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武侠修真双衍纪TXT下载双衍纪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双衍纪全文阅读

作者:黑无常白无常     双衍纪txt下载     双衍纪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七十八章 沙滩奇遇

    碧蓝色的湖水,郁郁葱葱的树林,金黄色的沙滩,这一带风景宜人。树林一直蔓延到远处的群山脚下,群山分为左右两列,分别纵向向外倾斜,因此,在山谷处形成了一个风灌口。长年不断的疾风就如同漏斗中漏下的水,带着远方的气息,呼啸着穿过谷口之后,抚过树林的头顶,卷起层层水波并将其一浪一浪地簇拥到金色的沙滩上。

    人们给这片沙滩起名叫“浪卷滩”,因为沙滩上横列着一道道波浪浸湿的渍迹。在沙滩与树林交汇的地方,有一栋无窗的小屋。小屋有一扇沉重的大红铁门,正对着树林间的小道。

    这一天晌午,大门被缓缓地推开了,一名灰衣男子从房中走了出来。午间的阳光很和煦,男子惬意地舒展了一下筋骨,自言自语道:“这屋外和屋里的威压还是有些许不同啊。”

    轻风拂过,带来了阵阵浪涛声。男子绕向了屋后,一湾好水映入了眼帘。

    “呵,这新世界的景色还不错嘛!”男子踏着金色的细沙,快步走到了水边,“如此清澈的大湖,看了真想跳进去爽快地嬉游一番!”

    似乎被这个心血来潮的念头主导,男子下意识地往周围看了看,除了蓝天白云、碧水青山、金沙绿树,就只有他一个人。他欣喜地念叨:“修炼了这么久,是该放松放松了。”他刚想鱼跃入水,却突然停住了。

    “就这样跳下去,一会儿上岸之后可就麻烦了。”男子顾念到自己那点儿可怜的功力,“反正这儿也没人,省得浪费功力蒸干衣服,到时只要爬到房顶美美地躺一阵就行了!”男子三下五除二把衣服、鞋袜脱了下来,浑身上下只剩一条亵裤。他将衣物放在水浸不到的地方,然后“噗通”一声跳入了水中。

    此时尚是春季,水感清凉,初觉冷骨,游开之后就舒畅多了。男子越游越欢,转了几圈,一个猛子扎入了水中。湖底的金沙在碧蓝色的水色下,看起来和白色差不多。男子向下拨了几把水,才发现原来湖底很深,只是湖水太过清澈,才显得很浅。

    突然,湖底沙中一个亮晶晶的东西吸引住了男子的目光,于是他好奇地向下潜游而去。

    他不知道,湖岸上此时已经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这位“不速之客”长着一张毛脸,鼓腮帮子,一身褐毛,卷曲着长长的尾巴,屁股通红。没错,它是一位“猴先生”。

    “猴先生”是从一根树杈上翻下来的,见沙滩上有平时没见过的“古怪”东西,他立即手脚并用冲了过来。还没等它拿起来仔细瞧个究竟,树林远处就传来一声急促的呼喝:“小克,你逃到哪里去了?我饶不了你!”

    听到这个声音,“猴先生”急得撇了手中之物原地转了三圈,小眼睛一转计上心来,匆忙两手刨沙将那堆东西掩埋住,然后疾蹿几步翻上了小屋的屋顶,藏了起来。

    须臾,树林中冲出来一位姑娘,气喘吁吁地停住了脚步。“小克,你最好赶紧出来跟我认错,否则今天让你饿肚子!”

    这姑娘白衣外套着青衫,圆润的脸上镶着两颗因怒气而瞪圆的大眼睛,头顶斜插着一支金色的发簪,长发稍嫌凌乱。她的手中还握着一支银色的断钗,不用问,那一定是“猴先生”的“杰作”。

    姑娘的喊声印证了这一点:“快出来吧,我知道你藏在这儿。我告诉你,你这次可是在劫难逃了,前天弄丢了我的耳环,今天竟然又弄断了我的银钗!”

    “猴先生”此时正悄悄趴在房顶上,连尾巴都刻意放平了。它一心盼望着女子赶紧离开,因为它心里还惦记着藏在沙下的那堆“宝贝”呢。

    扫视了一遍四周,没有发现“猴先生”的踪影,姑娘有些懊丧:“我分明看见它往这里逃跑的,它又不会游泳,究竟藏到哪里去了?咦?那是……”姑娘似乎发现了什么,走上前去半蹲下来,将垂落的长发捋到耳后,“嘻嘻,被我发现了!”

    精明的“猴先生”还是慌乱中出了差错,在沙滩上留下了明显的脚印。

    顺着脚印,姑娘来到了墙根处。“哈哈,快出来吧,我知道你藏在上面!”女子笑嘻嘻地喊道。

    趴在屋顶的“猴先生”急得抓耳挠腮,此处离最近的树杈还有一段距离,根本跳不过去。

    也许是天助“猴”也,就在姑娘摩拳擦掌准备攀上屋顶抓“猴先生”时,湖中的男子突然钻出了水面。

    姑娘和“猴先生”听闻水中异响,齐齐向侧方望去。男子也没料到一次潜泳后居然岸上会多了一位女子,两人互相看愣了。

    时间仿佛静止了似的,水珠从男子的发梢流下,沿着健硕的身躯淌落入湖中。

    “猴先生”怎会放过这等良机?它一骨碌从房顶贴着侧墙翻落到地上,冲向藏着“宝贝”的地方,两下扒出来最上面的一样东西,叼在嘴里就跑。一旦贴上了树干,就是“猴先生”发挥本领的时候了,它在树枝上荡了几下就不见了踪影。

    “啊!”男子此时才发现,自己的一件衣物被突如其来的猴子给叼走了,他指着“猴先生”逃走的方向语无伦次地对那姑娘喊道,“快快快快快,跑了!我的裤子!”

    姑娘也刚回过神来。“裤子……哎,对了,你的裤子呢?”她羞红了脸厉声喝问道。

    “嗨呀!”男子一拍大腿,两步冲上了岸。

    见男子冲了过来,姑娘吓得向后踉跄了好几步,声音也颤抖起来:“你你你要干什么?”

    “去追我的裤子呀!”男子急切地吼道。

    “裤子……哎,对了,你的裤子呢?”那姑娘再次大声喝问,显然,她的脑子已经不太好使了。

    “被那只猴子给叼走了!”

    “猴子……什么猴子?”姑娘连自己的“小克”都给忘记了。

    “哎呀,真啰嗦!”男子急不可待,绕开女子打算去追,跑了两步又折了回来。

    姑娘又懵了:“你你你要干什么?”

    “穿衣服!”男子没好气地回答道。也是,就算是去追裤子,也不能光着身子啊。

    “哦,穿衣服……可是你没穿裤子……”女子呢喃道,“裤子……哎,对了,你的裤子呢?”又是一声喝问。

    男子不再理睬脑筋卡壳儿的姑娘,披上衣服撩开腿追入了树林之中。

    女子“噗通”一声瘫坐在地上,费劲地稳住心神,将刚才发生的一切在脑海中过了一遍,终于,她意识到了本应该做的是什么,于是她深吸一口气,用尽平声最大的力气尖叫道:“呀——!”

    这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尖叫,惊起了林中许多小鸟,“扑啦啦”地飞起来一大群。男子已经追出去很远了,听到尖叫声后,心中哭笑不得,看上去袅无人烟的地方,怎么会突然冒出来个女子,还冒出来个捣蛋的猴子?这下可好,猴子跑得不见了踪影,茫茫树林往哪儿追去?看来,裤子是别想拿回来了。

    “这下可怎么办……”男子懊恼地抱怨着,往沙滩的方向返回——他的鞋子还落在那儿呢。虽然外衣下摆也不短,可只要一迈腿就会“露馅”。

    正盘算着该如何是好,迎面就看见那女子相向而来。

    “不用问了,我的裤子丢了!”男子没等女子开口,就先气恼地回答了。

    女子咬牙切齿地吐出两个字:“流氓!”

    “是我被你给看光了,怎么我反倒变成流氓了?”

    女子的脸又红了,啐骂道:“呸!故意在女子面前赤身露体,还不算流氓?”

    “我不过是看四下无人,所以游个水而已,天知道你怎么会突然冒出来啊?”男子郁闷地摆了摆手,“哎呀,算了算了,你走你的,我走我的,权当没见过好了!”说完,男子侧身让过了女子。

    “哼,跑到浪卷滩来游水,还说四下无人,骗谁啊?”女子不满地咕哝着离开了。

    男子听到了,但无意再和她争辩,头也不回。

    走出树林,男子看到自己的鞋还摆在原地。穿上了鞋之后,男子看了看下身,叹道:“这可不行,总不能穿着亵裤就到处晃悠吧?到时真要被人当成是流氓了!”不得已,他将外衣系于腰间,将下身完全挡上,反正上身还有内衫。

    再次慨叹自己的“倒霉”之后,男子顺着林间小道离开了沙滩。

    小道在林中蜿蜒,男子一边走一边打量着四周的环境,这里怎么看都不像是附近有人居住的样子。他记得,那女子称沙滩为“浪卷滩”。“听她的意思,好像浪卷滩并非是个渺无人烟之地。沙滩唯一与外界相连的恐怕就是这条小径了,可为何走了这么久,都没看见人烟?那女的莫不是在戏弄我?”男子心想。

    说来也巧,他心中刚冒出疑虑,就看见前方不远处有一座院落。由于一直被树林遮挡视线,所以他先前一直都没有发现。

    院门开着,证明有人居住。“‘步仙居’,”男子念着大门牌匾上的题名,“呵,太好了,似乎是个郊野山庄,得先问庄主借套衣服再说。”

    跨进院子,对面是主房、耳房,两侧各有一间厢房。“看来不是什么富裕人家。”男子心中推测。

    “站住!来者何人?”一侧厢房的门突然打开了,从中走出一人,对男子喝道。

    “兄台你好,我叫……”男子刚开口,就听见一声大叫:“哎呀,是你!”

    男子向主房瞧去,顿时蹙紧了眉头,真是“冤家路窄”,门口站着的正是他之前撞见的那位姑娘。

    姑娘旁边还有位男子,满脸狐疑地打量着这位“衣着不整”的来客。

    “哥,我说的那个人就是他!”女子委屈道。

    “糟了,原来这里是她家啊……”男子颇为不安,思量着该如何脱身,可转念一想:自己又不曾做得恶事,不过是一场误会,何必心虚呢?想到这里,他正了正腰板,对几人拱手道:“打搅了。”

    不料,那女子的兄长早已认定此人是个登徒浪子,“刷”的一下亮出了仙剑,怒气冲冲地走下台阶逼近男子,口中大骂道:“好你个色胆包天的淫贼!我正愁上哪儿去找你呢,你倒自己送上门儿来了!”

    “兄台,你我无冤无仇,大家有话好说!”男子只得向后退开。

    “少废话,看剑!”姑娘的兄长不问青红皂白,举剑就砍。厢房里出

    来的那人也挥剑冲了过来。

    “一场误会!”男子急忙分辩,“且听我细说!”

    “我呸!休想花言巧语!胆敢欺负我的宝贝妹妹,看我不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那兄长火大至极,哪里肯听?

    腰上绑着的外衣本来就很碍事,又手无寸铁地面对两人夹攻,男子边躲边退,逐渐被逼到了墙角。再继续这样肯定得挂彩了,不得已,男子催动元力,施展了身法。

    他的身影突然变成了三道,一道冲向了女子的兄长,一道冲向了厢房里出来的男子,另一道从侧方空档闪到了场院当中。

    两名攻击者显然被这诡异的场景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对着迎上来的人影劈下一剑。

    两道身影变成了虚影,又变成残影,最后消失不见了。回头一看,那男子正站在场地中央,冷冷地注视着这边。

    “哇……”姑娘发出一声惊叹。

    “住手吧,你不能光听令妹的一面之词。”男子道。

    姑娘的兄长和同伴对视一眼,放下了仙剑。兄长走上前拱手道:“从你那绝妙的身法来看,的确不像是个轻薄之人能有的身手。”

    男子指着自己的脸啼笑皆非地说:“光从面相来看也不像啊!”

    从厢房出来的男子道:“那可不一定,潇洒英俊的衣冠禽兽可比比皆是。你这身装扮……不得不让人怀疑啊!”

    男子无奈地解释道:“我的裤子被一只野猴子给偷走了,我也没有办法。”

    “哦?是只什么样的猴子?”兄长一边问,一边瞅了自己的妹妹一眼。

    男子不解他为何有此一问,比划着说:“猴子还不都差不多?棕色的,差不多这么大,白脸,卷尾,红屁股。”

    “婷儿,你的小克怎么又惹事了?”兄长对姑娘厉声道。

    姑娘撅起嘴道:“哥,你怎么不先问问他为何要脱裤子?小克再淘气也不可能强行把他的裤子给扒下来吧?”

    “啊,说得没错!”兄长转过身来对男子晃了晃手里的仙剑,愠怒道,“你先给我解释清楚,为何要在我妹妹面前脱光裤子?”

    男子连忙分辩:“这可冤枉我了。第一,我没有在令妹面前脱裤子;第二,我也没有脱光,只是脱了外裤而已。”

    “光天化日脱得只剩一条亵裤,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人吧?”厢房出来的男子道。

    “唉……我不过是看到一湖清澈的好水,一时心痒下去游乐一番,没想到潜泳后一露出头,令妹就站在湖边了,我又不是故意露亵裤给她看的!”

    兄长疑惑地看向了妹妹:“婷儿,是这样吗?你方才为何说是‘有个流氓脱了裤子给你看’?”

    “这……他多可疑啊!浪卷滩是什么地方,他居然跑到那儿去游泳?再说游泳有必要脱衣服吗?”姑娘不依不饶。

    “够了!婷儿,你自己也知道浪卷滩不是普通之地啊?”兄长道。

    “那当然咯,这世上谁人不知,浪卷滩是……”姑娘的话说到一半就停住了,她吃惊地指着男子道,“你……你该不会是个飞升者吧?”

    “是啊!我在那间古怪的屋子里待了六年半,好不容易适应之后才走了出来,看到湖水清澈,就想活动一下筋骨。为了避免浪费功力蒸干湿衣,所以才把衣服脱了放在沙滩上的。谁知道却被猴子藏在了沙下,最后还抢走了一件。”男子解释道。

    姑娘连连点头,一拍手掌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下就都说得通了,难怪你会突然出现在浪卷滩,难怪你会下湖去游泳,难怪小克会从沙下扒出来你的裤子,哈哈,真是太有趣了!”

    “有什么趣?差点儿被当成流氓成了令兄的剑下之鬼!”男子不满道。

    “婷儿,你也不动动脑子好好想一想,若真要轻薄于你,怎会把衣裤埋在沙下面?他又怎会藏身在湖水里?”兄长摇头叹道。

    姑娘不好意思地挠着头:“呃……我当他蓄谋已久嘛……”

    “就冲她当时那懵圈儿的样子,还指望她能‘动动脑子’?”男子心中暗道。

    “不管怎么说,是你不好,对小克疏于管教在先,误会人家在后,还害得我差点伤了人家。给我过来,向这位公子赔礼道歉!”兄长严厉地喝斥道。

    姑娘的小嘴顿时撅得半天高,委屈得快要哭出来了似的。

    男子见状连忙劝道:“不必了不必了,误会澄清了就好。令妹也不是故意诬陷我的,姑娘家么,胆小一点儿很正常。”

    “就是嘛!当时他赤身露体地站在我面前,你还想我怎样?上前关切地慰问他吗?倘若真是个色中饿鬼,那我岂不完了?你呀,简直和爹爹一个样儿,就会对我吹胡子瞪眼的!”姑娘连珠炮一样地喊完,转身跑进屋中去了,还重重地关上了门。

    “婷儿……”

    兄长而后冲男子尴尬地笑了笑:“抱歉啊,我这妹妹就是这点不好,太过任性,又不服管,莫要见怪。对了,我叫顾晚兴,是接引队的队长,这位是副队长张成荣,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哦,没关系。我叫何天遥。”

第三百七十九章 正人君子

    入夜,何天遥独自坐在厢房中的床上,靠着墙壁凝望窗外月色,吟咏小词一首:

    “春夜微风过深林。

    树影纷摇曳,

    扰心清。

    仰望异乡皓月明,

    浪卷滩,

    碧湖水盈盈。

    白日遇晚婷。

    误当轻薄举,

    恨难平。

    一番纠葛事方宁。

    思故友,

    何处觅知音。”

    “啪啪啪”,门外响起几声轻微的掌声。“我可以进来吗?”这是那姑娘的声音。

    “请进。”

    顾晚婷走了进来,又小心翼翼地将门插上。

    “顾姑娘,你竟把自己和我一起关在房内,不怕我轻薄你吗?”何天遥笑道。

    “嘘,别再取笑我了,我只是不想让张大哥发现而已。”顾晚婷“嘻嘻”一笑,“刚才那首词真好听,词牌是什么?”

    “《小重山》,词名就叫《遇晚婷》吧。”

    “《小重山》……嗯,还挺应景的,这片地区的确小山连绵。不过这首词好听归好听,还以我的名字为名,内容却是把我给骂进去了,还‘恨难平’呢,我有那么怒火中烧吗?刘先生?”顾晚婷自说自话地在桌旁坐了下来。

    “我不姓刘。”

    “嘿嘿,哪里不姓?姓‘刘’嘛,单名一个‘忙’字。”顾晚婷单手托着腮,摆着让人不忍责怪的表情开玩笑。

    “顾姑娘,我又不曾拦你、戏你,猴子抢走了我的裤子我还急忙去追,你说说,有我这么正派的流氓吗?若非你向令兄告了状,我岂会有今日之险?”何天遥摇头叹道。

    “所以你就委屈了,想念故友了呗?啧啧,‘何处觅知音’,现在才发现,这句有点儿酸呐!”顾晚婷歪着脑袋,“好啦,白天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你是个男子汉,就别那么小心眼儿了!”

    “我哪有小心眼儿?你不知道,在你发过脾气进屋之后,我还为你向令兄说好话呢。”

    “我知道的,其实我躲在门口都听见啦!我也听到了你的名字,何天遥。” 顾晚婷掩嘴笑道,而后拿出一直藏在背后的一团东西,抛给了何天遥,“喏,这是你的裤子,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从小克手里抢回来的。”

    何天遥应了一声,拿起裤子一看,上面破了几个洞,但都已经被缝好了。看着细密而又匀称的针脚,他淡淡地笑了笑:“能劳烦顾姑娘亲手为我做针线活,真是万分荣幸啊。”

    “算是错怪你的补偿吧。虽然不太好看,但总算是物归原主了。”

    “嗯……其实有身上这套令兄相赠的衣服,这裤子已经用不上了。”见顾晚婷又是一副满腹委屈的神情,何天遥连忙说,“不过念在顾姑娘费力抢回并细心缝补的份上,我就留下做个纪念吧,纪念我们那荒唐的初遇。”

    “这还差不多。”顾晚婷的脸上又阴转晴了。

    “好了,顾姑娘,如果你没有其他的事,就请回吧。”深更半夜和一个姑娘独处一室,何天遥总觉得不自在。

    “还没说两句就要赶我走啊?你肯定还在生我的气。”顾晚婷撅起了嘴,借着烛光,何天遥都能看见她双眼中有泪花在打转。

    “没没没,我早就不生气了。你想聊点儿什么我就陪着你,你可千万别哭啊。”何天遥急忙道。若是把顾婉婷惹哭,再把她的兄长给招来,怕是又要误会一场。

    “好!”顾晚婷脸色说变就能变,又恢复了喜滋滋的模样,“就跟我说说下界的事吧!”

    “这个……其实我也想不到什么好说的,还是你问什么我答什么吧。”

    “下界和禹馀界的环境有什么不一样的吗?比如太阳、月亮、星星,花草树木、鸟兽虫鱼,都有吗?都一样吗?”

    “都有,至于一样不一样,得以后接触得多了我才能下结论。哎,你刚才说这个世界叫什么来着?”

    “是‘禹馀界’!我写给你看。”顾晚婷用指尖蘸了茶水在桌面上划着。

    何天遥下床,凑近仔细看着:“怎么起了个这么古怪的名字……”

    顾晚婷没有答话,微笑着又写下了“大赤界”三个字。“喏,这就是下界的名字。”顾晚婷抬眼,看到的是何天遥眉头微蹙、仔细盯着桌子的认真神情。不知为何,她的心头突然一阵狂跳。

    “那这两个名字是谁起的呢?”何天遥抬头,却发现不知不觉间已离顾晚婷如此之近,连忙坐回了原位。

    “呃……不、不太清楚。反正自古以来一直是这么叫的。”顾晚婷的脸红了,好在房中烛光不算亮堂,看不出来。

    何天遥等着顾晚婷继续问,而顾晚婷此时却多了些心思,心绪有点儿乱,所以也一直没开口。

    何天遥等了许久不见她说话,反而一直望着桌子出神,于是问道:“顾姑娘?”

    “嗯?你也和哥哥他们一样,叫我‘婷儿’吧。”

    “哦,好。婷儿姑娘。”

    “不,不是的,就‘婷儿’,不要加上‘姑娘’。”

    “这……合适吗?”何天遥觉得如此称呼一个刚认识连一天都不到的女子有些过于亲昵了。

    “有什么嘛,认识我的人都这么叫我啊。”顾晚婷撒了个谎。

    何天遥笑了:“婷儿真是随和,和白天那个判若两人呀。”

    一脸春光灿烂的笑容,看得顾晚婷痴了。

    “婷儿?想什么呢?”何天遥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顾晚婷回过神来,支支吾吾地说:“哦,我……我在想,该问你点儿什么好。”“真是要命了,这个家伙的模样怎么这么俊,白天我怎么没发现呢?一再失态可太丢人了,镇定啊,顾晚婷,要镇定!”她心中念道。

    “如果你没有想问的,我倒要问你点儿事。”何天遥道。

    “你说。”

    “下午令兄并未说得清楚,只说了他是接引队的队长,而后说要向什么周将军禀报,之后就匆匆离去了。你跟我说说吧,接引队是干什么的?周将军又是什么人?”

    顾晚婷“咯咯”一笑:“你是飞升者,接引队就是负责接引飞升者的。三大飞升区如今轮到华林大君掌管,我们这落霞区是由黄元帅麾下的周将军统管的。哥哥他禀报完之后,还要给你弄一把仙剑,因为我们浪卷营已经没有备用的仙剑了。所以,估计他明天才能回来。”

    何天遥连连摇头:“越说越迷糊了。”

    “这就要说到我们禹馀界的格局了。仙族五君,魔族五帝,十方强盛。飞升区共有三个,各分仙、魔两处,由仙魔两族的大帝和大君轮流掌管。黄元帅是大君大人座下大元帅,而周将军则是他的得力干将。待我哥哥向周将军禀报之后,即会安排工匠制作名牌,等一个月左右送到你手里,你就能随意进入落霞城了。”顾晚婷解释道。

    “大概明白了。接引队就你们几个人吗?”

    顾晚婷摆摆手:“我可不是接引队的,我只是到这里来……来玩儿的。接引队的人不少呢,不过这座步仙居里暂时只有我们三个,其他人都在落霞城的浪卷营里。”

    “那在名牌送来之前的一个月里,我就只能一直待在这里了是吗?”何天遥觉得这样有点儿不自由。

    “嗯……原则上是这样。不过如果你觉得闷的话,我可以想个办法把你带进城去。”

    “也好,去禹馀界的城里开开眼界。”

    “我还没说完呢。有三个前提条件,你得都答应了,我才带你进城。”顾晚婷神秘兮兮地小声说道。

    “好,你说。”

    “第一,只能在夜里进城,天亮前出城。”

    “嗯?”何天遥不解。

    顾晚婷晃了晃两根手指继续说:“第二,进城必须带着斗笠,不许穿太显眼的衣服。”

    “这点你可以放心,我现在就只有这一套衣服。”

    “第三,进城之后你必须听从我的命令,我让你往东你不得往西,我让你堵狗你不能抓鸡。能做到吗?”

    “行倒是行,不过为什么非要如此呢?你是打算做飞贼吗?”何天遥一本正经地开着玩笑。

    “嘻嘻,保密!”

    何天遥摇头轻叹,本来他只是想进城随便逛逛,看一看光景,可深更半夜的话,又有什么可看的?

    “好啦,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你好好休息吧,明天夜里我再来找你,记得不许插门哟!”顾晚婷同来时一样,打开门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轻轻将门带上。

    “呵呵。”何天遥笑了笑,心道这个丫头还挺可爱的。

    正如顾晚婷所说,顾晚兴翌日傍晚回到步仙居时,给何天遥带来了一柄红色光芒的仙剑。

    “作为昨日对何兄鲁莽出手的赔礼,这柄仙剑是我亲自在城中武器库中挑选的,品质不错,你试试。”顾晚兴十分热情。

    “顾兄太客气了,你我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不过我的确缺一把武器,想练剑法都不方便。”因为何天遥不曾收徒,所以当初蒋承栋传给他的那柄巨阙仙剑,在飞升之前,已经送往青龙宗了。

    “此剑名为‘红尘’。”

    何天遥接过仙剑挥舞了几下,感觉轻重十分趁手,他谢道:“‘红尘’,我喜欢。顾兄费心了。”

    “哎,这点儿事算得了什么?对了,我昨日听你说了一件事,现在须得证实一下。你在三重屋,哦,也就是浪卷滩上的那座小屋之中,究竟待了多长时间?”顾晚兴问道。

    何天遥仔细想了想,回答:“差不多六年半时间。那三间屋子的威压由轻到重,想来是为了帮助飞升者适应禹馀界而特意建造的吧。为了将来能更自如一些,在第三个房间我多停留了些时日。怎么了?”

    “你肯定是六年半吗?”顾晚兴急切地追问。

    “那倒不一定。”何天遥摇了摇头,这个回答令顾晚兴不免有些失望。

    “但最多也就相差个三、四天吧。”

    顾晚兴一拍大腿:“嗨呀,说话怎么还大喘气?再说我也没要求你记得那么精确啊!总之是六年半左右没错咯?”

    “嗯,是的。”

    顾晚兴长吁了一口气:“昨日听你说时,我还将信将疑呢。太好了,实在太好了!”

    “究竟怎么了?”

    “你可知一般的飞升者,在三重屋中要适应多久才能走出那扇门么?”

    “多久?”

    “至少十二年!比你几乎要多花一倍的时间呢!”顾晚兴激动地说,“慢的甚至连十五、六年都有呢!”

    “可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能飞升上界的人,实力都差不多,我六年半走出三重屋,和别人花十二年、甚至是十五年走出三重屋时的境界又有什么差别?禹馀界有修仙年限这一说么?”何天遥不解。

    “有倒是有,不过很长很长,跟没有差不多,除非你放弃修仙等死。”顾晚兴道。

    “那不就是了,在三重屋中不论是待了一年或是一百年,其实出门那一刻实力都是平等的,有什么可激动

    的?”

    “何兄,这你就不懂了。适应时间越短,就代表资质越高,这是一种荣誉。”顾晚兴的口气语重心长,“身为一名修仙者,你时刻要有胜过魔族的觉悟与信心。”

    何天遥淡淡地笑了笑,比起荣誉,他更喜欢与世无争。

    见自己的话似乎没说动何天遥,顾晚兴又道:“呐,就像去年魔族的那个号称‘七百多年来唯一的飞升者’,据说在三重屋中只待了六年零三个月,厉害得不得了,不仅在飞升者对决之中轻而易举地战胜了我们仙族的飞升者,还‘顺便’渡了个首劫。本来魔族长年没有飞升者,所以在三大飞升区一直是被我们仙族压一头的,我们仙族分别建了落霞、飞云、摘星三座大城,而魔族却只能搭些破帐篷。可是经过那一场飞升者决战之后,飞升区的魔族接引队开始变得趾高气昂起来,太猖狂了。如今我们仙族也出了一个六年多就走出了三重屋的英才,你说我能不激动吗?”

    说完这番话,顾晚兴却发现,何天遥竟然比他还激动,说话跟吼似的:“你说魔族也有飞升者?是从哪里飞升的?”

    顾晚兴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自然是和你一样,来自大赤界啊……”

    “不,不可能!”何天遥否定道,“青龙大陆早就被修仙者统一,亘古那批修魔者早就被消灭了……”

    “是,以前仙族的飞升者也是这么说的,大赤界的修魔者早已不复存在,所以这数百年来魔族连一个飞升者都没有。”

    “那个魔族的飞升者是怎么说的?他真是来自于大赤界的飞升者吗?”

    “应该不会错。当时我们梁元帅和云元帅也曾对他产生怀疑,不过经过检测之后,发现他的确是个货真价实的修魔者。”顾晚兴将听说过的消息全都告诉了何天遥。

    “可是……青龙大陆根本就没有修魔者的立足之地啊……否则天逍哥也不会……”何天遥苦苦思索着。

    “大赤界就只有你说的‘青龙大陆’那一个地方吗?”

    顾晚兴的这句话点醒了何天遥。“对啊!到底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迷雾海域!”何天遥总算想起来大赤界那片最神秘的地方,“在迷雾海域的东面,一定有修魔者的地盘,而当年那批刀魔,应该就是来自于那里!”

    想到这里,何天遥心中痛极了,痛极了。可悲的兄长何天逍,虽是个修魔的不世奇才,只可惜生错了地方。他蓦地站起身来,问道:“那个魔族的飞升者如今在何处?我想会一会他。”

    顾晚兴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何天遥片刻之前还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现在却是斗志满怀。“何兄,你不必着急。‘飞升者决战’可谓是下级修真者评定大赛的‘餐后点心’,而评定大赛则是十年举办一届。所以,你只要安心等到下一届大赛结束之后,战胜在那之前飞升的修魔者对手就可以了,到时以你三重屋中只适应了六年半的惊人之举,必定可以扬名立万,受到仙军高层的赏识。”

    “哦?”何天遥其实更在意这个传闻中的“七百多年来魔族唯一的飞升者”,“不知那名飞升者叫什么名字?”

    顾晚兴无奈地摊手:“因为魔族的人提起他时总是称其为‘萧天才’,所以只知道他姓‘萧’,具体名字不知道。而我们仙族人则更熟悉他的另外一个称号,‘寂寞雪夜风一样的男子’。”

    “什么什么?”何天遥惊讶不已。

    “呵,说来有趣,那是去年冬季的某个雪夜……”顾晚兴如此这般地向何天遥讲述了关于那位闻名遐迩修魔者的另外一个同样出名的传闻。两人的笑声将顾晚婷也引来了厢房,三人又继续聊了一会儿。直到夜色降临,顾家兄妹才离开了何天遥的房间。在走之前,顾晚婷还偷偷冲何天遥眨了眨眼睛。

    ……

    子夜三更,何天遥正在打坐冥想,顾晚婷轻轻推开了门,悄悄摸进了房内。

    “婷儿……”

    “嘘——”顾晚婷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吹灭了桌上唯一的烛灯。

    何天遥压低声音道:“婷儿,大半夜的,你鬼鬼祟祟,又穿着夜行衣,果真是要去当飞贼?”

    顾晚婷丢了一团东西到床上:“什么呀,我可是正人君子。喏,这是给你准备的夜行衣,快换上吧。”

    “我也要换?婷儿,恕我直言,你这种行为我一点儿都没看出来哪里像‘正人君子’了。”

    “让你换你就换嘛!”

