城之后,白水集忍不住大笑:“哈哈,我当是何方神圣呢,原来是费兄弟。啧啧,‘百臂金刚’,真有意思,不知道他有没有收徒,若是收了,是不是得唤作‘十臂金刚’?”
萧天河也笑了笑,看起来费徒空暂时无恙,那天遥大概也没什么事。不过推测归推测,两人还是不敢贸然上山顶的丹幽皇宫去。正好,先去金寿堂找费徒空问问情况。
果然如同守卫所言,往金寿堂方向去的路上到处都是人。尤其是到了店铺所在的城南小巷,巷口被堵得水泄不通,两人不得不爬上房顶接近金寿堂。
金寿堂门口人声鼎沸,金氏父子正站在一张长几后面,两人忙得焦头烂额。金凡庆大声道:“‘百臂金刚’本月只铸最后一次传讯法宝了,要求只有一个——自备足够材料!”
人群中有人喊道:“如此珍稀的材料,如何能备得足?我们花钱买还不行吗?”
“这是‘百臂金刚’神铸定下的规矩,我们说了也不算啊!接下来是预定十日之后的魔道武器铸造……”金凡庆话音刚落,人们就一拥而上,险些连长几都给掀翻了。
白水集赞叹道:“好家伙,我还从来没见过生意这么好的铸店!其他那些‘红火厂’、‘金锤铺’之类的店铺恐怕都要关门大吉了吧?”
“能铸出既可储物又能传讯的法宝,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费兄弟一人。何况法宝还很小,比宝应门那体积庞大的传讯石方便多了。再加上‘‘千臂神匠’高徒’的身份,想不出名都难呐。”萧天河笑道。
“如此也好,要是他一直留在丹幽皇宫内,这回还麻烦了呢。”白水集拉着萧天河从房上跃下,落在了长几上。
“你这人……”金凡庆正要发火,一看是二位熟人,立即转怒为喜,“这不是萧兄和白兄吗?什么风把你们给吹来了?快,里面请!”他引着两人进了内院。
巷中的人们一看这两人不必排队预约就进店了,自然是相当不满,抱怨连连。
金老解释道:“那二位可是‘百臂金刚’的挚友,当然不必预约了!”
“‘百臂金刚’以前不是一直跟随‘千臂金刚’大人在山上修习铸技,直到‘羡水铸造赛’时才出山么?哪来的什么‘挚友’?”一人质疑道。
“我看是令郎的‘挚友’吧?不能因此就开后门走捷径啊!”又一人道。
此言顿时引来众人共鸣,群情激愤,大家拼命往前挤,都想往门里冲,金老一人哪里拦得住?
“萧兄和白兄可是连房皇都要礼待三分的人物,你们当中谁有这种地位,我也给他开后门!”金凡庆返回来了,一声大喝就震慑住了骚乱的人群。
带头质疑的那人难以置信地问:“金兄,我没听错吧?就刚才进去那两个家伙,得到过房皇大人的礼待?”
“羡水铸造赛期间,我有幸沾了‘百臂金刚’神铸的光,去丹幽皇宫做了一回客。当时亲眼所见。”时至如今,金凡庆每每回想起在羡水山巅白水集与那位神秘挑战者的一战,依然觉得惊心动魄。
见他这么说,骚动终于平息了。
“费兄弟,老朋友看你来了!”铸房外,萧天河喊道。
“萧老弟!”费徒空急匆匆地拎着铸锤赤着膊从房中冲了出来,“你来得正好!”
第七百四十九章 思友心切
几个月之前,羡水铸造赛刚一结束,萧天河启程前往太玄洲从乌城。而白水集夫妻二人在铸造赛期间就已经离开了羡水城。何天遥自此无一日不思念兄长与好友。
费徒空虽然还在羡水城,但他可比何天遥忙碌多了。铸造赛之后,丹幽帝皇房瀚兴像对待“千臂神匠”一样礼待费徒空,并留他在丹幽皇宫的铸房内铸造一对那种既可以储物又可以传讯的法宝。
按照房瀚兴的意思,丹幽洲大司徒茅宇峰已经下令在群山深处秘密开建新的“天绝塔”。或许是因为房皇的关系,茅宇峰对何天遥十分客气,经常邀请他去“天绝塔”的工地观摩。正是在和茅宇峰的闲谈中,何天遥得知房瀚兴继萧天河离去之后不久,也离开了羡水城。而且这一次很特别,以往房瀚兴去何处都会知会三司一声,这回他却直接从羡水山顶飞离了羡水城,若不是有守卫看见,三司都不知道这件事。
为房瀚兴铸完法宝之后,费徒空觉得住在丹幽皇宫中多有不便,于是回到了“金寿堂”。此时的金寿堂因为在羡水铸造赛中得胜之故,生意十分红火。很快,费徒空的名气就传开了,人们得知他是“千臂神匠”申屠井的高徒,于是称他为“百臂神匠”。自那时起,每天来求他铸宝的人络绎不绝。
这一日傍晚,何天遥从“天绝塔”工地返回,绕去金寿堂坐了坐。刚一进门,就听到有人在后院里大声吵嚷。
“金老,发生了什么事?”何天遥问道。
“有个挺麻烦的家伙,最近经常来店里求铸。我儿不想接这笔生意,他却每日都来纠缠。最近他听说了费公子的事,更是执意要见费公子。我儿拗不过他,也为了让他死心,就让他进内院去了,没想到他和费公子却吵起来了,我儿正在劝架呢。”
何天遥笑了:“铸器与铸宝同属铸道,有相通之处,对费兄弟来说应该不难吧?”
