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三章 忍气吞声
半空中跳下来两个人,分别收起了仙剑。
“大、大人……救我……”竹逸南挣扎着扬起一只手。原来,是昌阳大君余子齐到了!
另外一人萧天河可认得,他正是浑天牢此届的统治者——华林大君尚兴杰。萧天河向花清雨使了个眼色,两人连忙将面罩戴上。
两位大君亲临,事情不妙了。
余子齐不耐地对其他人吼道:“都给我滚!”
人们巴不得赶紧离开这里,纷纷往浑天牢门方向跑去——还是赚赏钱要紧。
“老尚,靠你了。”余子齐指了指“毒寒三友”。
尚兴杰皱了皱眉头,余子齐这可是给他出了道难题。花珺一脉研究了三个月的化毒奇药,想要在两个时辰内制出解药,太难。可是,他又不好拒绝,一来有辱他炼药名宿的名声;二来中毒之人是余子齐那边举足轻重的大元帅,凭两位大君之间的交情,不救说不过去。
“我们遍寻不着,你们倒自己送上门来!”余子齐见三位元帅都危在旦夕,气得七窍生烟,挥起剑仙就打。
大君可都是八卦级的实力,三位花珺门人面色凝重,情知这下没那么容易走脱了。
好个余子齐,实力果然不是盖的,花珺门人以三敌一尚无法占得上风。余子齐平日出手必定是剑与毒双管齐下,可对付花珺门人放毒恐怕没有什么用。因此这一回,余子齐就只凭手上的硬功夫。他手中那柄墨绿色的仙剑名为“森虺”,乃是由一位无名的铸器高人所铸,铸者无名,剑却有名。据说高人为铸森虺宝剑,耗费整整两百日都不曾铸成,几近放弃。结果劳累过度,在铸台旁睡着了。当晚,他夜有所梦,仿见一条小蛇从树林中游出,钻入了筑炉,他急忙去抓时,却被溅出的红浆烫醒。醒来后连忙往炉中一看,剑胚竟已自成,墨绿之色正如梦中那条古怪的小蛇,大小、长短、粗细也相似。铸匠慨叹不已,遂将该剑定名“森虺”。余子齐的剑法风格偏于轻、快、狠、毒,森虺剑的特点正合他意,所以自他想方设法得到了这柄仙剑之后,就再也没有换过其他武器。
正如江湖中传闻的那样,花珺门人精于毒、药双术,功法却是平常。一套《飞花剑雨》剑法只能算是中等,而《落花飘零》身法尚且算是出色,但可惜十分消耗元力。那三位花珺门人虽然占了人数上的优势,围着余子齐转圈厮杀,可渐渐占得上风的,却是对方。
“你们快走!”三人之中领头的那人催促道。再这么打下去,三个人一个都跑不掉。
“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那两人铁了心不愿抛弃同伴。
“唉呀!愚莽!无谓的牺牲!”领头人急了,一不留神被余子齐一剑刺伤了左肋。伤口的鲜血刚流了几滴就立即转暗,一片深青色也在伤口周围迅速扩散开来。
“剑上有毒,快解!”一人拼死挡在了她身前,另外一人则将她拉退。刚撤开几步,她就一头栽倒在地,足见余子齐剑上的毒有多烈!同伴拨开破衣处仔细看了看,立即拿出几种药瓶,倒出半手掌的丹药,也不数颗数,直接塞进自己的嘴里,嚼了两下之后,俯身趴在伤口上,开始吸吮毒血。
余子齐余光瞥见,心中不禁由衷地赞叹:“不愧是毒药双绝的行家!森虺剑上的毒无法以药内服外敷来解,想要活命唯有将毒吸出体外这一种方法,而且吸毒血之前也要先在口中含着中和毒性的解药才行,否则吸血之人也会丧命。就因为解法严苛,长久以来,死在我毒剑之下的高手不计其数,没想到她竟在片刻之间就找到了唯一的化解之法!实在太可怕了!”
自己的拿手之技遇上了克星,余子齐怎不懊恼?他回想起当初和尚兴杰在酒楼中结识时的那一场毒药豪赌,也想起了那个花珺脉的白衣女子,只是她并不在今日到此的三人之中。“可见花珺一脉个个都是解毒好手!这也难怪,有在下界上千年的毒药双术积淀,到了禹馀界唯一的麻烦就只是得重新熟悉各种毒材与药材而已,以那群女子的天资,这根本构不成多大的难题。”余子齐一边想着,一边也下定了决心:“花珺一脉对我炼毒术的威胁实在太大了,就连拉拢为我所用都不能放心,干脆全都杀了一个也不留!就连后世飞升上来的花珺子弟,也一定得及早发现并立即铲除!
余子齐的分心使得那唯一仍在抵抗的花珺门人有了喘息之机。那位中毒的领头人也从昏迷中清醒过来。她睁开眼的第一句话就是:“将流云丹、化蝶香、乌鸣丸分别取一、二、五份,与两份灭神散混合之后,再投入一瓶仙风露中,饮下可防剑上之毒。”
替她吸出毒血的同门立即照做,顷刻,三瓶解药就制成了。待三人服下这三瓶药,就再也不会中森虺剑之毒了。
女子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但余子齐可是一个字不落地全部听入了耳中,他的步伐停止了,手上的剑招也松了劲儿,打不下去了。与她对战的女子见状赶紧撇了他,赶到同伴身前,三人分别服下了那种新制的解药。
余子齐呆若木鸡。可以想象,此时此刻他的内心是何等的震惊,本以为自己的剑上之毒只有唯一的可解之法,结果人家花珺一脉不仅迅速找到了解法,还很快配置出了抵抗毒素之药!
“就因为她中了毒,所以
就更了解毒的特性吗?”余子齐直勾勾地瞅着被他刺伤的女子,“如此说来,她刚才负伤……莫非是有意而为之?不,不可能!我剑上所淬之毒岂是那么好解的?她中毒之后很快就昏迷过去,是她的同伴找到解毒之法后才救了她的性命。若是故意中毒的话,此举变数太大,她就那么有把握最终能制出抵抗毒素的药?她就对同伴那么有信心?稍有差池可就是自取灭亡啊……可是,花珺一脉似乎每一个门人都有成为炼毒、炼药宗师的资本,彼此之间建立起足以交托性命的信任似乎也说得过去……”
“余老弟,此毒我解是能解,但需要花些工夫,恐怕他们三个熬不到我制出解药的时候。”尚兴杰的话将余子齐的思绪拉回。尚兴杰其实也是打肿脸充胖子,就算给他充足的时间,他也没有把握一定能解得了,但这会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只能这么说。
“什么?”余子齐焦虑不已,回到“毒寒三友”身旁,依次检查了三人中毒的情况。他们功力尽失,毒素正在侵入全身脏腑,不消个把时辰就得一命呜呼。这可是余子齐一手栽培的三位七星级元帅啊!不仅在领域事务上堪称他的左膀右臂,在炼毒之道上也是可以与之探讨切磋的难得高友。如果“毒寒三友”一死,不仅他昌阳大君的威名要大打折扣,于势力方面也是不可估量的损失。
“不,不行!他们绝对不能死!”余子齐急红了眼,心知三人活下去的关键只系在那三位花珺脉女子的身上。
思量再三,余子齐也顾不得脸面了,走到三名女子面前:“喂,我们做笔交易如何?”
三位姑娘警惕地看着他。
“我知道,你们此行的目的是为了救出关在浑天牢里的同门,但是刚才为了救这些破牢之人,不得已而暴露了身份。”余子齐道,“这样,你们替我这三位元帅解毒,我就放了你们的同门。”
此言一出,几人皆惊。
“余老弟!”尚兴杰上前来拉了他一把,“此举不妥吧?”
“一个人的自由换我三位元帅的性命,有何不妥?”余子齐回头瞅了他一眼,“现在浑天牢归你掌管,就凭你我的交情,放个人不难吧?”
“以一换三,所以你还觉得赚了?你可知为了抓那个花珺门人我们费了多少工夫吗?她可是花珺一脉的重要人物,岂能说放就放?再说了,浑天牢虽然暂归我管,但不经其他几位大君同意就私自释放要犯,以后我不好交代!”尚兴杰连连摇头。
余子齐对尚兴杰的推托之词十分不满:“老尚,别跟我打官腔!人放走了以后还能再抓,我三位元帅死了你赔给我啊?事情紧急,你先放人,以后混元、金门、郁绝他们几个若有微词,你就让他们直接来找我!”
见余子齐心意已决,尚兴杰只好应道:“罢了罢了,随你的便吧,这事我是管不了了!”
余子齐阴沉着脸,再次询问三位花珺门人:“怎么样?”
“可以。不过我有三个条件。”领头的女子道。
余子齐强压着心头的怒火:“说!”