    “你想出来的带我进城的办法就是这个?咱们能不能正大光明一点儿啊?”

    “嗨呀,你怎么这么啰嗦?原本我是打算弄个腰牌给你暂用来着,可是最近城中盘查得挺严的,还是这种办法省事。”顾晚婷解释道。

    “查得严我们还怎么进城啊?我看还是算了吧。”何天遥不想招惹是非。

    “放心放心,守卫之中有我的内线,白天我都安排妥当啦!你快点儿换吧!”

    “你在这里我怎么换?你去外面等我吧。”

    顾晚婷“哧哧”地低笑起来:“别说我不稀罕看,就算想看,这黑灯瞎火的,我啥也看不着啊!”“反正也早就被我给看光了……”她红着脸想道。

    “只要你不在乎就好,我一个大男人还怕什么?”何天遥三下五除二地脱下了衣服。

    借着窗外朦胧的月光,湖边那个俊美的躯体再度显现在顾晚婷眼前。只不过,上一次是惊愕,这一回却是欣赏。

    换好了夜行衣,带上了斗笠,两人悄悄出了步仙居,沿着小路迅速地融入了茫茫夜色之中。

第三百八十章 一品佳肴

    一座矮丘,将步仙居所在的树林与落霞城区域分隔开来。

    爬上坡顶之后,繁华的州城呈现在何天遥眼前。虽然已是夜半三更,可城中依然有许多灯火通明之处。城墙上的火把勾勒出这座大城的轮廓,时而有些人影在城墙上晃动——那是落霞城巡逻的守卫。

    “怎么样?很漂亮吧?”顾晚婷的话音中带着自豪。

    “唔……还行。”何天遥对落霞城的评价并不算高。她繁华归繁华,但是和大赤界青龙大陆七郡的都府州城相比,其规模还是差了不少。

    顾晚婷对何天遥的口气有所不满:“嘁……这只是晚上,白天看那才叫好看呢!跟我来。”她猫着腰顺着下坡道往城门口跑去,何天遥紧紧跟着她。

    顾晚婷的身上飘来一股独特的清香,何天遥情不自禁地仔细嗅了嗅,那芬芳,像是荷花香。

    “嘻嘻,香吗?”耳朵灵敏的顾晚婷竟听见了身后的吸鼻声,“这是娘亲亲手缝的莲香荷包,送给你一个吧。”顾晚婷从束腰内拿出一个小袋,抛给了何天遥。

    何天遥接住香包看了看,借着月光,他能看到上面所绣的精美图案:蓝色的绸面上有一只冲天而起的凤凰,它的眼睛应该是一颗宝石,闪烁着蓝晶晶的光。长长的凤尾延伸到荷包下端,与装饰成尾羽的挂穗连接在一起,穗上还点缀着五颜六色的彩线,非常漂亮。“婷儿,令堂真是绣得一手好图啊。很好看,但它太珍贵了,我不能要。”

    “拿着吧,这种凤凰莲香荷包一共有两个,我这还有一个呢。”顾晚婷拿出另外一个红色的香包晃了晃,“上面的水晶只是点缀,不值什么钱的。”

    “嗯……那好吧。这个香包的味道的确很特别,是莲香,但好像又有点区别。照理说我在你身后都能闻到香包的香气,那凑在鼻前嗅的话应该会有些呛人才对。可这个香包不一样,用力去嗅,香气反而更加清馨、淡雅似的。”

    “哇,鼻子还挺灵的嘛!”顾晚婷赞叹道,“娘亲制作香包时特意往揉碎的莲瓣中洒了几滴特制的保香液,像这等大小的香包,香气留存个百八十年的没有问题。”

    “百八十年,这么厉害?”何天遥又细细地闻了闻,“不过昨天夜里我们聊天时怎么没闻到这种香气?”

    “娘亲年轻时双眼就失明了,这对香包是她花了八年时间靠手一点点摸着绣出来的。后来没过多久,娘亲就去世了……所以我一直将两个香包放在密闭的木箱之中,不舍得戴。”顾晚婷落寞地说。

    “啊……”何天遥觉得自己更不能要了。

    “你答应了我收下的,不许反悔!”顾晚婷却抢在他之前开口,“香包缝出来就是用来戴的,老是藏在箱底等于埋没了它。如果你觉得珍贵,只要好好地爱惜就行,不许转送给别人哟!”

    “这……”何天遥忽然想起了什么,将荷包凑近眼前仔细地瞧了瞧,问道,“婷儿,如果我没猜错,这两个荷包本是一对儿?”

    “呃……啊?”顾晚婷怔了一下,然后略显尴尬地笑道,“‘两个’可不就是‘一对儿’么,有啥好稀奇的?”

    “不,我说的不是这个。我这个香包上所绣的应该是只‘凤’,而你那个荷包上绣的是只‘凰’,‘凤’与‘凰’乃是一雄一雌,‘凤凰’只是个统称,就像‘鸳’和‘鸯’一样,是这样么?”何天遥问。

    “哎呀,你胡说些什么?快走吧!”顾晚婷逃避话题,脚下加快了速度。

    何天遥望着手中的香包,叹了口气。顾晚婷的心思,他终于明白了。只是,他对顾晚婷并没有儿女之情。顾晚婷虽然有点任性,但无疑是个心地善良的姑娘,何天遥不想伤她太狠:“以后应该敬而远之,还是直接挑明了?”他如今有些后悔,不该答应顾晚婷一起出来这一趟的。“唉,还是等个合适的时机再说吧。总之从明天开始,先得尽量避免两人独处才行。”何天遥心想。

    稍微接近城门后,顾晚婷忽而引着何天遥向右侧拐下了大道,拨开草丛往城墙根处行进。到了城墙下面,顾晚婷又向远方绕去。每当听到墙头上有脚步声时,两人就背靠着墙壁等着,待巡逻的人走远了再继续前进。就这样,围着城墙绕了小半圈之后,顾晚婷小声说:“到了!”

    何天遥仰头看了看,只有这里墙头上的火把是熄灭的。

    顾晚婷将双手拢在嘴前,发出一阵酷似猫头鹰的叫声:“咕——咕——咕——”,过了一会儿,墙头上传来三声咳嗽,而后“哗啦”一声响,一卷绳梯从墙头抛落下来,垂到两人面前。顾晚婷伸手拽了拽绳梯,墙头上有人也向上拉了拉。顾晚婷对何天遥点了点头,然后率先攀上了绳梯。

    城墙高大约有二十丈,两人轻手轻脚地向上爬去。

    快爬到顶时,墙头突然传来了清晰的说话声:“李大哥,你到这儿来干什么?”

    两人吓了一跳,连忙紧紧趴在墙壁上。

    “哦,原来是你啊。我刚才老远看到这里有人影晃动,所以特地过来看一看。哎,你怎么独自一人在这里?墙上挂的那是什么?是绳梯吗?”另外一个声音道。

    墙上的两人顿时心中一沉。

    “嗯……刚、刚才听小王告诉我,这边墙上有根火把熄灭了,我就搬了绳梯过来,想下去检查检查,顺便将火把重新点亮。李大哥你也知道,这个角落比较偏,还是保持亮堂比较好。”

    “这样啊。火把灭了就从点火孔直接抽回来不就行了?用绳梯多麻烦!”

    “这么多火把单单灭了这一根,我想从外面检查一下是不是有人蓄意弄灭的。只是……我有点怕高,要不李大哥你替我下去检查检查?我帮你看着绳梯。”

    “嗨,我才不去呢。要去你自己去吧,我走了!”接着,一人的脚步声走远了。

    何天遥听到上面的顾晚婷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大小姐,你快点儿上来吧!这里没别人了。”墙头上那人轻声呼喊。

    两人爬上了城墙,一名卫兵装扮的年轻男子正恭敬地站着。

    “小铁,可以啊,多日不见,脑子灵光了不少嘛,都学会用计了。欲擒故纵。哎,不对,应该是‘欲纵故擒’才对,哈哈!”顾晚婷拍着他的肩膀笑道。

    那位“小铁”却一点儿都笑不出来,哭丧着脸道:“大小姐,我求求你了,你可别再为难我了,这就是最后一次了吧?”

    “那可保不准!”

    “大小姐,如果再被发现,我可是要受重罚的,像上次那样克扣俸禄算是轻的了,搞不好还会被剔出仙军呢!”“小铁”道。

    顾晚婷大大咧咧地安慰他:“哎呀,怎么会呢?就凭咱们俩的聪明才智,强强联手,怎么可能被抓住第二次?”

    何天遥忍不住笑道:“呵,如果真是‘强强联手’,那第一次就不应该被抓住。”

    “哎,你不了解,上次那是情况特殊。”顾晚婷对何天遥认真地说。

    “小铁”的脸上满是无奈,一副“认命”的神情:“大小姐,以后真出事的话你可得全力帮我。”

    “放心,本姑娘最讲义气了。到时不仅是我,我把我哥也搬出来保你,如何?”

    “有大小姐这句话就成了。巡逻队快来了,你们赶紧走吧。我把绳梯藏在内墙根处,你们明早出城时小心一点儿。我先走了。”“小铁”向两人拱了拱手,匆匆跑远了。

    “婷儿,听你的意思,接引队在落霞城的面子很大吗?”何天遥问。

    顾晚婷的回答含糊其辞:“唔……还行吧。我们别走街道,走房顶。”

    深更半夜,穿夜行衣,专走房顶。何天遥总觉得心中难安,可顾晚婷却一直心安理得的。看来,她这样潜入城中不是第一次了。

    穿过几个街区之后,何天遥忍不住问:“婷儿,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啊?”

    顾晚婷故作神秘地说:“别出声,悄悄跟着我就行了,我带你去看看城中最热闹的地方。”

    两人渐渐接近了州城的中心地带。这里的楼房也越来越高,越来越大。

    最终,在翻上了一幢八层高的圆形高楼房顶之后,顾晚婷停住了脚步。

    “婷儿,这里是?”

    顾晚婷摘下了斗笠,深吸了一口气:“这儿呢,就是这座落霞城最高的地方了,可以通览全城。”

    何天遥向四周望了望,果然,全城的夜色尽收眼底。“是不错。可我们如此麻烦来到这里,就是为了看看光景吗?”

    “当然不是啦。脚下这栋楼名叫‘九重天’,算得上是方圆千里之内最大的酒楼了。”顾晚婷介绍道。

    “难怪半夜时分也灯火通明。”何天遥趴在檐边向下看去,又仔细数了一遍层数,回头问道,“婷儿,分明只有八层嘛,为何会叫‘九重天’?”

    “在地下还有一层哟。来,我们进去瞧瞧。”

    “进、进去?我们这身装扮如何进得去?”何天遥讶异道。

    “哎呀,来嘛。”顾晚婷拉住何天遥的手,向房顶正中走去。

    “哎……”何天遥几乎没和姑娘牵过手,只觉得握着自己的那只小手掌心传来阵阵温热,似乎还在微微地发抖。他一时意乱情迷,下意识地轻轻一翻手掌,反将那只纤纤玉手握在了掌中,细腻光滑的触觉,柔若无骨的握感,使得他的呼吸都变急促起来。

    顾晚婷任由何天遥握着手,低下头慢慢地向前走,她多么希望永远都走不到前方的宝顶。

    片刻的沉迷之后,何天遥也逐渐清醒,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多么无礼的一件事,他连忙松开了手。

    顾晚婷收回手去,呢喃道:“到、到了……”她在宝顶前蹲下,轻轻拨开几个瓦片,再用力一推,宝顶竟然移开了,露出了一个井口大小的圆洞。

    两人先后跳了下去,里面是“九重天”最高层的阁楼。

    “婷儿……”何天遥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嗯……”顾晚婷双手不停地摆弄着衣角。

    “其实我……”何天遥知道,现在绝对不是一个适合挑明的时机,何况自己才刚刚握过人家姑娘的手。

    顾婉婷却不知他心中所想,羞涩地说:“没关系的,你……你喜、喜欢就好……”她自己都觉得奇怪,她还从来还没说过如此大胆的话。“我这算不算是不要脸啊?”她心中想着,脸上臊得通红通红。

    何天遥挠了挠头,这种情况他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何天遥啊何天遥,你刚才究竟发的是哪门子的昏啊?”他在心中质问着自己,但同时,也生出了另外一个疑问,“你真的对婷儿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这间用来储物的小阁楼可不是适合温存的场所,楼下传来的阵阵嘈杂声将两人从各自的遐想中拽了回来。

    “婷儿,房顶的洞是你挖的?”

    顾晚婷得意地笑道:“是啊,还不错吧?”

    “不错什么呀,在人家的屋顶打洞,我怎么还是觉得你想当飞贼呢?”

    “嘿嘿,说是嘛也是,说不是嘛也不是。小心点儿,跟我来。”

    两人钻出了阁楼,踏上了圆圈回廊。“这一层是专门储藏食材的地方。厨房在下一层。再往下就是各种档次的包厢了。”顾晚婷介绍道。

    “这么高的酒楼,厨房居然设在第七层,好奇怪。”

    “‘九重天’本来不是个酒楼,而是个拍卖所。后来为了更好地款待前来参加拍卖会的重要人物,所以在上面又加盖了这几层。”顾晚婷忽而笑了笑,“正是因为这种布局,我们才有投机取巧的机会。”她领着何天遥悄悄下到了第七层,推开一间亮着灯的房门,钻了进去。

    房中没有人,靠窗有一溜柜台,里面放着各种酒坛。屋中摆着几张方桌,上面放着许多酒菜,有的还在冒着热气。

    顾晚婷背着手,围着方桌走了一圈。何天遥注意道,每张桌沿上都挂着一块木牌,上面写着“云霞阁”、“丹霞阁”、“烟霞阁”等字样。

    顾晚婷像变戏法一样拿出来两双筷子,递给何天遥一双。何天遥却半张着嘴呆住了。

    “还愣着干什么,捡喜欢的吃吧。”顾晚婷毫不客气地夹起一片炒肉塞进了嘴里。

    “婷儿……原来你费事八怪带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偷吃啊?”何天遥哭笑不得。

    “不要说得那么难听嘛。这叫‘品尝’,嗯,‘品尝’!”顾晚婷道,“不过,别‘品尝’得太过头了,让人明显看出来菜少了就不好啦。瞧,这个饺子多好看!”一屉牡丹蒸饺,总共是十个,现在只有九个了。

    “这房间是预备间吧?厨房做好菜肴之后在这里先摆着,等小二陆续给包厢的客人端去,结果被你钻了空子,趁小二不在‘先下口为强’。”何天遥算是看明白了。

    “完全正确!”顾晚婷催促道,“你还不快点儿‘品尝’啊?等会儿人来了就没得吃了!”

    “怎么会没得吃?这酒柜正好可以用来藏身啊,等小二走了你再继续出来吃呗。”

    “这我当然知道。我的意思是,人家来了就要把佳肴给端走了,所以必须得抓紧啊。”顾晚婷的话让何天遥彻底服了。

    “那你自己留在这里‘品尝’行不行?”何天遥苦笑,“我想回去了。”

    “你不等我啦?哎呀,其实没什么的,我吃得又不多。这几年我的嘴被‘九重天’给养刁了,住到步仙居之后老觉得口中馋虫发作,其他地方的酒菜又不合口。不信你来尝一尝。”顾晚婷夹起一口菜,不由分说地塞到了何天遥口中。

    一嚼出汁,二嚼散味,三嚼满口芳香。何天遥忍不住对“九重天”的厨艺赞不绝口。

    “怎么样?来这儿不后悔吧?”顾晚婷一脸的坏笑。

    “嗯,不过以后还是在白天,我们堂堂正正地进来一品佳肴,如何?”

    顾晚婷的神色凝重起来,摇头道:“这恐怕是不行……”

    何天遥尚未来得及细问,屋外就传来了说话声。他连忙拉着顾晚婷躲进了酒柜里。

    房门被推开了,听说话声,进来的是两个人。

    “哎,明霞阁点的海王虾球怎么还没做好?那边的客人催了我好几次了,王大厨该不会是忘记做了吧?”一人道。

    “哪儿啊,那道菜本来就得花很多工夫,厨房此此时又只有王大厨一个人当班,偏偏好几个包厢都点了那道菜。刚才王大厨做好了三盘,我都给端到别的包厢去了。”另外一人道。

    第一个人不满地说:“总得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上菜啊!明霞阁那边怎么办?”

    第二人却振振有词:“明霞阁的客人我看过了,不过是两个过路客商而已。彩霞阁来的是城主的朋友;飞霞阁的客人是海通营的正副统领;在红霞阁的则是茜梦姑娘。你说说,是不是应该先给他们?”

    “这样啊……那你做得对。茜梦姑娘……啧,不知今晚是谁那么有福气啊。”第一人的口气中充满了艳羡。

    “呵,就凭你那点儿钱……反正轮遍全城也轮不到你。”第二人讥讽道。

    “那就等她哪天打算从良了,我去向她提亲。”

    原来那个“茜梦姑娘”是名娼妓。

    第一人突然惊奇了一声:“咦?这屉牡丹蒸饺怎么少了一个?”

    第二人说:“我查查,一、二、三……七、八、九,哎,没错,十全牡丹蒸饺,少一个就不应名了呀!会不会是王大厨累迷糊了,少做了一个?”

    “不可能!你看另外那两屉,都是十个。”

    房中陷入了沉默。

    顾晚婷抬头看了看何天遥,似乎有点儿紧张。

    何天遥示意她不必担心。在他想来,就算被抓住了,大不了赔些钱财就是了。

    “哎呀,肯定是这儿闹老鼠了!”第二人猛地一拍大腿,“以前我有时也觉得菜好像被动过了似的。”

    “那这屉咱哥俩吃了吧,赶紧让王大厨再做一屉。”

    “嗯,我看行。”

    两人说着,出了备菜间。

    顾晚婷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冲何天遥吐了吐舌头,她这模样真是可爱极了。

    何天遥忽觉心中怦然一动,情不自禁轻轻点了点顾晚婷的鼻尖,心想:“呵,怎么会这样呢?我对婷儿果然还是有些……”他嘴角扬起一丝微笑,拿出一块手帕,轻轻地为顾晚婷拭去嘴唇上残存的油光。

    顾晚婷的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眨着,脸上泛起阵阵红晕。

第三百八十一章 家庭矛盾

    “万幸,没有被发现。我们还是走吧!”何天遥劝道。偷偷摸摸地偷菜吃,他心里始终带着不安。

    顾晚婷却摇头不肯:“再多待一会嘛。反正就凭刚才那两个呆子,肯定不会发现我们藏在这里的。”也不知她是真馋到不肯走的地步,还是顾念着这酒柜中的一丝温存。

    “你这只馋嘴大‘老鼠’!”何天遥无可奈何地点了下顾晚婷的额头。

    且说那两个端菜的人,自作聪明地将蒸饺的数量缺失归咎于莫须有的“老鼠”之后,心安理得地吃光了那屉饺子,又心满意足地将其他的菜陆续端给了客人。殊不知,并不是所有的客人都像他们一样呆。

    “砰”的一声,桌上的盘碟随之跳了一下,将正要退出房间的上菜之人吓了一跳。

    “小石,你好大的胆子啊!我的菜你也敢先动筷子?”客人已经在压着火气了。

    “这……”这个叫“小石”的小二一时间没转过弯来,他的确吃了牡丹蒸饺,可这事儿客人怎么会知道?

    客人却以为他在“装傻”:“今日掌勺的可是王大厨?他的厨艺我心里有数。”他一边说着,一边用筷子敲打一个盘子的边沿。

    小石抬眼瞧了瞧,没发现那盘菜有什么异样,所以依然默不作声。

    “这盘‘金丝万簇菊’少了一片花萼!”客人干脆点给他了,“还有,旁边那盘‘空山瑞凤鸣’少了一根尾羽!王大厨对自己的要求近乎苛刻,是绝对不会犯这种错误的。”

    “真是碰到行家了……”小石心中叫苦不迭,只好实话实说为自己洗脱:“城主大人好眼力!请恕小的心粗,竟没有注意到。可小的哪里敢先动筷子?只是近来酒楼中常闹鼠患,所以……呃……”说到这里,小石恨不得狠狠抽自己两个大耳刮子,堂堂“九重天”竟然闹耗子,还把耗子啃过的食物端上桌,这不砸招牌么?

    原来客人是落霞城的城主。

    城主冷笑道:“越说还越离谱了。正好少一片花萼,正好缺一条凤羽,老鼠偷吃还会那么规矩?偷吃完了,难道还会摆弄一下伪装成没偷吃的样子?”

    小石心中豁然开朗,他又联想到了那只莫名少掉的蒸饺,一捶手掌:“没错!城主大人所言极是,但我以性命赌誓我没有偷吃!我得赶紧去预备间好好搜一搜!”

    “我也去。”城主站起身来。

    “啊,不用,不用劳烦您了。”小石慌忙道。

    “敢偷吃我点的菜,我倒要看看那丫头长了几个胆子!”城主跨出了彩霞阁。

    小石愣了片刻才赶紧跟了出去,他寻思城主简直神了,怎么还没去看就已经知道偷吃的是个女子了?

    城主的宾客则依然留在房间中,他淡淡地笑了笑,举筷品尝起了菜肴——他并不在乎有人先吃过。

    顾晚婷刚刚夹了一筷子菜塞入口中,就突然听到了门外的脚步声。可惜发现得太晚,已经来不及在菜肴上动手脚遮掩了,她只得拽着何天遥再一次藏进了柜台之中。

    “你说这房间里有耗子?”城主在门外故意问道。

    “啊……”顾晚婷惊恐地捂住了嘴。

    “呃……是、是的。”小石这回开窍了。

    “我来找一找,看这耗子究竟藏在哪儿!”城主推门而入,径直走到柜台旁,重重一掌拍在酒柜上,柜中的酒坛应声皆碎,何天遥和顾晚婷猝不及防被溅了一身。

    两人只好狼狈地站起身来。

    何天遥连忙躬身赔礼道:“实在抱歉,我愿意赔偿损失。”他并不知道站在面前的就是堂堂落霞城之主,还以为只是一般的酒客呢。

    “好啊,好啊!真是出息了!”城主愠怒道。

    “哼,被你发现算我倒霉!”顾晚婷口气还挺硬。

    “婷儿!本来就是我们不对,敢快赔礼道歉!”何天遥斥道。

    “你叫什么?”城主冲何天遥道。

    “在下何天遥。”

    “我不是问你的名字!我是问你刚才叫她什么?”

    “婷儿啊……”何天遥有点懵。

    “爹,你不要再问了,我直接告诉你吧,他就是我的心上人,我喜欢他好久了!”顾晚婷挽住了何天遥的胳膊。

    “爹?”何天遥这才恍然大悟。

    “哦?”城主负着手,上下仔细打量着何天遥。

    可是,何天遥此时一身的酒水,连头发上都是,他不禁轻叹了一声。

    “模样倒是不次。还行,还算你有眼光。”城主的口气缓和了不少。

    “爹,你……”顾晚婷面露喜色。

    “我可没说同意!”城主迎面给她浇了一盆冷水,“终身大事,光凭好看就行了吗?”

    “遥哥他很厉害的!哥哥和张大哥他们两个人联手,还拿着武器,也没在赤手空拳的遥哥身上占得半点儿便宜呢!”顾晚婷竟然夸上了。

    “终身大事……”何天遥觉得事情的进展有点太过迅速了。

    “哦?”城主再次打量着何天遥。

    “前辈,其实并不是婷……晚婷姑娘说的那样。我与令郎的冲突只是源于一场误会,解释清楚之后也就当场停手了,并未竭尽全力地交手。”何天遥的话惹得顾晚婷对其腰间一顿猛掐。

    “小伙子,看着面生啊。何时来到落霞区的?怎么会到步仙居呢?”城主问道。

    顾晚婷抢着回答:“爹,遥哥可是个飞升者,他真的很厉害,在三重屋中只待了六年半呢!”

    “我当然知道他是飞

    升者!”城主陡然提高了嗓门。

    顾晚婷一愣,想想也是,顾晚兴刚进城通报过,身为城主的父亲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件事?

    “我就在等你亲口承认,飞升者,哼,还说你喜欢他好久了,有多久?不过才两天而已!”到底姜还是老的辣。

    “两天又怎么了,我就是喜欢遥哥!更何况……”顾晚婷忽然打住不说了。

    城主怒道:“何况什么?”

    “更何况……我们已经……”顾晚婷羞得说不出口。

    “不知羞耻!”城主看她的眼睛几乎要冒出火来。

    “前辈息怒,误会,都是误会!”何天遥都不知该如何解释了。

    “跟我回去!”城主上前来拉顾晚婷。

    “不!我要和遥哥在一起。爹你向韩将军把他要下来吧,调到咱家当差……”顾晚婷恳求道。

    城主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然后默许你们苟且吗?我顾家丢不起那人!”

    顾晚婷开始赌气:“反正我不会嫁到尹家去!”

    “这事可由不得你!跟我回家去!”城主一把攥住了顾晚婷的手腕,对何天遥说,“小伙子,你且回步仙居,叫兴儿明日一早来见我!”说完,他一拂衣袖,何天遥就被一股气浪推出了门外,跌倒在走廊上。

    “唉……”何天遥摇了摇头,心道这都叫什么事。顾晚婷的父亲显然是个高手,他只得在门外替顾晚婷求情:“前辈,我指天发誓,并未欺辱过令嫒。望前辈莫要责怪她。”

    “唔,看你的模样也不像是个淫邪之徒,你去吧。”以城主的阅历,怎会看不出来?

    在下楼时,何天遥听到了顾晚婷的哭声,虽然有些心疼,但此时也只能弃她而去了。

    由于穿着夜行衣,为了避免城门口的盘查,何天遥还是返回了城墙边,顺着预留的绳梯爬了出去。一口气跑回了步仙居。顾晚兴听到了动静,从屋内走了出来。

    “顾、顾兄,令妹她……被令尊带回家去了,令尊还让你明日一早过去见他。”

    顾晚兴先是惊讶,看到何天遥穿着夜行衣,很快就猜到了实情的经过,苦笑一声:“呵,到底还是让爹给抓着了。这丫头,何苦非要入城去自投罗网呢?”

    “到底是怎么回事?”何天遥急切地问道。

    “一言难尽。来吧,进屋说。”

    听了顾晚兴的讲述,何天遥才弄清了来龙去脉。

    顾晚兴和顾晚婷的父亲名叫顾盛麟,是落霞城的城主。顾盛麟有一位姓尹的好友,因为莫逆,两人在尚未生儿育女之时就已定下了姻亲。不巧的是,两家的头生都是儿子,所以姻亲未成。后来没过几年,顾晚婷出世。那份姻亲也就顺延到了她的身上。

    本应是一桩美事,只可惜,尹家惯子,那尹公子游手好闲不说,还四处拈花惹草,招惹是非。顾晚婷虽然有点任性,但心地纯良,岂能看得上那种人?所以当得知了两家父亲的姻亲约定之后,顾婉婷坚决反对。但顾盛麟本人倒是对尹家公子的吊儿郎当不太在意。

    “或许在他心中,与至交的情谊远大于女儿的幸福。”这是顾晚婷曾说过的一句话。

    在为此事的争执中,顾盛麟与顾晚婷父女的关系闹得挺僵,终于在一次大吵之后,顾晚婷负气离家出走,投奔到哥哥顾晚兴这里。

    “原来令尊就是落霞城主啊……”何天遥一下子想明白了,怪不得那个小铁会称呼顾晚婷为“大小姐”,也难怪顾晚婷会信誓旦旦地担保,如果出了事她会为小铁求情。

    “是啊。”顾晚兴笑了笑,“其实爹肯定知道婷儿根本没有其他地方可去,所以一定是藏在我这里,只是他故意装作不知道罢了,也算是让婷儿出来散散心、消消气吧。今晚你若不和她同去,相信结局还没这么糟。”

    何天遥无奈地说:“唉,我也不知道婷儿领我进城是去偷吃啊,结果偏偏还偷吃到了令尊的菜。婷儿故意说中意于我,期间还有点误会,引得令尊很不高兴。这样,明日我跟你一起去吧,我有点儿担心婷儿。”

    顾晚兴拍着他的肩膀大笑:“哈哈,放心吧,爹他本来就宠着婷儿,尤其在我娘去世之后,除了在婚配大事上,爹可是事事都由着她,所以才养成了她任性的脾气。不过嘛,我看婷儿倒是真的看上你了,除了爹、娘和我以外,你还是第一个能称呼她‘婷儿’的人,包括尹家公子都不敢这么叫她呢。你自己是怎么想的?你喜欢婷儿吗?”

    “我……”何天遥回忆起藏在酒柜中时顾晚婷那可爱的模样,微笑着大方地承认了,“挺喜欢婷儿的。”

    “哈哈,那太好了!”顾晚兴对何天遥可谓相当满意,“我也看不惯尹公子那副德性,我会为了你们的事向爹求情的。不过嘛,这事得慢慢来,首先得让爹对你留下一个好印象。”

    “偷吃了他的菜,恐怕已经没什么好印象了。”何天遥苦笑。

    “哎,不要这么悲观。偷吃的始作俑者是婷儿,爹又不是不清楚。且看明日爹如何说吧。”

    回到房中之后,何天遥根本无心打坐。回想认识顾晚婷的这两天,简直是状况不断,现在又莫名奇妙地卷入了顾家的家庭矛盾之中,真可谓世事难预料啊。

    清晨在忐忑之中很快就到来了。何天遥与顾晚兴一起,再次来到了落霞城。

    有顾晚兴同行,还是去觐见城主的,城门的守卫没有多言。

    比起夜晚的落霞城,白日里,这座古城向人们展示着她那别具一格的繁华。城中有许多风

    格古朴的建筑,看上去应该有很长的历史了。青灰色的旧瓦、棕红色的陈漆证明了岁月的积淀,而恢宏而庄严的气势却始终如一。与之相对应的是一栋栋新建成的小楼,精巧端庄,如同繁星拱月一般围绕在那些古朴建筑的周围。打个比方,古老建筑就像是稳重而威严的家长,新兴建筑则仿佛绕膝的子孙孩童。在这片古今共存、新陈交错的城区之中,唯独有一座高楼,颇为引人注目。下面四层楼墙灰暗淡、瓦色沉浊,而上面四层却是青瓦琉璃、朱瑙栋梁,很新。如此一栋既高大、又独特的建筑,从城中任何一个角落都能轻而易举地望见。那里,就是“九重天”。

    “‘九重天’,以老托新,算是我们落霞城的象征。既有成熟的古老底蕴,又有旺盛的崭新面貌,意味着落霞城长久的繁荣昌盛。”顾晚兴见何天遥一直远眺着“九重天”,于是简单介绍了两句。

    可是何天遥此时根本就无意欣赏。

    城主府座落于落霞城的西北角,贴着山脚。

    顾晚兴是自家人,想要见顾盛麟自然无须通报,见面的地方是府中的书房,而非正堂。

    这会儿,顾盛麟还没有来。

    书房中淡淡的墨香,总算让何天遥的心情平静了一些。他四下看了看,到处都是书架。架子上堆满了书籍,不论是最高一层还是最低一层,都是一尘不染。由此可见,这些书经常被主人翻阅。

    窗旁的书桌上,磨好的墨水尚未干透,龙凤镇纸压着一幅卷轴,上面写着苍劲有力的字迹。何天遥饶有兴致地凑近看了看,书曰:“天道有常,二分阴阳。日阳性暖,月阴性凉。彼升我降,晨青昏黄。运转不穷,万物泽长。”

    顾晚兴凑过来道:“爹他喜好书法,经常会写些字句。你看他写得如何?”