“随便铸一把的确不难,我儿也能铸。之所以不接他的生意,是因为他还有特殊的要求。他拿来一支箭壶,要求铸一把配套的弓。见那箭壶铸造得相当不错,我儿断定是出自名匠之手,这种情况的铸单肯定是不会接的……”
何天遥脸色陡然一变,急忙往内院而去。刚进内院,就与一人撞了个满怀。
“没长眼睛啊?”那人抛下一句,怒气冲冲地走了,临出大门,他还高喊了一声,“你们给我等着,我还会再来的!”
“你来再多次我也不会给你铸的!”铸房门口的费徒空回了一句,也不知那人听见没有。
金凡庆苦笑一声:“这人怎么一根筋呢……”
“他那个箭壶是什么样子的?”何天遥急切地问。
“三尺来长,小腿粗细,青灰色。”费徒空比划着,嘟嘟囔囔地抱怨,“材料很普通,但能看得出来铸造者的铸技相当高超。这种东西肯定是跟弓配套的,那家伙只有箭壶却没有弓,问他原配的弓在哪儿他不说,问他箭壶从哪儿得来的他也不回答,可见多半来路不正,不是从别人那儿偷来的,就是盗墓盗来的,所以我不愿意给他铸……”
何天遥未等他把话说完,就已经冲出金寿堂去了。
“他怎么了?”费徒空和金凡庆面面相觑。
出了小巷,何天遥左右张望,在往来的人群中搜寻着那个人的身影。没有弓却有箭壶,还是青灰色的箭壶,这太可疑了。幸好,那人并未走远,何天遥很快就锁定了目标。
本以为他会往客栈的方向去,没想到他却一路往北出了羡水城。城北群山连绵,有许多矿场,有不少挖矿的人在路上来往,正好方便何天遥跟踪,只是他猜不透此人为何要往深山里去。
走了不到二里地,那人忽而拐上了一条通往山谷密林的泥泞小路。何天遥追至林中,却看不到那人的身影了。“莫非是被他发现了?”何天遥仔细回想这一路,那个人始终不紧不慢,也从来没有回过头,看来是自己跟丢了。好不容易发现了新的线索,就这么断了,何天遥心中十分不甘。他继续往林中深入,想发现脚印之类的蛛丝马迹。
不料才刚走几步,后脖颈就传来一股冰凉:“别动!否则我要了你的命!”
“你是何人?”何天遥心中窃喜,还好没有跟丢。
“我还想问你呢!你为何跟踪我至此?”
何天遥诓道:“之前在金寿堂听闻兄台有一个箭壶,想要铸一把弓。我倒是有一把弓,是以前买的,正巧缺个箭壶。不知兄台是否愿意忍痛割爱,把箭壶卖给我?”
“原来是为了这个。”那人收起了武器,“那你为何不早说?却要跟踪我?”
何天遥转过身来,反问:“兄台可知金寿堂那二位铸匠为何不愿意为你铸弓?”说话的同时,他细细打量着对方。此人个头较高,体型偏瘦,尖嘴猴腮,颧骨凸出,脸颊凹陷,两只眼睛倒是不小,目光冷冰冰的,留着两撇八字胡。
“他们怀疑我这箭壶来路不正。”原来这人已经知道了原因。
“正是。有弓无壶不稀奇,不成套罢了;有壶无弓就奇怪了,说明本来是成套的,却不见了最重要的弓,兄台又不肯言明箭壶的来历,难免遭人怀疑。我倒是不在乎箭壶的来路,只是大街上过于招摇,所以才一路跟随至此。”
那人问:“箭壶这种东西,随意买一个不难。你何至于非得要买我这一个?”
何天遥原话奉还:“弓也可以在市场上随意买一把,你又何至于非得要铸一个配套的?”