“第一,我要求你亲自陪同我们进浑天牢放人,并保证我们的安全。”
余子齐点点头:“既然答应放人,这点理所应当。”
“第二,你和你的几位元帅,以及尚兴杰,都不得再阻碍破牢大军。”
“这……”余子齐眉头紧锁,看了尚兴杰一眼。
尚兴杰气得吹胡子瞪眼:“余老弟!你当真要受这几个女子摆布?浑天牢归我掌管,我却不出力,传将出去,让我华林大君的面子往哪儿搁?我决不答应!”
“我只能同意我这一方的人退出这次战斗,但我做不了华林大君的主。”余子齐道,“这已是最大限度的让步了。”
“好,这条就算过去了。”
“哼哼,如果她们的第三个条件是让你去死,我看你咋办!”尚兴杰挖苦道。
“那我们就联手杀了她们!”余子齐大声咆哮。这话既是回答尚兴杰,也是故意说给三位姑娘听的,意在告诫她们不要逼人太甚。
那女子却不畏不惧,从容地说:“第三个条件,必须让我们平安离去,不得追杀我们,也不能让别人追杀!”她知道,余子齐已经快忍到极限了,如果提出像“以后永远不得再为难花珺一脉”这种要求,恐怕会落个鱼死网破的下场。
“大丈夫一言九鼎,怎么会钻那种言语空子?赶紧给他们解毒吧!”余子齐催促道。
“不,等你把人放了之后,我自会给他们解。”
“难道你们怀疑我昌阳大君会出尔反尔吗?”余子齐面露凶相,咄咄逼人。
那女子不卑不亢,镇定自若:“我们谁都不信,只信自己。”
“呵呵。”尚兴杰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
余子齐看了看“毒寒三友”的惨状,咬牙切齿地挥了挥拳头,从牙缝中吐出一个字:“走!”
……
再说萧天河他们,华林大君到了之后,三人就混迹在人群之中来到浑天牢大门前。沿途地上布满了被“毒寒三友”毒杀之人的尸首。
“这可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啊!”费徒空一本正经地惋叹了一声,然后看着萧天河,冷不丁又没
头没脑地冒出来一句,“归根结底,都是被你那巨额赏金给诱惑来的,你这下可是造了不少孽呀!”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谁是委托人吗?”花清雨小声嗔责,用力拧了他一把。
“我还没找你算账呢,刚才你那一巴掌是怎么回事?亏得还是我替你想出来的主意!”萧天河的左脸依旧火辣辣的疼,“嘶,你到底把我当成朋友了吗?居然下手那么狠!”
“哈哈哈,我看她们就要离开了,一时情急,只能想到这个方法了,抱歉抱歉!”费徒空打着哈哈,“下手时是没控制住,扇得重了点儿。不过嘛,你也不吃亏啊!”
“平白无故挨你一记耳光,又被人当成是好色之徒,还不吃亏?”萧天河没好气地说。
“‘费梓宁’可是我爹的大名!用在你身上算是便宜你啦!”费徒空摇头晃脑地笑道。
“不过一个名字而已,你又没真叫我一声‘爹’!再说了,用了你爹的名字,也没见你对我手下留情啊!”萧天河简直哭笑不得。
“哼,我爹那个家伙竟将我娘的事瞒了我这么多年,他要真站在我面前,我那一巴掌照样不含糊!”费徒空不满地比划着,随即又落寞的一叹,“唉,只可惜他渡中劫失败早早地抛下我去了,如此我们一家三口算是永远也无法相聚了……”
花清雨安慰他:“别难过了,至少你还有娘亲尚在人世,比比我和天河呢?”
“不说这个了,看,那个高手还在!”费徒空指着前方。
郝先生此时已候在门前。见人们回还,讶异地问道:“诸位,‘毒寒三友’呢?”
“遇上克星了,被花珺一脉的三名女子给制住了,现在身中剧毒,用不了多久就得死。”有人快言快语地回答道。
郝先生拍掌大笑:“妙,妙!那三个杂碎,连我都想杀!花珺一脉真是好样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让他们好好尝一尝毒发身亡的滋味!”
“抱歉让你失望了,郝汉达!”余子齐人未至,声先到。
“阁下是?”郝先生打量着御剑飞来的这五人。
“余子齐。”
郝先生何等聪明,一看这阵势就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了,于是笑道:“我道是谁有这么大的面子与华林大君同行,原来是昌阳大君亲临,失敬,失敬。那这几位姑娘应该就是花珺脉的人了吧?余大人,求人解毒的感觉应该不好受吧?”
“呵,早就听闻郝汉达伶牙利嘴、言语刻薄,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尚兴杰抚须笑道。
“哎,尚大人过奖了。上回你我相遇时光顾着交手,根本无暇细谈,甚是遗憾。不想时隔许久,你我竟在此重逢,不如待我破牢之后,觅一去处好好地喝两盅啊?”郝汉达对尚兴杰也十分“客气”。
“郝汉达,今日我无心与你纠缠,反正你要破阵开牢,我要进牢放人,不如联手。”余子齐道。
“哟,堂堂昌阳大君居然有求于我,我安有不从之理?哈哈!”郝汉达本就正愁没有帮手呢,他又瞅了尚兴杰一眼,“呵呵”一乐,“不过嘛,我先头破了强攻和轻辅阵,又为了躲避‘毒翠竹’的毒粉,消耗了不少功力,我看仅凭咱二人恐怕还是毁不掉那个烈防阵哟!他也得一起出手才行。”郝汉达指着尚兴杰。谁都能看得出,他这是故意在拖尚兴杰下水。
尚兴杰很不高兴。布阵的高手可是不久前他亲自带着高价登门去请来的,毕竟想要在短期内布置出一个强大的三迭阵可是极为困难的,布设的结果很让人满意,不仅叠加成功,每个阵法的强度都还不弱,阵眼与阵脚也都被巧妙地藏在从大门正面攻击不到的位置,就连那位制阵大师都承认,此阵已达到他能力的极限,哪怕是给予充分的时间让他再布一次,也仅有两、三成的把握能成功。
如今,郝汉达竟要求尚兴杰一同出手毁阵!何况浑天牢还是处于他的掌管之下,这不等于是强盗来袭而自毁家门么,叫他心中如何不憋屈?
余子齐当然知道尚兴杰心中的纠结,他劝道:“浑天牢一破,我们五位大君全都得丢脸,那三个家伙不会‘五十步笑百步’的。”
“若不是为了你那三个不中用的元帅,我二人岂会落得如此窝囊?”尚兴杰忿忿地说。
“你那几个元帅也好不哪儿去!本指望他们能拦截住破牢大军,结果却被含枢派来的那几个人缠得脱不开身,若论阻拦之功,他们还不如我那‘毒寒三友’呢!”余子齐反唇相讥。
“罢了罢了,今日一役,仙族的颜面可算是丢大发了!我们五君就等着事情过后名誉扫地吧!”尚兴杰摆开了架势。
“嘁,名誉?能值几个钱?”余子齐也准备完毕。两人一起看着郝汉达。
郝汉达摸了摸鼓囔囔的肚子,笑着走到两人中间:“放心吧,两位贵为大君,谁敢当面笑话你们?”没人敢当面笑话,言外之意就是大家都在背地里笑话。郝汉达说话着实有趣,围观的人们低声“哧哧”直笑。
两位大君则被气得直喘粗气。
三人并排而立,一起运功劈刀斩剑,两道剑气夹着一道刀波撞在了法阵之上,“轰”的一声沉闷巨响,阻碍众人多时的烈防阵终于被毁了。
第三百九十四章 最后阻碍
烈防阵在三位高手的全力合击之下彻底崩毁了,连大门本身都裂开了不小的缝隙。
郝汉达凑上去看了看:“从里面封住了……我力乏,你们俩就再来一下吧!”说完他退到了一边,戏谑地看着两位大君。
余子齐见尚兴杰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催促道:“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真倒霉!等回去我一定要把那个发布委托的家伙找出来好好地收拾一顿!”华林大君抱怨道。
余子齐呛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再说,还不是你让人把阵眼和阵脚布在门背面,并且吩咐守卫从里面把大门给封起来的?否则我们也不用这么麻烦了!”
“严加防范还有错了?”尚兴杰辩驳道。
“两位还是快点儿吧,三位元帅正在水深火热之中呢!”郝汉达不失时机地讥讽。从之前的交谈来看,他与尚兴杰似乎有些过节,也难怪他总是对两位大君出言不逊。
在两人的再一次合力攻击之下,大门轰然倒塌。浑天牢终于破开了!