    “字写得是不错,不过我觉得令尊写字似乎另有深意。”何天遥评价道。

    “哦?怎么说?”

    何天遥指了指“天”、“日”、“月”等几个字:“你看,这几个字笔划虽然不多,但尤其能凸显令尊的运笔风格。首先墨色极为浓重,可见令尊写这几个字时非常用力。此外,横、竖、撇、捺笔划除了收笔处之外,几乎一般粗细,可见令尊写字时起势迅猛,连顿笔处都是一扫而过。这样的写字手法可谓罕见,既然是写字自赏,又何必如此急迫呢?在我看来,与其说是写字,不如说是练剑。以杆为柄,以锋为刃,同样是挥臂抖腕,异曲同工。”

    “啪啪啪”,门外响起了拍手声,顾盛麟推门而入,赞叹道:“好!能辨析出我写字之法的人,你还是第一个。”

    “爹!”顾晚兴迎了过去。

    “一时诳语,还请前辈见谅。”何天遥拱手行礼。

    “不必谦虚,正如你所言,我的确觉得写字和练剑有相通之处。好小子,我只说让兴儿前来,你却一同到此,还算你对婷儿有情有意。”顾盛麟似乎心情很不错。

    顾晚兴冲何天遥挤了挤眼睛。

    “在下与婷儿姑娘结识虽短,但已然成为了好友,在此斗胆恳请前辈莫要为难婷儿。”何天遥求情道。

    “她是我的闺女,我又怎会为难她?只是她娇纵已久,任性妄为,是得好好管教一番了。”顾盛麟道,“我昨夜听婷儿说,你在三重屋只待了六年半,可是真的?”

    “是的。”

    “唔,这份资质在飞升者之中堪称出众。你与兴儿曾交过手,是吗?”顾盛麟问。

    “一场误会而已。”

    顾晚兴对何天遥简单的回答不满意,补充道:“可不是嘛,爹你不知道,当何兄弟刚到步仙居的时候,我误以为他是欺负婷儿的浪荡之徒,于是与张成荣一起跟他交手,我们俩都使着兵器,何兄却是两手空空,结果可好,我们以二敌一都不曾占得上风呢。”他这是在为何天遥敲边鼓。

    “我还以为是婷儿虚吹,原来真有此事。”顾盛麟点点头,话音一转,“不过我不敢相信,以你二人的实力竟然奈何不了一个飞升者。我看,你这个接引队队长之位,还是尽早让贤吧。”

    本来是想夸夸何天遥,却不想老爷子来了这么一出,顾晚兴连忙辩解道:“别啊,爹,你不了解情况。我们之所以没占上风是因为何兄弟绝妙的身法,啧啧,一下子多出来两道人影,还分别冲往不同的方向,当时我和张老弟都懵了!后来误会释清了,也就不必再打下去了。”

    “多出两道人影?”顾盛麟眼睛一亮,看向了何天遥。

    “那是家师传授的身法,只有虚影唬人,危急时可以用来脱身逃跑。”何天遥故意只说成“虚三元”阶段的功效。毕竟是罕见而精妙的身法,他不愿意过多显露。

    “原来如此。且说说你是如何与婷儿认识的吧。”顾盛麟没再多问关于身法的事。

    何天遥深吸了一口气,详细地描述了自走出三重屋至今的经历。

    戏剧性的相识,连顾盛麟听了都忍不住摇头笑了起来:“难怪婷儿对你一见倾心呢,她几时见过男儿身躯?一时意乱情迷也属正常。”

    “爹,我倒觉得婷儿并非从开始就一见钟情,而是后来才喜欢上何兄弟的。不管怎样,你就不要追究两人昨夜的过错了吧?那个尹立平吊儿郎当的,何兄弟哪里不比他强?婷儿的眼光挺不错的。”顾晚兴继续敲边鼓。

    “这事你别管!我与你尹叔叔至交多年,你与尹立平也算是世交,为何如此贬低他?再说我一向言而有信,既然当初定了亲,婷儿就一定得嫁到尹家去!”顾盛麟忽然动了怒。

第三百八十二章 暗中设计

    顾晚兴见父亲动了怒,只好缄口不言,看了看何天遥,眼神中满着遗憾。

    “前辈,我有一事不明。”何天遥拱手道。

    “且说。”

    何天遥问:“不知这门姻亲,当初前辈是如何定下的?是说若生的是一男一女,则将来结为夫妇;还是说两家只要有异性儿女,就必然要成就一门亲事?”

    顾盛麟皱起了眉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的确,当初我们约定的是前面那一种情况,但头生同性、姻亲顺延的先河也并非是我顾家开创的。尹家公子从小与婷儿青梅竹马,而且已经心仪她很久了,这门亲事在我们两家看来,几乎是水到渠成之事。”

    顾晚兴道:“爹,你这就想当然了。既然约定的是头生,没凑成一对儿那也就慨叹一声遗憾了事,何苦非要将妹妹送入尹家?如若尹叔叔逼迫强娶,我倒要将这件事公之于众,让大家都来评评理!”

    “呵,说得容易。”顾盛麟摇了摇头,“你尹叔叔虽未明言,但心中早已这么想了。若得知我突然将婷儿许配给一个没有家势、毫无背景、缺乏实力的飞升者,他一定会登门来兴师问罪的。到时你让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门当户对就那么重要啊?古话说得好:‘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顾家女儿出嫁关他尹家何事?若说姻亲这事,原本就说的是同性结拜、异性婚配,我与尹立平继续称兄道弟好了,也不算违背两家之间的约定。”顾晚兴继续劝道。

    看顾盛麟的神情,似乎很心烦意乱,他不耐地摆摆手:“罢了,此事暂且不提,反正我还不想那么早把婷儿嫁过去。你叫‘何天遥’是吧,作为飞升者,你需要参加几年后的下级修真者评定大赛,等通过了之后,才会收编入仙族军队之中。在那之前,你可愿来我府中当差?”

    “啊!”顾晚兴轻呼一声,事情的进展让他喜出望外。何天遥来府中当差的话,自然会有很多与顾晚婷接触的机会。顾盛麟虽然没直接说把婷儿许配给他,但也算是松了不小的口。

    顾晚兴本以为何天遥会满心欢喜地立即答应,可何天遥却呆在原地没有吭声。

    “喂!”顾晚兴着急地从背后捅了他一下。

    “前辈,在下初来禹馀界,甚感自己实力低微,眼下最重要的应该是修炼才对。如果来贵府听差……”何天遥十分犹豫。

    顾盛麟满意地笑道:“哈哈!好!天道酬勤,我很欣赏!我顾府有的是人,不差你一个听命办事的。你放心吧,我不会把你当成下人的,你到我府中尽管专心修炼,‘当差’二字只是说与外人听罢了。”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多谢前辈。”何天遥一躬到底。

    出了书房,顾晚兴一把勾住何天遥的肩膀,高兴地说:“何兄弟,恭喜你啊,爹在婷儿的婚事上,还从未让过步呢!我看啊,你差不多该改口叫我一声‘大舅哥’了!”

    何天遥被他逗得直乐:“哪儿啊,八字还没一撇的事。”

    “总之是个良好的开端。等会儿你回步仙居收拾收拾……嗨,你什么东西都没有,也不必去收拾了,从现在开始你就在府里住下吧。走,我带你去见婷儿,她一定委屈坏了。”

    “这就去?合适吗?令尊允许吗?”何天遥略显惊讶。

    “我说你怎么这么木头呢?爹既然让你来府里住,肯定是默许你与婷儿见面了呗。你担心了婷儿半宿,难道不想马上见她?走走走!”顾晚兴见妹妹终于遇到了心仪之人,那急切的模样,好像恨不得让两人立即成婚似的。

    何天遥就这么被顾晚兴推着,七拐八绕地一直来到了山根处。城主府三面环墙,唯有西北方向贴着山坡。“这青云小山算是我顾家的内山,小时候我和婷儿几乎每天都跑到山上去玩。”顾晚兴介绍道。

    何天遥仰头向山顶望了望,青松翠柏,静谧安和。山不算高,也不算陡,一条笔直的石路直通山顶,还有一圈圈环形山道串在其上。一些别致的小阁零星点缀在山间,从树林上端露出了各式典雅的尖顶。

    “山上基本都是女眷的住所。婷儿的闺房就在那儿。”顾晚兴引着何天遥,来到了一座被侍卫包围着的小院前。院中耸起一座二层高的楼阁。院门上面挂了块匾,写着“晚婷阁”。这座小楼直接以主人的名字命名了,秀气的字迹,证明是主人亲笔所题。

    “少爷。”侍卫们一齐行礼。

    “好了,不必再守了,你们都走吧。”顾晚兴下令道。

    “这……老爷未曾吩咐,属下不敢离开啊。”一位看似领头的侍卫为难地说。

    “嗨呀,我刚从爹的书房过来!没事的,出事的话我担着!”门没有锁,顾晚兴直接推开跨了进去。

    侍卫们纷纷退去了,何天遥也步入了院中。小院十分整洁,一棵大树傍在阁楼前,粗大的横枝上吊着一副秋千。院子的另外一角还有一口盖着盖子的井。小楼的门窗紧紧闭着,顾晚兴敲了敲门环,喊道:“婷儿,是我,快开门!”

    “你走,我谁都不想见!”顾晚婷略带着哭音的声音从二楼传了出来。

    “谁都不想见?呵,那我可要把何兄弟给领走了啊!”顾晚兴故意逗她。

    “砰”,二楼西侧的窗户猛然被推开了,顾晚婷从中探出头来,头发略显蓬乱,眼睛有些红肿,脸上还挂着泪痕。

    何天遥心疼地说:“婷儿,我来了。”

    “呜——”顾晚婷一声痛哭,竟然直接从窗户跳了下来,一头扎进了何天遥的怀中,放声嚎啕起来。

    何天遥轻轻

    拍着她的后背,轻声细语地安慰道:“好啦,好啦,别哭了。”

    顾晚兴也在一旁劝慰:“是啊,婷儿,这是喜事啊,爹已经让何兄弟来府中常住啦!”

    哭声戛然而止,顾晚婷抬起头来,疑惑地问:“真的吗?”

    何天遥微笑着点点头:“在加入军队之前,我会一直在这里的。”

    顾晚婷喜极而泣,紧紧拥着何天遥,将脑袋使劲儿往他怀里拱。

    “哎,怎么又哭了?”何天遥只好继续安慰。

    “哟哟哟,怎么,有了如意郎君,连哥哥都不要啦?我可是为了你们俩的事向爹说了不少好话呢!”顾晚兴酸溜溜地开着玩笑。

    顾晚婷这才忍不住破涕为笑:“婷儿在心里记着就是了。”

    顾晚兴摸着下巴:“哎,我家婷儿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奔放的呢?光天化日之下,直接就与何兄弟亲密拥抱,让我这个当哥哥的既觉得不好意思,又觉得自己很多余!”

    顾晚婷顿时羞了个大红脸,钻出了何天遥的怀抱,一边追着顾晚兴,一边用小拳头乱捶:“你这话才叫多余呢!讨厌!”

    顾晚兴哈哈大笑着跑远了,冲何天遥挥着手道别:“何兄弟,我先回步仙居啦,妹妹就拜托给你喽!”

    ……

    再说顾盛麟,自顾晚兴与何天遥离开书房之后,就匆匆出门去了。他沿着大街出了城门,走了没多久,来到了一座庄园的大门前。

    “城主大人。”几名守卫一齐行礼。

    而顾盛麟却连搭理他们的工夫都没有,径直冲进了院中,大声呼喊:“尹老弟!尹老弟!”原来,这里就是与顾家至交的尹家。

    “什么事啊?一大早就这么大呼小叫的。昨晚半夜才回,我的酒力还没消退呢!”从内院迎出来一个伸着懒腰的人,他就是顾盛麟的至交好友——尹念鸿,也是前夜顾盛麟在“九重天”彩霞阁招待的客人。

    “机会来了!”顾盛麟一把扯住尹念鸿的衣袖,将他拽入房中。

    “没头没脑说什么呢?”尹念鸿赶到莫名其妙。顾盛麟一向处事沉稳,极少有这样急三火四的模样。

    “尹老弟,你还记得不记得,大约在七十多年前,曾有一位飞升者,在下级修真者评定大赛的擂台上,突然使出了一招惊世骇俗的身法,身形以一化三,真假难辨!”

    尹念鸿点头道:“记得。那时我们正好在台下观战。那身法确实精妙,所有观战之人尽皆赞叹不已。怎么了?”

    “关于这套精妙的身法,我后来曾经查过书籍。在很久以前,也曾有飞升者使出过类似的身法,可后来,随着飞升势力的分离,这套身法就失传了。书上写着,这套身法名为《一气三元》!”顾盛麟道。

    尹念鸿道:“再精妙,也只是下界的身法,虽然有三道身影,可速度比起我们禹馀界的身法还是差了不少。而且失传的话,说明没人创出后续内容。依我看,那不过是套华而不实的身法罢了。你怎么突然想起这个来了?”

    “尹老弟,此言差矣。”顾盛麟语重心长,“你觉得它速度慢、华而不实的原因,是因为这套身法是依据下界的修真环境而创的。没有后续也不要紧,我们可以亲自创出来。我很好奇它运转的套路。如果得其奥妙,再结合元力加以融汇……”

    “想法是不错,可能成吗?”尹念鸿还是持怀疑态度,“古往今来,想要续创下界剑法、身法的人不在少数,但称得上成果的却是寥寥无几。飞升者们在下界时已经将功法修习了上百年之久,早已领悟其精髓。而像我们这样半道插手,又没法使用下界的修真之力感悟其真谛,想要遵循原来的套路继续创出以元力为用的功法,太难了。”

    “这套身法精妙无比,过目难忘,哪怕为此花上百年时间都值啊!”顾盛麟坚定不移,“只可惜,如此精妙的身法,竟然罕有传人,我等得实在太久了。”

    尹念鸿道:“我再说一次,自创身法可不是件容易的事,须投入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如果你觉得值得,那我就预祝你早日成功吧。如此说来,你是打算找到当时打擂的那个飞升者吗?我记得……他的衣着十分古怪,好像一直带着个破帽子。”

    “不,那个打擂的人早就死了。”顾盛麟道。

    “你怎么知道?”尹念鸿脱口而出。看着老友略带阴狠的眼神,他立即想通了一切,“唉,看来,你那时还是太着急动手了。”

    “我再不着急动手,他就要被收编至仙军之中了,到时再想做点儿什么的话,谈何容易!”顾盛麟慨叹。由于飞升区仙族的统管权轮流归属于五君,所以飞升区的城主也是由五方势力共同推选出来的。表面上顾盛麟不归于任何一位大君麾下,但实际上不管轮到哪一位大君统管飞升区,他都得听从命令。所以扣留被收编的仙军之人这种事,他可不敢做。

    “好了,老顾,别再卖关子了,直说吧,你这次来究竟想告诉我什么?”

    “这套身法的传人,又出现了一位。”

    尹念鸿眼珠子一转:“飞升者?”

    顾盛麟点了点头。

    “你打算怎样?”

    “先利诱,再威逼。”原来顾盛麟都已经盘算好了。

    尹念鸿笑了:“飞升者之所以能飞升,心性一般都不错。知道你觊觎他的身法了,有多大的可能会吃你那一套?再说了,七十多前的打擂之人肯定也受到你的‘威逼利诱’了,最终还不是被一剑封喉,最终一无所获?”

    顾盛麟也乐道:“这次不同了,可谓天

    助我也,我还有婷儿可以用。那小子好像对婷儿十分钟情,利用这一点,可以做很多的文章。”听他的口气,似乎已是胸有成竹、十拿九稳了。

    “嗯……我得提醒你一点,不要忘记了当初你我定下的婚约。”尹念鸿叮嘱了一句。

    顾盛麟捋须道:“放心!只要身法一到手,立马就除掉他。”

    “唉!可怜的人啊,好不容易飞升上界,却不知已经被你判了死刑了。”尹念鸿故作惋惜。

    “那也不一定,我来找你就是为了最后一步的打算,如果那小子软硬不吃,也不中‘美人计’,你就把他关到牢里去,困他一辈子,看他熬得过时间不。”顾盛麟面露狠色。

    “关到我的牢里,那跟死又有什么区别?”说到这儿,尹念鸿和顾盛麟一起放声大笑起来。

    ……

    自何天遥来到了顾府定居,顾晚婷就没有一天不到他的住处报到的。顾盛麟给何天遥安排的住所就在青云山脚下,这一点在顾晚婷看来是父亲已经转变了心意。因此,她以往对父亲的种种不满,如今已经消去了大半。

    虽然与顾晚婷做了“邻居”,何天遥并没被儿女私情冲昏头脑,修炼在他心中还是重中之重。而顾晚婷最喜欢的,就是在一旁静静地观看何天遥练剑。

    这一天,何天遥练剑一直练到日薄西山,顾晚婷坐在空地旁边的石头上,手肘撑在膝上,双掌拖着腮,似乎入了迷。直到何天遥收了势,她依然保持着那个姿势,似乎在思虑着什么。

    何天遥扭头看见她那痴乎乎的神情,不禁笑了。走到她面前,晃了晃手:“婷儿,在想什么呢?”

    顾晚婷回过神来:“啊,你练完了?”

    “每天都过来看我练剑可不成啊,你自己的修炼怎么办?”

    顾晚婷嘟起嘴:“才看你这么几天就要赶我走啊?好嘛,那我干脆一年半载都不来看你,叫你想疯……”

    “你呀!”何天遥点了一下她的鼻尖,“对你好都不知道。”

    “嘻嘻,”顾晚婷咧嘴笑着,单脚原地旋了一圈,伸展了一下双臂,“真对我好的话,明天就不要练剑了,陪我出去玩一天。”

    “这么贪玩?你都多久没修炼了?”

    “没修炼也比你厉害啊!我都度过首劫了,现在可是马上就到两仪级了哟。”顾晚婷得意地笑道。

    何天遥非常讶异:“咦?成为下级修真者之后不是要收编入仙军么?你怎么都两仪级了还在家里待着?”

    “哎呀,你真笨。我可是堂堂城主的女儿,既不缺钱,又不缺修仙物品,何必去参军?像我这样的大小姐,以后的路就是成婚嫁人,和双修道侣一起浪迹天涯。”顾晚婷面对着夕阳憧憬道。

    何天遥“扑哧”一乐:“还‘浪迹天涯’呢,令尊岂会舍得让你四处漂泊?”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嘛,这可是妇道!”顾晚婷煞有介事地说。

    “哈哈哈!”何天遥乐得更厉害了,“就你这调皮鬼还大谈什么‘妇道’?先让我笑一会儿。”

    “笑笑笑,笑破你的肚皮拉倒!”顾晚婷没好气儿地转身就要走。

    “哎,别走,我逗你玩呢!”何天遥拽住了她的手,将她拉了回来,“好了,我答应你就是了,明天陪你去玩,你不要生气了,行吗?”

    顾晚婷抬头瞅了何天遥一眼,举起小拳头负气地在他胸膛轻捶几下:“这还差不多……你这只讨厌的‘大笨鸡’、‘大坏狗’!”

    听顾晚婷如此戏称自己,何天遥心中不禁涌过一阵暖流,紧紧攥住顾晚婷扑腾的双手,轻轻拉入怀中。落日余晖,将顾晚婷羞红的脸庞镀上了一层朦胧的金辉,美极了。顾晚婷不好意思地将头靠在何天遥的胸上,淡淡的幽香从她那雪白的脖颈飘然而升。

    短短数息,何天遥只觉得心中一阵一阵地狂跳不止,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婷儿……”他柔声喊道。

    “嗯……”顾晚婷抬起头,水汪汪的眼睛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的如意郎君,两人呼出的热气仿佛都使得彼此之间的空隙热乎起来。不自觉的,何天遥稍稍前倾了身躯。顾晚婷婉婉地点起脚尖,缓缓地闭上双眼,慢慢地扬起滚烫的脸颊,长长的睫毛依然在轻轻地抖动,绷紧的身躯始终在微微地颤抖,娇羞的神情充满了幸福的期待。

    黄昏的金光将两人的身影印在了地上,渐渐的,两个影子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小。在唇与唇相碰的刹那,仿佛时间都为之停止,强烈的晕眩感过遍全身,冲上头脑,这阵天旋地转并未使两人倒下,而是深深地陶醉在那份柔情之中。

    良久,唇分,顾晚婷羞得脸都抬不起来:“你……你坏!”

    何天遥微微笑了笑,重新拥住她,在她耳边呵气道:“我的好婷儿。”

    “嗯哼!”美妙的情景被一声蹩脚的装咳声打破,顾晚兴一脸坏笑地从门外闪进了小院,“二位,太阳都落山了,你们打算抱到几时呀?”

    “哥!你偷看我们!”顾晚婷羞涩地嗔道,捂脸轻摆着身子。

    “哈哈,我在门外恭候多时啦!谁让你们太投入,没察觉到有人来呢?看你们那么情投意合,我哪里好意思当坏事佬啊?”顾晚兴嬉笑道,“不过,你们亲热得也忒久了些,我在门口都等着急了,我还有事要赶回步仙居呢!等我走了,你们躲到一个没人的地方,爱怎么亲,就怎么亲,可好?”

    听了顾晚兴的话,顾晚婷更羞了,“哎呀”一声一跺脚,跑走了。

    望着她的背影,顾晚兴哈哈大笑。

第三百八十三章 不谐之音

    “顾兄,让你见笑了。”男儿毕竟更大方一些,何天遥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哪里,看见婷儿幸福,我比她还要高兴呢。喏,我这里有两张明日庙会的门票,带着婷儿去好好玩玩吧!”顾晚兴递过来两块木质的菱形小牌。

    “咦?既不逢年又不过节,为何举办庙会啊?”何天遥接过小牌看了看,正反两面分别刻着“五”、“阳”二字。

    顾晚兴道:“禹馀界的节日应该和下界不同吧?五月初,算是春末时期最好的日子了,往往晴空万里,天清阳暖,所以每年的五月五日,称为‘五阳节’,百姓聚而同乐,开设庙会嬉玩,热闹极了。我们落霞城每年五阳节的庙会,都堪称方圆千里内首屈一指的宏大,远近闻名。凭这两张五阳牌,在庙会上吃喝全都不用花钱。这可是只有来落霞城的贵宾才能拥有的。我爹从来都不爱去凑热闹,明天我又有事在身去不了,就由你陪着婷儿去玩吧。”

    “那太好了,正好婷儿约我明日出去玩呢。”

    顾晚兴笑道:“这丫头大概是算准了我会给你五阳牌吧?哈哈,那祝你们玩得开心!”

    道了谢,何天遥送了顾晚兴一段。独自走在返回住处的路上,他又情不自禁地想起顾晚婷,想起刚才那份醉人的温存。“世事真难预料,没想到我的幸福竟然会在这里,而且就这么突然地降临了。”他心中美滋滋的。

    翌日一清早,顾晚婷就装扮一新地出现在何天遥的房间门前。何天遥拉开门一看,嗬,今日的顾晚婷比平时更加漂亮了,白衫杏衣,外面半裹着一层红纱,连发型都经过精心的设计。那个凤凰香包,也被她系在手腕上。她手中还托着一套湖蓝色的外衣,对何天遥说:“喏,这是给你准备的衣服。过节了,别穿得那么土里土气的惹人笑话。”

    “这么显眼的衣服,要不是陪你过节,我才不穿呢。”何天遥接过衣服,咕哝着掩上了房门。

    “哎,记得把我送给你的香包戴上!”顾晚婷喊道。

    何天遥夸张的抱怨声从房内传来:“大男人戴香包?”

    顾晚婷抿嘴一笑:“今天过节,我说了算,必须得戴!”

    没过多久,焕然一新的何天遥从房里出来了:“婷儿,你是不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咱俩是一对儿啊?服饰相似也就罢了,这香包……放在哪儿都太显眼了!”

    “呸呸呸,不害臊,谁和你是一对儿……”顾晚婷绕着何天遥看了一圈,很是满意,一挥小手,“出发!”

    按照五阳节的习俗,这一天去参加庙会的人都要在胸口别一朵当季的鲜花。出门后没多久,顾晚婷就在小摊上挑了两朵大红花,一人一朵给戴上了。

    “这是什么古怪的规矩,弄得像要成亲似的……”何天遥对自己现在这身“花枝招展”的打扮极不适应。

    “好啦,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如此,‘入乡’就得‘随俗’不是?”顾晚婷一边“咯咯”地笑着,一边拉着何天遥往城外去。

    由于参加五阳节庙会的人数太多,所以每次庙会都是在城北几里外的一座山上举行。这座原本无名的小山也因节日庙会而得名——五阳山,从而声名远播。五阳山的布局与顾府的青云山竟有些类似,东、南、西、北四条笔直通顶的石路将五层环山大道串接起来,远看有点像一张大大的渔网。

    虽然连辰时都没到,可五阳山早已是熙熙攘攘、锣鼓喧天了。还未走到山脚下,就闻见阵阵香味飘来。顾晚婷抬起鼻子用力嗅了嗅,高兴地说:“看样子有很多好吃的,这下可以大饱口福了!快点儿过去吧!”她抬腿一溜小跑,在涌向五阳山的游人间左右穿梭起来。

    “呵,这小馋猫。”何天遥苦笑一声,赶紧追了上去。

    听顾晚婷介绍,五阳山五层圈的庙会活动是分类而设的。第一层与环山脚的这一圈主要是一些美食小吃的摊位。生的,熟的,干的,湿的,煎、炒、烹、炸、蒸、煮、烤、炖,各式各样,琳琅满目,应有尽有。据说天南海北的食材从半个月前就开始陆陆续续运往这里了,山珍海味、走兽飞禽,只有想不到的,没有见不到的。正因为美食花样广泛、驳杂,故每逢五阳佳节,都会引得四方饕客慕名而来。除了美味佳肴,还有醇香的美酒、芬芳的茗茶,连极为少见的一些奶酒、果酒、药酒也能见得到。所以庙会中酒客云集、斗量对饮的热闹情景也就不足为奇了。

    顾晚婷对大鱼大肉什么的不感兴趣,而对一些精致的点心、零食却是情有独钟。何天遥这时成了“苦力”,一手拖着一盒炸金豆,另一手举着一碟百花糕,胳膊上还挎着好几个装满了各种小吃的食篮,连嘴里都叼着一串糖葫芦。顾晚婷则在他前面几步蹦蹦跳跳地走着,视线一一扫过每一座摊位。

    顾晚兴给的两块五阳牌还真是管用,不论吃什么,都只要亮一下牌子就可以随便拿。也有摊主认出顾晚婷这个城主府的大小姐,也不管她想不想吃,只顾将所卖的食物往何天遥挎着的篮子里送。

    只绕山走了小半圈,何天遥就已经拿不了了,只好叫住了依旧兴致勃勃的顾晚婷。她回头一看,只见何天遥托着六个

    盘子,挎着八个篮子,头上还顶着两个盒子的“可怜”模样,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你是玩杂耍的江湖艺人吗?我可以在第四层给你找个位置表演,如何?”

    “你还好意思笑话我,这么多东西,你哪里吃得完?”何天遥嗔道。

    “不是还有你嘛。”顾晚婷满不在乎。

    何天遥啼笑皆非:“再来两个我也吃不完呐!人家辛辛苦苦做出来的,浪费了多不好。”

    “哎呀,每年庙会我都是如此啊。瞎操心什么?”顾晚婷拿下了何天遥头顶的点心,从篮子、盒子、盘子里随意挑了点儿东西品尝之后,又拉着他往外走。

    “怎么,你不逛了?”何天遥很惊讶。

    顾晚婷没有回答,而是在一群嬉闹的孩子面前蹲下了身子,招呼他们。那些孩子显然认识她,一股脑全都围了过来,“姐姐、姐姐”亲热地叫个不停。

    顾晚婷带着迷人的微笑,将点心一一分发给他们,引得孩子们一浪又一浪地欢呼。

    “这些点心可是挺贵的,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们一样可以随便拿随便吃。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们眼神从期待转为满足和喜悦,我也会很开心。怎么样,这不算浪费吧?”顾晚婷扭头对何天遥道。

    何天遥笑了,心道:“早知如此,我会努力更多东西的。”

    食物发完了,孩子们追逐玩乐散开了,顾晚婷站起身说:“只可惜我们也不好拿太多,否则那些摊主会有意见的。走吧,我们去第二层看看。”

    第二层,也是摊位区,但卖的是各式物品而不是食饮之物了。与城中的交易集市不同,这里卖的东西大多与修仙不太沾边,除了逗小孩玩的风车、陀螺、泥娃娃等玩具以外,还有各式的雕塑、字画、珠宝、首饰等等。

    在这一层,五阳牌的免费功效就不适应于所有的摊位了,毕竟有的东西还是挺稀罕的。究竟要不要钱,得看摊主本人大不大方了。对于这层贩卖的东西,何天遥丝毫不感兴趣。但顾晚婷,却像是鱼儿游入了大海一般,东看看,西瞧瞧。一圈逛下来,竟然已经晌午时分了。两人“战果辉煌”,光是木雕、水晶饰品等小玩意儿,顾晚婷就搜罗了两大箱,另外还包括一套“百鸟百花”图卷,一幅画卷上只画一种鸟和一种花,一套足足有一百卷。就这套画卷,先不说画得好不好看,想挂起来恐怕都没地方。在何天遥看来,卖画的人不聪明,买画的人更笨。可顾晚婷却毫不犹豫地买了下来。她拿出一大包袱蓝色的珠子买下一百幅画卷之后,心情大好,乐滋滋地哼起了小曲。如此之多的物什她没有让何天遥拿,而是统统装进了储物法宝之中。

    亲眼目睹两大箱物品瞬间消失于无形的情景,何天遥大为惊讶和好奇。听了顾晚婷的解释之后,他不禁连声赞叹法宝之神奇。顾晚婷笑道:“储物法宝算是辅助类法宝中最实用的。”

    “实在是太方便了,省了力气,也省了地方。等以后我也要买一个。”何天遥道。

    顾晚婷掩嘴:“就因为好用,难炼,所以才珍贵,恐怕把你卖了都买不起哟。”

    “呃……”何天遥尴尬地挠了挠头。禹馀界使用的钱财他已经见过了,并非是真金、白银、铜钱,而是蓝色或是红色的珠子。他不太明白,每一个珠子都比大赤界的金锭还要大,与铜钱相比就更是“庞然大物”了,以这种东西当钱使,该有多么不便。“难怪得有储物法宝呢,要不想随身带点钱花花都麻烦。”他自言自语道。

    “以你个人的财力嘛,短期内你就别想买啦!就凭军中的那点儿俸禄,够你攒个百八十年的了。”顾晚婷先泼了盆冷水,“不过,你也暂时不需要买,我不是已经送了你一个吗?”

    “啊?”何天遥瞪大了眼睛,将腰上的香包撩了起来,“这个香包是储物法宝吗?”

    “不,香包是我娘绣出来的,可是上面那颗宝石,却是个储物法宝。空间不算很大,但足够你用了。你把它滴血认主吧!”