那人笑了笑:“我那箭壶是出自‘千臂神匠’高徒之手,自然得配一把像样的弓。听闻‘千臂神匠’之徒在羡水城金寿堂,于是我就找上门去求铸。”
何天遥轻轻皱了下眉头。颜子召的箭壶是“铁谷神铸”段干明所铸,难道搞错了?“兄台,可否借箭壶一观?”
“有何不可?”那人倒挺大方,从储物法宝把箭壶拿了出来。
何天遥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儿,这箭壶分明就是颜子召的!“与我那把弓倒是相配。不知兄台愿不愿意卖给我?”
“既然金寿堂那位‘百臂神匠’不愿意给我铸弓,那此物也只是个无用之物。只要价钱合适,有何不可?”那人笑道。
“价钱的事尽管放心。”何天遥装作不经意地问,“兄台说此箭壶出自‘千臂神匠’高徒之手,想必不是那位‘百臂神匠’,但据我所知,‘千臂神匠’只有‘百臂神匠’一位徒弟。不知兄台是从何人那里买来此物?”
“你就是何天遥吧?”那人竟一语道出何天遥的名字。
何天遥心中大惊,表明故作镇定:“何天遥?兄台认错人了,在下姓‘萧’。”
那人冷笑:“不要再装了。如此在意我这箭壶,又拐弯抹角打探箭壶的来历,你就是何天遥!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其实颜子召并没有死。”
“你说什么?”何天遥如同五雷轰顶,懵神了。
“你现在承认你是何天遥了吧?”
“我是何天遥!你快点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想知道真相,就不要反抗!”那人拿出一条黑布,蒙上了何天遥的双眼,然后带着他御器升空,不知飞往何方。
何天遥心中既激动,又疑惑。颜子召的死讯可是霏晴派的师兄云幻生亲口说的,难道还会有假?不过,颜子召之死从头到尾也只有云幻生的那几句话。“莫非是云师兄……不,不会的!”想起云幻生那丢失的一条胳膊,何天遥马上否定了对云幻生的怀疑。既然不是云幻生故意说谎,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他也不知道真相。“唔,肯定是如此,正好也可以解释那个恶人为何要带走颜子召的‘尸体’,因为颜子召没有真死,而是假死!”
一路上,何天遥一直在胡思乱想颜子召假死之事种种可能的原因,直到耳边传来一声:“到了。”
何天遥估摸了一下飞行的时间,大约是三个时辰。根据之前拂面的风力判断,飞行的速度很快,据此可以判断,这里距离羡水城不近。
落地之后,那人解开了蒙眼的黑布。天早已经黑了,何天遥还未看清周围的环境,就被推进了一座小木屋之中。
门被掩上了,木屋内的光线十分昏暗,有一个身穿白衣之人正背对着何天遥坐在桌前。
何天遥使劲咽了口唾沫,声音微微发颤:“颜子召?”
“呵,你猜错了。”那人点亮了桌上的油灯。这个声音似曾相识。
何天遥瞠目结舌:“武青丘!”没想到千里迢迢来见的人居然是那个被废去功法并逐出霏晴派的讨厌鬼!
“哈哈,是我!何师弟,好久不见了。”武青丘回过身来,脸上挂着轻蔑的微笑。
何天遥第一个反应是:莫非颜子召假死之事武青丘也参与了?这怎么可能呢?武青丘多年功法被废,任脉还被吴掌门以透骨钉打伤,三十年内都无法修炼,理应恨颜子召入骨才对啊。
直到这时,何天遥才猛然省过神来,上当了!他上前一把揪住武青丘的衣领,怒吼道:“‘颜子召没有死’的消息是假的对不对?是你让那个人这么说以便骗我来这里!”
武青丘推开何天遥:“当然!颜子召早就化成一堆白骨了!说实话我挺佩服你的,居然混进了丹幽皇宫!若不是想出这条妙计诱你,你如何会来这里?你明白得太迟了!”
何天遥气得咬牙切齿、七窍生烟,恨不得在武青丘身上戳几百个窟窿。他若不是怀念故友,怎么会被如此拙劣的谎言欺骗?他“噌”的一声抽出剑来:“今日我定要结果了你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
武青丘被废去功法,此时与从未修练过的人没什么区别,可他此时却毫无惧色,依然保持着令人讨厌的笑容。
何天遥见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屋外那个带他飞来此处的人必定就是武青丘的倚仗。
武青丘激道:“怎么,不敢出手了?”
何天遥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浑身汗毛直竖
:“是你让门外那个人故意去金寿堂闹事诱我,所以那个箭壶也是你给他的。颜子召的箭壶为何会在你的手里?难道当初杀害他的人,是你找来的?”