还未等群情激动的人们挪动脚步,从门洞的扬尘中就突然飞出道道剑气,离门最近的两位大君自然首当其冲。
挡一道剑气容易,难的是挡一堆剑气,还是一堆由**级高手发出的剑气。这批**级守卫是事先由华林大君亲自调拨来的军中精锐,每个人都经过了除妖战场漫长的洗礼,可谓是要实力有实力,要毅力有毅力,要威力有威力。此时牢中的守卫们几乎全部都聚集在大门处,剑气齐发,威力就更加惊人了,不仅是两位大君,其他所有人都忙不迭地四处躲避。各种剑气偏偏有大有小,有快有慢,有高有低,四处乱飞,撞在山上,就是一个坑;擦在地上,就是一条沟。不少人躲闪不及被击中,轻则断臂挂彩,重则直接被切成两段。
“统统给我住手!”尚兴杰怒吼道。
听出了华林大君的声音,守卫们全都停了下来,从大门内的暗影中走出来一人,向着尚兴杰拱手行礼,看样子似乎是守卫的领头之人,只见他道:“不知是大人亲临,还望恕罪。不过这些人……”
“事情有变,除我们五个人之外,其他人统统拦住!”尚兴杰还抱有一丝单独放出花珺门人的侥幸。
但破牢军岂是那么傻的?
郝汉达抢先喊道:“机不可失,大伙冲啊!”喊话的同时他已经箭步蹿至那守卫身旁,一掌拍在他的肚子上,守卫当场就捂着肚子跪下,站不起来了。
“可恶,快进去!”余子齐也往人堆里挤。时间不等人,花珺门人被关在地下二十三层,那么多人涌进浑天牢,而且目标都是地下——因为地下三十层之后每一层的最先踏足者可得五十万珠!足足五十万呐!在仙、魔军中,像接引队队长那种级别的小头领,一年的俸禄不过一千珠而已,五十万可抵得上整整五百年的俸禄啊!破牢大军的每个人都急红了眼。到时过道之上必然被挤得水泄不通,万一在一个时辰之内无法带着花珺门人返回牢外,“毒寒三友”的命就要交代了。
萧天河他们三个也随着人群进入了浑天牢,原本聚集在牢门处的守卫们再也无力阻拦,尚兴杰让他们停了手,破牢大军又人人都想击杀他们得到三十万珠的赏金,不赶紧逃命就只能化作刀下之鬼了。
“现在没问题了,我们抓紧时间分头行动。清雨姐你去第三层接天遥,我和费兄弟去地下二十七层接季先生的兄弟,随后在牢外十里处碰头!”萧天河做好了安排。
花清雨点点头,顺着沿山内壁盘旋而砌的阶梯向上方跑去。往上走的人也不只是她一个,毕竟破牢军中有很多实力不强、只是想来混赏钱的人,与其往下走与他人争先,倒不如向上去,一间一间地把人放出来,十万十万地捞赏金。
花清雨手中握着一张略图,那是季先生画的,上面简单标注了何天遥所在牢房的位置。“上到第三层后右拐,第十九间。”花清雨再一次确认了位置后,将地图撕成了碎片。
花清雨并不是第一个上到第三层的人。所以她加快了脚步,直奔第十九间牢房而去。倘若何天遥被别人救出来,那人势必会带着何天遥去机象门领赏。如果到时花清雨硬要把人带走,恐怕反倒会被当成抢功之人而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十二,十三,十四……”花清雨边跑边数,每跑过一间,她的心就愈发激动,“十六,十七,十……哎哟!”她光顾着数牢房间数,竟然没留神过道上正站着一个人!
“抱歉……”花清雨刚要道歉,脑中却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不对!她虽然不是最早踏足第三层的人,但其他人救人没有指向性,反正随便救出谁来都能得到十万珠赏钱,所以其他人肯定是先从靠前的房间开始破门的,换言之,她在长廊深处撞上的这个人并非破牢之人!
既然不是破牢之人,那就只可能是守牢之人了。花清雨连忙后退两步,警惕地打量着眼前这名威严的男子。
“哼,我就奇怪了,怎么我刚接手浑天牢就遇上了这么大的乱子?思来想去,浑天牢与过去都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多关了那个小子进来而已。”那人指着第十九间牢房道,“我本来还不确定,现在看来,应该是没错了,破牢之举的真正目的就是那个小子!是你在背后兴风作浪,故意搅起这场骚动,以便混水摸鱼的吧
?”
“糟了,这个家伙似乎来头还不小……他说‘接手浑天牢’,莫非,他就是典狱长?”花清雨鼻头沁出了汗珠,反正此时不论如何也不能承认就是了,因此,她故作镇静地说,“你在说什么呢?你如果不让我在这里救人,那我再换一层就是了,破牢的人这么多,你也不必为难我一个两仪级的低手,是不是?”
“少装蒜!在我顾盛麟面前,岂是可以随便蒙混过关的?”他身影一晃就闪现在花清雨面前,一把攥住了她的脖子,将她提溜起来。
花清雨憋得满面通红。顾盛麟这个名字她曾经听季先生提到过,同时也知道了何天遥与顾晚婷之间的那场悲剧。她艰难地说:“原来……是……顾……城主,我……听说过……令嫒的……遭遇,你造的……孽……还不够……多吗?”
顾盛麟一怔,松开了手,花清雨捂着喉咙连连咳嗽。
顾盛麟回过神之后,反手一耳光重重地抽在花清雨的脸上,将她扇倒在地,冲她咆哮道:“你还没有资格来评判我的事!”
花清雨坐起身来,用手背擦了擦嘴角淌出的血迹,平和地说:“顾城主的事根本用不着我来评判。普天之下,每个人的心中想必都有一块明镜。我只是想告诉你,‘得饶人处且饶人’呐!”说话时,花清雨回头望了望,其他破牢的人也有往这边来的,但在认出了顾盛麟之后,就纷纷慌乱地跑开了。
走廊中只剩下顾盛麟和花清雨两个人。
何天遥所在的第十九间牢房是附近这几间唯一关押着人的。他并不知道这些天来外界究竟产生了何等巨大的动荡。当他听到走廊里的动静之后,就趴在小窗上往外看。但顾盛麟和花清雨却是在第十八间牢门的门外,从他的角度根本看不到什么。
而且花清雨在大赤界时哑了,即便渡劫后恢复了说话的能力,但嗓音却变了。加之未了避免渡劫时引起连带反应,何天遥在进入渡劫境界之后没多久就与花清雨告别,独自前往海外孤岛隐修去了,所以此时他并不知道外面说话的女子就是花清雨。但他知道,那女子应该是来救他出去的。
可是,多了个心眼的顾盛麟却一直悄悄守在牢门外面,这下可不妙了。正当何天遥心急火燎之时,顾盛麟又开口道:“废话少说,这整件事到底是不是你策划的?你若不说实话,我现在就杀了你!”
“呵,如果我承认了,难道你就会放过我吗?”花清雨临危不惧。
顾盛麟冷笑:“自女儿离世那日起,我积攒了不少戾气,今日不管你承不承认,都是死路一条!只不过,如果你解清了我的疑惑,我可以让你死得毫无痛苦。”
“如你所愿。没错,就是我策划的。”花清雨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在顾盛麟眼中反而成了轻蔑的讥讽。
但顾盛麟的疑惑并没有就此打消:“不,不可能!你哪儿来的那么多钱?”他早已经打听清楚了,那些委托并非是空头委托,委托者早已押了足够的钱财。
“瞧瞧,我承认了你又不相信。”花清雨笑道,“我也有个疑惑,那间牢房里关押的究竟是谁?与你有何重要,以至于你生怕他被人救走?”的确奇怪,按理来说,顾盛麟应当将丧女之过全部归咎于何天遥才是,为何还留他性命至今?
顾盛麟恼怒道:“死到临头了还胡乱瞎问什么?反正不管始作俑者是不是你,浑天牢被攻陷已成定局。受死吧!”他一把抓向了花清雨。
“死的还不知道是谁呢!”花清雨施展《落花飘零》身法避开了那一抓。
抓空之后顾盛麟反手挥剑,一道剑气当腰飞向花清雨。距离近、速度快、地方窄,在顾盛麟想来,花清雨必然会被剑气穿透身体而亡。
可接下来的事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两人之间突然闪现出一个手持红棍的大汉,一棍子砸在地上,不仅剑气被震散,连地面都被砸得塌陷出一个深深的凹坑,碎石头“噼里啪啦”地溅出来不少,从坑底的缝隙都能看见下一层的亮光了。
“妖族!”顾盛麟的脑袋“嗡”的一下,他突然想起来尹念鸿在交托浑天牢事务之时,曾经说过一句古怪的话。
……
“千万不要到地下两百层以下的地方去。”尹念鸿在离开顾府之前,特意叮嘱顾盛麟。
顾盛麟在意的是浑天牢可怕的深度:“浑天牢地下竟然有两百层?”