    何天遥拿起香包瞅了瞅,象征着凤眼的那颗宝石正闪着蓝幽幽的微光。咬破指尖,他小心翼翼地点在宝石上,奇异的感觉充斥着他的身体,法宝认主完成了。

    “哇,好宽敞!”何天遥闭目感受着法宝内部的空间,顾晚婷还是“谦虚”了,那空间放下一间子都绰绰有余。

    “快走吧,都晌午了,还有三层没玩儿呢!”顾晚婷拉着何天遥,往第三层跑去。

    第三层,是五层之中最为热闹的一层。这一层是由落霞城设立的游戏区,旨在万民同乐,共度佳节。

    有对对联、猜成语的文字游戏,也有象棋、围棋的对弈游戏,还有灯谜、套圈、花毽、蹴鞠等传统民间游戏,甚至有模拟军队对抗、抢夺关隘的对垒游戏。这一层的孩子是最多的,游戏获胜后还可以去专设的领奖处领取包括玩具、精工制品在内的各式奖品,精美的奖品也吸引了不少大人参与,整个第三层热闹非凡。

    略逛了一圈,两人又沿着东路通道上到了第四层。这一层则是由来自八方的艺人进行表演的地方。稀奇古怪的花式杂耍,神乎其神的另类绝技,被吸引来的游人将每座台

    子都围得里三层外三层。除了卖艺的,还有唱戏的。五阳牌再次发挥了作用——两人占了最靠近戏台的主座。

    戏曲的内容讲述的是一个富家纨绔子弟将财产挥霍一空,导致家道没落,而贤惠的发妻始终不离不弃,从而使得夫君浪子回头,从此家业重兴,夫妻也终得善果的故事。故事本身没有什么标新立异的地方,但好在艺人演技尚佳,几曲歌也唱得荡气回肠,故而不乏感染力。和谐的结局也与佳节的气氛相配,寄予了向往美好生活的寓意。

    可是,和谐的气氛之中却突然冒出了一个不和谐的音符。

    “婷儿!”在艺人下台休息、观客们纷纷起身散场的时候,一声大喊传来。

    两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身穿显眼金衣的男子带着一脸不满的神情站在场外,冷峻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

    “我说了多少回了,不要这么叫我!”顾晚婷不耐烦地说。

    “这臭小子是谁?”那男子的妒火已经快要压制不住了。顾晚婷和何天遥穿着相近式样、颜色相配的服饰,还同来庙会游玩,任谁看都是一对儿。

    “是我相公。”顾晚婷亲昵地挽住了何天遥的胳膊。

    何天遥不用猜也知道,那男子一定就是尹家的公子了,他身后跟着的三人应是侍从。

    “你们成婚了?少来骗我!” 尹立平怒吼道。游客们一看争吵起来了,纷纷避绕开,场中只剩下这几人。

    何天遥觉得此时自己必须得站出来了,于是他说:“兄台既非顾家人,又有何权力过问顾家小姐的私事呢?我们还要继续逛庙会,请让开。”

    “嘻嘻。”顾晚婷见何天遥如此说,高兴极了,干脆握住了他的手,十指相扣。

    尹立平恨不得一剑一剑把何天遥给剐了,他抽剑指着何天遥,恶狠狠地威胁:“快放开她!否则我杀了你!”几名侍卫也亮出武器围了上来。

    五阳庙会的秩序同样是由落霞城负责的,但尹家的势力也很大,维护秩序的卫兵也不敢惹,只能飞速奔下山报信去了。

    “尹立平,你敢!”顾晚婷厉声喝道。她心中清楚,若打斗起来,自己倒不会有事,可何天遥就惨了。她有些后悔,刚才不应该用亲昵的举动刺激尹立平,谁知道现在能不能拖到顾家来人救场呢?

    何天遥倒是显得镇定自若,冷声道:“光天化日之下,你还敢无故杀人吗?你们可有将城主放在眼里?”

    侍卫们有些犹豫了,尹立平也清醒了不少。按理来说,顾晚婷与别人同游庙会,顾盛麟肯定知道才对。“难道顾盛麟那个老东西真的把婷儿嫁给这臭小子了不成?这算什么?耍我们尹家吗?”尹立平心中忿恨地想道。

    “哼!婷儿,别被这伙无礼之徒扰了兴致,我们走!”何天遥大大方方地拉着顾晚婷从几人面前经过。

    听到何天遥那声温柔的“婷儿”,尹立平的气简直不打一处来,多少年了,他始终没有得到顾晚婷的允许,可那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小子居然享有这份“特权”。这种落差深深地刺痛了他,他妒火中烧地叫嚣着:“不杀也得给我好好教训一顿,看他再敢对我无礼!给我上!”

    事情不妙了,顾晚婷亮出了仙剑,紧张地盯着那几名侍卫。她还不到两仪级,根本无力保护何天遥,但余光一瞥,何天遥依然傻愣愣地站在原地没动,既没拿出武器,也没有逃跑的意思。

    “大笨蛋,快跑啊!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的!”顾晚婷焦急地喊道。

    何天遥却不慌不忙:“他们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尹立平一愣,随后冷笑不止:“也不知道是谁给你的自信,找打!”他说完就冲向了何天遥,他要亲手揍情敌一顿解恨。三名侍卫中有两人拦住了顾晚婷,另外一人与尹立平呼应夹攻。

    何天遥面不改色心不跳,从容地施展《一气三元》身法,两道身影迎向了敌人,一道向后方退去。

    尹立平与攻来的侍卫吓了一跳,一剑落下却发现劈了个空,对方好好地在几丈外站着。

    顾晚婷松了口气。的确,有如此身法护体,尹立平果真不能把他怎么样。

    尹立平与侍卫对视了一眼,再度“哇呀呀”地攻向了何天遥。自然,这次攻势也被《一气三元》身法轻易化解。

    “劈那个往后躲的!”尹立平大叫道。他还以为《一气三元》身法只有后退的那个是真身呢。

    何天遥嘴角一扬,心道这人实在是不怎么聪明,他都如此大声叫出来了,难道自己还乖乖地等他劈不成?

    再度施展《一气三元》身法之后,何天遥出声道:“事不过三,得罪了!”还未等尹立平回过神来,肚子上就已经中了一拳。这一次,迎向尹立平的身影才是真身。

    尹立平挨了一拳,腹中绞痛,呼吸气虚,偏偏有远远围观的群众还在拍手叫好,他气得眼冒金星,对另外两名看呆了的侍卫吼道:“别管那个臭丫头了,都给我上!”

    何天遥轻蔑地笑了一声,区区几次“虚三元”,就已经让尹立平狼狈不堪了。再多加两个侍卫,恐怕也一样奈何不了他。

第三百八十四章 摇摆不定

    尹立平,不过才两仪级。而他带来的三个侍卫,一个四象级,两个三才级。尹家的势力很大,在落霞城一般没人会和尹立平叫板。今日居然冒出来个面生的“愣头青”,不仅抢了顾晚婷的心,还以诡异的身法羞辱了尹立平,叫他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尹立平十分后悔,如果多带些高手侍卫来,估计早就把情敌给摆平了。不过,现在的情势在他想来也已经是稳操胜券了,情敌的实力并不强,何况己方还是以四敌一,即便情敌再使出以一化三的身法,那也有足够的人手可以对付。

    顾晚婷急了,举剑要帮忙,尹立平却截住了她。

    “好你个姓尹的,他可是我相公,我爹也同意了的,你胆敢伤他一根汗毛,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顾晚婷愤怒地吼着,对着尹立平劈头盖脸一通乱砍。

    尹立平举剑招架,却是不信:“你爹早已将你许配给我,堂堂落霞城主,岂会言而无信?休要骗我!”

    “若未同意,怎会许我二人同逛庙会?我告诉你,我和他早已有了夫妻之实!你想娶我,死了这条心吧!”顾晚婷可真是为了救何天遥,连姑娘家的面子都不要了。

    何天遥听了,既感动,又心疼。围攻他的三个护卫虽然算不得高手,但比他的实力那可是厉害得多。想用《一气三元》身法攻击已是不可能了,连以“虚三元”逃跑都岌岌可危,稳妥起见,何天遥接连施展“复三元”。真身在三道身影中变换,三名侍卫的确拿何天遥没办法,只得被动地追砍,却始终摸不到人。

    可是,元力消耗成为了新的难题。三名侍卫几乎没消耗什么元力,而何天遥能施展“复三元”的次数已经不多了。

    尹立平被顾晚婷的话语再度深深地刺伤,“夫妻之实”几个字就如同五雷轰顶,震得他脑袋“嗡嗡”直响。“不,不可能!你骗我!”他用尽平生的力气大吼,手上的劲也加大了不少,对顾晚婷转守为攻了。

    顾晚婷心急如焚,刚才的话完全是为了吓唬尹立平并让他死心,可没想到竟起了反效果,倘若何天遥真的受伤了,恐怕父亲也不会为此去找尹家的麻烦。现在她瞥见何天遥渐露疲态,救兵又迟迟不来,她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相比之下,围观群众们的心情可不是一般的好,来逛庙会不花钱就能看热闹,打斗场面比什么戏都精彩。这不,周围几个戏台的艺人连戏都不演了,纷纷为何天遥精妙的身法拍手叫好呢。

    随着何天遥潇洒的闪躲动作,他身上一个不起眼的亮点引起了围观群众之中一人的注意。“啊……”那人轻呼了一声。

    正在这时,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就如同半空响了个霹雳:“住手!”

    顾晚婷认得这个熟悉的声音,她欣喜地喊道:“哥!”

    何天遥转头望去,可不是嘛,顾晚兴、张成荣,还有另外两个他没有见过的人正匆匆往这里奔来。

    见是顾晚兴来了,尹立平和他的手下都停了手。

    “原来是顾兄来了,好久不见。”尹立平率先行礼,似要缓和气氛。

    顾晚兴理都不理他,对顾晚婷关切地问:“婷儿,哥哥来晚了。你没事吧?”

    “嗯!”顾晚婷眼睛里涌出泪花,和哥哥拥抱了一下。

    “何兄弟?”顾晚兴转头又问。

    何天遥轻松地笑了笑:“我也没事。”

    顾晚兴松了口气:“我知道那家伙也会来逛庙会,生怕你们会撞见,所以忙完手头的事就立即赶过来了。呵,事情果然如我所料,还好来得及。”

    尹立平赔笑道:“顾兄不必担忧,我刚才是和婷儿闹着玩儿的。”

    “哼!”顾晚兴白了他一眼,“仙剑都亮出来了,还说‘闹着玩儿’?你三名侍卫手持武器围攻何兄弟一人,他还是赤手空拳,你也好意思!”

    “我见他轻薄婷儿,想给他个教训罢了。”尹立平故意如此说,是想看看顾晚兴是个什么态度。

    顾晚兴哈哈大笑:“笑话!他是婷儿的相公、夫君、道侣,何谈‘轻薄’二字?我且问问在场的各位,有哪家把男人与老婆亲热称作‘轻薄’的?”

    此话引得群众一阵哄笑。顾晚婷羞红了脸,但心里却是美滋滋的,款款走到何天遥身旁,甜蜜地依偎着他的肩膀。

    连顾晚兴都承认了,看来此事是真的了。尹立平越想越窝囊,喝问顾晚兴道:“好你个顾家!既然已将婷儿许配给我,为何又另嫁他人?顾盛麟那个老东西,身为一城之主却出尔反尔,纵容儿女不顾廉耻,简直笑煞人也!”

    “尹立平!你胆敢骂我爹?”顾晚兴本来就看他不顺眼。

    尹立平猖狂地叫嚣:“我骂他了又怎样?他辜负了和我爹之间多年的至交之情,还拿婷儿的事来欺骗我!哼,我就奇怪,婷儿早已长大成人,顾盛麟为何迟迟不把她嫁到我家,感情是耍着我们尹家玩呢?”

    顾晚兴皱着眉头:“嫁不嫁又不是你说了算,是婷儿根本就不喜欢你,所以才没嫁的,与何兄弟无关,他才刚飞升没几年。”

    “我呸!我和婷儿从小青梅竹马,到头来还比不过一个刚飞升的臭小子?顾盛麟那个老东西如果不是做贼心虚,为何要偷偷地嫁女儿?枉我与你称兄道弟,你居然不向着我,还帮着那个臭小子和婷儿的丑事,从今往后,你我恩断义绝!”尹立平嚷嚷道。

    顾晚兴彻底被惹怒了:“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儿!你也不撒泡尿好好照一照,就你那副德性,能配得上婷儿吗?要不是因为爹的命令,你以为我愿意和你这种败类当兄弟啊?”

    顾晚婷鄙夷道:“哥,你和那种人渣啰嗦什么?白惹一身骚。我们走!

    “想走?没那么容易!”尹立平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伸臂挡住了几人的去路。

    “我警告你,姓尹的!打起来你没好果子吃!”顾晚兴挥了挥拳头,不管是论人数还是论实力,都是己方占优。

    尹立平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指着何天遥下令:“给我杀了他!”他已经气急败坏了,只想着将情敌除之而后快。

    “兄弟们,掏家伙!”顾晚兴大手一挥,接引队的几人“噌噌”地亮出仙剑来。

    群众一看又有更激烈的打斗可以看了,连声欢呼起哄。

    “哎,哥……”顾晚婷忽然扯了扯顾晚兴的衣袖,指了指不远处。

    原来是顾盛麟亲自来了,身后跟着的正是那个先头下山报信的人。

    “顾伯伯。”真见了顾盛麟,尹立平还是没有那个胆子敢当面造次,所以老老实实地行了礼。

    “我这老东西可不敢当啊。”顾盛麟冷眼相对。原来刚才的话他都听见了。

    “啊,那个……小侄气头上一时诳语,望顾伯伯莫要见怪。”尹立平只好乖乖认错。

    一看城主到了,架也打不起来了,观众们“哗啦”一下都散了。

    “见过前辈。”何天遥拱手道。

    顾盛麟点了点头。

    “爹!”顾晚兴和顾晚婷都围了过来。

    “哼!你们眼里还有我这个爹吗?”顾盛麟训斥两位儿女。

    兄妹俩面面相觑,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婷儿,你一个女儿家,大庭广众的不要那么不知羞耻,人家还以为我顾家没有教养呢!”顾盛麟数落道。

    “是。”顾晚婷低头应了一声。

    “兴儿,你也是,你与尹世侄本来就是好兄弟,以后等婷儿嫁给尹世侄,你就是他大舅哥了,怎么公然和他起冲突呢?”顾盛麟又道。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了。

    “爹!”顾晚婷十分不满。

    “爹,你……你怎么还是要把婷儿嫁到尹家?”顾晚兴也十分不解,顾盛麟虽然没有亲口说过要把婷儿许配给何天遥,但却把何天遥招到府中常住,并且允许婷儿和何天遥相见,这两点在他看来已经可以表明顾盛麟是默许了。他搞不懂父亲这是弄得哪一出。

    同样不解的还有何天遥,难道顾盛麟是在耍他不成?他不免有些恼火。

    而尹立平却是大喜过望,顾盛麟的话证明了两点:第一,顾晚婷并没有嫁给何天遥;第二,顾盛麟还是想把顾晚婷许配给他。“想想也是,区区一个刚飞升的初等修仙者,顾家怎么可能将女儿下嫁?什么‘夫妻之实’,应该全都是假的!”想到这里,尹立平的怒气基本消了,他假装大度地说:“顾伯伯不必责备顾兄和婷儿,原来是我误会了。挑起冲突的也是我,要怪就怪我好了。”

    “不用你装好人!”顾晚婷气道,“爹,你不知道,我和遥哥本来看完戏要走,尹立平却拦住就要打要杀,若不是哥哥来得及时,我们就要遭殃了!”

    顾盛麟瞪眼斥道:“休要胡说,尹家与我们顾家长久交好,尹世侄又怎会杀你?不过是给你个教训罢了!”

    “什么嘛!他算老几,给我教训?”顾晚婷提高了嗓门。

    顾盛麟当即甩了顾晚婷一个耳光:“他是你未来的丈夫!你说算老几?”

    顾晚婷捂着红肿的脸,泪如泉涌:“爹,我恨你!”说完,她转身往山下跑去。

    “婷儿!”何天遥连忙想去追。

    顾盛麟却拦住了他,冷冰冰地说:“何公子,此事就不劳烦你了。尹世侄在此,他自然会去安慰小女的。”

    尹立平一怔,随即欣喜地拱手道:“多谢顾伯伯,那小侄去了!”临去前,他还挑衅似的看了何天遥一眼。

    何天遥的脸上乌云密布,攥紧的拳头上爆起根根青筋。

    顾晚兴也忍不住顶撞父亲:“爹,你怎么左右摇摆不定呢?尹立平根本不学无术,还横行霸道,把婷儿许配给他简直是糟蹋!”

    “你给我住嘴!”顾盛麟勃然大怒,“我几时说过要毁与尹家的婚约?五阳牌也是你让给何公子的吧?你不仅不好好管教婷儿,反而让她和一个男子去庙会这种人多口杂的地方玩乐,就不怕流言蜚语吗?你算什么兄长?婷儿也是个不争气的丫头,光天化日、大庭广众,竟公然和男子举止亲昵,简直气煞我也!”

    “追求自己的幸福有什么错?难道为了所谓的‘世代交好’就要牺牲婷儿吗?当初我就是听了你的话才错过了我的至爱,这回我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妹妹重蹈我的覆辙!”顾晚兴的眼圈都红了,原来顾盛麟这不是第一次干涉儿女的婚事了。

    顾盛麟一把攥住了顾晚兴的脖子,眼睛似乎要喷出火来,咬牙切齿地说:“你们可是顾家的儿女,一切当然都要以家族的利益为重,哪怕那意味着牺牲你们的幸福!我再说最后一遍,你看上的那个贱人根本就不配当我们顾家的儿媳妇!以后再提此事,休怪我不顾父子之情!”说完,他一把推开了顾晚兴。顾晚兴踉跄退了两步,舒缓着呼吸。“从明天起,你退出接引队,队长之职由张成荣接任。我会禀报黄元帅,给你安排新的位置。”顾盛麟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把顾晚兴给撤出接引队了。

    顾晚兴以及另外几名接引队的人都有点儿懵。其实由于何天遥的飞升,他们本来在接引队也干不长了,等何天遥参加过下级修真者评定大赛之后,他们就会换班。顾盛麟之所以急着把顾晚兴撤职,目的再明显不过——将他远调,让他再也无法顾及顾晚婷的事。

    见没人应,顾盛麟厉声喝道:“都听到了没

    有!”

    张成荣吓得一哆嗦,连忙拱手道:“属下领命,多谢城主大人提拔。”

    顾晚兴一声长叹:“爹,你可真狠。你将来一定会后悔的!”留下这么一句话,他头也不回地下山去了。

    何天遥站到了顾盛麟面前:“前辈,既然你无意将婷儿许配给我,为何又要招我入府?我不甘心。我真心喜欢婷儿,如果她跟了我,我一定会好好待她。她是你的女儿,不是你交际的工具。”

    “唔,道理我都明白。今天夜里来我的书房,到时我们再细谈。”顾盛麟点头示意后,也转身离开了。

    何天遥深呼吸了几下,轻轻摇了摇头。热闹的五阳庙会依然在继续,可他却已经提不起兴致了。“且到最高的一层看看吧,回去也好说与婷儿听听。”何天遥强打起精神,登上了第五层。

    第五层,其实就是山顶区域。相比下面四层的热闹,第五层显得十分宁和。这里是人们祭天的地方。巨大的火坛燃烧着冲天的火苗,周围摆满了祭祀品。来到这一层的人们安静地排着长队,依次手持檀香走到火坛前跪拜,虔诚地向苍天祈福。

    “我也去上一炷香吧。”何天遥心想。片刻的排队之后,他跪在了火坛前。上香,闭目,合掌。“求……求万事如意。”他口中喃喃地说。

    ……

    是夜,何天遥酉时就来到了书房门口恭候着。直到戌时,顾盛麟才踱着方步沿小道走了过来。

    “前辈。”

    “进去再说吧。”顾盛麟道。进屋之后,他亲自为何天遥拿来了一把椅子:“坐。”

    见顾盛麟的态度突然又变得这么客气,何天遥心中疑惑不已:“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在下界的修炼一定很辛苦吧。”顾盛麟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嗯……还算能忍受。不愿意吃苦的话,如何能修仙成功?”

    “你说的没错。所以一直以来,我都很钦佩飞升者。不论是心性还是意志,都要优于我们禹馀界的修仙者。”顾盛麟称赞道。

    “其实不论在哪一界都一样,没有坚韧的心性和顽强的意志,都不可能在修仙之道上有所作为。”何天遥一边小心翼翼地顺着顾盛麟的意思回答,一边揣摩着顾盛麟藏在话语后面的真正目的。

    “的确如此。只不过,飞升过程等于是替禹馀界做了一个筛选,能飞升上界来的人都像你一样,具备坚毅的品格。”

    何天遥向前欠了欠身:“前辈过奖了。”

    “除了心性和意志之外,其实你们的功法也有优势。”顾盛麟又道。

    “哦?”何天遥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

    顾盛麟淡淡地笑道:“优势就在于时间。飞升者在下界时就修炼了上百年,剑法与身法都早已精湛纯熟。飞升上界后与禹馀界的初等修仙者一比,他们剑法和身法的熟练程度就差得多了。比如你用的那套身法,连我看了都赞叹不已,难怪婷儿会对你满心的崇拜。”顾盛麟成功地将话题绕到了《一气三元》身法之上。

    何天遥却误会了,他还以为顾盛麟要劝他放弃顾晚婷,于是他连忙说:“我身法再厉害也只是个实力低微的飞升者,我想令嫒乐意与我相处的原因不该是源自于崇拜吧?”

    “不,不,当然不是。那丫头的心思我何尝看不出来?她是真心喜欢你,我很清楚。”顾盛麟道,“你知道吗,不论多么厉害的下界功法,到了禹馀界之后,单从威力方面来看都很弱,除非有人创出后续的内容,使得功法以元力为介,继续和禹馀界的修仙等级相契合,那样才厉害。”

    何天遥点点头:“嗯,道理我明白。”

    “据我所知,你的那套身法名为《一气三元》。不知你在下界可曾收过徒弟?”顾盛麟问道。

    “没有。”

    顾盛麟笑了,这正是他想听到的回答:“那就可以确定了,你是禹馀界唯一一个、也是最后一个会此身法的人。”

    “是这样吗?”何天遥抓了抓脑袋,他不相信顾盛麟的话。在大赤界时,师尊蒋承栋曾经告诉过他《一气三元》身法的来历。这套身法本是由凤凰剑仙——祝萱蓉所创,在传于师弟昭越剑仙——熊杰武后,一脉传承下来。后来蒋承栋又得授于义弟,学会了这套身法,再教给何天遥的。且不说前几代会此身法的祖师,至少疾光剑仙蒋承栋应该尚在禹馀界才对。更何况,何天遥虽未收徒,但却把此身法传授给了秦傲雪、秦凌霜姐妹二人。所以无论如何,他都绝非唯一。

    “创造功法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而你现在当以苦修为主。实不相瞒,我十分喜欢这套身法,只是一直没遇到会它的人。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将《一气三元》身法告诉我,由我来创出后续的功法,而你只管安心修炼即可。”顾盛麟终于道出了真正的目的。

    何天遥当然不愿意。就像是传家之宝,岂可随意给予外人?

    见何天遥神色踌躇,顾盛麟赶紧补充道:“你放心,等我创出后续内容之后,肯定会再回授给你的。”

    “这……既有祖训,又有门规,恕难从命。”何天遥干脆地拒绝了。

    顾盛麟似乎早料到他会拒绝:“我能理解,我能理解。看家本领,自然不会轻易传给外人。”

    何天遥轻点了下头,示意对顾盛麟的理解表示感激。

    可顾盛麟又怎会如此轻易地死心?他又说:“不过,且听我讲个道理你就明白了。我又不是瞎子,岂会看不出来你比那尹家公子强得多?只是我也有我的难处,唉……”说着,他一声叹息。

    何天遥不解,顾盛麟怎么又莫名其妙地扯回这件事上了?

第三百八十五章 被逼无奈

    顾盛麟站起身来,背着手在书房中踱了两圈,似是为难:“我顾家与尹家的情况,想必你已知道。如果我将婷儿许配给你,尹家必定要来找我要个说法,甚至连城中百姓都会对我堂堂城主言而无信颇具微词。”

    “前辈,这个问题上回我们已经说过了,在下的意见是:既未明说,何来反悔?”何天遥道。

    顾盛麟猛一转身:“是。咬文嚼字分析的话,的确如此。可是,你只是一个飞升者,没有任何背景,让尹家如何肯服?”

    何天遥淡然一笑:“尹家服不服是他们自己的事,只要前辈您不在乎我没有背景就行了。”

    顾盛麟盯了他一会,开口道:“小伙子,敢这样跟我说话的年轻人,你可是第一个。”

    “在修仙之道上,您确实是我的前辈。但和一个飞升者论年轻年老,已经没有意义了,不是吗?”何天遥道,“您别绕来绕去了,还是直接给我个痛快话吧。”

    “好小子,有胆识!”顾盛麟赞赏道,“你没有背景,尹家就会找我的麻烦。所以只要你获得了背景,一切就能迎刃而解了。”

    何天遥连忙站起恭拜:“那如何才能获得背景呢?望前辈指条明路。”在他想来,顾盛麟这是给自己和顾晚婷的感情留下了一线生机。

    顾盛麟亲切地拍了拍何天遥的肩膀,示意他坐下:“方法肯定是有的,而且还不少呢。”

    “在下洗耳恭听。”何天遥欣喜道。

    “目前我为你设想的总共有五种方法,”顾盛麟微微笑着伸出一根手指:“第一,实力。如果你现在是个**级、七星级的修仙者,我将婷儿许配给你,尹家保证一个字都不敢说。”

    “太好了,我以后一定勤加苦练,争取早日到达**级!”何天遥道。对此他当然有信心。

    顾盛麟却摇了摇头:“可惜,这种方法变数太大。想达到**级需要渡过首劫和次劫,七星级更是需要渡过中劫。四劫之事就如同下界的天劫一样,结果如何,谁也说不准。就算你资质好,渡劫不在话下,但修炼到**级也要很长的时间。婷儿早已到了适婚的年龄,尹家现在已经在催了,我恐怕很难将婷儿留到你达到**级的那一天。”

    此话在理,何天遥遗憾地点了点头。

    顾盛麟又伸出另外一根手指:“第二,权力。如果你加入仙军之后,迅速地获得功勋和地位,我将婷儿嫁给你也算说得过去。”

    “这……我该如何去做?”

    “只有一个途径——踏上除妖战场,和妖族生死相搏。”

    “以现在的实力……我可没什么把握。”何天遥非常为难。

    “没错,这种方法的缺点就是风险太大,不一定能成功不说,还有可能丢了性命。那么再说第三种方法,财力。”顾盛麟亮出第三根手指,“短期内积累大量的财富,成为一方豪门。这样也算是与我顾家门当户对,尹家自然无话可说。”

    在赚钱方面,何天遥就更没有自信了,他哪里有经商的天赋?即便有,他现在也是身无分文,白手起家还想迅速富甲一方,难于登天。

    顾盛麟看出了何天遥的无奈,这正是他所期望的。短暂的沉寂之后,他提议道:“对你来说很困难吧?不过我倒是可以帮你。”

    何天遥眼睛一亮:“望前辈鼎力相助。”

    顾盛麟不失时机地提出了交换条件:“我顾家占落霞城主之位多年,财力雄厚自不必说。我可以出巨资买你的《一气三元》身法秘籍。”

    何天遥怔了怔,摇头慨叹:“以秘传典籍换取钱财,叫我如何向师尊交待?前辈还是继续说下一个方法吧。”

    利诱不成,顾盛麟不免有点儿失望,态度也生硬了些。他伸出第四根手指:“第四,人力。如果你人脉宽广,声名远播,扬名天下,我可以将婷儿许配给你,可是,你肯定做不到的。”

    何天遥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他记得顾晚兴曾经说过,之前魔族的那名飞升者因为在三重屋中只适应了六年零三个月而远近闻名。在听何天遥说适应了六年半就走出了三重屋时,顾晚兴还颇为激动,称赞说:“我们仙族也出了一个六年多就走出了三重屋的英才。”不知这会不会成为获取名声的途径。

    可是,在何天遥试问之后,顾盛麟毫不留情地泼了一盆冷水:行不通。魔族那位飞升者之所以引起如此大的轰动,更主要的原因是因为他是魔族七百多年以来唯一的一位飞升者,是禹馀界的人皆以为下界修魔之道已经覆灭的情况下,重新燃起的希望之火。况且有他的“六年零三个月”在先,何天遥的“六年半”也就显得不是那么稀奇了。

    何天遥只好继续往下听最后一种方法了。

    最后这种方法也算是顾盛麟的王牌。他晃了晃五根手指:“最后的方法,势力。你可以迅速依附某一方势力并且获得不错的身份,那你背后的势力就可以作为向我顾家提亲的筹码。”

    “可是……这还是需要实力或是财力,我恐怕做不到啊。”五种方法似乎都行不通,何天遥着急了。

    “你想不想拜我为师?我来给你提供势力背景,那样你就等于是我顾家的人,算是婷儿的师弟。师姐弟相恋双修,再正常不过,只需你答应我一个条件就行。”

    “交出《一气三元》身法。”

    “没错!”

    何天遥沉默了,说来说去,最终还是绕了

    回来。顾盛麟今晚找何天遥来啰嗦了一大通,其实概括起来就是一句话:想要娶顾晚婷,就用《一气三元》身法来交换。收徒之说恐怕仅是好听,天底下哪有师父觊觎徒弟身法的道理?

    顾盛麟继续劝道:“不仅如此,前头我说的‘重金购买’依然有效。不管是钱财、仙剑、法宝、剑籍、丹药、符咒,只要我顾家力所能及,绝不会亏待你。我也会真心将你当成徒弟看待,悉心教导你修炼。”

    何天遥还是紧缩眉头没有开口,他在乎的根本不是这些。

    “对了,如果你与婷儿喜结良缘,那就是我顾家的姑爷了。你还不知道吧?城主之位可是世袭的,只要你在修仙上没有懈怠,将来实力足够了,这个城主之位也是你的。”顾盛麟为了劝服何天遥,话是越说越没谱了,似乎连自己还有个儿子都给忘了。

    “够了!”屋外突然响起了顾晚婷的声音,门猛然被推开,她带着一脸怒气走了进来,“爹,你好不知羞耻!”

    “放肆!爹可是在为了你的婚姻大事操心!”

    “算了吧,我已经在外面偷听好久了。爹,你何时才能把女儿的幸福放在第一位呢?”顾晚婷的声音带了哭腔,她走到何天遥的身旁,抬起头来泪眼婆娑地望着他,坚定不移地说,“我这一辈子,非遥哥不嫁!”说完,她就拉着何天遥的手走出了书房,丝毫不理会身后顾盛麟那一声雷霆怒吼:“给我回来!”