“没错。今日把你骗来这里,就是为了让你死个明白!”武青丘背着手在屋里踱起圈来,得意洋洋地讲述着自己已经成功的计划,“当初你从天绝塔出来之后就失去了踪迹,直到几个月前我才重新查到了你的下落。可是,你居然住进了丹幽皇宫,身边又有高手相护,想要杀你根本不可能。幸而天助我也,那位高手不久之前离开了,丹幽帝皇也恰好有事不在羡水城,这等良机千载难逢!我知道你和那位‘百臂神匠’有关系,料定你必然会去金寿堂,于是设下妙计。果然,你一听颜子召没死就乖乖被带来了,哈哈,真是个天真的家伙!”顿了一顿,武青丘又道:“其实你本来不必死的,颜子召的死血骨坛根本查不出任何线索,可惜事不凑巧,颜子召的弓被你意外地得到了,为了切断线索,只能送你归西了!”
“你这人心肠歹毒,当初掌门师姐就应该结果了你的性命,那颜子召也就不会枉死了!”何天遥心痛不已。
“掌门师姐?”武青丘眨了眨眼睛,立即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好啊,怪不得当初吴瑾兰那个臭婆娘会偏向颜子召,原来她竟是那个挑粪老头的徒弟!”
“没错!”门突然被推开了,一位女子走进房中,身后跟着把何天遥带来此处的男子,“那个挑粪老头就是‘秋风剑圣’,《清微榜》排名第十一的高手!”
“沈师姐!”何天遥又吃了一惊,颜子召还曾经跟他说沈秋雁已经大彻大悟、痛改前非了呢,现在看来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秋雁,你知道这件事怎么不告诉我?”武青丘略显不满。
“告不告诉你有什么分别吗?”沈秋雁的语气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武青丘当然忍不了,竖起眉毛:“秋雁,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料沈秋雁撩起一脚就将他踹倒在地:“没用的废物,还敢质问我!”
武青丘疼痛难忍,可没有功力的他根本奈何不得沈秋雁,只能指着她的脸说:“你、你,你……”
“聒噪!”沈秋雁又赏了他一记耳光,他这才垂头丧气地闭了嘴。
何天遥悲愤地怒骂:“沈秋雁,我真是看错你了,没想到你居然与武青丘这等败类做一丘之貉,枉颜子召对你朦胧生情!”
“颜子召的情?谁稀罕!”沈秋雁猖狂大笑,“你再看看我和武青丘,像是一伙儿的吗?”说完,她指着武青丘对身后那名男子下令:“给我杀了这个废物!”
武青丘瞠目结舌,他还以为沈秋雁嫌弃他是个废人,于是不甘地吼道:“秋雁!你我从前的情分你难道全都忘了吗?我现在有伤,但将来还是能重新修炼的啊!再说要不是我,你岂能杀掉颜子召?又如何能捉住何天遥?”
“废物就是废物!难怪当初你会输给颜子召。你以为我的目的仅仅是杀掉颜子召那么简单吗?听好了,故意留下颜子召的武器是我的意思,弓被何天遥得到也是我的安排,没有这两次铺垫,你根本不会对何天遥起杀心,也就没有今日用箭筒诱骗之事了!”
武青丘呆若木鸡。
何天遥在脑中理了半天头绪,才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原来当初他动身前往从乌城时,沈秋雁已经掌握了他的行踪,于是定计让“海底龙”登上玛瑙河的那班客船,并借拍卖之机让何天遥获得颜子召的弓,从而将他诱到“山中猿”那里。
可是,“山中猿”却不知情,被收买的只有“海底龙”而已,计策精妙之处正在于此。事情发展到这里,颜子召被杀的线索断了,但武青丘却得知何天遥已得到了颜子召的弓。既然有线索留下,为了自保,武青丘对何天遥必起杀心。可以说,今日他设计诱骗何天遥之事全在沈秋雁的意料之中。
“回想那时,我们还曾经看不起那个唯唯诺诺、胆小怕事的‘海底龙’,原来那全是他装出来的,好个有心计也有演技的家伙!不过话说回来,一切都是这个女子在暗中运筹帷幄……”事到如今,连何天遥都不得不感叹,沈秋雁的城府实在是深得可怕!
这时,那名男子对沈秋雁道:“依我之见,大可不必杀武青丘。”
武青丘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连忙道:“没错!邰兄,你我这些年交情不薄,你不要杀我,帮我求求情!”
那“邰兄”却当胸重重一脚,将武青丘彻底给踹傻了:“你不提‘交情’还则罢了,一提我就来气!若不是看中你霏晴派马长老爱徒的身份,我如何愿意委屈雁儿和你这厮缠绵那些年?没想到你那么快就被逐出宗门,一点儿用场都派不上,真是个废物!雁儿,这人功力已失,不是正好符合罗大人的要求么?不如交给他试验一番!”
从称呼就能看出此人和沈秋雁的关系,武青丘此时的感觉真可谓是一盆冰水迎面泼下,从头凉到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