尹念鸿却说:“两百层也尚未到底呀。三十层往下的法阵是由五位大君联手布设的,但覆盖的范围也就到地下一百层为止了。再往下……存在着更为古老而强力的禁制,那里可是禁地。如果硬要往下闯,等到了二百层以后……”
“会怎样?”顾盛麟好奇地问。
尹念鸿摇了摇头:“没有人知道。据说曾经有两个九宫级的高手不信邪,非要到两百层以下一探究竟,结果走在前头的那人只下到了两百零一层,就突然消失了。”
“死了?”顾盛麟眉毛一扬。
“反正再也没有出现过。后面的那个人害怕了,就返了上来。这个秘密只有五位大君和历届浑天牢典狱长知道。你我朋友一场,可别怪我没有提醒过你。”尹念鸿道。
“那古老的禁制是由谁设下的?为何以两百层为界呢?”顾盛麟还想知道更多。
“你错了,禁制是
从地下一百层开始的,并且层层逐渐增强,到时你去试试就知道了。可是,从两百层往下……阴风阵阵,还隐约有古怪的呼啸声传来,火把一到那里就熄灭,而且再也点不着了。无尽的黑暗之中,谁知道有什么凶险?反正我下去看过一趟之后,就再也不敢去了。”尹念鸿此时说起这事还浑身起鸡皮疙瘩。
顾盛麟听着也有点发毛:“浑天牢不是由几位初代的大君联合建造的吗?怎么会建成这个样子?”
“谁知道是真是假呢?我甚至都怀疑,浑天牢最初根本就不是为了关押犯人而建的,说不定是……”尹念鸿话又只说了一半。
“哎呀,要说就说完!别吊人胃口!”顾盛麟不满。
尹念鸿低声道:“我只是瞎猜啊,浑天牢说不定是为了镇压什么可怕的东西才建的,如此,古老的禁制也就说得通了。”
“可怕的东西?”顾盛麟眨了眨眼,“不可能不可能,要镇压的话何必把山体掏空建那么多层,还设立一间间牢房?如此大费周章还不如直接一座山压在上面。再说能有什么可怕的东西?”
尹念鸿认真地说:“你如果胆子够大,可以下到两百层以下去看看,那下面到底有什么。”
……
顾盛麟的确打算找个时间下到两百层去瞧一瞧,可刚上任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只好先将这份心思暂时搁到了一边。如今顾盛麟突然回想起那段让人不安的交谈,心道:“莫非浑天牢深处还关押着妖族不成?否则眼前这个妖族大汉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可是,下面不是有‘古老的禁制’吗?要是妖族能随便从下面爬到地上的话,恐怕早就被守卫发现了。再说地下一百层往上还有五位大君联手布下的法阵呢,即便这妖族再厉害,也绝不可能单枪匹马破掉阵法的。看来,是我多心了,这妖族应该是从大门偷偷混进来的。”想到这里,顾盛麟不得不佩服眼前这名妖族的胆量,竟敢孤身一人来到一个仙、魔两族高手云集的地方。
顾盛麟阴沉着脸喝问:“你就不怕死无葬身之地吗?”
“死无葬身之地的恐怕是你。”程羽飞轻蔑一笑。
顾盛麟忽然觉得背后直冒凉风,惊顾一瞥,一位持铲的妖族正用铲头指着他的后心窝。
两个妖族!顾盛麟情知不妙了。可更糟糕的还在后面——他的身侧又突如其来地出现一名拿着狼牙棒的人。顾盛麟心里骂着这真是邪门了。三位妖族究竟是如何悄然来到他身边又一直隐匿着身形的?
……
“哦?”黑暗之中,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
“出现了。”另外一个声音道。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是啊,呵呵。”
……
顾盛麟使出浑身的解数,但还是双拳难敌六手。况且交手之后他才发现,三位妖族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别说以一敌三了,哪怕是单打独斗,他都不是其中任何一人的对手。现在他终于相信这次浑天牢的劫难是由眼前这个神秘的两仪级女子造成的了。能与三个本领如此高强的妖族攀上交情的人,绝对不简单。很快,他又发现,那女子与三位妖族似乎还不是朋友的关系,因为她命令了妖族一句:“保险起见,速战速决!”
顾盛麟已经没工夫再去猜测花清雨的来历了,刚才她的那句话等于是下了杀令。想逃?谈何容易!三人在狭窄的过道上把他堵得死死的,唯一没有敌人的方向还是厚实的山岩,根本就逃不掉。情急之下,顾盛麟往第十九间囚室冲去,一剑劈开了牢门,红着眼抓向了何天遥——他要以何天遥为人质,逼迫妖族放他离去!
就在顾盛麟的指尖即将触到何天遥衣襟的时候,他胸口剧烈一痛,疼得他头晕目眩,脚下不稳,一个跟头栽倒在地。程羽飞跟上,火云棍带着啸声落下,顾盛麟脑浆迸裂,一命呜呼了。
“哎,你怎么把他杀了?”来不及阻止的花清雨嗔道。
“不该杀吗?他都把你打伤了!”程羽飞抓了抓脑袋。
“我这点儿伤没事的!”花清雨道,“我本意是让你们逼得他多耗些功力,因为我先前给他下的毒只有当他功力消耗极大时才能发作。他又没做什么大奸大恶之事,一下子棍杀他太草率了!羽飞,以后你可得好好收一收你的暴戾之气!”
“是。”程羽飞点头道。
竺远来问道:“哎,你刚才下毒了?是在他抓你脖颈的时候吗?”
“是的,但是此毒并不致死。他刚才因为功力消耗导致毒发昏迷,就不必再下杀手了。”
“我也是担心他猜到你有监兵佩,毕竟你现在还没有足够的能力自保,有时在人多的地方也不方便召我们出来相助,所以留他的性命对你来说终究是个隐患。”程羽飞考虑得还是挺周详的。
“你们不知道,我那毒三个时辰后自然会化解。等他醒来,这半日之内发生的一切就都不记得了。”花清雨摇头叹道,“唉,罢了,就算我们不杀他,三个时辰内他也会被想要邀功领赏的破牢之人砍去头颅的。”她本想救了人就走,却被顾盛麟逼得召出了监兵界中的妖族。所以说,顾盛麟是死在了自己的执念之下,死在了他没有做到的那句“得饶人处且饶人”上。
“清雨姐……”这时,角落里传来了何天遥颤抖的声音。
第三百九十五章 深不见底
“清雨姐……”
“天遥!”
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何天遥泪流满面——这些日子以来他心中积压的苦闷情感在花清雨的面前完全释放出来了。花清雨则轻轻抚着他的后背,柔声安慰着。
“清雨姐,你……”何天遥刚说出几个字,两人突然同时感到身侧似乎有人猛力一拽,可旁边分明什么人都没有。那三位妖族完成了任务,已经回到监兵界中去了。
“怎么回事?”两人异口同声,那股古怪的力量依然还在将两人拖向门口,并且越来越大。
还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诡异的事,两人即便使出全力扒住了门框,却依然抵抗不住那股怪力,最后两人竟被横着拉了起来!
“天遥,坚持……住!”花清雨从咬紧的牙关中吐出了几个字。
“不行了,清雨姐,我坚持不住了!”何天遥哭丧着脸,“再这样下去我的裤子就要被拉掉了!”
“哈哈,你……真要命!”在这关键时刻,花清雨竟被何天遥给逗得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一笑,手上的力气也就松了。她瞬间就被怪力拽到了走廊之外——那可是一直通到山底的中空区域!
“清雨姐!”何天遥也松了手,在空中翻腾了两下,被拉到中空区域后,那怪力突然转变为向下,两人遂一起疾速坠落下去。
“啊——”两人的惊叫声在浑天牢中回荡。
……
黑暗之中。
“来了。”
“唔……”
“不对,好像还有一个!”
“同时来了两个?”
……
当花清雨和何天遥坠向浑天牢的深处时,萧天河和费徒空正在地下第二十层。牢中的最后一批守卫边打边向下退,因此破牢军前进的速度并不快,每下一层,还有不少人赶着去破门救人——虽然比协力破阵的赏金一百万珠要少不少,可浑天牢门的那个法阵真的吓住了不少人,与其冒着生命危险接近五位大君联手布下的强力法阵,还不如踏踏实实救人来得稳妥。再说,救得一人就可以领十万珠赏钱,只要救出十个人,就能和协力破阵的奖赏持平了。于是乎,整个队伍的人越来越少,最后,队伍的前头就只剩下几个想要破阵的高手了。其中,自然也包括那个郝汉达。
“行啊,你们,不到这时候都不肯露面!害我在门口时一个人出力!”郝汉达不满地对身旁的几人道。
“两位大君不是帮你了吗?”一名女子笑道。
“那也是拜花珺脉的三位姑娘所赐。哎,十几年没见,你的实力增强了不少哇!”目睹女子干净利落的三道刀波劈死两名守卫后,郝汉达吃惊地说。
“你不也是一样?这么快也修炼到八卦级了。”女子既然如此说,证明她和郝汉达同样都是八卦级的高手。
两人身后一名瘦高个儿的男子道:“别互相吹捧了,还是想想一会儿怎么破阵吧!”