    “婷儿……”何天遥心疼地拭去了顾晚婷脸上的泪滴。

    “遥哥,真是难为你了。”顾晚婷叹息道。

    何天遥劝道:“婷儿,别和你爹怄气。今晚他的确告诉了我很多种获得背景的方法……”

    “别用谎言来安慰我了。‘门当户对’真的那么重要么?那些所谓的‘方法’,又有几个是行得通的?现在想来,爹将你接到顾府之中,根本就是觊觎你那套身法。我已经看透了,爹他自始至终就没打算把我嫁给你,否则,他为何要特意支走哥哥?”看得出来,顾晚婷对父亲已经是心灰意冷了。

    “那我们以后怎么办?我不想继续留在这儿了。”何天遥道。

    “今晚和爹彻底闹翻,后面几天他肯定会把我看得很严。你先不要着急走,安心等我的消息,好吗?”

    “嗯。”

    两人走到了青云山下,依依不舍地分开了。何天遥回到小院,仰望星空。薄云闭月,夜冷星稀。回想结识顾晚婷这几日以来的跌宕起伏,一幕一幕如同走马灯一般在眼前闪过,恍惚间又仿佛看见顾婉婷升空而去,渐远渐消,急忙伸手去抓,却是依稀幻影。何天遥晃了晃脑袋,心中惆怅万分,当即吟咏一首《卜算子》,以表心境:

    “金滩轻风和,

    碧湖映群岭。

    巧遇红颜心所仪,

    眷恋情初醒。

    谁知彼家荣,

    怜己身无景。

    前路艰辛眼迷离,

    不见伊人影。”

    可是,咏出这首词之后,何天遥就后悔了。事情尚未到绝境,为何要如此悲观呢?“但愿伊人影,从此常相伴呐!”他大声念叨着,走进了屋中。

    ……

    一连几天,顾晚婷都没再露过面。何天遥曾经偷偷到她所住的院落查探过,果然正如顾晚婷那一晚所料,顾盛麟派了许多人在此处把守着。何天遥只能悻悻而归。至于交出《一气三元》身法的事,顾盛麟也曾派人送过信来,信中依然是洋洋洒洒一大篇好言相劝之词。何天遥只是简单地回复了一句:“且容我考虑些时日”以搪塞。

    但顾盛麟也不会让他无限期地考虑下去,之后的第二封信直接定下了期限:“到月底为止。下个月初,正式将顾晚婷嫁入尹家。”

    接到信后,何天遥如坐针毡。时日已经不多了,应该当机立断。他仔细思虑,能借助的力量实在有限,似乎只能和不知道被遣往何处的顾晚兴商量一下对策了。最后不管定下何种对策,也肯定都需要他的帮助才行。好在顾盛麟并未限制何天遥的自由,于是他打定了主意,当晚就出城去步仙居找到张成荣,打听顾晚兴的去处。

    酉时,天完全黑了。何天遥正准备出门,却听见房顶传来几声异响,紧接着,二楼就传来了敲打窗户的“砰砰”声。

    何天遥心头一跳,莫非是顾晚婷来了?他立即上楼推开窗户,一道黑影倏的蹿进了屋内。他定睛一看,红屁股长尾巴,原来是浪卷滩遭遇过的“猴先生”——小克。

    小克虽然是只青云山的野猴,但与顾晚婷颇为亲密。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肯定是有事。果不其然,小克一边“吱吱”地叫着,一边昂起头对着脖子直抓。

    何天遥连忙拨开猴毛,原来它脖颈上绑了一根红线,线上套着一张纸卷。捻开一看,上面写着这样几个小字:“子时三刻,入城处见。”

    秀气的字迹一看就是出自顾晚婷的手笔,何天遥长叹了一声,知道顾晚婷这是选择了最无奈的办法——私奔。“入城处”,一定就是上次小铁帮助二人潜入落霞城的地方。

    在烧掉纸条的过程中,何天遥也简单思索了一下将来的去处:先去找蒋承栋或花清雨,如果找不到那就去投奔太清宗或是花珺脉飞升的前辈们,再不行的话大不了躲进深山老林里隐居。

    为了避免顾府的守卫生疑,何天遥早早就出了大门,在街上找了间茶馆,一边

    饮茶平复心境,一边等候着约定时刻的到来。打过三更之后,何天遥来到了城东南的城墙下,但并未看到顾晚婷。何天遥记得上回小铁曾经说过:“我把绳梯藏在内墙根处。”于是,他往内墙根的阴影走去。“哈,果然。”他走近了才看到,墙根处摆着一个包袱,解开一看,不是夜行衣,而是一套守城兵士的衣服。

    待换上衣服之后没多久,城墙上就传来了清晰而凌乱的脚步声,卫兵队来巡逻了。只听有人忽然叫道:“哎哟,这肚子,从喝完酒之后就一直不太对劲儿!”何天遥听得出,说话的人正是小铁。

    “叫你不要喝那么多!”喝斥的这人似乎是卫兵队长。

    “你们先走,我去去就来。”小铁道。

    众人一阵哄笑。

    不一会儿,小铁就从楼梯上跑了下来,冲着阴影方向小声喊道:“何公子,可在?”

    “我在这儿。婷儿呢?”何天遥问。

    “城主知道以前都是我帮大小姐潜入城里的,这些日子不管我到哪里都有人盯着,往步仙居的路也有人守着了,所以你们要往西北方向逃走。大小姐已经混在另外一队卫兵中了,等下到了城西北,我会假装晕倒,你到时趁乱跳到城外去就好。”小铁道。

    “那突然多出来一名卫兵,刚才那些巡逻队的人不会怀疑吗?”何天遥有些担忧。

    “不,我没让你跟着我,你从城中走过去就行了。听到喧闹声后,直接上城墙再跳下去即可。我先走了,免得他们怀疑!”小铁顾不上多解释。

    何天遥略一思索就都明白了。半夜穿着卫兵的衣服在城中行走,到时趁乱上城墙,都不会引起怀疑,的确是条妙计。

    事情就像预计的一样顺利。何天遥走到城西北角,在楼梯下的暗处藏了一会。城墙上来来往往的脚步声很多,可见有不少人在巡逻。

    “啊呀!”小铁的惨叫声从城墙上传来,何天遥从暗处走了出来。

    “今晚的酒,是不是有毒啊……”小铁凄厉地呼号着,捂着肚子满地打滚。何天遥登上了城墙。

    小铁演得不可谓不逼真,脸色铁青,嘴唇绛紫,口吐白沫,直翻白眼。所有人都围到了小铁旁边,有帮忙稳住身体的,有七嘴八舌出主意的,还有真以为酒里有毒担心自己也中毒的,场面一片混乱。

    小铁从人缝中瞅了何天遥一眼,何天遥报以一个感激的眼神。小铁看似颤抖地点了两下脑袋,继以更加尖锐的呼喊声。

    何天遥先接近人群,再悄悄退后,退到墙边时,翻了下去。

    没有人注意到,在城内不远处一座高楼的楼顶,有一个人正默默地注视着一切。

    墙外墙下是一片树林,被树枝挡了一下之后,何天遥摔落在草丛之中,疼得龇牙咧嘴,刚张口却被一只小手给捂住了。

    顾晚婷笑眯眯地凑到了何天遥面前,在他的脸颊上轻吻了一下,轻声道:“怎么样,不疼了吧?”

    “婷儿……”何天遥将她紧紧地拥入怀里。

    幸福了片刻,顾晚婷推开他说:“好啦,以后我就一直跟着你了,还怕没有时间温存?”

    “真的吗?”何天遥笑道,“你真做好背井离乡的打算了?”

    “当然喽,爹他丝毫不顾及我的幸福,我已经心寒了。疼我的哥哥又被远调,此处无所留恋。现在和我最亲的人只剩下你了,我不跟着你还能跟着谁?保证你以后甩都甩不掉。”顾晚婷道,“只是如此就算是和爹彻底决裂了,我也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她脸上的表情十分落寞。

    “那就去找我的朋友们好了。”

    顾晚婷却摇了摇头:“你是个飞升者,恐怕……找不到吧。”

    “你怎么知道?”何天遥道,“就算真找不到,那我们就去山中隐居。你害怕清苦吗?”

    顾晚婷的嘴角扬起一丝笑意:“能和你长相厮守,我求之不得呢。好了,以后再慢慢做打算,还是赶紧离开这儿吧!”

    在树林中穿行的过程中,何天遥询问顾晚婷究竟是如何从看管森严的晚婷阁中逃出来的。

    顾晚婷“咯咯”一笑,问道:“你也曾经去过我的小院,可曾发现了什么?”

    “一门一阁一庭院,一井一树一秋千。还有什么特别?”说到这儿,何天遥顿时恍然大悟,“啊,那口井!”

    “还算你聪明!那口井很久之前就已经干枯了,后来被我偷偷挖出一条通往院外的暗道,所以平时一直盖着井盖。暗道的出口隐藏得更妙呢,是在一棵枯死大树的空心树干之中。”顾晚婷眉飞色舞地说着,“起初我只是为了溜出家去玩儿,没想到最后竟然在私奔时派上了大用场。我想这也是天意吧!”

    “还有小铁也是,起初你只是为了溜进城去玩儿,没想到最后竟然在私奔时也帮上了大忙,是不是啊?”何天遥故意模仿她的口气。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嘛,反正我平日也没亏待过他。今晚的出城妙计也是我绞尽脑汁想出来的,还不错吧?”顾晚婷得意洋洋。

    “是是是,论鬼点子哪个人有你多啊?”何天遥笑道。

    “嘻嘻,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啊!”

    说着,两人走出了树林,回到了大道上。

    何天遥深吸了一口气,正要感慨新生活的开始,却突然心中一沉。

    月光之下,有道人影正在前方不远处站着。

第三百八十六章 辣手摧花

    深更半夜,郊外的路上冷不丁出现一个负手而立的人影,吓了这对私逃的“鸳鸯”一大跳。

    由于他背对着月光,看不清面容。凉风吹过,头发轻轻拂起。对顾晚婷来说,这身影太熟悉了。她用颤抖的声音小声喊了一句:“爹……”

    “你还有脸喊我爹?”顾盛麟似在强压着怒火。原来,顾晚婷的一举一动一直都在他的监控之下。

    事到如今,顾晚婷不得不最后一次哀求:“爹,念在父女之情,求你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你这么做,有顾及我们的父女之情吗?再说我从未说过要杀你们!跟我回去!”顾盛麟喝斥道。

    “让我回去嫁给那个尹立平,就等于是把我往死路上逼!”顾晚婷激动地顶撞道。

    何天遥站到了顾晚婷身前,拱手道:“前辈……”

    不料,却被气急的顾盛麟打断:“住嘴!你好大的胆子!我分明待你不薄,你竟敢怂恿我的女儿和你一起私逃?”

    “是我决定要和遥哥私奔的!”顾晚婷又站回了何天遥前面。

    “你嫁给谁都不准嫁给他!”顾盛麟终于说出了心底真实的想法,伸手径直抓向何天遥的喉咙。

    “嗖”,一道寒光突然闪过,顾盛麟眼疾手快,避开了。从路旁的一棵树上跳下来一个蒙面男子,以怪异的嗓音说道:“顾城主,何必动这么大的肝火呢?对一个初等修仙者出手,你不觉得汗颜吗?”

    顾盛麟瞥了何天遥一眼:“好啊,居然还找来了帮手。”说完,他亮出了仙剑。因为从刚才那道暗镖的速度来看,蒙面人绝非低手。

    何天遥则一脸茫然。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走!”蒙面人对呆立的两人喊了一声,也亮出了武器。非刀非剑,竟是一柄模样古怪的长兵。

    那兵器的模样似枪又似矛,长杆头端伸出一根近三尺的长尖,长尖的下部两边开出了波浪形的刃边,此外,底端向两侧延展出仿佛鹿角一样的副刃,也有两尺来长,外沿还琢出云形雕纹,霸气凛然。

    “镗!”何天遥和顾盛麟几乎同时脱口而出。

    何天遥依然清晰地记得,在云暮山庄父亲的武器房中,有一类兵器就是这副古怪模样。

    顾盛麟瞅了何天遥一眼。他见多识广,自然认得这种兵器。他惊讶的是镗散绿光,非凡兵也,表明了蒙面人竟是个妖族,可何天遥怎么会同禹馀界的妖族扯上关系呢?

    “走啊!”蒙面人又催了一句,挥镗扫向了顾盛麟。

    何天遥拉着顾晚婷的手避开交战的两人向前跑去。顾晚婷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回头叮嘱了一句:“求大侠莫要伤了我爹……爹,千万小心!”

    顾盛麟哪里还顾得应答,蒙面人的力气非同小可,那镗又大又沉,使得他根本不敢以仙剑硬抵。蒙面人将镗绕着腰间抡圈,他又近不得身,剑招无法发挥出应有的威力。

    “好!”顾盛麟这一声不知是在为对方喝彩,还是在给自己鼓劲。他后跳出镗的攻击范围,随手一扬撩起三道剑气飞旋着射向了蒙面人。蒙面人似乎早有准备,不闪不避,调转镗尖往脚下一戳,激起一道绿光屏障,将三道剑气通通挡了下来。

    蒙面人哈哈大笑:“来而不往非礼也,接招!”他将没入地面的镗尖往前抄起,土块、碎石夹杂在一个光团中激射而去。顾盛麟不甘示弱,冷哼一声连续快速翻转手腕,剑幕舞起,将来物悉数挡飞弹开。

    两人势均力敌。

    这一场战斗,不知要打上多久。不管最后谁输谁赢,反正肯定会为何天遥和顾晚婷争取足够的时间逃远。

    可是,事情却并没有意想中那般顺利。

    逃出顾盛麟的视野范围没有多久,两人就又被拦截下来。这一次两人面对的可是一群人,将道路牢牢封死。为首的正是那个令人厌恶的尹家公子。

    “尹立平,你让开!”顾晚婷恼怒地喝道。

    “煮熟的鸭子,岂能让你如此轻易地飞了?”尹立平狞笑,“是伯父让我候在这里以防万一的。小子,你果然有一手,伯父亲自来截居然都截不住。不过你们落到我手里更好,省了我不少麻烦!给我上!”

    他的手下“呼啦”一下子都围了过来,虽然何天遥和顾晚婷都拿出武器抵抗,可毕竟敌众我寡,实力又不行,没打几下就被双双生擒。

    “哈哈哈!”尹立平放声大笑,“把他们押回府去!”

    一名属下略有迟疑:“不送回顾府吗?”

    “送什么送?今晚我就要让他们俩死心!”尹立平恶狠狠地瞪了何天遥一眼,抬手一记耳光,扇得他眼冒金星。

    “住手!你这个王八蛋!”顾晚婷急得破口大骂,无奈被两人牢牢地按着,根本挣脱不开。

    “噗!”何天遥啐了一口带血的吐沫到尹立平脸上。

    “放肆!”押着他的两名侍卫一起用力,将他按跪在地上。

    尹立平擦了擦脸,阴笑道:“无妨,一会儿我就让你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走!”

    一行人沿着道路返城,路上任由顾晚婷百般谩骂,尹立平都不还口。走回到顾盛麟与蒙面人交手的地方时,两人都已经不见了,路边只有几株断裂的树木证明刚才这里的确发生了一场战斗。

    当入城时,卫兵都认出了被押的是城主家的大小姐,可押解的人是地位同样显赫的尹家公子,所以不管顾晚婷如何呼救,谁也不敢做声。

    进了尹府,尹念鸿正在堂中喝茶。见一行人进来,对尹立平说:“还真被你给抓回来了,你顾伯伯果然深谋远虑、思虑周详,料到这小子可能会请帮手。”

    “管他呢,反正不论是什么帮手,都不可能打得过顾伯伯的。我倒希望如此,否则他俩还落不到我手上。”尹立平道。

    “好你个尹老头,竟然纵子行凶!等我回去告诉我爹,看他怎么收拾你们!”顾晚婷还在奋力挣扎。

    尹念鸿毫不客气,对着顾晚婷的肚子就是重重一拳,打得她眼泪喷涌,一口气没接上来,叫骂声也戛然而止。“这里可不是你顾家,当儿媳妇的岂可对公公无礼?”尹念鸿训斥道。

    “爹,别,别打她,以后由孩儿慢慢管教就是了。”尹立平心疼起来了。

    “想驯服烈马就得靠拳头!”尹念鸿甩了甩手,“罢了罢了,押走吧,省得我闹心。哎,对了,别伤了那个小子,你顾伯伯留着他还有用。”

    尹立平欣喜道:“放心,我本来也没打算对他用刑。”

    出了大堂,在后院拐了几个弯,两人被押到了一座房前。

    “这里就是我的住处。”尹立平笑眯眯地向两人介绍道。

    顾晚婷的肚子还是一阵阵的绞痛,无奈地瞅了瞅何天遥。何天遥则紧皱眉头,死死盯着尹立平。他心中涌起了一股强烈的不安,在尹立平戏谑的脸上寻找着最为可怕的答案。

    “都押进去,把他给我绑上!”尹立平指着何天遥。

    侍卫拿来一捆绳子,将何天遥牢牢地捆在墙柱上,还用一团布塞住了他的口。

    尹立平又拿出一个小瓶,倒出来一颗药丸,走向了顾晚婷。

    “你、你要干什么!”顾晚婷顿觉不妙。

    “放心,这药没什么毒性,只是免得一会儿引起不必要的受伤。”尹立平强行撬开顾晚婷的牙关,塞入药丸后一拍她的后顶,强逼她吞咽下去。

    “呜、呜——”何天遥急红了眼。

    药丸起效很快,顾晚婷感到浑身无力,瘫软下去,只能睁大眼睛瞪着尹立平,眼泪大滴大滴地往外冒。

    将她放在床上之后,侍卫们都退出了屋子。房中只剩下了尹立平、顾晚婷和何天遥三人。

    尹立平靠近床边,回头对着双眼冒火的何天遥蔑笑道:“喂,你可要看清楚了!”接着,他就“嘶啦”一声扯裂了顾晚婷的一只衣袖,露出了纤纤玉臂。

    顾晚婷连抬手的力气都使不出来,只能用几不可闻的哭腔斥道:“你……敢……我爹……不会……放……过……”

    “本来你爹就同意你嫁给我,洞房花烛夜还不是早晚的事么?今夜先洞房,明日马上办婚礼,又有何妨?哈哈哈!”尹立平狞笑着又撕下了另外一只袖子。

    顾晚婷泪如泉涌。何天遥心如刀绞,双拳紧攥,连掌心都被指甲掐出血来,可又无能为力。当顾晚婷的衣服也被扯烂时,他终于不忍再看,闭上了双眼。

    娇花宠柳缤纷过,

    今夜飘零落。

    芬芳残坠败蔫烟,

    双目已合血泪涌心间。

    红尘似梦炎凉俱,

    缘分如何续。

    相悦生祸意沉沦,

    只恨苍天无悯有情人。

    正如这首《虞美人》所写,顾晚婷这朵娇花就在心爱之人的眼前,片片凌乱凋落了。

    ……

    不过半个夜晚,却好似无边的漫长。哪怕当黎明的曙光照入房中,也丝毫没有带来新日的喜悦和希望。

    尹立平心满意足地起身,扯去了何天遥堵口的破布,仰天长笑而去,留下落魄的两人。

    顾晚婷平平地躺在床上,她的泪水早已流干,两只空洞的眼睛呆呆地望着上方的帷帐。

    “婷儿……”何天遥艰难地开口。

    顾晚婷却好像没听见似的。

    “药效还没退吗?”何天遥尽量以最轻柔的声音问道。

    还是没有回答。

    “你放心,我不会嫌弃你的。尹立平那个畜生,我一定会亲手结果了他!”何天遥只能如此安慰。

    依旧悄然无声。

    何天遥的心都要碎了:“婷儿,别这样,跟我说一句话吧?哪怕哭一声也好啊!”

    顾晚婷终于轻轻地侧过头来,幽幽地说:“我哭得还不够多么……”

    看着她凌乱的长发,倦怠的面容,血红的双眼,何天遥无言以对。此时此刻,任何的安慰想必都是苍白无力的。前日还活泼伶俐的顾晚婷,如今已被折磨得失去了灵性。

    “疼吗?”顾晚婷不知是在问何天遥,还是在问她自己。

    “心如刀绞,肝肠寸断。”何天遥觉得五脏六腑如同撕裂一般。

    顾晚婷撑着床沿缓缓坐了起来,略略整理了一下破不蔽体的内衣,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声。

    “我放你走吧。”顾晚婷想起身,却气力不支倒坐回床上。

    “如何能走得脱啊?”何天遥真是绝望。

    顾晚婷却轻轻地摇头:“他已经得到我了,不会再为难你的。答应我,走了就永远不要再回来。”

    何天遥却坚定地说:“不,我一定会想办法带你一起走,远离这里!”

    “不,不要,不要一起。”顾晚婷委屈地哀求着,“忘了我,我求求你,忘了我吧……”

    何天遥泪流满面。

    屋外再度响起了尹立平那令人厌恶的大

    笑声:“哈哈,要忘也不能这么快就忘,不是吗?”

    门开了,一群侍女走进了房间两翼排开。每个人手中都托着一案,左边四张案中放着五彩凤冠、金丝霞帔、缎绣朱衣、翘头锦履,右边四张案里则是大红鸾带、绸罗花团、胭脂水粉、珠宝首饰。尹立平手中还把玩着一块鸳鸯盖头。

    “今日可是我和婷儿大喜的日子,怎么也得请你喝完这场喜酒再送你上路不是?”尹立平特意将盖头在何天遥面前晃了晃。

    何天遥恨不能将眼光化为万道利刃,将那个衣冠禽兽戳个通透。

    尹立平对何天遥愤怒的目光毫不在意,继续自顾自地说道:“哦,对了。家父已经通知了顾伯伯,今日顾、尹两家将‘九重天’以及附近的酒楼全部包下。唯一可惜的是晚兴兄弟离得太远,恐怕白日里是赶不过来了。不过也没有关系,反正凭咱们两家的势力,这场婚事怎么也要闹腾个七、八天,顾兄他无论如何也是赶得上喝这顿喜酒的。”

    “想让我嫁给你,就放他走。”顾晚婷喃喃地说。

    尹立平先是一愣,而后又猖狂地狞笑:“你不嫁给我还能怎地?再说放不放他走我说了也不算,顾伯伯好像还有事要找他呢。你们几个,赶紧给顾小姐打扮妥当,一会儿我会派人把她送到‘九重天’去。”

    “是。”众婢齐声应道。

    尹立平让侍卫把何天遥从柱子上放了下来,押着出了屋子。他临去前又不放心地回头叮嘱了众婢一声:“要是出了什么乱子,我拿你们是问!”

    何天遥知道自己拼尽全力也是逃不了的,只得一步三回头地被推着往前走。顾晚婷就那么呆呆地坐在床沿上,任由侍女给自己梳妆打扮。

    “总有一天,我会将你碎尸万段!”何天遥冲尹立平咬牙切齿地说。

    尹立平根本不屑一顾:“嘁,要不是顾伯伯有令,你以为你还能活着?”

    押到大堂,尹念鸿正在招待顾盛麟。

    “顾伯伯,人带到了,小侄先下去了。”尹立平恭敬地行礼。

    尹念鸿却嗔责道:“哎,怎么还叫‘顾伯伯’啊?”

    尹立平心领神会,再次拱手道:“岳丈,请恕小婿言失,改口一时改不过来。”

    “唔,你去吧。”顾盛麟淡淡地说。

    待尹立平退了出去,顾盛麟才板起脸对尹念鸿道:“尹老弟,这事你办得可不厚道啊!”

    “得了,你少来这一套!洞房本来就是迟早的事,再说今日立即成亲,又有何妨?”尹念鸿笑道,“咱俩从兄弟做成了亲家,亲上加亲。我们落霞城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黄元帅、梁元帅、云元帅、朱元帅、郑元帅以及几位将军我都邀请了,今日应该都能赶到,连魔族那边的毕元帅、唐将军、罗将军他们我也都传讯发了邀请,更有可能连大君大人都会亲临。到时彩礼可是多多的哟,我尹家的聘礼也不会差的,保证你满意。”

    “我是在意小女的情绪。”顾盛麟露出了少许担忧之色。

    何天遥插言道:“托你们的福,她已经如同行尸走肉,和死人没多大区别了。”

    “你闭嘴!”尹念鸿恶狠狠地斥了一声。顾盛麟转过头来,似有深意地望了望何天遥。

    “晚婷现在失落在所难免,不过顾兄大可放心,我也给她准备了许多厚礼,包她喜欢。再加上婚礼喜事一闹哄,还有那么多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向她祝福道贺,愁云也就自然而然地烟消云散了。”尹念鸿道,“倒是这个臭小子,顾兄的打算是?”

    “我且问一问。”顾盛麟对何天遥说,“你挟婷儿私逃的事我不追究了,你请高手截我恶斗的事我也不追究了,只要你交出《一起三元》身法,我就放你一条生路。婷儿的事如今你就不要想了,以身法换性命,值。”

    何天遥瞥了他一眼,摇头道:“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把婷儿许配给我。那些所谓的‘获得背景的方法’统统都是幌子,你的目标自始至终都是我的《一气三元》身法。尹家那只畜生如此玷污你的女儿,你竟毫不生气。你做爹失败,做人更失败!有种你就杀了我,我是决不会把身法交给你的!”

    尹念鸿冷笑:“瞧瞧,我早就知道他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顾盛麟指着尹念鸿问何天遥:“你可知他尹家是做什么的?”

    “我管他是做什么的!反正我只知道‘有其父必有其子’,见尹立平什么德性,就知道他爹是个什么德性了。”何天遥冷冷地骂道。

    “呵,现在你不知道,还能嘴硬,到时我看你还有没有胆量说这句话。顾兄,把他送进去?”

    顾盛麟依然不死心:“小子,我提醒你一句。我可是三大飞升区的主城城主之一,而尹家的势力能与我顾家平起平坐,不,甚至比我顾家还要略胜一筹。你是个聪明人,想想也能知道,背后一定有重要的原因……”

    “什么叫‘略胜一筹’,分明是远胜一等好不好?”尹念鸿笑道,“你还得听命于周将军吧?”

    “嘁,我才不买他的帐呢!”顾盛麟不服气。

    “那黄元帅的话你总该听了吧?我可是直接受命于大君大人的,你说说,若论地位,我是不是比你高一等?”尹念鸿得意洋洋。

    “哼,说不过你。”顾盛麟无言反驳,“小子,我最后问你一遍,《一气三元》身法,你到底交还是不交?”

    大不了是个死,何天遥骂道:“做你的千秋大梦去吧!”

第三百八十七章 香消玉殒

    “‘识时务者为俊杰’。小子,有时‘有骨气’也不一定是好事。”顾盛麟见何天遥牙口咬得硬,显得十分失望。

    尹念鸿不耐烦地说:“直接关进去就行了,何必多费口舌?婚姻大事,还有诸多琐事需要筹备,咱哥俩可得忙活一阵子了。这样,你先去‘九重天’候着,待大人们到了,替我招呼一下。”

    “这小子有帮手,挺厉害,而且还是个妖族,所以可不能随便派个人就押过去。”顾盛麟想起前夜那个手持长镗、鏖战半宿后突然消失不见的妖族男子,就觉得心头像是压了一块石头。他能感觉得出,那妖族男子并未使尽全力,只是为了拖住他而已。

    “妖族?有意思!”尹念鸿难以置信地瞅了何天遥一眼,“待忙过这些日子,我带人亲自押去,你总该放心了吧?妖族的事等以后慢慢再审。”

    ……

    张灯结彩,锣鼓喧天。落霞城主嫁女,邀请华林大君座下诸位元帅、将军为宾,这可是少见的大喜事。虽然事情宣布得有些仓促,可落霞区本就是个人来人往的繁忙之地,加上顾盛麟宣布城中心区域以“九重天”为首的数座酒楼全部免费大宴七天,已经在这里的人自然不愿意走,周遭地区的人想必也会蜂拥而至。

    “九重天”的地上八层外檐上全部挂着鸾凤彩带,每一支扬角上都插上了龙凤祥旗,房梁垂着一个个大红瑞云灯笼,柱子上贴着双喜临门图。整个酒楼就像是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

    顾盛麟和尹家父子都站在九重天的门口迎客,华林大君座下五大元帅齐聚,这可是难得一见的盛况。尹家果然面子够足,元帅们与尹念鸿寒暄都十分客气,这也使得尹立平感觉脸面倍增。贵宾到场庆婚,丰厚的贺礼自然少不了。各种仙剑、法宝、丹药、符咒,可谓琳琅满目,尹立平都看不过来了,尹念鸿则咧着嘴“嚯嚯嚯”的一直笑个不停。

    酒楼大堂以及每层的包间都是给贵宾们准备的,普通的百姓则沿街而坐。为此婚事,顾盛麟已经下令清理出“九重天”以及其他酒楼周围的街道。刚过午时,街边的摆桌旁早已坐满了人,没座的人干脆席地而坐,七嘴八舌地聊着天,聊着这场引人瞩目的婚礼。为了能让酒楼外的人也能目睹婚禧的盛况,九重天还特地将靠街的外窗全部卸下,酒楼俨然变成了一座巨大的多层高台。

    热闹的五阳节才刚刚过去,又迎来了盛大的婚礼。人们的情绪都被感染,所有人都喜上眉梢。唯有何天遥一人,大家越是高兴,他心中就越发痛苦。

    狠毒的尹立平,不仅让何天遥亲眼目睹心爱的姑娘被摧残的过程,还将他绑至“九重天”旁的一座房顶上。他要让何天遥看到自己是如何迎娶顾晚婷的。

    婚礼从申时正式开始。

    尹立平穿着喜庆的新郎服,站在九重天的屋顶。那里,是何天遥第一次对顾晚婷动情的地方。想起那一晚,何天遥一声长叹。

    在喇叭的喧闹声中,一顶红轿从九重天的地下那一层出发,在轿夫有节奏的颤动下,顺着宽阔的旋梯一层一层地往上攀。人群中爆发一阵阵欢呼声、喝彩声、口哨声,轿子越爬越高,喧闹声也一浪高过一浪。

    何天遥却是默默无语,两行清泪潸然而下。

    到了最高层,不一会儿,蒙着红盖头的新娘就在侍女的搀扶之下,踏上了悬挂在楼外的吊台,升上了房顶。

    尽管看不见,但何天遥却似乎能感觉得到,盖头下的顾晚婷在颤抖,在哭泣。

    新郎、新娘都就位以后,司仪开始主持婚礼的流程。

    第一项自然是行最为重要的“三拜之礼”。

    一拜天地。感天谢地,感谢姻缘,珍惜美好。既展现新人对皇天后土的崇敬,又表明了新人对以后美好生活的期望。可是,这份强迫的姻缘,如何能称得上是“美好”呢?

    二拜高堂。感谢父母生养。这是新人对父母过去照顾的感恩,也是对将来孝敬长辈的决心。只是不知,此时此刻,顾晚婷对父亲顾盛麟是否有一丁点儿的感激之情?而承受新人躬身敬拜的顾盛麟,心中又是否有一丝丝的愧疚?