又有一名孩童模样的人说:“我们来了这么多八卦级的高手,何愁阵法不破?那阵法再怎么厉害,不也是八卦级的大君布设的吗?哼,大君……我不过就是懒得麻烦罢了,要是我乐意当大君的话,绝对不会给自己起什么‘华林’、‘昌阳’、‘金门’之类的烂名字,要叫就得叫‘最强’大君!”
跟在几位高手身后想要混“破阵”奖赏的人面面相觑,暗暗称奇,原来那个小不点儿也是八卦级的高手!真是不来不知道,一来吓一跳,八卦级的高手除了五帝五君之外居然还有这么多!
此时,队伍已行进到地下二十五层了。还有两层,萧天河和费徒空就能达成此行的目的。可是,意外发生了。
尖叫声突然从上方传来,两道人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掠过中空区域,消失在下方的黑暗之中,那坠落的速度已经快到让人看不清的程度了,若非伴随着惊叫,甚至都看不出那是两个人!人影早已消失,声音却依旧在空中回荡。
郝汉达摇头惋叹:“这年头竟然有人如此不小心,掉下去恐怕只有死路一条了。”
“你傻呀,失足坠落会有这么快的速度吗?”那名高手女子站在楼梯边缘向下望去,深幽幽,黑洞洞,多看几眼都会让人觉得头晕目眩。
“那你说还能是什么原因?”郝汉达不服气。
女子无言以对。
“不必管那么多,赶紧下去破阵要紧!”瘦高个儿只想着赏钱。
几位高手不以为然,萧天河与费徒空却是心急如焚。那惊叫的女声,分明就是花清雨的声音!至于那男声,萧天河也再熟悉不过,那正是何天遥!
两人为何会从上面坠落下来?难不成发生了什么意外?萧天河简直肠子都悔青了:“千不该万不该,我不该让清雨姐独自行动的……若是我跟着,遇到凶险还能召嫣儿她们相助……”想到这儿,他突然转念,“哎,不对啊,清雨姐可是有监兵佩的,里面的妖族比孟章界还多呢!除非上面有好几个九宫级的高手守着,否则什么样的凶险他们应付不了?”
既然不太可能是遇险,难道真的像郝汉达想的那样,两人是不小心摔落下来的?
萧天河也走到楼梯边缘,探头向下张望。可是,就
这么一抻头,却再也收不回来了,骤然出现的一股吸力将萧天河拽了个跟头,倒栽葱向下坠去。
“天河!”身后的费徒空急忙来救,扑倒在地,扯住了萧天河的脚踝,可无奈吸力实在太大,连他也一起被拖了下去。
“啊——”两人的身影消失在下方的黑暗中。
“得,又失足两个,我说得没错吧?”亲眼目睹了两人坠落过程的郝汉达摇头晃脑地慨叹,“真是好奇心害死人呐!”他想当然地以为萧天河是太靠近阶梯边缘又没站稳才掉下去的。
瘦高个儿高手轻蔑地笑道:“连脚都站不稳,还想来混赏钱?呵。”
高手女子回头看了他一眼:“你还别说,连我往下看都会心慌。”
“好了,没工夫心慌了,事儿来了。”那名孩童高手指着下方。
第二十八层的走廊口上,赫然站着两排人。
前面那一排,当中是一位花白头发但精神奕奕的老者;左边是一名身材高大、虎背熊腰的壮汉,壮汉带着露顶斗笠,从中冒出光溜溜的脑壳;右边则是一位削瘦的短发女子,似乎病怏怏的,稍稍垂着头,微微欠着上身。
“诸葛封,原来你在这儿啊。”郝汉达对那白发老者道,“我还以为这回见不着你了呢!”
老者爽朗地笑道:“嚯嚯嚯,我岂会错过与老友重逢的机会?”
混元大君诸葛封,是五位大君中实力最强的一个,据说已达八卦级的瓶颈。论资历,他当大君的时间与华林大君尚兴杰相差无几,甚至还要早上几年。论疆土,混元域也是最大的一个,因为处于北地,直到妖族边界那儿都属于混元域的疆土。
这时,左边那位斗笠光头大汉对郝汉达说:“上回你仗着人多打我们人少,这次咱俩可得好好练一练!”这位就是金门大君白琢东,五君之中最实在的一个,为人耿直,性情直率,最看不惯阴险之辈。正因为如此,他与昌阳大君余子齐一直不太对路,互相看不顺眼。而金门域南疆又与昌阳域北界接壤,故双方军队没少在那边打仗。即便这回两人有“防卫浑天牢”这个共同的目的,但依然不肯同守一处。
“白琢东,这次你的对手是我。”瘦高个儿高手走上前来,拱手道,“闵奉行,恳请赐教。”说起闵奉行的名字,在江湖中也算是颇具名气。他的实力很强,但却不太受人尊敬——因为他实在是太贪财了。“见钱眼开”这个词都不足以形容他对钱财的痴迷。只要有钱,他什么事都肯做,哪怕是违背道义和良心的事。有人为了朋友能两肋插刀,闵奉行却是为了钱能插朋友两刀。所以,他几乎没有朋友,在江湖上比“毒嘴”郝汉达还要不受人待见。
白琢东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点了点头。与闵奉行当对手,这正合了他的心意——他最喜欢打这种人品差、功夫却十分了得的家伙。
女子高手笑着对右边那位病怏怏的瘦女子道:“那咱俩就女人对女人吧!”
“我穆里莎从不战无名之辈。报上名来!”瘦女子的声音也和外表一样轻弱,但没人敢小瞧她。穆里莎,郁绝大君。
说起这古怪的名字,背后还有一个故事。穆里莎的父亲曾经是一位**级的修仙高手,但由于结识了她的母亲,反而引来了杀身之祸。因为她的母亲当年是个心狠手辣的女魔头。但在遇到了她的父亲之后,女魔头的心扉竟被敲开了,从此放下屠刀,洗尽戾气,不再行恶。
可她当年结下的诸多仇家却不依不饶,不杀了她誓不罢休,甚至有人出了高额的悬赏请人代刀,逼得夫妻二人东躲西藏,终日四处奔逃。后来,穆里莎的母亲有了身孕,行动越来越不便,她的父亲只好带着妻子藏身于一位故交的郊外府邸——一处叫做“里庄”的地方。
可谁知,那位长久不见的故交已存异心,又情知打不过两人,就卑鄙地等到穆里莎的母亲即将临盆、无力保护丈夫的时候,在穆里莎父亲的酒水里下了毒。穆里莎的母亲觉察出了异况,但无奈婴儿呱呱坠地,身体虚弱得根本无法替夫君报仇,只好拼死杀出一条血路,带着婴儿逃向了远方。
那位故交拿着穆里莎父亲的人头领了一半的赏金,但却忌惮穆里莎母亲的报复,于是将她的行踪告诉了那些仇家们。可怜穆里莎的母亲,奔波逃命还得带着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就这样今日中两剑,明日挨几刀,她的生命一点一点消耗在逃亡的路上。
可惜,她即便改恶从善,依然没有逃脱惨死的命运。最后,当被逼至悬崖绝路时,她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纸条,塞入了襁褓之中,随后将婴儿抛下了山崖。当身体被数柄仙剑从身后齐齐贯穿时,这个心性坚韧的女人跪在地上,望着婴儿落下的地方,流出了人生中唯一一滴眼泪。
还好,穆里莎并没有就此死去。高大而柔韧的树冠卸去了她坠落的力道,柔软的草棵成为了她的安全的蒲垫。未等野兽来吞食,她就被林间的猎户发现并捡了回去。猎户与妻子正巧长年无子,平白捡了个婴儿,兴奋得直感激上苍。打开襁褓时,他们发现了那张字条,上面写着:“如果这个孩子还活着,请叫她穆里杀。”
“里杀”,意思就是杀灭里庄之意。猎户夫妇据“杀”字猜测,此婴儿身世应有仇怨,
但戾气太重,遂换“杀”字为“莎”,并将这个秘密一直埋藏在心中。直至穆里莎修仙有成达到了五行级之后,夫妻二人才将这件事和盘托出。
原本心境开朗的穆里莎一下子背负了父母之仇,心情苦郁不堪,从此性情大变,于是渐渐地变成了如今这幅模样。母亲当年作恶多端,穆里莎觉得她死得其所,算是为当初的恶行而偿命,错并不在那些捅死她的仇家身上。至于那个杀父害母的卑鄙小人,连同里庄一起,早在穆里莎当上大君之前,就已经被她从这个世界上抹去了。
就连穆里莎给自己所起的名号——郁绝,也能看出她愁苦晦暗的心境。她虽然不做大恶之事,可也变得手段凶狠、冷酷无情。江湖传言这是因为她体内流着当年那个女魔头的血,但江湖之事谁又能说得清呢?
“在下曹束琴。”与穆里莎的尖锐逼人相比,此高手女子的脾气则要温婉得多。但柔情丝毫不能掩盖她高强的实力,江湖上知道她威名的人,可远比见过她的人多。
穆里莎点了点头,认可了这名对手。
“好了,后面那些个元帅就交给我们了,加把劲儿嗨!”稚嫩的童声在人群中响起,不用问也知道,这是“金童子”在说话。人们只知道他姓金,但无人知晓他的名字是什么。结合他那孩童般的相貌,“金童子”的诨号就这么叫起来了。
“大家加油,破阵可有一百万珠呢!”“金童子”嘻嘻笑道。
“哼,要破阵,先破了我们!”诸葛封一捻须,混战一触即发。地下第二十八层的回廊处处都是高手对决的战场,关在这一层监牢中的人们可算饱了眼福了,纷纷站在门窗后面呐喊叫好,声音震天响,仿佛像是一场热闹的庙会一般。
……
萧天河与费徒空一起从地下二十五层坠落,下面是深渊?是岩浆?只见一层又一层的暗影在眼前飞速地掠过,本应在地下第三十层处激发的法阵仿佛根本就不存在似的,周围很快就陷入了一片漆黑,唯有正上方还有一点微弱的光亮——那是两人掉下来的地方。
正当萧天河不知所措时,下坠之势却戛然而止了。两人像是落在了极为柔软的棉被上一样,没有感到丝毫痛苦。
“这是……”费徒空四下里摸着,这里伸手不见五指,“天河……我们好像……还在空中……”他的声音在发颤。
萧天河连忙伸手一摸,可不是嘛,周围空空如也,身体却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托着,真是怪异!
“这样就算完了?”费徒空自言自语。不管是落入深渊暗河也好,掉入滚烫岩浆也好,总算是有个结果,可如今这样不上不下的困在半空中算是怎么回事?
“啊,小心!”萧天河突然感觉脚下传来一股异动,周围的空间似乎正在……塌陷。
没错,那感觉就像踩中了流沙或泥潭一样,身体不由自主地向下陷去。
“哎?哎?”费徒空惊奇得说不出话来,半空中的陷坑,会陷进哪儿去?
很快,两人就知道了答案——下方!
就如同水泡崩碎那样,托住两人的那层“棉被”骤然消失了,“陷坑”的上面什么都没有,下面还是什么都没有,于是两人继续翻着跟头往下掉。
又在空中坠落了许久,两人再度被柔和地“接住”了。这一回,可真真实实的是地面了。费徒空不放心,又胡乱抓了几把,周围全是硬实的泥土。
按理来说,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当粉身碎骨了才是。有一刻费徒空甚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看,那边有亮光!”萧天河指着一个方向,但远处的光点实在太微弱了,这里还是一片漆黑,连萧天河伸出来的手都看不见,
费徒空原地转了一圈,也看到了萧天河所说的光点。
“咱们手拉着手,慢慢过去看看如何?”费徒空道。
“好。小心脚下。”
于是两人一前一后,向着光点的方向慢慢挪去,每一步都确定能踩实才落脚。这里的地面很平整,可是光点似乎忽忽悠悠地在前头晃动。
“得加快点了,亮光就要看不见了。”费徒空焦急道。
“干脆撒开跑吧,走了这么久都是平地,应该不会有危险的。”萧天河提议。
两人加快了脚步,那光点也越来越近,直到看清之后,萧天河惊呼道:“那是一柄仙剑的光!”
费徒空眯起眼睛仔细瞧了瞧:“还真是!那会是谁呢?”
瞬间,两人同时反应过来:“清雨姐!”没错,花清雨在两人之前坠落,那仙剑之光的颜色也没有错。
“嗨,我怎么也跟着你一起叫她‘姐’了,不过是个两仪级的小姑娘罢了。”费徒空道。
“难道禹馀界是以实力层次判断年龄大小吗?”
“差不多是这样,除了修炼特别快的和特别慢的,大家的速度都差不了太多。看一个人什么层次,也就大概知道他修炼了多少年了。”费徒空道,“不过你们飞升者却是例外。在下界比我们多活了上百,个个都是老妖怪。”
萧天河正要和费徒空斗两句嘴,两人耳边却突然响起花清雨十分清晰的说话声:“天河,费兄,是你们吗?”
第三百九十六章 神秘人物
确认了前方的光点正是来自于花清雨的仙剑,萧天河激动地回答:“是的,清雨姐,是我们!天遥也和你在一起吗?”当萧天河在浑天牢地下二十五层阶梯上时,掠过眼前坠落的人影有两个,只是速度太快,根本就看不清面容,他是根据声音辨认出来的。时隔百余年未见了,何天遥的声音依旧深深地刻印在他的记忆之中。
声音沿着漆黑的通道向前方传播开去,两人立即听到了花清雨回复:“哼,两仪级怎么了?论资历,我可是比你老道得多!”
“嗯?”费徒空眉毛一掀,这句话答非所问,倒像是对之前他所说话语的回应。
“这通道如此狭窄,我们又离得那么远,声音传过去需要时间。”萧天河立即想明白了。花清雨刚才之所以问:“天河,费兄,是你们吗?”也是因为听到了两人说话的声音才问的,否则这么远的距离,如此暗的环境,根本不可能看到他二人的身影。
果然,花清雨的声音不久之后再度传来:“嗯,遥弟就在我旁边。”
紧接着,一声明显抑制着激动的呼声传进了萧天河的耳朵:“天逍哥?”
“遥弟!”萧天河同样激动得难以自抑。
“你们快点跟上来吧,我们在这儿等着你们。”花清雨道。
费徒空忽而一乐:“嗨,我们真是傻,他们用仙剑的亮光照明,我们为什么不呢?”
于是,两人分别拿出了武器。这点微弱的光芒虽然不算很明亮,但在一片漆黑的通道中也算是不错的光源了。借着光亮,两人大步流星地向前赶去。
距离果然非常远,走了很长的时间,萧天河才依稀看到了前方模糊的身影,他按捺不住,向着前方狂奔。同样,那道身影也正冲着这边飞奔而来。
虽然经历了漫长的分别,可萧天河始终不曾忘记这份可贵的兄弟之情。而何天遥,一直以为兄长早已逝去,直至如今方知故人仍在,恍若一场梦醒。兄弟重逢,你我模样依旧,彼此却是各历风雨,不约而同地回首这百余年,其间思念、缅怀之情何止万千?如今异世再遇,旧颜相见,纵有万般言语,却只有涕泪洗面。
花清雨站在一旁看着紧紧拥抱的兄弟二人,自己也是不停地抹着眼泪。可怜竹园一干人众,自九龙暴乱起就陆续亡殁,连放弃修仙、重归尘世的秦月杰、朱晓敏夫妇,此时恐也过了大限之时。现在就剩下了这三个人,终在禹馀界得以再聚,如何不让人唏嘘。
“兄弟之情可以稍后再续,你们都过来吧。”突然,通道中响起一个低沉而浑厚的嗓音。
几人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手持兵刃两两背靠而立,分别守着前后方向。
“是谁?”费徒空喝问。
“小鬼们莫慌。”居然又冒出另外一个人的声音。这个人的声音稍尖细一些,非常清晰,可四人就是分辨不出声音的来向。但由于之前走过的通道一直没有岔路,据此判断应该还是从前方传来的。
费徒空小声嘀咕:“跟闹鬼似的,能不慌么……”
“就是你们把我们给吸落下来的吧?地下三十层起始的法阵,也是你们破除的吗?”萧天河问道。
“法阵?呵。”稍尖细的声音明显带着不屑一顾的情绪。很奇怪,神秘人与萧天河的对话即问即答,仿佛就在几人身边似的。
“那个法阵对我们来说就和不存在一样。”第一个浑厚的声音道。
仔细想来,坠落过程中的那次怪异的停顿,恐怕的确与法阵无关。当时萧天河落下台阶的位置是地下二十五层,而法阵是从地下三十层起始的,以那时惊人的坠落速度判断,掉在“棉被”上时至少也应在地下一百来层的深度了。
“好了,把武器收起来吧。他们真要害我们,我们早就没命了。”萧天河道。
“呵呵,还是这个小鬼看事明白。”竟然又出现了第三个人的声音!
这神秘通道究竟通往何处?说话的人又都是什么来路?他们为何会在浑天牢的最深处?
疑问太多了,不搞清楚,实在于心不安。何天遥问:“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将我们吸落至此?”
“我们只是想找那个小丫头,以及方才那个说话的小鬼,哦,好像是叫‘天河’是吧?”浑厚的声音道。
“我和他?”花清雨指着自己和萧天河。
“没错。另外两人是你们的同伴,我就顺便一起拉下来了。”第二人道。
第三人问:“你们两个分别有四大天宝之一吧?”
萧天河与花清雨对视一眼,借着暗淡的光线,两人依旧可以瞧见对方脸上的紧张。为何一直隐藏的秘密会被莫名其妙地发现?金婵玉那里是如此,到了这里又是这样。莫非说话的几人也是五部妖王那种实力卓绝的高手?