    夫妻对拜。新人双方以此互相表达对彼此的爱慕、珍惜和尊重。但是这一对备受瞩目的新人之间,却根本不存在这种本应该是夫妻之间最为普通、却也最为珍贵的情感。

    拜了堂,等喝过了交杯酒,婚禧中的仪式部分才算是圆满。

    傧相呈上了垫着红绸的托盘,盘中摆着一尊龙杯,一尊凤杯。香醇的美酒已斟至了杯口。尹立平喜滋滋地拿起了两尊酒杯,将凤杯递向了微低着头的顾晚婷。顾晚婷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接过了酒杯,拿进了盖头之下。傧相依然恭敬地垂首高举着托盘,等待着交杯酒的礼成。

    何天遥缓缓闭上了双目。

    可是过了许久,顾晚婷都没有把酒杯递出来。

    “婷儿?”尹立平低声唤道。

    傧相突然往新娘那边横跨了一步。

    尹立平正看着傧相纳闷,冷不防盖头猛地掀起,满杯的酒水迎面泼向了他。尹立平下意识地举袖去挡,龙杯中的酒也洒了一地。

    在尹立平挡酒的瞬间,傧相一把扯去了覆在托盘上的红绸,顾晚婷向盘中一抓,竟然摸出一柄红光短剑!

    尹立平刚放下袖子就懵神了,眼见着短剑向着心窝而来。

    “住手!”刚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的顾盛麟想救,将尚未来得及放下的酒杯劈手砸了过去。可是,已经太迟了,剑尖已经触

    及到尹立平的身体。

    “去死!”顾晚婷凄厉地叫着,用尽全身力气往前捅,可怪异的是,短剑像是抵到了十分坚硬的东西,在她的奋力一推之下,剑身“啪”地一声断裂了,脱离了剑身的剑刃横飞落地,顺着房顶的斜瓦滑落。

    楼下的群众这才看清了是怎么回事,齐齐一声惊呼。傧相为何要刺杀新郎呢?

    尹立平的身前闪过一道白光,一个小玩意儿飘悠悠地出现在他面前,并不断围绕着他旋转。就是这东西,刚才救了他一命。

    松了一口气的顾盛麟只看了那玩意儿一眼就不舍得再移开视线了,他眉头紧锁:“那个是……幽昌镜?夜舞幽昌镜!”

    几位元帅纷纷起身,无一不仔细盯着那片小镜。

    圆而光洁的镜面,外沿环绕雕琢一只大鸟的双翼,镜子上首正中则是仰天长啸的鸟头,两只勾爪则成为了镜子一左一右的斜支。没错,那只黑色的大鸟正是“五大灵鸟”中的“北灵鸟”——幽昌!

    所谓幽昌,目锐,头小,身巨,翼长。黑羽如鳞,喜夜喜舞。有诗为证:

    身吞乾坤巨,

    锐目冲天芒。

    翼展拂云卷,

    瘦胫细擎长。

    黑羽迭鳞叶,

    夜寂孤月凉。

    翩跹迎风舞,

    影动千山旁。

    当然,一个法宝不可能炼制得像传闻中的灵鸟一般巨大。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的这面镜子,仅有人的巴掌大小。

    “五大灵鸟”之中,唯有“西灵鸟”——鹔鹴踏雪瓶和“北灵鸟”——夜舞幽昌镜这两件法宝尚未失传。本来灵宝级的法宝就难得一见,更何况是举世闻名的“五大灵鸟”呢?更让众人吃惊的是,夜舞幽昌镜虽未失传,但却不应该是在尹家手中。想想也是,尹立平区区一个两仪级的低手,何德何能竟得到如此珍稀的法宝?看来秘密还是在尹念鸿的身上。

    面对诸人或疑或诘的目光,尹念鸿尴尬地笑了笑:“不过是给犬子防身而已。”

    这并不是众人想要的答案。夜舞幽昌镜,不是在魔族的隐侯大帝手中吗?怎么会落到仙族的尹家呢?

    “快,杀了他!”尹立平指着那名献剑的傧相慌乱地喊道。他拥有夜舞幽昌镜本来是个秘密,谁料想顾晚婷居然会在婚礼时举剑刺杀他。幽昌镜是个防御类的护命法宝,遇险自动激发,所以才在这群身份显赫的大人物面前露了相。尹立平情知,幽昌镜就快要不属于他了。

    几名侍卫的仙剑同时刺向了那位傧相,而傧相似乎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从容面对刺来的仙剑,躲都不躲。“扑哧”一声,数把剑同时入腹,他口吐鲜血跪倒在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向呆若木鸡的顾晚婷伸出手去,喃喃地说了最后一声:“大……大小姐……”

    “小铁……小铁,小铁——!”顾晚婷推开侍从,扑倒在小铁的身旁。有仁有义且对顾晚婷无比忠心的小铁,就这么惨死在“九重天”的最顶端。

    楼下一片哗然,搞不清楚顾、尹两家这是闹得哪一出。

    “小铁……是我害死了你,呜呜呜……”顾晚婷干哭了两声,她的眼泪恐怕早已流不出来了。

    突然,人群中爆发出一阵不小的骚动,一道瘦小的身影如同离弦之箭一般,顺着九重天外檐上垂着的彩带飞快地向楼顶攀去。

    房顶上的人都看不到这一幕。

    那身影一跃蹿上了楼顶,从身后径直扑向尹立平,腾到了他的背上,骑上了脖颈。

    人们这才看清,原来那是一只猴子。

    顾晚婷看到小克,也是吃了一惊。自从她被顾盛麟关起来之后,就再也没见过小克了。没想到小克竟会突然出现在婚礼现场,还一口气爬上了八层高的房顶!

    尹立平拼命摇晃着身躯,想把小克给甩下来,可小克就像是发了疯似的,一爪抓过他的脸,留下了几道血印。

    “这该死的畜生!”尹立平大怒,最终还是抓住了小克的胳膊,用力一拧,“嘎嘣”一声脆响,小克痛得“吱吱”直叫。

    “小克!”顾晚婷焦急地喊道。她现在过去也不是,不过去也不是。不过去小克就危险了,过去的话自己多半儿会被那些侍卫给抓住。

    好一个英勇的小克,不顾胳膊断裂的疼痛,低头龇牙狠狠一口咬住了尹立平的耳朵,疼得尹立平张牙舞爪地“哇哇”乱叫。

    围着尹念鸿的那些大人物们听到了骚乱,回头一看,原来是只猴子在搞鬼,又都回过头来继续逼问幽昌镜的来历了。可尹念鸿就是咬紧牙关,一个字都不肯说。

    尹立平火急,用力攥住小克的脖子,逼得它松了口,又抓住它另外一只胳膊,再次使劲一拧,这下小克的双手都废了。

    “这个臭猴子,看我怎么收拾你!”断了两条胳膊的小克再也支撑不住,被尹立平一把掼在了地上,疼得满地打滚哀号者。尹立平扯起两只猴腿,抡至半空奋力一撕,可怜的小克,一声惨叫被扯成了两半。

    “小克!”顾晚婷再也忍不住了,抽出了一柄插在小铁身上的仙剑,一边呼喊着:“我杀了你!”一边挥剑冲了过去。

    可是,她连侍卫那一关都过不去,被轻易地挡了下来。

    无能为力的无助感,是最难受、最绝望的。

    “还愣着干什么?快抓住她呀!”尹立平抹了一把脸上的猴血,恼怒地下令。为了以防万一,他已经逼顾晚婷交出了自己的仙剑,没想到忠心耿耿的小铁竟

    然会想方设法混进了傧相的队伍,潜入“九重天”与顾婉婷匆匆定下了献剑刺杀的计策。因为有法宝护体,尹立平才侥幸未死。可紧接着又不知从哪冒出来一只野猴子,还弄得自己破了相。这下婚礼不成,不仅尹家和自己的颜面尽失,连夜舞幽昌镜的秘密也暴露了,叫尹立平如何不气?

    “你们都别过来!”顾晚婷柳眉倒竖,举剑指着那几名侍卫。

    顾晚婷身份尊贵,侍卫们自然不敢伤她。

    “婷儿,你到底要干什么?”尹立平吼道。看到顾晚婷有如凶神恶煞一般,浑身都是戾气,剑尖还在往下滴着血,他心里有些怵了。

    顾晚婷心疼地看了看小铁和小克的尸体,无奈地叹息着,心道堂堂城主顾盛麟,对自己女儿的情谊居然还比不过一个微不足道的卫兵,甚至还不如一只小小的猴子。她看透了,看透了那个利欲熏心、不通人情的爹。此季虽然是暖春,可她的心中却比寒冬还要凄冷。

    下定了决心,顾晚婷指着尹立平咬牙切齿地说:“其实我根本就不想嫁给尹立平这个人渣!”

    观众们一片哗然。

    “我有心爱的人,他也同样爱我。可是,我那个顽固不化的爹爹却一意孤行,非要把我许配给尹立平!”顾晚婷继续控诉。

    “你爹贵为城主,怎么能这样?”

    “强扭的瓜可不甜呐,尹公子!”

    “大小姐,你喜欢谁就嫁给谁,我们支持你!”

    人们纷纷起哄。

    尹立平恼羞成怒,对楼下大声咆哮:“统统给我闭嘴!谁再开口我就杀了他!”

    人群中顿时嘘声一片。

    顾晚婷却摇头哀哭:“不行,已经不行了!尹念鸿纵子行恶,尹立平不仅将我和心上人绑架,还当着我心上人的面,把我给污辱了!呜呜呜!”

    楼下蓦然安静下来。人们难以置信,这种肮脏卑劣的事,居然发生在尹、顾两家之间。

    顾晚婷身为一名大家闺秀,却将这种难堪的遭遇公之于众,可见她心中该是多么的绝望!

    在人们怜悯与惋惜的目光中,顾晚婷将剑横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婷儿!”何天遥急得惊天大吼一声,奋力挣扎想要起身,却被两名看守的侍卫牢牢按跪在房瓦上。

    顾晚婷也看见了他,看见了那个刚认识了没多久,自己却心甘情愿为他背井离乡、浪迹天涯、相濡以沫的男子。“天遥,你我来生再见!”顾晚婷带着最为灿烂的微笑,眼含最后几点晶莹的泪花,自戮了脖颈。

    “顾、顾、顾、顾、顾伯、伯,不、不好了,你、你、你看!”尹立平吓得语无伦次。

    可悲的顾盛麟,此时此刻才从珍稀灵宝的念想中回过神来,回头看见了女儿的惨状。

    “婷儿,婷儿!”顾盛麟拨开挡路的人,几步冲到了女儿身旁,却来不及接住她倒下的身躯。

    “你怎么这么傻!”顾盛麟抱起女儿,挤出两滴老泪。直到此时,他都不觉得自己在顾晚婷的悲剧中扮演了一个推波助澜的角色。

    顾晚婷自刎得很用力,伤口很深,没得救了。楼下的人们议论纷纷,为这场凄凉的婚礼慨叹着。

    何天遥已经看傻了。

    忽而一股冷风吹过,将掉在顾晚婷脚边的红盖头吹落下楼,于空中袅袅地飞旋飘荡,好像在向逝去的女子跳着慰藉受伤心灵的悲舞。而树叶在风中沙沙作响,仿佛在齐声唱一首凄凉的挽歌。

    红盖头飘啊飘,一直飘到了何天遥的面前,仿若顾晚婷未能做出的轻抚,拂过了他涕泪横流的脸庞。何天遥挣脱一只手,轻轻捡起了那片盖头。就连看押着他的两名尹府侍卫,都十分唏嘘,不忍去阻止他。

    何天遥将红盖头捧在胸前,悲恸地放声大哭。这一生,他遭遇了太多的生死离别。爹、娘,外公,师父、师娘,哥哥,陆师兄、大师兄、二师姐,现在又轮到了爱人。以往的每一次,都要许久许久的时间去抚平心中那鲜血淋漓的伤口。即便看似痊愈,也会时常迸发出揪心的疼痛。这一回,格外的痛。甚至有一刻,他都不明白人活着的意义究竟是什么,难道就是不断地遭遇无法挽回的永别吗?

    “九重天”上已经乱作一团,尹家也顾不得何天遥的事了。

    哭了许久,何天遥静静地坐在房上,将顾晚婷所赠的那只香包放在红盖头上,轻轻地抚摸着。

    “兄弟,节哀吧。人生在世,总有许多无可奈何。”一名侍卫拍了拍他的肩膀。

    另一名侍卫也劝道:“是啊。与其沉湎过去无法自拔,倒不如好好打算一下将来。我提醒你一句,尹家可不会对你轻易罢休的。以后……恐怕你会更苦。”

    “苦……”何天遥低声重复道。不知为何,他的脑中忽然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出身太清宗的柳茵茵前辈曾经教育自己这群后辈子弟,人生七大苦:生、老、病、死、憎恶会、爱别离、求不得。面对疾苦,唯有以心乐克之。“尝尽万般苦,方悟一生乐。”柳茵茵当时如是说。

    “没错,浑天牢中的日子可是你难以想象的困苦,简直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啊。兄弟,我劝你一句,还是把他们想要的什么身法交出来吧!你是斗不过尹家的。”好心的侍卫继续说道。

    可心中充满了忧伤的何天遥却像没听见一样。“身体的痛苦,咬紧牙关尚能忍受,但这‘爱别离’,却是痛彻心扉……柳前辈,您与史前辈相伴一生,又同死一处,我都有些羡慕你了……”

第三百八十八章 身陷囹圄

    本是一场喜事,却演变成了丧事。

    顾盛麟抱着顾晚婷的尸体落寞地离开了,而尹念鸿则依然被元帅们包围着。他心中无比懊悔,本打算把夜舞幽昌镜当做传家宝传承下去,只可惜给尹立平给得太早了。

    “都让开吧。”一个平和的声音在元帅们身后响起。

    众人回头一看,立即恭敬地左右列开,一齐恭拜。华林大君尚兴杰,原来真的来了。

    “尹公子,节哀。不知可否借幽昌镜一观?”尚兴杰的口气十分和蔼。

    “可以,当然可以。”尹立平连忙将幽昌镜双手奉上。尹念鸿在一旁看着,心中一痛,宝镜送上去之后恐怕就再也拿不回来了。

    尚兴杰接过幽昌镜,小心翼翼地托在掌中,目光一点一点扫过镜子,连每一处的细纹都不放过。看完了正面又看了看背面,最后,他慨叹道:“不愧为‘北灵鸟’,果然精美。”

    云屏翳上前:“大人,江湖传言此物是在魔族隐侯大帝手中,不想却出现在这里。”

    “好了,不用你提醒。”尚兴杰摆了摆手,“本就是传言,有几分可信?就算原本是在隐侯大帝手里,机缘巧合之下,从魔族转到我仙族手里,应是件值得庆贺的事。其间辗转的过程,就不必深究了吧?”

    云屏翳怔了怔,拱手道:“大人所言极是。”

    “尹狱长,我和你商量一件事。”尚兴杰转向尹念鸿。

    尹念鸿心念一句:“该来的还是来了。”“大人尽管吩咐。”他说。

    “这个夜舞幽昌镜……”尚兴杰微微一笑,“过些时日,能不能借给我用用?”

    借?

    几位元帅面面相觑。

    尹念鸿只当是尚兴杰“美其名曰”,连忙说:“理所应当献给大人。”

    尚兴杰抚须大笑:“这宝贝已经是尹家的了,我若无故强占,何来理所应当?我不过借来防身之用,三年之后,必定归还给尹家,今日在场诸人皆可为证。”

    尹念鸿大为感动,尚兴杰既然如此承诺,那夜舞幽昌镜终究还是他尹家之物,元帅们的贪念也一并被打消了。“别说三年,三十年、三百年也无妨啊!平儿,快把幽昌镜解除认主交给大君!”

    “好咧!”尹立平也十分高兴,不过三年而已,在漫长的修仙生涯中算得了什么?

    “不急,不急,等时候到了,我自会登门来取。”尚兴杰道。

    黄玄商捅了捅梁飞廉,小声道:“大人这是在为焚天宫之行做准备呢。”

    梁飞廉笑道:“有幽昌镜护体,到时夺宝成功的概率大大提高。只‘借’而不‘要’,还能彰显大人的胸襟风度,妙哉!”

    想到可以带着夜舞幽昌镜前往焚天宫,尚兴杰可谓是心满意足。他又说:“原本只是想来看看尹狱长家的婚事,顺便投一份贺礼,却不想发生了变故,我还意外地借到了幽昌镜。这样吧,过几天我再多拨一些钱款和修仙物品下来,既是对尹狱长的答谢,也是对痛丧儿媳的安慰。”

    “啊,多谢大人!”尹念鸿差点儿就要跪下磕头了。

    “先别急着谢。”尚兴杰此时又板起了面孔,严厉地问,“刚才顾家小姐所说的事可是真的?”

    “是……是我一时糊涂。”尹立平老老实实地承认了,他可不敢在华林大君面前撒谎,心道这个华林大君还真是喜怒无常啊。

    “是在下逼不得已而出的下策,的确欠缺考虑。”尹念鸿生怕唯一的儿子遭殃,连忙往自己身上揽责。

    尚兴杰冷笑一声:“人家一个姑娘,能让你‘逼不得已’?结婚双修本就是两情相悦的事,你家却来个‘霸王硬上弓’逼人家就范,太过恶劣,更何况受辱的还是顾城主的千金。她今日蒙羞自刎,尹家才是罪魁祸首。好了,此归此,彼归彼,该赏得赏,该罚也得罚。你纵子行恶,罚你一个月之内将浑天牢典狱长之位让出。令郎道德败坏,仗势欺人,影响恶劣,就罚他去妖族地域边境开矿一百年,即刻执行!”

    罚令一出,刚才还欣喜万分的尹家父子呆立当场。

    楼下看热闹的群众们连声欢呼,华林大君在这件事上赏罚分明,处理得还是很让人信服的。

    尹念鸿哆哆嗦嗦地说:“大、大人,是顾、顾家与我家定下的这门姻亲,犬子虽然一时错念,做了不该做的事,可我们也已经立即举行婚礼弥补了啊,这样的处罚,是否太重了些?”

    “很重吗?如果顾家小姐今日顺利地嫁入你家,那也就罢了。可偏偏她是个刚烈的女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羞愤自刎,此事势必会立即传开。加之你们尹、顾两家本就是势大之家,在我的管辖期间爆出这等丑事,有辱我仙族一方的名誉,我若不罚得重些,让我华林大君的脸往哪儿搁?”

    尹念鸿老泪纵横,几近瘫倒,只得认命。其实罚尹立平去挖矿一百年算是小事,不过吃些苦头而已。丢了浑天牢典狱长这个职位,才是最为沉重的损失。尹家能有今日的地位,全是靠着那个职位养起来的。

    浑天牢,恐怕无人不晓。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由最早的几任大君共同建成的巨大监狱,用于关押仙族的一些难缠又不能杀或是不想杀的敌人。与飞升区的管辖方式一

    样,浑天牢由仙族五位大君轮流掌管。典狱长之职也与飞升区城主之位相同,采用世袭之制。轮到哪一位大君掌管飞升区和浑天牢,尹念鸿就得听从他的命令,所以华林大君完全有权力将他撤职。

    但凡在禹馀界混得风生水起之人,不可避免地会竖立一些敌人。浑天牢可谓是坚不可破,只要一关进去,就休想逃出来。所以典狱长之职不仅给尹家增势,还带来了不少或明或暗的好处。

    如今祖宗前辈好不容易争来的典狱长之位,竟然就这么轻飘飘地从尹念鸿身上飞走了,叫他如何能接受得了?

    尹念鸿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了私交甚笃的郑丰隆元帅。

    郑丰隆略一思忖,拟好开脱之词,拱手道:“大人,尹家已掌管浑天牢多年,并无甚过错,为此就轻易免职,是不是过了些?何况行径虽恶,但顾家自己也没有说什么,若能成婚尚是一桩美事,只是顾家小姐自己选择自尽,过错也不能全算在尹家头上……”

    尚兴杰白了他一眼:“‘不能全算在尹家头上’?那你的意思是顾家小姐也有错,是吗?我倒要问问你了,她是错在被玷污了清白呢,还是错在贞洁刚烈呢?”

    郑丰隆哑口无言。

    “哼!不知所云。”尚兴杰一甩衣袖,对有人替尹家强行说情十分不满。

    郑丰隆只能灰溜溜地退到了一边。

    梁飞廉问:“大人,浑天牢不可一日无人看管,我们几位元帅又都事务繁忙,该如何是好?”

    “这个我已经考虑过了。顾家痛失爱女,这个典狱长之职就暂时交由顾城主兼任好了。”

    云屏翳这时站出来说:“大人,我也觉得这个处罚有所不妥。我倒不是同情尹家,只是落霞城主与浑天牢典狱长这两个位子的活可都不轻松,尤其是典狱长,浑天牢关押的可都是一些凶狠的家伙,顾城主不一定能胜任得了。此外,飞升区的城主共有三位,如果让顾城主兼任典狱长之位,难保另外两位城主不会有意见。”

    “所以我说‘暂时交由顾城主兼任’。这一任就不再换人了,待到下一位大君接管时再选出新的典狱长便是。好了,我主意已定,此事不要再提。”

    “是!”元帅们齐声回答。

    华林大君对飞升区和浑天牢的接管期才刚开始没多久,下一轮接任得到四百年之后。元帅们心中都清楚,顾家这下可是要发达了,今天的事也算是因祸得福。

    待侍卫搀走了几近昏厥的尹家父子后,“九重天”的楼顶上只剩下华林大君以及五位元帅了。

    尚兴杰环顾四周,问道:“听闻尹家给灵威大帝那边的毕元帅他们也发了请函,怎么不见人来啊?”

    “不来也好,我才不想看见那些人的嘴脸。”梁飞廉道,“估计他们是在为焚天石板的事忙活吧?”

    尚兴杰笑道:“区区一幅指路地图有什么可忙活的?朱天七曜板才是最重要的。今日你们都在,这儿也没人再上来了,我有事要说。楚芳华的行踪已经有着落了,我们好好计划计划,几个月之后,全体深入魔族地境,杀死楚芳华,夺取监兵佩。”

    “几个月之后?那楚芳华岂不早溜到天涯海角去了?”朱文英不解。

    “哼,我们这么多年一直没找到她,原来她当初和常沾懿分开之后又躲回江由界去了,直到最近才出来活动。只要我们不打草惊蛇,她不会轻易挪窝的。到江由界毕竟要涉过魔族的赤熛域、灵威域、含枢域地境,这几个月是我特意留出来向三位大帝打幌子用的。杀人夺宝之事要隐秘、要迅速、要干脆,一旦引起怀疑,恐怕与楚芳华斗完之后就要被他人坐收渔翁之利了。”尚兴杰捋着胡须,眯着眼睛。

    “大人英明。”

    ……

    再说何天遥。尹家遭受了如此之大的打击,也没功夫在他身上花什么心思了。再说觊觎《一气三元》身法的本来就是顾盛麟,尹家的目的不过是顾晚婷而已。所以当侍卫来问如何处置何天遥时,尹念鸿只是不耐烦地吼了一声:“把他关到牢里去!”

    在浑天牢的事务交托完毕之前,尹念鸿依旧是典狱长,自然有关人的权力。于是,因为失去爱人而浑浑噩噩的何天遥,就这么被稀里糊涂地押往浑天牢去了。

    浑天牢位于仙族金门、混元、郁绝三域的交界之处,离落霞区还是有段距离的。起初押解何天遥上路的仅有两名侍卫而已,只是何天遥心如死灰,根本没想过要逃跑。待顾盛麟得知消息之后,立即调拨高手,并且亲自出马,于半日之后赶上了何天遥。一来,顾盛麟担忧有人沿路劫囚,由他自己带队押送更加安全;二来,他也可以去浑天牢熟悉熟悉,将其接管下来。

    失去了女儿的顾盛麟沉默了许多。他没有将噩耗传讯给远调的顾晚兴,但他知道纸是终究包不住火的,不知和顾晚婷兄妹情深的顾晚兴知道了整件事情之后,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心事重重的顾盛麟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一路上他也没再提及《一气三元》身法的事。

    浑天牢的坐落之地处于群山包围之中,从外围仅有一条小路可进。只有沿着蜿蜒的小路绕到群山内,方可目睹浑天牢的全貌。

    顾盛麟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但每次来,他都会

    被浑天牢的恢宏所震撼,因为那是由一整座大山修建而成的。

    这座大山比周围的群山略矮一头,据说是被人为削去了尖顶所致。陡峭的山坡被开凿成一层一层的梯田状,在竖墙上还开出一个一个小窗。浑天牢只能从山脚下唯一的一座大门进入,所有牢房和可攀爬的楼梯都建在山体内部。可以这么说,浑天牢等于是将一座大山给掏空了。

    华林大君的命令已传到,当看到顾盛麟来时,守门的狱卒列阵迎接并齐齐行礼。顾盛麟对他们也很客气。因为这些狱卒,虽然看似地位不高,可若论实力,却个个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仙军中但凡有些资历的人都知道,浑天牢狱卒的俸禄可是高得吓人,平均俸禄是其余营地的十倍以上。不过能来这里任职的人,至少也要达到五行级。五行级,比一般营地统领的实力标准还要高上一个等级,而典狱长不过才是**级。之所以将看守的实力要求定得如此之高,主要是因为牢中关着许多可怕的人物,是绝对不能允许他们逃出来的。这也是浑天牢当初选址、构筑的初衷。

    据传,在浑天牢不见天日的最底层,甚至关有七星级、八卦级的高手。

    八卦级高手,那是足以匹敌大帝、大君的人物了。

    像何天遥这种初等修真者,一般情况下是不必囚禁在浑天牢的。杀鸡焉用牛刀乎?

    可是,顾盛麟有自己的考虑。何天遥可不是普通的修真者,而是下界的飞升者,在禹馀界可是有师门前辈的。以当世的格局来看,随意囚在府中,也许会惹祸上身。更何况那一夜突然冒出搅局的强悍妖族,一直使得他心有余悸。因为他情知,若那妖族使出全力,他根本就不是对手。这也愈发坚定了他要将何天遥关进浑天牢的决心。

    浑天牢在地面以上共有五十层,共一万零六百间囚室。在地面以下具体有多少层,外人都不清楚。何天遥被押入牢中后,关在了第三层的一间囚室内。他依然没有从顾晚婷自尽的阴影中走出来。被推进囚室后,他就靠着墙角坐在了地上,呆呆地望着小窗外的天空。

    日落月升,日升月落。一天又一天过去了,何天遥始终保持着那个颓丧的姿势,一动也不动。顾盛麟估计应该在为新上任的公事以及顾晚婷的后事忙活,一直没有露过面。囚室外回廊上巡逻的狱卒每隔一个月就轮换一批,每一个初次经过这间囚室的狱卒都不免好奇地向内探视一番,他们想不明白,区区一个初等修仙者,究竟是做了什么事才被关到这种地方来?

    三个月之后,顾盛麟派人捎来了狠话:“不交出《一气三元》身法,就准备好在牢里呆一辈子吧!”

    听完消息的何天遥,连哼都懒得哼一声。失去了顾晚婷,在不在牢里根本就没多大区别。

    每每回想起两人之间短暂的快乐,何天遥都会以泪洗面。他有时甚至恍恍惚惚,觉得那凄惨的一切都不像是真的,顾晚婷还活着,还住在青云山小阁之中和小克玩耍。但当他恢复清醒之后,心情会变得更加沉重。意识在半梦半醒之间交替,心境在半喜半悲之间轮回,精神在半真半假之间沉沦。

    时光一天一天流逝,寒来暑往,日子似乎就将一直如此单调漫长而又毫无意义地重复下去。直到那一天,轮换来一个新的狱卒。

    “喂!”狱卒对囚室内喊道。

    何天遥心头一动,这个声音他曾经听到过。

    自关进牢中以来,破天荒的,何天遥第一次看向了牢门。可是狱卒带着披风帽,看不清他的脸。

    “你是……”何天遥有些迟疑。

    “你和那位姑娘私奔的当晚,我们曾经见过一面,难道你忘记了?”那人摘下了帽子。

    “原来是那位使镗的高手。一直未能当面拜谢,还请见谅。”何天遥道。

    “事到如今,还说什么谢不谢的……这事我也有错,我本来以为缠住顾盛麟足够久,你们就能顺利逃脱了,所以后来我安心地离开了落霞区,却没想到你们又被别人抓了回去,还落得这般凄惨,唉……”狱卒惋惜地叹道。

    “命运不济,造化弄人。阁下能出手相助,我已是感激不尽,又何来过错一说?”

    “我一定会救你出来的。”狱卒小声道。

    何天遥摇了摇头:“不必了。放我出去,你难逃罪责。”

    狱卒道:“你既然知道我的武器叫‘镗’,那想必也明白我是个妖族。你想想,仙族建立的大牢,会让一个妖族来当守卫吗?”

    何天遥这些日子以来一直精神迟缓,也难怪他没想到这么简单的一点。“那你是如何混入牢中来的?”

    “我们妖族自有妖族的办法。我有办法能混进牢来,就有办法把你救出去。”高手道。

    “不,还是不行。”何天遥强打起精神,“浑天牢坚不可破,你即便破开了牢门,也无法突出重围的。”

    高手安慰他:“我单枪匹马肯定不行。我会找来帮手的。只是你不要心急,救你出去恐怕还要等些日子。”

    “这……”何天遥是真不愿再让高手以身犯险,“浑天牢的狱卒个个是顶尖高手,我……不值得你如此拼命搭救。”

    高手笑道:“值得!就凭你右手上的那个东西。”

第三百八十九章 事出突然

    何天遥都想不起来手上究竟有何物了,他连忙低头一看,轻呼一声:“戒指!”

    这枚戒指,正是何天遥初出三重屋、在碧水湖中嬉游时发现的那个嵌在湖底细沙中亮晶晶的东西。在浮上水面之后就他就遇到了顽皮的小克和顾晚婷,当时无暇多想,就随意地往无名指上一套,后来竟把这事儿给忘了。

    “这枚戒指是我捡到的……”何天遥还以为那高手误会了什么。

    “我知道。”高手笑了笑。

    何天遥问:“莫非是你掉的?”

    “不是,但对我来说却很重要。它属于我的一位故友,我已经寻找它很久了,始终不得。没有想到,我心血来潮去五阳节庙会闲逛,却意外地发现了它的下落。”高手道。

    “原来如此,”何天遥摘下了戒指,“那应当还给你才是。”

    “不,不必了。你偶然捡到了它,还无意间滴血认主了,就留着吧。我相信冥冥之中,一切皆有定数,这是属于你的机缘。”

    何天遥越听越糊涂:“滴血认主?我没有啊……你的意思是说,这是一个法宝?”他仔细地翻看着这枚银亮亮的戒指。

    “不可能。上次在庙会看到这枚戒指时,你还没把它认主呢。如果不是你主动认主的话,那一定是你后来无意间让它碰到了你的血,你再仔细回想一下。”高手提醒道。

    何天遥在脑中将庙会之后的事飞速过了一遍,忽而眼睛一亮:“是了,最痛苦的那一晚,我把掌心都给挖破了,想必是在那个时候认的主。可是……我怎么一丁点儿感觉都没有啊?”

    这时,高手匆匆带上了帽子:“嘘,有人来了。”

    何天遥将戒指藏在身后,恢复了看向窗外的姿势。

    这里是地上第三层,大部分囚室都空着。即便是有人的囚室,关押的也都是一些实力不强的人。因此这一层并不是狱卒们重点看视之处。

    高手不知躲到何处去了,何天遥心中替他捏了把汗。虽然他弄到了狱卒的衣服,但毕竟面孔很生。远看还好,近看可就要出问题了。想要当着五行、**级狱卒的面蒙混过关,恐怕没那么容易。

    好在,巡视的狱卒似乎没有发现异样,像往常一样往囚室里瞥了一眼就走开了。

    待完全听不到狱卒的脚步声之后,高手如鬼魅一般从回廊外的山墙上毫无声息地爬了下来。

    “太危险了,我还是把戒指解除认主还给你,你快走吧!”何天遥不愿拖累他。

    “戒指你好好留着,上面有一层禁制所以你感觉不到。耐心等待,短则个把月,长则一年半载,我一定会来救你出去的。我最后再说一句:昔人已逝,生者珍重,你不是只为那个姑娘而活的,你如此消沉,对得起她吗?后会有期!”

    何天遥身躯一震,还没来得及回话,高手的身影就从门外消失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没错,我这么一个没有背景的落魄之人,竟然还有人挂念着我。高手,你我非亲非故,我甚至连你的姓名都不知道,却承蒙你犯险搭救。这份恩情我何天遥必当报答。”想到这儿,他支撑起疲惫的身躯,用力伸了个懒腰。

    “婷儿,你忍辱自尽,我却不思努力修行以便将来为你报仇,一直沉湎于颓丧之中,实属不该啊。你爹不是嫌弃我没有背景吗?好,我就努力修炼,弄个背景给他瞧瞧!”何天遥拿出红盖头卷成的小包,一层一层慢慢地打开。卷在其中的香包每多露出一点,他就感觉心中多轻松一分。直到香包完全展现,眼前似乎又浮现出顾晚婷的笑脸。

    “婷儿,对不起。”何天遥将红盖头从小窗丢了出去。尽管语气依旧低沉,但他的双眼却闪烁着明亮的光芒。

    ……

    皇崖界太安宫之中。

    在悉心治疗之下,赵湘琳的伤势基本痊愈了,并且升入了一元级。她短短几个月内连续受了两次重伤,竟能恢复得如此之快,并且实力还有所增长,与介部妖王吕尚文以及虫部妖王金婵玉的恩德是分不开的。

    选定了刀法套路方向的萧天河进步迅速。太安宫或许称得上是个神奇的地方,花清雨在这期间也顺利地突破到了两仪级。更要感谢金婵玉的是,在赵湘琳痊愈之后,她还拿出了一些低级别的妖灵宝珠相赠,并教给赵湘琳妖族修炼过程中最省时省力增长功力的方法——吞丹。

    介部的四灵将曾经说过,以赵湘琳的条件,吞丹有四大难处:一来,所吞妖丹的妖力等级不可相差太多。金婵玉拿来的妖丹大的如花生,小的如米粒,正适合给赵湘琳用;二来,每次吞丹之后,会有一个长短不定的虚弱期。由于赵湘琳一直在太安宫中,这点也没什么影响;三者,妖力必须要达到一元级。这也算是赵湘琳的造化,竟然在重伤中成长了。第四,吞丹有失败的可能。但以赵湘琳如今低微的实力境界,失败倒几乎是不可能的。

    因此,尽管赵湘琳吞丹的妖力吸取最高只能达到两成,但在妖灵宝珠数量充足的情况下,她也可以从容地连续吞丹,反正级别低时,吞丹后的虚弱期再长也不过半日,短的几乎数息就依然度过。

    金婵玉拿来的妖丹,以和赵湘琳相匹的木属性居多,占到了一半以上。剩下的一半林林总总,什么属性都有。

    从赵湘琳开始吞第一颗丹开始,费徒空就好奇地坐到了她对面,直勾勾地看着,看着赵湘琳一个接一

    个,像吃糖豆一样陆陆续续把满满几大盘妖丹全部都吞完了。

    当赵湘琳吞下最后一颗妖灵宝珠之后,费徒空也“咕噜”一声咽下一大口口水。此举逗得赵湘琳哈哈直笑:“怎么,你看我吞丹看得都馋了吗?”

    “我来看看。”金婵玉过来检视,“嗯,不错,已经是三才级的极限了,再吞几颗应该就能到达四象级了。”

    看赵湘琳简简单单就从初入一元级升到了三才级的极限,把费徒空羡慕得连声大呼不公平。

    “她以前就已经修炼到五行级了,再次重炼肯定比一般人的速度快上许多,你不必嫉妒。再说你已经是四象级了,她还是没你厉害呀。”花清雨安慰费徒空。

    “什么呀,就这种修炼速度,只要宫主再拿一些美味儿的‘七彩豆’来,突破到四象级还不是易如反掌?想想我们还要千辛万苦地渡过次劫方可升入四象级,真是无比心酸呐……”费徒空摇头叹息。

    “‘七彩豆?’呵呵,”金婵玉抿嘴一笑,“你又没吞过丹,怎知是美味儿?”

    “嘿嘿嘿,”费徒空腆着笑脸迎到她身旁,“是我看赵姐吃得挺香,胡乱猜的。宫主,要不……你也给我拿几盘来尝尝?不知我吞下妖丹之后会有什么效果?”

    “嗯……”金婵玉微微歪着脑袋,“我想,大概会拉肚子吧?”

    “嗨,真没劲!”费徒空失望地一甩手。

    大家齐声大笑。

    萧天河道:“金姑娘,你莫要理他。他当那是油炸花生米呢,还‘拿几盘来尝尝’……”

    “就是。妖灵宝珠岂是那么容易得的?”赵湘琳对金婵玉拱手道,“能恢复到三才级,我已经心满意足了。宫主,大恩不言谢。日后如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一定竭尽全力……”

    费徒空打断她的话,挖苦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是不是?唉,老掉牙的词儿。人家宫主那么神通广大,座下强手也不少,哪还用得上你?依我看呐,这份恩情你恐怕是报答不了喽!”

    “哎呀,你就是嘴太损了,总有一天我要把它给堵上!”赵湘琳气道。

    “好了,好了。”金婵玉道,“赵姑娘,妖灵宝珠我的确还有,不是我小气,只是现在还不能给你。不瞒你们说,我也确实有事相托诸位。”

    接着,金婵玉就述说了打算带萧天河和花清雨同入焚天宫的计划。与上一次征求萧天河意见时不同的是,这一次的计划中,也包括了赵湘琳。

    “我也一起去?”赵湘琳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

    “没错。”金婵玉点点头。

    “可我才三才级……根本什么忙都帮不上啊!”

    “我是故意让你卡在四象级之下的。”金婵玉解释道,“焚天宫,出自于人类之手。而上一次去焚天宫的人之中,唯有大鹏妖王邬旬阳从中生还。我怀疑,其中也许有些危险的机关、禁制只对人类起效。倘若真是如此,赵姑娘身为妖族就能发挥作用了。”

    “宫主,我不明白。您自己不就是妖族吗?何需我帮忙呢?”

    “我前几日突然想起,邬旬阳从焚天宫返回之后,曾经说过一句不明所以的话:‘遇弱则弱,遇强则强。’当时我没有明白,现在细细想来,越发觉得应该与他在焚天宫内的经历有关。所以,神秘的焚天宫,恐怕不是实力越高就越有把握从中生还的。这也许正是它的凶险之处。”

    说到这里,萧天河心中清楚了不少。金婵玉的猜测多半是正确的,倘若焚天宫内真的是连顶尖高手都难以生还的凶险程度,展红月和陆海川又怎会将朱天七曜板赠给萧天河呢?那不是害他么?

    花清雨连连点头,她对此也很赞同。既然当初胡蓓璇将她从阮将军的囚牢中救出来,就肯定不会让她再进焚天宫去白白送死。

    “现在萧公子和花姑娘都已升到了两仪级,如果你又升到了四象级,我没有把握把你们全都带进去。三才级的话,以人类的修炼进程衡量,还未渡过次劫,应该问题不大。赵姑娘,你原意随我同去吗?”金婵玉询问道。

    “当然。我也想开开眼界呢。”赵湘琳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她知道萧天河和花清雨共有三块朱天七曜板,本来也打算一起去瞧瞧的。

    费徒空急了:“哎,那我呢?”

    “抱歉,你的级别有些高,只好让你留在太安宫了。”金婵玉道。

    费徒空失望至极:“你们都去新鲜的地方冒险,我却要留下来……”

    “那不是正好嘛,你可以安心地铸鼎啊!”赵湘琳调侃道。

    “唉,铸鼎铸鼎,总是铸鼎!八王鼎呐八王鼎,为什么偏偏要有八座呢……”费徒空将双手抱在脑后,百无聊赖地离开了大堂。

    赵湘琳和花清雨相视一笑。

    这时,朱天常走了进来,对金婵玉禀报:“大人,季先生来了,好像很焦急。”

    “那快快有请。”

    见有客来,萧天河起身道:“金姑娘,那我们先退下了。”

    几人跟着朱天常走出大堂时,差点儿与急匆匆冲进门来的一个人撞上。他对几人理也不理,径直向金婵玉跑了过去,还一边跑一边喊:“金姑娘,大事不好了!”

    “季先生,不要着急,慢慢说。”

    “浑天牢换了个新的典狱长,下令要处死一批人,我那位兄弟恐怕要遭殃了!”季先生道

    “怎么会突然更换典狱长呢?”

    “此事说来话长。现在的典狱长由落霞城主兼任。新官上任三把火,他这第一把火就是处死一些‘顽固不化’的人,以树立威信。我本来在金门域尚有些事没处理完,得到消息之后也顾不得其他了,赶紧赶了回来。金姑娘,把救人的计划提前吧!”季先生催促道。

    “好,好,答应你的事我一定守信,”金婵玉道,“只是事发突然,我那位实力高强的朋友尚未出关,少了一大战力的情况下可就麻烦多了,且容我细细考虑一下。”听她的口气,似乎有些烦躁。

    本已走出大堂的萧天河听到了两人的交谈,又折回门口,问道:“金姑娘,不知有没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嗯……不妥。”金婵玉十分犹豫。

    “那说明我还是能帮得上忙的。”萧天河回到了大堂之中,“承蒙金姑娘恩德,有事尽管开口。”

    “这……”

    季先生则惊讶不已,对着萧天河仔仔细细好一个打量。他想不明白这么弱的人为何口气那么大,金婵玉偏偏还是一副“他的确很厉害”的神情。

    “很危险。我们要去浑天牢救人。”

    萧天河并不了解浑天牢:“不就是劫个牢嘛。”

    “那里可是仙族关押各方敌人的地方,看守中实力最差的也是五行级。自从浑天牢建成那天起,被关进去的人还从来没有一个能逃出来。”金婵玉神色凝重。

    萧天河皱起眉头:“这么厉害?”

    “这可不是危言耸听,光是巡逻的看守就有一多半是**级的。另外有个更可怕的传言,听说为了震住牢中深处的厉害家伙,还有七星级、八卦级的高手在暗中护牢。我本想请一位绝顶的阵法高手相助,可如今他正在闭关修炼。光凭我们几人的话,倘若被狱卒围攻,或是真遇到七星、八卦级高手,那可就麻烦了。”

    “宫主,我也去帮忙。”花清雨也自告奋勇。

    季先生又一打量,再度震惊,心道:“莫非现在流行吹牛皮了吗?好家伙,这一男一女,说大话都不怕大风扇了舌头,两个两仪级还妄图去劫囚?到了浑天牢,估计就和纸糊的没什么两样,真是小儿不知天高地厚……”

    可是,接下来还有更令他咋舌的事,那就是金婵玉的回应。

    “嗯,花姑娘也同去的话,把握能大上许多。只是,风险还是不小,倘若有人受伤,那就是我连累了二位,多不好意思。况且我也不想在去焚天宫之前就损失战力。”

    季先生实在看不下去了,拱手道:“二位,恕我直言,你们还是不要去了。我们本来人手就不够,到时还要分神保护你们两个……”

    萧天河冲他礼貌地笑了笑,继续与金婵玉说道:“只是救一个人,又不是要拆了浑天牢。这样,先派人偷偷混进去打探,等良机一到,其他人一拥而上掩护,救出人之后迅速撤离,不行吗?”

    “不行。”金婵玉泼了盆冷水,“真那么简单,就不会从未有人逃出来过了。我原本的计划是神不知鬼不觉地挖地道,再由高手正门硬闯掩护,声东击西,瞒天过海。”

    花清雨道:“这个办法虽然巧妙,也不算是很难想啊,难道以前就没人用过这种方法吗?”

    朱天常道:“难就难在‘神不知鬼不觉’这六个字上,没有特殊的功法,根本就做不到。另外还有一个前提,那就是要救之人必须在浑天牢的地下三十层以上。如果在地下三十层以下,呵呵,纵然有天大的神通,也是不可能救出来的。”

    “这是为何?”花清雨问。

    “浑天牢的地下三十层以下,有五位大君联手布设的法阵,就连八卦级的实力都破不了。”朱天常道。

    听得花清雨倒吸一口凉气。

    “那季先生要救之人关在那一层?”萧天河问。

    “地下二十七层。”

    “那还不好办吗?地道该怎么挖就怎么挖,我们从正面佯攻就是了!”

    这下是季先生倒吸一口凉气了。两个两仪级的,敢于正面佯攻浑天牢?蚍蜉撼大树嘛。

    “可是……事出突然,恐怕来不及挖地道了。”金婵玉摇头道。

    花清雨摸着下巴:“说起挖地道嘛,我倒是认识一个人。她当时以掌力就能在墙上轻而易举地化开一个大洞,挖地道的话,估计她能帮得上忙,也完全符合‘神不知鬼不觉’的要求。”

    季先生瞪大了眼睛。

    金婵玉连忙问道:“哦?还有这等人物?此人现在何处?”

    “当初我遇见她时,飞升区还在昌阳大君的管辖之下。我和她同被关在摘星区一位阮将军的监牢之中。正是她把我从牢中放出来的。现在过了快两年了,我不知道她还在不在那里。”

    听了花清雨的话,金婵玉不免有些失望:“现在飞升区都已被华林大君接管了,又过了那么久,那人既然有以掌开洞的本事,恐怕早就逃走了吧。即便还在,为了去浑天牢劫囚,还得先去另外一座监牢劫囚吗?”

    “我被关进去时,她已在那里许久了,是她自己甘愿留在牢里不逃走的。”

    “我打断一下,这位姑娘,你可知道那位女子叫什么名字?”季先生急切地问。

    花清雨以怪异的眼神看着他:“咦?你怎么知道她是位女子呢?她叫胡蓓璇。”

第三百九十章 挥金如土

    当听到花清雨说出“胡蓓璇”三字时,季先生突然放声大笑,把大家吓了一跳。

    “我说呢,除了璇妹之外谁还能有那种神通,果真是她!”季先生原来是胡蓓璇的旧识,“我苦寻多年,一直没有她的消息,怎么,她被昌阳大君给抓了?”

    “嗯。好像是为了逼她交出一样东西。”花清雨道。

    “肯定是为了朱天七曜板呗,和我那左兄弟被抓的原因一样。估计现在很可能也被送进浑天牢了。”季先生高兴之余也变得更加担忧起来。

    花清雨坚定地说:“如果真是那样,我就更得去了。璇姐对我有恩,不能不报。”

    “仙族那几位大君为了朱天七曜板,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啊!”金婵玉摇头叹息。

    赵湘琳撇了撇嘴:“他们之中有几个好东西?一丘之貉而已。”

    季先生挥了挥拳头:“可不是嘛,当初若非诸多高手轮番围攻,左兄弟岂会受伤被抓?如今强逼不成就下令处死,也不知是吓唬人还是真动了杀心。人心险恶,果然不假。”

    萧天河这时想起来一件事,展红月和陆海川曾经说过,他们在寻找失散的兄弟姐妹,朱天七曜板就是他们彼此之间取得联系的工具。而胡蓓璇也有朱天七曜板,季先生又称呼她为“璇妹”,莫非季先生也是他们兄弟姐妹中的一员?

    保险起见,萧天河还是先试探着问了问:“季先生,既然你是胡蓓璇的故友,莫非你也有朱天七曜板吗?”

    季先生没直接回答,而是看了看金婵玉。

    还是金婵玉替他回答了:“没错。季先生把他的那块朱天七曜板赠给我了,作为回报,我承诺帮他救出被囚在浑天牢内的左兄弟。”

    如此看来,自己的猜想多半没错了,萧天河又问:“那不知季先生是否认识展红月和陆海川?”

    季先生一听这两个名字,立即一个箭步冲过来握住萧天河的双肩,激动地回答:“认识,当然认识,我是他们的大哥!他们现在在哪儿?”

    萧天河无奈地耸了耸肩:“我也不知道,我和他们分别已经很久了。不过我可以给你几样东西。”事到如今,朱天七曜板的秘密已经无须再藏了,反正金婵玉也不是恶人。萧天河干脆大大方方地将展红月的朱月石板和陆海川的朱日石板一起拿了出来。

    看见萧天河竟然有两块朱天七曜板,金婵玉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喏,我这也有一块。”花清雨也将胡蓓璇相赠的那一块拿了出来。

    “这……你们……”金婵玉将遮脸的云雾都给消去了,以真面示人。

    萧天河已经见过她的相貌,还算镇定。而赵湘琳、花清雨甚至包括季先生都是头一回看见她的真容,震惊的神情可想而知。

    “金姑娘,你可真是惊为天人呐!”季先生竖起了大拇指。

    花清雨已经算很漂亮了,赵湘琳也称得上是美人,可与金婵玉相比,两人都自叹不如,看向她的目光毫无嫉妒之意,只有满满的欣赏与羡慕。

    金婵玉微微一笑:“这么盯着我看,我会不好意思的哟。唉,想我还自忖珍贵,精心计划如何带你们三人同去焚天宫,原来都是多此一举。我们加起来一共有四块朱天七曜板,想带谁进去就能带谁进去,哈哈!”

    “原来璇妹把她的朱水石板给你了啊!这样就简单了,来,你们把石板都给我。”季先生接过三块石板,摆在身周的地上,双掌覆地,口中念念有词。片刻之后,他略显疲惫地站起身来,笑眯眯地说:“好了,璇妹并未陷在浑天牢中。我已让他们三人赶往浑天牢了,到时我们赶去与他们会合。如此一来,金姑娘的挖地道劫大牢的计划就能顺利实施了吧?”

    多了三人相助,加上孟章、监兵佩中的十位妖族,人手确实多了不少。“也只有如此了。”金婵玉道。

    季先生一拍脑门:“哦,我差点儿忘了,到时还有另外一个人要救。”

    金婵玉蹙眉:“现在这样都已经是无奈之下的铤而走险了,再救他人势必要多费功夫,到时万一逃不掉可就麻烦了。”

    “金姑娘不必担忧,此人实力并不强,因此关押的地方在地上第三层。救他就是顺便之事。”季先生道。

    “这个嘛……”金婵玉还是有些踌躇,“不知他与季先生是什么关系?”

    “呃……你还真把我问住了……严格来说,我们什么关系都不是。他是个刚飞升没多久的仙族飞升者,与我有些机缘。我已经向他承诺过了,一定要将他救出来!”

    “你这是给我增加难题啊,季先生。实力不强,就需要分派人手去保护他。而且刀光剑影的,他碰着就死、磕着就亡,保护难度太大,势必会造成拖累。”金婵玉婉拒道。她说得的确在理。

    “那这二位同去劫牢,不也是一样凶险吗?”季先生不解。

    “他二人可是孟章佩与监兵佩的拥有者。”金婵玉一边说,一边向两人投去肯定的目光,示意他们:季先生是自己人。

    “啊,原来如此!”季先生恍然大悟,随即笑了笑,在他想来,有两大天宝就等于多了许多妖族高手相助,成功破牢救人的把握又大了不少,“那就更要救那位小兄弟了,他当真与我有缘。”

    “人太多更容易被发现

    ,所以未必是好事。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麻烦两佩中的妖族。”金婵玉依然在犹豫。

    花清雨插言道:“那人既然是刚飞升没多久的飞升者,实力应该不会高过两仪级的。不知道他犯了什么事,竟被关进浑天牢那种地方?”其实花清雨心中还是倾向于救那个人的,毕竟同是青龙大陆的飞升者。

    “据我所知,他没犯什么事,只是落霞城主的千金钟情于他,从而得罪了原本管理浑天牢的尹家。唉,其中曲折说来话长,反正最后就因为这件事,尹念鸿才被华林大君撤去了典狱长之职,落霞城主的千金最终落了个羞愤自刎的凄惨下场。”季先生道,“要不这样吧,到时我单独去救何兄弟,你们不必管我。是生是死,让我二人听天由命吧!”

    “等一下!”萧天河和花清雨异口同声地喊了一句。

    季先生扭头望向两人。

    萧天河急切地问:“你刚才说他姓什么?”

    “姓‘何’啊,他叫‘何天遥’,怎么了?”

    萧天河与花清雨对视一眼:“此人一定要救!”

    “怎么,你们也认识他?”季先生诧异眼前这两个实力不强的人还真是“神通广大”,竟然连一个飞升没多久的人都认识。

    金婵玉笑道:“呵,我倒是忘记了,你们都是飞升者。那个何天遥想必是你们的故友吧?”

    萧天河激动无比:“岂止是故友,他是我的弟弟!也是清雨姐的结拜义弟!”

    “竟如此之巧!”金婵玉感慨的同时也十分好奇,“你们既是兄弟,为何一人姓‘萧’,一人姓‘何’呢?”

    “一言难尽。简单来说就是我从小被何家收养,和遥弟一起长大,后来我得知了本家姓氏为‘萧’,遂将‘何天逍’三字倒转取谐音,变成了‘萧天河’。还好,今日有幸得知了遥弟的下落,否则他有个闪失的话,我必定抱憾终身!”

    “常言说:‘好人有好报’,正因为你怀侠义之心,决定助我救人,最终才意外得知了兄弟的下落。果然是‘冥冥之中一切皆有定数’啊,哈哈哈!”季先生笑道,“在下季博阳,你这个朋友我交了!”他冲萧天河抱拳。

    “我与红月姐、小黑早已是好朋友了,你是他们的大哥,我也当称呼你一声‘季大哥’才是!”萧天河向他还礼,“小黑,是我初遇陆海川时所起的昵称,他那会还是匹高头大马呢!”

    季博阳连连点头:“陆老弟的本体是乌阳驹,毛色确实很黑,我看该叫‘大黑’更贴切。”

    “我说二位,家常还是以后再聊吧,眼下我们当赶紧赶去浑天牢才是。”金婵玉提醒道,“夜长梦多,早行为妙。”

    “金姑娘,季大哥,我忽然有个想法。”萧天河道,“一个既不费力、也不冒险的劫牢方法。”

    “哦?”两人将信将疑。

    “我看刚才金姑娘一直在为缺乏战力、风险太大、把握不足而犹豫不决。有一个办法,可以同时解决这三个难题——我们雇别人去劫牢。”萧天河微笑道。

    “雇?”几人完全是一副没听懂的表情。浑天牢的凶险谁人不知,哪里能雇得着?

    赵湘琳猜测:“你是想委托机象门?”

    萧天河点了点头。

    “行不通吧?没人会接这种委托的。”赵湘琳道。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萧天河的口气似乎已经胸有成竹,“只要去劫,就可得钱财五万珠!到时从甲级委托一直挂到癸级委托,单枪匹马可能没有人敢接,人多势众我就不信没有人去!”

    “这样的话,的确有可能召来很多人同去劫牢。到时我们只要混在其中即可。”花清雨道。

    “不妥。指向太过明确,若所有狱卒都集中守护拦阻我们要救的人,要抢人出来简直难于登天。”金婵玉道。

    萧天河一挥手:“那就把指向弄模糊!劫牢救人,不论救出何人,一律报酬十万珠!救出高实力者,额外加钱!”

    “召来的人想必都是缺钱或者贪财之人,不可靠啊,万一是一群乌合之众怎么办?”朱天常道。

    “那就重赏实力高强者!五行级以上的人统统奖励二十万珠!”

    “奖赏这么丰厚的话,估计大部分人只图钱财而不肯拼尽全力真心卖命啊!”赵湘琳摇头道。

    “那就诱使他们真心卖命!杀死守卫之人,奖赏三十万珠!”

    “可万一高手来得不够多,浑天牢内不够混乱,届时我们行事也不方便。”花清雨道。

    “那就制造混乱!季大哥的兄弟不是在地下二十七层吗?从地下三十层往下,每一层的最先踏足之人,可得钱财五十万珠!到时大家就拼命往深处去了,场面一定很混乱!”

    “不可能的!地下三十层往下有法阵啊,连八卦级的实力都破不开的!”朱天常道。

    “一个八卦级破不开,那就召一堆八卦级的人来破!但凡出力破开法阵之人,统统得赏一百万珠!”

    “你召来八卦级的高手破阵,五位大君也会找来八卦级高手守阵的!”金婵玉道。

    “八卦级不够那就找九宫级的!出场费一千万珠!”

    “九宫级的高手可不一定会稀罕钱,恐怕你给再多都没用啊!”金婵玉继续提出疑虑。

    “那就外加一块朱天七曜板!反正我们多出来三块!”萧天河豁出去了。

    所有人都沉默了。五万、十万、二十万、三十万、五十万、一百万、一千万!还有朱天七曜板!这一连串的质疑和应对实在是惊心动魄。

    被唬懵的季博阳终于开口,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有那么多钱么……”

    “看外面!”萧天河指着大堂外。

    冲天而起的高山,竟完全是由红蒙石堆砌而成,那璀璨的光芒,把所有人的眼睛都给闪红了。

    “地方有限,这只是我财富的一部分。你们对这个计划还有什么异议吗?”萧天河问。

    众人只剩下摇头的份儿了。

    ……

    机象门接到了自创立以来最大的委托——砸破浑天牢!

    这不仅是最为困难的委托,也是奖励最丰厚的委托。为了这份委托,机象门所有的分处把从癸级到甲级的其他委托全部通通撤除!

    有人怀疑这份惊天地泣鬼神的委托是否真实,去打听时却被告知:委托者连钱都已经付了。

    也有人询问仙军中的人能否也去闯牢,他们得到的回答很简单:皆可!

    不管是什么人,只要愿意出力,都能接受委托。哪怕就是联手布设法阵的五位大君要去闯牢,委托者也不会有意见!

    魔族之人大呼畅快,各路高手纷纷摩拳擦掌。

    仙族之人提心吊胆,心中却蠢蠢欲动也想捞钱。

    魔族五位大帝幸灾乐祸,声称仙族仗着浑天牢肆意囚人胡作非为,这下终于得到报应了。

    仙族五位大君气急败坏,认为这是魔族的阴谋,因为没有任何一方势力可以拿得出这么多钱来针对仙族的浑天牢。

    魔族军队之人纷纷集结,往浑天牢进发,那报酬可是连几百年的俸禄都比不上的。

    仙族军队之人调兵遣将,去浑天牢防守,军士却都是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恐怕每个人心中都在想着早知道还不如不加入仙军呢,不用守牢不说,还能跟着疯狂的人们大赚一笔,不,是大混一笔!

    这惊天动地的消息也传到了浑天牢内。

    狱卒在消息传到的当天就消失了一大半。打死守卫可是能得到三十万珠的,再不逃命的话,恐怕要被一口一口生吞了。

    剩下的一小半虽然没逃走,但也没打算继续守下去,等“破牢之战”开始后,就可以趁乱混进“破牢大军”之中捞奖赏了。

    根据“只要出战就有奖赏”的条件,甚至有人拖家带口连初等修真者都一起带上赶往浑天牢。

    协力破阵者能拿一百万珠,许多人悄悄把目标直接定在了浑天牢的地下三十层,反正到时哪怕是挥掌扇点儿风也算是“协力”了。

    九宫级出场费就一千万珠,还能得到传说中的朱天七曜板,有八卦级的高手憋着劲修炼,指望着在“破牢之日”来临前能有所突破。

    整个人族地境内,简直乱成一锅粥了。

    要说最乱的,还要属刚上任的新典狱长顾盛麟了。他简直要气疯了,连声抱怨自己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典狱长的好处还一点儿没捞着就摊上这么大的事。他匆匆向华林大君通报后就连忙赶往机象门,想喝问出来究竟是谁在背后胡闹,可却连个人影都没瞧见——连机象门的人都赶去浑天牢准备捞赏金了。

    最高兴的就属尹念鸿了,竟携全家跑到已经结束了庙会的五阳山最高层祭天拜地谢祖宗,如果不是被撤职,倒霉的就会是他了。

    金婵玉和季博阳对外界的状况极其满意,在这场轩然大波之中,想要混水摸鱼简直比喘口气都容易。挖地道用不着了,估计到时浑天牢门被挤破的口子会比大路还宽敞。正面佯攻也用不着了,来破牢的人肯定都是竭尽全力猛攻,连吃奶的劲儿都使上。保护被救之人就更用不着了,那会儿最应该被保护的恐怕是那些被五位大君调来守牢的苦命之人。何天遥和季博阳的兄弟,只需去几人在牢门口接应一下就行了,其他人大可留在太安宫中静候佳音。

    一想到马上就能与何天遥重逢,萧天河就激动万分。想象当何天遥发现他还活着时候的神情,萧天河就“呵呵呵”地发笑。

    “看他那傻笑的模样……”花清雨连连摇头,“跟中了邪似的。”

    “不傻能那么‘败家’吗?好家伙,那钱花的,看得我眼睛都疼。”赵湘琳揉着太阳穴。

    “唉,没想到身边一直有个富得流油的大财主,我怎么没早点儿看出来呢?”后来从花清雨口中得知了一切的费徒空懊悔得直跺脚,“人们常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我看是萧兄弟这是‘有钱能使磨推鬼’啊!你们谁能告诉我,他那么多钱都是从哪儿弄来的?”

    花清雨和赵湘琳看了看萧天河坐在太安宫外廊桥上独自乐呵的背影,面面相觑,异口同声地说:“不知道。”

    赵湘琳告诉费徒空:“你是没看见,以前他还有和红蒙石大山一样高的一座蓝元石大山呢!不过已经全部送给一位至交了。”

    “送给至交?”费徒空愣了半晌,拔腿就往殿外跑去,一边向萧天河挥手,一边喊道:“萧兄弟!这里环境宜人,又逢良辰吉日,咱们拜把子吧……”

    两位姑娘笑成一团。

第三百九十一章 牢前混战

    关于由谁去浑天牢接应,太安宫中发生了争执。依季博阳之意,反正破牢救人已是轻而易举之事,就由他与金婵玉两人去即可。可萧天河与花清雨却非要同去。

    “不妥,不妥。总不能让萧兄弟既出钱,又出力吧?”季博阳觉得过意不去。

    “季先生不仅给我带来了遥弟的消息,还仗义相助,已不胜感激,出钱出力是我应做之事。”萧天河道。

    金婵玉也劝他:“你迫切想要与兄弟重逢的心情我能理解,可到时浑天牢混战一团,恐怕刀波剑气四乱横飞,你们稍不留意就会受伤,我实在是放心不下。还是由我和季先生去吧!”