“你们是怎么知道的?”萧天河反问了一句。
得到的回答非常简单:“感应到的。”
费徒空着急地说:“别听他瞎扯,要是能感应到四大天宝,还不早就被他们搜集齐喽?他在诈你们呢,怎么就稀里糊涂地承认了呢?”
“小鬼,莫要小瞧了我等。不过感应到四大天宝的的确不是我们。你们且来看看就知道了。”第三人话音刚落,通道中骤然灯火通明,亮得让人几乎睁不开眼睛。待几人适应之后,再细看这条通道时,不禁惊呆了。
青、黄、棕、红、蓝,五彩琉璃石嵌
满了整个通道的墙壁,顶上是莹白光顶,脚下是墨黑亮坪,反射着两壁的五彩缤纷,仿佛置身于璀璨星空一般。再往前看去,更让人吃惊的场景出现了:原来墙壁上的暗淡之处并非黑色岩石,而是透明的!几人可以清楚地看见前方不远处彩光通道由直变曲,螺旋着向下方延伸而去。而通道的外面,则是漆黑一片。
“我们要不要过去?”费徒空小声问三位同伴。
不料,这句话却被那几个神秘人清清楚楚地听到了。第二人笑道:“事到如今,你们不来也得来了。”
骤然,古怪的吸力再次出现,几人身处通道中虽然不会向下坠落,可不论是墙壁还是地面都无比光滑,连个抓手的地方都没有。四人就这样连滚带翻地被吸力卷走,顺着螺旋的通道飞速向更深的地方滑去。
随着深度的增加,通道的旋径也越来越小,几人转得头昏眼花,连连呼号。直到最后,四人一起撞在了一堵墙上,这才停了下来,吸力也随即消失了。
萧天河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一边龇牙咧嘴地搓揉着臂肘和膝盖,一边四下打量着。
身后就是通道,面前这堵突兀的墙一样也是五彩斑斓,当中还有一个虚掩的小门,门缝中没有透出任何光亮。这里就是通道的尽头。
门缓缓地敞开了,浑厚的声音和蔼地说:“请进。”
萧天河深吸了一口气,与三位同伴对视了一眼,跨入了门内的黑暗之中。另外三人也紧随其后,在最后的费徒空跨入门内时,小门又自动关上了。
通道顶部的白光以及墙壁的五彩光芒全部都被挡在了门外,门内的光线只比“伸手不见五指”稍强一些——前方几丈外有一座圆台,圆台表面正散发着淡淡的暗紫色光芒。
萧天河仅能依稀地辨认出,圆台一丈开外的地方,围坐着几个人影。
“过来吧。”浑厚的声音道。
几人缓步走到了圆台边,好奇地向台子上看了看。
台面中央有一个漏斗模样的坑,坑壁刻着一圈圈圆形的沟槽与纹路,像极了树木的年轮,大圈套着小圈,一圈圈向内越来越深。最深的地方,有一个圆洞。洞里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到。那暗紫色的光正是从坑壁上发出来的,奇怪的是,并不是整圈坑壁都在发光,发光的仅有其中扇形的一部分。最亮的地方就在坑底的圆洞外沿,那里有一段弧形的东西。
萧天河想说话,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那个圆洞似乎在往外喷涌着一股极为可怕的威压,使得他感觉头晕眼花,耳内轰鸣不已,全身乏力虚脱,但体内却气血翻腾,蒙力不受控制地在经脉中激荡游走。
花清雨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双腿筛糠似的狂抖不停,满头冷汗,鼻子甚至淌出了血。
何天遥觉察到了两人的异样,连忙扶住已经支撑不住即将瘫倒的花清雨,焦急道:“你们怎么了?”
费徒空似乎也没事,他上前扶住了气力匮乏的萧天河,对着朦胧的人影破口大骂:“好啊,有那么大的本事居然还使用这种卑鄙手段杀人越货,一群无耻小人!要来就来明的,休要耍阴招!”
四人之中,萧天河和花清雨有四大天宝,情况异常的也正是他二人,难怪费徒空会如此想。
“离那座圆台远些即可。”浑厚的声音道。
何天遥和费徒空将信将疑地将两人搀离圆台,果然,他们的情况好转了许多。
“哼哼,我还给他们下了一层保护呢,若非如此,他二人恐早已化作尘埃了。”第二人道。
“四、四大天宝!”萧天河喘了口粗气。
费徒空不解:“我知道啊,你和花清雨各有一块。”
萧天河费力地说:“不,不是!台上圆坑的底下,那是四大天宝之一!”
“哦?”费徒空想起来那块发光的弧形物品了,难怪表面那么光洁,原来是四大天宝之一!但不知它是剩下两块中的哪一块。
“没错,那块是执明佩。”第三人道,“感应到你二人法宝的正是它!”
“执明佩!”四人异口同声地重复。
执明佩,乃是由四大铸宝神匠中的武执明所铸,与孟章佩、监兵佩一样,执明佩中也有一个亚空间——执明界。但在武执明飞升之后没多久,执明佩也随即消失不见了。江湖传言是武执明带着执明佩一起飞升了,但也有人说执明佩与其他三大天宝一样,依然留在禹馀界,只是始终不曾被人发现。
想不到,执明佩会出现在这样一个神秘的地方。
“孟章、监兵都已重现世间。兄弟们,我们苦苦等待的那一刻即将到来了。”第二人道。
“唔……小鬼们,你们赶快过来。来自虚空的威压太强,连我们都只敢在这等距离静修,等二弟的法术一破,你们就完蛋了。”浑厚的声音道。
四人连忙走了过去。走近之后,几人才发现,原来这里的人远不止三个!而是一共十个人,恰好分为一、二、三、四排列而坐。
更骇人的是,这些人的身材似乎都异常高大,萧天河估计,若是站起身,他们的个头应该都在一丈左右。如今十个人全都盘腿坐在蒲团之上,面容也都隐藏在黑暗之中。
“再靠近些,好让我们的功力能护住你们的躯体。”浑厚的声音属于最靠近圆台的那个人。
“前辈如何称呼?”萧天河拱手道。
“呵,你
们可唤我一声‘蒋太公’。”那人道。
“蒋太公,不知你找我们前来所为何事?”
“自然是了为了‘四大天宝’。”
“你可是想要我们交出孟章、监兵二佩吗?”
“非也。天宝落入你们之手皆是气运定数,我等不会剥夺。老夫只是想当面告知你二人几句话。”蒋太公的口气始终很和蔼,不像是恶人。
“晚辈洗耳恭听。”
“你们两个现在实力还太低,等你们渡过中劫达到七星级之后,务必要回到这里来。”蒋太公道。
花清雨问:“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此处乃是与虚空通流之所。”第二排左边的人正是那个稍尖细的嗓音,比起蒋太公,他的口气就要生硬一些了,“让你们回来,你们就回来,具体原因现在无法细说,到时你们自然会知晓,反正是对你们的修炼大有益处。”
“前辈您是?”花清雨恭敬地问。
“老夫姓历。”
“历太公,想要进入浑天牢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这一回,在重赏之下,形成了破牢大军,其中不乏诸多高手,这才好不容易破开牢门闯了进来。将来即便我二人达到七星级,恐也……”
“无妨。到时老夫自有办法让你们进来。”
“大哥,他二人目前才是两仪级,实在是有些慢。不如我们略微出手吧?”坐在第二排右侧的第三个嗓音说道。
“先不着急。”蒋太公道,“我且问你们,孟章与监兵两界中的七曜妖族可曾收纳齐全?”
萧天河回答道:“齐是齐了,不过因为妖族动荡,我已经让其中四人回各部助战去了,如今孟章界中仅有三名妖族。”
“齐了便好,嚯嚯,齐了便好。”蒋太公笑了起来,“虚空孔洞中有虚空之气通流,使得这里成为了修炼的极佳场所,唯一的缺憾就是威压太大,不仅危险,还限制了虚空之气的流速,为了抵抗威压,我等又必须耗费部分功力护体,导致修炼效率大打折扣。而四大天宝则可以抵住威压,增大通流,尤其在七曜宝珠齐满之后效果更佳。”
虚空孔洞,想必就是圆台底部那个圆洞吧。可虚空之气又是什么东西?为何会对修炼有益呢?
“小鬼,你过来。”蒋太公忽然指着萧天河身后的何天遥道。
“我?”何天遥走到了蒋太公座前,纳闷不已,“我可没有四大天宝啊!”