    “宫主,你与季先生可都是实力高强的妖族,到时破牢的人中肯定会有很多高手,不论他们属于仙族还是魔族,撞见你们之后恐怕都是一场恶战。我与天河同去的话,肯定会被当成是混钱的小喽啰,反倒没什么凶险。”花清雨道。

    的确,以妖族身份去一个高手云集的地方,谁也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危险发生。

    季博阳皱起了眉头。

    金婵玉想了想,又说:“对救出那位何天遥,我并不担心,浑天牢地上层的危险不大。可是季先生的兄弟可是被关在地下二十七层,那里已经接近地下三十层,而且现在并不知道他的身体状况如何,是否需要人帮助才能逃得出来。以你二人的实力,冒然深入到那里,实在是……”

    “这点宫主大可放心,不是还有我嘛!”费徒空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拍着胸膛大声嚷嚷。

    金婵玉莞尔一笑:“我倒是把你给忘记了。”

    费徒空道:“看我,四象级的实力,比他俩的两仪级厉害多了,在混乱中自保应该不成问题。我看就由我陪着他们一起去吧,省得光去他们两人怪叫人担心的。”

    赵湘琳挖苦道:“嘁,就是你去了,我才更不放心。”

    费徒空摇头晃脑地大言不惭:“我办事一向沉稳老练,你瞎担心个什么劲儿啊?”

    “也不知是谁,当初被人追讨要债,被逼得只好装成土匪。”赵湘琳揭费徒空的短。

    “我觉得如此反而更好。如果要装成一个跟着破牢大军混点赏钱的投机之辈,恐怕没有比费公子更合适的人选了。”金婵玉道。

    萧天河点点头:“那就这么决定了,此行就由我们三人同去。”

    ……

    在一场突如其来的瓢泼大雨中,上午巳时已到。

    这是机象门那个惊天动地的委托所要求的时辰。已在浑天牢外恭候多时的破牢大军群情振奋,随着一阵震耳欲聋的呐喊,人们如同潮水一般向前涌。那呼喊声与其说是怒吼,倒不如说是欢呼。只见人群之中各种服饰五花八门,有戴着斗笠的,有蒙着面罩的,有披着斗篷的,还有在脸上画着油彩的。人们想尽一切办法隐藏自己的容貌,为的只是不被守卫浑天牢的人盯上。

    因为,浑天牢守军的最前面,赫然站着五位大君座下的几个元帅。

    由五位大君联手布设的法阵,岂能那么轻易就让人摧毁?此外,五位大君都深知,浑天牢地下三十层以下关押的人一旦被放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直到破牢大军发起攻击的那一刻,五位大君都没能查出那个发布委托搅得仙族一片混乱的幕后富豪究竟是谁。这也难怪,作为禹馀界第一委托组织的机象门,岂会那么容易就泄露主顾的身份?更何况当时去发布委托的人是极少在外界露过面的朱天常,即便是机象门的人,恐怕也弄不清楚他是什么来路。

    此时,萧天河、花清雨与费徒空三人正乔装混在人潮之中。人潮就像山洪暴发似的,汹涌澎湃地朝着浑天牢门席卷而去。

    萧天河眼尖,守牢军士的统领之一正是之前打了不少次交道的华林大君座下大元帅——梁飞廉。在他身旁还站着云屏翳元帅、朱文英元帅。另外还有三人,萧天河不认识,不过估计他们也是另外四位大君麾下的元帅级高手。也难怪华林大君座下五大元帅竟到了三位,毕竟浑天牢目前正处于他的管辖期。

    萧天河下意识地往上提了提面罩。

    “都给我听着,再逼近浑天牢一步,休怪我等无情!”云屏翳向破牢大军吼出了苍白无力的最后警告。

    为钱而疯狂的人们,哪里顾得那许多?恐怕每个人心中都是同样的念头:“哪怕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儿的顶着呢!”

    云屏翳看到居然没有一个人理睬他的警告,不禁怒极,抬手就是一道剑气,将已经冲至不到十步的一人切成了两段。

    大元帅竟如此轻易地动手杀人了,确实对破牢大军起到了一点震慑作用,但也仅是一点而已,毕竟那道剑气并不厉害,只是被杀的人实力太弱了。死了第一人之后,自忖力弱的就往人堆里扎,大军的行进依然无法制止。

    云屏翳大为光火,心道:“现在这年头的人连死都不怕了么?”他手上丝毫不留情,剑气连出,威力也比第一道大了许多。

    破牢大军也不会乖乖任由他剑气

    攻击,霎那间,数道凌厉的刀波就从不同的方向射向了云屏翳。破牢大军与守牢大军的激战瞬间爆发。

    守牢的几位元帅身先士卒,挥起仙剑冲入了敌群。一时间,破牢大军中哀嚎连连、血肉横飞。山谷路口的狭窄给守军提供了极大的便利,再加上破牢大军的目的是冲入浑天牢,众人心中皆打算着最好能不受伤且节省功力,所以不到危急之刻都不愿全力以赴,以至于被守军冲得七零八落,大军前后一被截断,靠前的那些人就被围成了“关门打狗”之势。破牢大军出师不利。

    几位元帅俨然变为了几尊杀神,破牢大军之中有不少人还是头一次亲眼目睹七星级巅峰高手的真正实力,却没有想到自己竟成为了被屠戮的目标,堪称恐怖。其他守军见元帅们各个大杀四方,更受鼓舞,竟有逐渐将破牢大军逼退之势。

    “闯牢者死!”杀红了眼的云屏翳慷慨激昂,顿时引起身后一片山呼海啸,在茫茫群山之间回荡。

    破牢大军之中虽然大部分都是些乌合之众,但却并非无一高手。

    这不,云屏翳的大喝刚刚声落,斜刺里就飞来一记刀波。云屏翳大意了,一来很少有人在近距离战斗中释放刀波或剑气,尤其还是在这种极为混乱的大军火拼之中,刀波和剑气的精准程度会大幅下降。

    冷不丁一道极快的刀波袭来,云屏翳避闪不及,仓惶之际横剑去挡,但已稍迟,刀波擦过剑刃,重重击在了他的右肋。云屏翳疼得近乎窒息,单膝跪在了地上。这等威力的刀波绝不是一个泛泛之辈能够放得出来的,如果他身上没有护命的宝甲,恐怕此时已负重伤。

    云屏翳瞪大双目向刀波飞来的方向扫视,人实在太多了。

    忽然,他感到了一股寒意,人群中一道阴冷的目光吸引了他的注意。那锐利的目光带着一抹戏谑的笑意,看来刚才就是此人放出的刀波。

    云屏翳认得这道目光。他撑剑起身,冷声道:“原来是聂元帅,别来无恙啊,你还是没变,就喜欢暗地里偷袭。”

    那人揭去了面罩,露出来一张皮笑肉不笑的瘦脸,高声喊道:“大家不要忘了,杀死守卫者,赏钱三十万!”

    意思再明白不过,这批守军虽然是五位大君临危调拨来的,但亦可算是浑天牢的守卫。此时干掉他们获取奖赏,可比顶着风险冲入牢中划算得多。

    几位仙军的元帅都愣住了,这么简简单单一句话,可是足以扭转当下情势的关键。

    事情接下来的发展也印证了元帅们的担心。三十万,足足三十万呐,守牢的仙军在破牢大军眼中简直就是一个个活的存钱珠牌啊!而且还是绿色的那一档!

    顿时,守军方寸大乱,破牢大军一拥而上,每个人眼中都仿佛着了火一般,连功力都似乎比平时高出了好几成。

    破牢大军每个人的脸上都是花里胡哨的,而守军的脸上除了血迹就没有其他遮面之物了,如此更便于区别双方势力。不一会儿,守军先锋就死了一大片,破牢大军疯抢守军头颅——那可是日后领赏的凭据。乱砍之下,焉有完体?那些可悲的守军,身首异处不说,自腰部以上近乎化作肉泥。

    刚才那句扭转战局的话语同样也对守军产生了不可估量的作用,心惊胆颤从而怯战那是正常的,更要命的是还有不少精明之人被那句话语给点醒。自从那惊天的委托公诸于世之后,仙族之中恐怕没有几个人是心甘情愿过来守牢的,只是无奈于军命难违、不得不从而已。但话又说回来了,遵从军命的目的又是什么?无非是为了留在军中,获取那份稳定的俸禄。可是,现在有一举暴富的机会,何必冒着生命的危险去墨守成规?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于是乎,这些精明的人干脆抓一把泥土往脸上一抹,突然倒戈相向,加入了破牢大军。如此,有些不“精明”的人见状之后也幡然醒悟,亦步亦趋。守牢军溃不成军,向着浑天牢大门节节败退,尸首遍地,血流成河。

    “聂文远!你找死!”云屏翳恨不能活剥了那个聂元帅。

    都是元帅级的人物,聂文远自然也不怵云屏翳。他冷笑一声,身旁忽然又闪出两人,一男一女,男的高大威猛,女的娇小玲珑。那两人立定之后,一齐揭去了斗笠。

    云屏翳戛然止步:“哟!安元江,滕优玲,连你们俩也来了?啧啧,含枢大帝还真是看得起浑天牢,竟然派来了三位元帅!真不知你们是太穷呢,还是唯恐天下不乱!”原来,聂文远和那一男一女都是含枢大帝座下的元帅。

    要说元帅本就不多见,女元帅就更是凤毛麟角了。听闻含枢大帝手下闻名遐迩的女元帅滕优玲也来了,周围的人们纷纷侧目。

    “我们就是想来玩玩儿。”滕优玲岂会如此轻易被激怒?她故意摆出了一副“我就是要气死你”的表情笑眯眯地瞅着云屏翳。

    梁飞廉走了过来:“既然是来玩儿的,眼见我们已经死了这么多人,你们差不多也该走了吧?人生在世,事情还是不要做绝为好,省得以后含枢大帝见我家大人时面子挂不住!”

    “走?”滕优玲把眼一斜,“我还没玩儿够呢!”说完她抬手一刀,不远处的一个守军战士就被刀波切断了脑袋。

    “可恶!”云屏翳和梁飞廉举剑来攻,安元江和聂文远截住他们捉对厮杀。守军的其他元帅都不知打到何处去了,滕优玲乐得“清闲”,扛着和她身材极不相称的大刀大摇大摆地往浑天牢门走去。

    见局势扭转,萧天河等三人也暗暗松了口气,跟着人群涌向牢门。

    浑天牢门此时仍未被攻破,因为牢门上居然布了个强力的法阵,而且还是个烈防、强攻、轻辅的三重迭阵!布设此阵之人必定是个极为难得的阵法高手。

    禹馀界的强攻阵可远比大赤界的厉害多了,五行级以下的人根本就没办法靠近。即便远距离释放刀波硬攻,在烈防阵的抵御之下,就像是树叶飘落在头上一般——最多也就起个搔痒的作用。而且轻辅阵还加强了牢门的硬度,加上本来牢门就是由极其坚硬的岩石制成,根本无法轻易攻破。

    破牢大军久攻不下,反而因为强攻阵折损了不少人。

    “都给我让开!”一个胖子不耐烦地拨开了前面挡路的人,站在了牢门前。强攻阵发动,数道红光如同利剑一般直插他的喉咙。面对攻击他却纹丝不动,看似随意地扬手一挥,竟将红光悉数挡下。方才被他挤拨到一旁的人起初还稍有不满,此时却只有赞叹的份。能徒手抵挡强攻阵的人,定是一方高手。而他又不是任何大帝座下的元帅,看来应是个隐世的高人。

    法阵不似人智,不论敌人强弱、命中与否,红光攻击依然持续。那胖子左手祭出一枚大盾,迎风一晃竟然变得两丈有余,将红光通通挡住。

    “法宝!”他身后的人们眼睛一亮。

    胖子深吸了一口气,亮出一把足有一丈来长的暗红色大刀,屏气、举刀、大喝、落斩,刀尖触地声音很闷,看似势大力沉,地面却未裂分毫,一道半弧形刀波犁出一条沟壑撞在了浑天牢大门之上。“轰隆”一声巨响,牢门颤了一下,抖落下来不少细碎石屑。

    门虽未破,牢内的守卫们却大吃一惊,刚才胖子那一下,竟然将强攻阵、轻辅阵一起毁了!原本三迭法阵如今只剩下个烈防的单阵!这太可怕了,胖子并未瞄准被巧妙藏起来的阵眼和阵脚,因为如果他真的击毁了阵眼、阵脚,要么全阵损毁,要么法阵缩小,绝不会有现在这样三迭法阵破二存一的情况发生。换言之,那两个叠加法阵被毁的原因是胖子那记刀波的攻击力已经超过了法阵承受的极限!

    单纯靠攻击威力毁去轻阵,已经很厉害了。胖子居然连强阵都给毁了。由此可见,他即便不是八卦级高手,也应是七星级中最顶尖的。

    可是,胖子竟对自己的“功劳”不甚满意,悻悻地撇了撇嘴,咕哝了一句:“竟然能制得出烈阵,不简单呐!”

    毁掉了攻阵,就可以接近牢门了。胖子活动了一下手腕和肩头,向身后的众人招了招手,呼喊道:“七星级以上的高手何在?都别藏着了,出来和我一起发力,把烈防阵毁了就算完事儿了。”

    “呵呵,今日真是我等有幸,竟能亲眼目睹郝先生的风采。”人群中走出来一人,摘去了面罩,露出一张怪异的面容。说他怪异,并非是容貌丑陋之意。他肤色白皙柔嫩,樱唇皓齿,柳眉杏目,只是唇上“多”长了一层黑绒,揭示了他男子的身份。

    “想不到还真有人认识我。你是哪位大帝麾下的元帅?”郝先生问道。

    “郝先生误会了,我乃昌阳大君座下梅九柯是也。”

    郝先生皱了皱眉头:“原来是毒寒三友中的‘赤梅’啊,久仰大名。你怎不在守牢军中,反而在破牢军中呢?”

    梅九柯笑笑,不答话。

    郝先生又道:“不知另外二友可在?”

    “这等热闹,他二人岂会错过?呵呵。”

    世间但凡听说过“毒寒三友”的人都知道,这声“呵呵”可是梅九柯招牌式的笑声。“毒赤梅”不论是外表、身形、嗓音,都偏向于女性般阴柔,但心地却是出奇的狠毒冷酷。那声感受不到丝毫笑意与和善的“呵呵”,正符合他的秉性。江湖中亦有如此传言:当你听到“毒赤梅”呵呵一笑的时候,应该立即环顾四周,见有没有其他人在场。如果只有你自己,那就说明“毒赤梅”是特意笑给你一个人听的,那也是你即将命归黄泉的信号。梅九柯是昌阳大君余子齐的徒弟,也是他座下的元帅之一,深得其炼毒术的真传。其名“九柯”,原乃“九克”也,因为只要是他想杀的人,绝对逃不出九步去。只因此名不好听,后来才被他自己改成了“九柯”。至于他的本名,已经没有人知道了。

    昌阳大君余子齐深精炼毒之术,他麾下的几位元帅中也不乏炼毒高手。除了梅九柯之外,还有另外两位:一位人称“毒苍松”,一位人称“毒翠竹”,加上“毒赤梅”,并称“毒寒三友”。别看统称带个“友”字,其实三人都不是善茬,不过是借了梅、松、竹这“岁寒三友”的俗称罢了。

第三百九十二章 毒寒三友

    那位郝先生显然只听说过“毒寒三友”的名号,却并未见过真人。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视搜索着,最终落在了两个人身上。

    面容可以遮挡,但高手的凌厉气势可是什么都挡不住的。

    果然,那两人上前两步,一齐揭开了面罩。

    其中一人是名中年男子,一头长发,唯有额前垂下一缕白发。细碎的胡茬衬托着他那略显沧桑的面容。蜡黄的脸色看上去病怏怏的,锐利的眼神却透射着丝丝威严。“在下松伍平,见过郝先生。”他拱手道。

    “想不到大名鼎鼎的郝先生居然也贪图那些钱财?”另外一人戏谑地笑道。相较之下,他要年轻许多。虽然衣着穿戴整齐,可总给人一种玩世不恭的感觉。摘下的面罩在他手中揉了两下就变成了一把折扇,潇洒地甩开,晃悠着扇了起来。

    面对不善的讥讽,郝先生十分大度:“这位想必就是‘毒翠竹’竹逸南吧!我一介山野闲人,当然不比你们身居高位,钱财对我来说当然重要。比起我贪图钱财,你们三位隐藏在破牢大军中的行为似乎更让人不齿吧?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浑天牢这一届的管理者华林大君尚兴杰与你们的主子昌阳大君余子齐应该是挚友才对。”

    竹逸南“唰”的一声收起折扇,冷笑道:“的确,两位大人交情颇深,所以……”

    郝先生瞅见了他手腕的一个细微动作,连忙大喊:“快跑!”同时,他收盾拔刀,脚尖点地,飞速地向后方退去。

    虽然郝先生给出了警告,可其他人都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只见竹逸南高跃至半空,旋身挥臂,一大片翠绿色的荧粉随着折扇的甩开而飞射出去,随风弥漫开来。

    “不好!是荧竹沙……”人群中有认得此物的,可话还没说完他就已经七窍流血一头栽倒在地。

    竹逸南一开始动手,松伍平和梅九柯也随即动手,两人最拿手的藏松粉、火梅香分别蔓延开来一大片。在绿、苍、红三色剧毒的肆虐之下,破牢大军成片地倒下,七窍流血,嘴歪眼斜,每个人的死状都异常凄惨。七星级高手炼制的毒,其烈性可见一斑。

    破牢军蜂拥向后逃窜,而后方的人又不明所以,使劲向前挤,喧嚣叫嚷,乱作一团。偏偏此处地形狭窄,两侧是高崖又不能快速逃离,一时间哀嚎漫山遍野。

    “前头怎么了?”费徒空好看热闹,也想往前挤,却被花清雨一把拉住。

    花清雨眯起眼睛眺望,远处的异色烟尘早已引起了她的怀疑:“前面十有**是有人在放毒,不妙了。”

    “放毒?呵,你不正是解毒的行家吗?靠你了!”费徒空毫不在意。

    花清雨斥道:“你用点儿脑子行不行?我的实力算得了什么?听见惨叫声了吗?想必那毒性非常厉害,我肯定解不掉的!”

    “那我们怎么办?”费徒空看了看萧天河。

    “浑天牢的大门尚未被攻破,我们先往后撤。”萧天河道。

    旁边的人似乎也察觉到了前头的异样,大声呼喊:“大家快撤啊,前方有毒!”

    另外一人指着前面说:“咦?那个人莫不是‘毒翠竹’竹元帅?”

    众人循声望去,竹逸南正踩着人们的脑袋向这里冲来,一次踏步就跃出数丈,双臂交错挥舞,已经快得不见其形,荧绿色的毒粉铺天蔽日地散播开来。在他不远的身后还有两人同样踏顶而来,所过之处,苍青色、赤红色的毒雾肆虐。

    “‘毒寒三友’!”

    “是‘毒寒三友’!”

    “‘毒寒三友’来了!”

    那三位元帅的毒粉特征太明显了。破牢大军众人脸色大变,在这种狭窄且人员密集之处,毒的杀伤力太强。而且那三人不仅毒厉害,连实力都是一等一的,想要釜底抽薪直接击杀他们也绝非易事。

    打不过,那就只有逃了。可是,以“毒寒三友”追过来的速度,如何逃得掉?

    花清雨心中慌神了,她暗暗攥了几颗丹药在手中。可是她很清楚,这只是万般无奈的情况下一点点可怜的自我安慰罢了。

    炼毒之人在炼制毒药之时会消耗功力,相应的,想要解毒的人也必须具备一定的实力。简单打个比方,一个九宫级高手炼制出的剧毒,让一个一元级的人去解的话,哪怕他知道解毒的方法,他的功力也不足以炼出解药。因此,以花清雨目前的水平,根本就解不掉那三种从未见到过的剧毒。

    萧天河则显得镇静一些,他正与孟章界中的白樱雪传音:“小雪,‘毒寒三友’的毒你解得掉吗?”

    “‘毒寒三友’是谁?我没听说过啊!”白樱雪的回答令萧天河很失望。

    “三个仙族元帅,七星级。”

    “可以一试,但没有把握。”白樱雪并不了解外面情况的紧急。

    萧天河心中有数了,看来想要化解毒粉是根本不可能了。

    “完了完了,咱仨得死成一堆了!”费徒空在逃跑时还不忘回头张望,看看三位毒元帅已经追到何处了,“早知道就不请缨和你们同来了!”

    “天河……”花清雨焦急地看了萧天河一眼,三位元帅已经追到他们身后约二十几丈的地方,

    只要再跳两下,就能赶上来了。

    “还有最后一个自保的方法。”萧天河抓住了花清雨的手,在她掌心用力捏了一下。

    花清雨稍一愣神就心领神会——躲进孟章界或者监兵界中是最好的逃脱之法。可是,这么做也有一个极大的弊端,三个大活人就这么突然凭空消失,必然会引起那三个元帅的怀疑。而且,在主人也进入四大天宝内的亚空间后,法宝则会原地显形。如果孟章佩和监兵佩被“毒寒三友”发现,那可就糟糕了。

    “就赌我们能置之死地而后生!”萧天河把心一横,正要行动,突然眼前掠过几道人影。他定睛一看,原来是后方人群中闪出来的三个人,身形轻盈,如燕子抄水一般逆向而去。

    “啊?”惊讶的不只是萧天河自己,众人纷纷回首眺望。

    那三人的目标正是“毒寒三友”三位元帅,为首的一人跃至半空,摘下斗笠顺手向外一翻,“呼”的一下从中喷涌出一大股白色烟雾,在空中弥漫的速度竟然比荧竹粉还要迅速,白、绿两股烟尘相遇,顿时爆发出一阵细密的“滋啦”声,弹指一挥间,荧竹粉竟全部被化解殆尽,空中连一丁点绿色都看不见了。

    “嗯?”竹逸南眉头一皱,后退了两步,梅九柯和松伍平也一脸狐疑地凑了上来,三人并排而立,齐齐蹬地起跳,并飞速地旋转身体,速度快到连脸都看不清了,三股毒粉随之像大雾一样汹涌而出,旋转身体而带起的气流将毒粉吹向四面八方。在三人即将落地的时候,三柄仙剑承载住了他们,旋转在仙剑上依旧持续,他们的身形也逐渐淹没在漫天的三色毒雾之中。

    常言梅傲冷,

    烈烈火焰红。

    闻者几步倒,

    九柯笑空空。

    苍青非斗雪,

    伍平不老松。

    贞劲无处寻,

    封喉见血中。

    翠筠生闲林,

    本意郁葱葱。

    唯独逸南品,

    此竹化骨凶。

    岁寒有三友,

    高节战凛冬。

    禹馀擅毒者,

    世人忧忡忡。

    三位七星级炼毒高手大肆散毒,这番情景堪称毒云蔽日。不过是想来混些酬劳的人们哪见过这等场面?不禁心惊胆颤。

    那三个突然冒出来截住“毒寒三友”的人也不甘示弱,同样跳起来旋转身躯,飞漫起大片大片的白雾,不仅将扑面而来的三色毒粉化了个一干二净,并且迎着毒粉飞来的方向迅速向三位毒元帅包围过去。

    三位元帅见状再次加快了旋转的速度,毒粉撒放得也愈加猛烈。

    六人仿佛陀螺一样在空中齐旋而舞,毒与药在空中进行着一场无形的较量。所有人都在为这场精彩而又凶险的战斗连连称奇。

    忽然,一道刀波射向了三位毒元帅,有人大喝道:“都愣着干什么?有高人替我们挡下了毒粉,还不赶紧趁机攻击?”

    一语点醒众人,大家纷纷响应,刹那间,五颜六色、大小不一、形状各异、有快有慢的刀波一起向“毒寒三友”射去。

    “他奶奶的!”竹逸南大骂了一句,三人立即停止旋转从仙剑上跳了下来。再不躲的话,就要被打成马蜂窝了。

    毒粉一停,白雾立即笼罩住三位元帅,三人齐齐吐出一大口黑血,瘫倒在地。

    松伍平眼睛血红,掐着自己的脖子艰难地吐出了两个字:“有……毒!”他全身都变成了苍青色,这下可好,“有毒的苍松”变成“中毒的苍松”了。

    “什么?有毒?”

    “不好!原来是以毒攻毒!”

    “糟糕!那我也中毒了!”

    人们再度慌作一团,因为那些白雾几乎所有人都触碰、呼吸过了。

    可是,中毒的惨状却并未在其他人身上出现,中招的似乎只有“毒寒三友”而已。

    梅九柯强忍着浑身针扎般的剧痛,指着从仙剑上跳下来的三位神秘人:“你、你们是……花珺门人……”

    “毒寒三友”一直对自己的炼毒水准颇为自负,认为普天之下仅有昌阳大君余子齐的炼毒术能超过他们,也只有华林大君尚兴杰的炼药术是他们的克星。可余子齐曾经向他们提起过,这世上还有一个神秘门派的炼毒术凌驾他们三人之上,不仅如此,那个门派的炼药术也堪称冠绝天下。那个门派的名字就叫做——花珺一脉。

    后来,花珺一脉的名声在江湖上传播开来,“毒寒三友”自然有所耳闻,但对余子齐关于花珺一脉的高度评价,三位元帅一直是持半信半疑的态度。加上花珺门人长时间在江湖中销声匿迹,三人就渐渐忘记了此事。

    方才三位神秘人只用一种白雾就化解了三种剧毒,可见其解毒水平之高超。从身形上看,那三人应是女子,再加上她们脚下踩的是仙剑,“毒寒三友”这才幡然醒悟,她们必是花珺门人无疑!

    “花珺一脉”这四个字同样震撼了其他人,正所谓“百闻不如一见”,传言中的神秘门派终于露面,而且一下还冒出来三个人,怎能让人不好奇?

    既然被道了出身份,那三人也就不再遮遮掩掩了,她们摘下

    斗笠和面罩,露出了真容。

    “花珺门人都是倾城之容”的传言亦在江湖中传播,人们纷纷拥上前去,争相一睹芳泽。

    果不其然,三位女子尽皆花容月貌、国色天香。众人连声赞叹,连之前对可能中毒的担忧也忘诸脑后。

    “大家不必担心,刚刚那些白雾并非是毒,而是化毒的良药,闻了不仅不会中毒,还有清心润肺的功效呢。”最左边的那位女子笑嘻嘻地解释道。

    众人面面相觑,有人疑惑地问道:“姑娘,那‘毒寒三友’他们又是怎么回事?”

    这下是右边那位女子开口回答:“‘毒寒三友’大肆毒杀,自身却不受毒粉影响,是因为他们事先服下了解药。而那白雾一旦遇到他们自己炼制的解药就会转化成剧毒,对未服解药的常人却是有益而无害的。”

    原来玄机在此。众人连声赞叹,啧啧称奇。早就听说过花珺一脉对毒、药二术的掌控已达登峰造极的地步,今日见到以药解毒又化药为毒的奇功,大伙可算是开了眼界。

    “你……你们……故意针对……我们……”一向张狂的竹逸南还是头一次如此窘迫。

    当中那位女子上前道:“没错!你们的‘荧竹沙’、‘藏松粉’、‘火梅香’早已臭名昭著。我们在得到了这三种剧毒之后,倾全脉之力,不眠不休整整三个月,研制出了这种以一克三、并且能把你们原本的解药化为剧毒的奇药,今日终于派上了用场。”

    “不,不可能……解药……我们从不……外传,呼,呼,连我们彼此……之间都……互不知晓,你们怎么……会知道……”松伍平情知气数已尽,但仍然心有不甘。

    左边的女子伶牙俐齿地嘲笑道:“嘻嘻,只要有了毒粉,就能了解其毒发的机理,想配个解药还不简单?亏你们还自以为是多么厉害的手段。你们平生光是以毒杀人,却从不用药救人。恶有恶报!”

    “哼,咎由自取。现在你们功力尽失,一个时辰之内,必死无疑。”当中的女子冷冰冰地说。

    堂堂三位七星级的大元帅,人们谈名色变的炼毒高手,叱咤江湖的“毒寒三友”,今日居然要在此共赴黄泉了。真不知该说是可惜还是可悲。

    “花珺一脉一向是药不救人,毒不害人,祖师更是定下了‘十医十不医’的严苛规矩,可今日看来,并非如此呀!”人群中突然冒出质疑之声。

    众人又齐齐转头看向了发话之人,想看看究竟是谁如此“忘恩负义”,刚刚被花珺门人所救就出言讥讽。

    说话之人正是花清雨。她大大方方地摘了斗笠,露出了面容。

    其实,百般寻找却始终不曾相见的同脉前辈就站在她眼前,她内心何尝不激动?只是这里人多眼杂,花清雨的实力又不足以保护自己,而且尚有要事在身,所以此时冒然上前相认并非明智之举。可是,好不容易才遇到了师门之人,她又不舍得错过这次机会,不得已,只好用这种方法来引起那三位同门的注意。

    知道花珺脉“药不救人、毒不害人”这条祖训的外人并不多,至于“十医十不医”的古怪门规,除了本门之人无人知晓。那三位女子闻言后互相对视了一眼,花清雨此时又故意露出了隽秀的相貌,这个提示已经很明显了。

    或许是为了保险起见,左边那名女子问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花清雨看似挑衅地回答道:“本姑娘‘行不更名’,段清雨是也!”

    三位女子相视一笑,明白了花清雨的意思。“行不更名”本来还有下面一句——“坐不改姓”,而花清雨故意不说下句,意思就是她曾经改过姓氏。“花”姓在禹馀界算是个不小的禁忌,也亏得花清雨能想出这等巧妙的提示之法,既让同门师长听得明白,又让外人听不出玄机。

    “姑娘真是好胆识!今日事多,暂不同你多言,后会有期。”当中那位女子微笑道。

    花清雨心中狂喜,情知那女子亦是话里有话:表面上看是花珺门人不屑同无名小辈计较,实际却是在说今日不便相认,以后自会再见。

    “喂,喂,”费徒空拉了拉萧天河,小声说,“你说我娘亲会不会就在她们三人当中?你看看我长得像她们哪一个?”

    “这我哪知道啊!”萧天河回答,“你呀,跟她们哪个都不像,难看得很!”

    “去你的!”费徒空捶了他一拳。

    萧天河灵机一动:“我给你出个主意,你想个办法大声报出令尊的名字,如果她们之中有人对此名有所反应,那必是你娘亲无疑。”

    “哎,好主意!”费徒空欣喜道。然后他陡然变脸,一巴掌掴在萧天河脸上,佯装骂道:“费梓宁,你好不羞耻,一直盯着人家花珺一脉的女子目不转睛,莫不是看上人家了?”

    人们顿时一阵哄笑。

    萧天河简直气得哭笑不得,费徒空这想的是什么破方法?名字是报出去了,可萧天河也被人当成好色之徒了。

    费徒空偷偷观察着那三位女子的反应,她们对这边根本连看都不看一眼。这不免让他有些失望。

    三位花珺门人正要离去,半空中却突然传来一声高喝:“不许走!”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4099/ 第一时间欣赏双衍纪最新章节! 作者:黑无常白无常所写的《双衍纪》为转载作品,双衍纪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双衍纪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双衍纪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双衍纪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双衍纪介绍:
刀裂天地,剑斩乾坤。
日月初现,后有星辰。
阴阳同系,生念而分。
仙魔双衍,虚空无痕。
十八柄绝世仙剑,在青龙大陆上会掀起怎样的动荡?
百年难遇的奇才,在修真世界中会经历怎样的精彩?
风水玄学,阴阳八卦,太极五行,修真世界本就是由无数的奥秘组成的。
修真之道,贯穿三界,从凡人直至巅峰,触及虚空的奥秘,了解修真世界的本源。
仙魔之别,阴阳二分。殊途同归,是为双衍。
双衍纪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双衍纪,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双衍纪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