“抬起手来,让我看看你手上的戒指。”蒋太公竟注意到了这个。
“这是我在碧波湖中游水时捡到的。”何天遥解释道。他想起来当初季博阳说过的话:“上面有一层禁制所以你感觉不到。”不知这会儿蒋太公为何会对此枚戒指产生兴趣。
“呵,上面居然还有一层禁制。我替你破除了吧。”蒋太公伸出手来,在戒指上面轻轻拂过,戒指忽而闪过一道光芒。
“啊……”何天遥瞪大了眼睛,惊讶得合不拢嘴,难以置信地凝望着那位意外所得的戒指。
“果然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啊!”历太公见状叹道,“多了一层禁制,我竟然没有察觉到。还是大哥细心。”
“可他才是个一元级。”第三排中有人说道。
何天遥连忙摆手:“不,不,我还没有参加下级修真者评定大赛呢,我现在只是个初等修真者而已。”
蒋太公淡淡地笑道:“那种无聊的评级制度有何用处?你现在就是一元级的实力。”
“遥弟,你渡过首劫了吗?”萧天河问道。
“首劫……我不知道啊。”何天遥只是从顾晚婷那儿听过这个词而已。
“一元级和两仪级没多少区别。等待自然提升还是太慢了。”那第三人道。
“已经都现世了,何必急于一时?”蒋太公道,“耐心一些吧。”
历太公道:“大哥说得没错。不过既然找到了此戒,为了将来进展顺利,我觉得还是得做点儿什么。”
“可以,但不宜过多插手。”蒋太公同意了,“你们兄弟两个过来。”他招呼萧天河、何天遥立于他左右手边。
“小鬼,既然你是他们的同伴,也算沾光了吧,过来。”历太公则招呼费徒空上前。
“小丫头,你来我这里。”第三人对花清雨道。
花清雨走到那人身前,小声问道:“见过前辈。不知您如何称呼?”
“小丫头果然有礼数,哈哈!既然大哥、二哥都以‘太公’自称,那我就是‘余太公’了!”那人道。
“适度而止,莫要养坏秉性。”蒋太公叮嘱道。
“我二人有分寸。既能化险为夷,又不至于有恃无恐。”余太公道。
“二弟,你多一事,尤其要专心。”蒋太公又叮嘱了一声。
历太公应道:“大哥尽管放心。”
之后,三人就默不作声了。
一片沉寂,那十人仿佛是雕像一般,纹丝不动。
萧天河他们四个更是莫名其妙,刚才那三位太公的对话简直是一团雾水,什么“养坏秉性”、“化险为夷”、“有恃无恐”,在几人听来根本就是驴唇不对马嘴,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现在又突然闭口不言,真不知他们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突然,三位老者分别各自出手,对四人的丹田处齐齐击出了一掌,四人痛呼一声,口吐鲜血倒飞出去。
第三百九十七章 重返监牢
也不知过了多久,萧天河昏昏沉沉中只觉得有人在推自己,费力想睁开眼睛,可头痛欲裂的感觉使得沉重的眼皮又紧紧闭上了,耳中“嗡嗡”的轰鸣不止,仅能依稀听到花清雨的喊声:“天河!天河!”“哦,对了,我被蒋太公击了一掌,原来还没死啊……”丹田处火辣辣的疼痛唤起了他昏迷前的记忆,事发突然,根本就弄不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现在至少有一点能够肯定:从三位太公的实力来看,他们并不想要四人的性命。
身体的不适正在渐渐消退,睁开双目,出现在眼前的是花清雨担忧的面容。很快,萧天河就能开口说话了:“咳,清雨姐,我好些了。”
何天遥和费徒空依然未醒,看起来费徒空伤得更严重——唯独他身下还有一滩早已干涸的血迹。
“这是哪儿?”萧天河环顾四周。
“是通道的尽头,进入那间怪屋之前的地方。”
墙上的小门正紧紧闭着。看来他们四个是被三位太公那突如其来的掌击给打飞到屋外来的。
花清雨道:“我也刚清醒过来没多久。他们两个我确认过了鼻息,都还活着。”
“太公并没有想杀我们。”萧天河有气无力地说。
“那为何要偷袭我们?”花清雨气忿忿的,“亏我还之前对那个余太公彬彬有礼,他那一掌却没有手下留情,疼死我了!”
萧天河安慰她:“若真的没手下留情,你早就一命呜呼啦!你检视看看,监兵佩应该还在吧?”
“还在。我清醒过来后第一个念头就是他们想要杀人夺宝,但似乎并不是那样。”
“我感觉三位太公比我以往遇到的任何人都要厉害,而且厉害得不只一丁点儿。”萧天河顿了顿,“还有他们身后那七个人,虽然从始至终没有说话,也纹丝未动,但我却能感受到他们散发着不输给三位太公的强大气场。”
“不见得吧?难道比当初教你入修魔之道的那个高人还要厉害?”花清雨问。
“教我入修魔之道……”萧天河立即明白过来,花清雨指的是黑刀祖师,但因为那是秘密,花清雨担心被门内的太公们听去,才故意拐弯抹角说的,真可谓心细如发。
黑刀祖师可谓是刀之始祖,修魔之道的创道祖师,在萧天河想来就是整个三界之中唯二最厉害的人物之一,另外一个就是白剑祖师。两人已经达到分天裂地的境界,理应比太公那群人要更强才是。
“哼……”何天遥突然发出一声呻吟。两人连忙挪身过去,花清雨将他搂在怀里,探了探脉搏,对萧天河点了点头:“没事了。”
何天遥缓缓睁开双目,气若游丝:“天逍哥,清雨姐,我好像……做了一场恶梦一样……”
萧天河笑了笑,正要安慰他两句,耳边忽而响起蒋太公的声音:“你们醒了就离开吧。”
“费兄弟还在昏迷呢!他怎么流了那么多血?”花清雨道。
“是我疏忽了。”历太公的声音传来,“我没有想到,他体内居然藏着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萧天河和花清雨面面相觑。
“一种毒。不,确切地说,应是一种原本无害的东西。但在阴错阳差之下,反而成为了伤人的剧毒。”历太公的语气似乎带着一丝歉意。
“不可能!”花清雨放下何天遥,箭步冲到费徒空身旁,又仔仔细细地替他检查了一遍,“他分明是受了伤,怎么会是中了毒呢?太公,我是花珺脉的门人,虽不敢说通晓天下的毒与药,但是不是中毒我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花珺脉……呵呵。我说了,此物原本无害,但却在我那一掌之下起了变化。此毒并非你可解的。”历太公道。
花清雨眉头紧蹙:“那敢问太公,以费兄弟目前的状况来看,他何时会醒?”
“虽然不会丧命,但如果不救的话,恐怕永远都醒不过来了。”历太公轻描淡写地道出了一个相当严重的结果。
“什么?”萧天河和花清雨齐声惊呼。费徒空虽然有些玩世不恭,但无疑是个真挚的朋友。他的身世与花珺脉有着密切的联系,此外他对花清雨也有铸鼎之功,就这么死了,太可惜了。
“恳请太公出手相救!”何天遥道。
“我等皆无能为力,这也算是他的命吧。”历太公一句话将责任推得干干净净。
“那你们为何要击伤我们!”花清雨的话语带着些许愠怒。
“到时你们便知。”蒋太公道。这群人从头至尾似乎都在打哑谜。
“清雨姐,浑天牢外面还有你那三位同门!”萧天河提醒道。
花清雨眼睛一亮:“对,我们赶紧出去,由我向她们求助,应该能得救!”
“你的同门也救不了他。”历太公当头泼了盆冷水,把才燃起的希望之火又浇灭了。
花清雨怔了怔,又道:“那就带费兄弟去见我脉其他祖师,我就不相信天底下还有花珺脉解不了的毒!”
“呵,你们花珺脉还真没有什么好办法,毒其实在发作后就已经自行化解了,他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身上的伤。这个伤你们治不好。”历太公的话好像有些幸
灾乐祸的味道。
正当花清雨还要为本脉的医术辩驳时,历太公又道:“好了,我给你们指条明路。去连霞峰,找邬旬阳。”
“邬旬阳?大鹏王?”萧天河惊讶道。
“哦?你知道他?”
“有所耳闻。听说他去过焚天宫并且生还。”
“呵,不错。去找他吧。但他救不救,就要看姓费的那个小鬼的造化了。”历太公道。
“那……到时我们报上您的名讳,也不行吗?”花清雨小心翼翼地问。
“哈哈哈!”几位太公一齐笑了起来,不置可否。
此起彼伏的大笑声在通道中久久回荡,竟化为一股强烈的气浪扑面而来,将四人一起向后吹倒,顺着螺旋形的通道飞速向上升去。
……
在一阵可怕又漫长的天旋地转之后,几人上升之势终于停止,气浪也消失了。周围重陷一片漆黑,花清雨拿出仙剑照了照四周,发现正处于山体内壁螺旋的阶梯之上。
“浑天牢!”萧天河道。原来那股气浪直接将几人送回了牢底。
“不知这里是多少层?”花清雨仰头望了望,在极高之处有一个近乎看不见的光点——那正是牢内上层的光亮。
“这里是地下二百层。”何天遥借着仙剑的光亮,指着旁边墙上的一行字迹念道,“‘十月十日,余与挚友千波深入浑天牢至地下二百层。下一层怪风号啸,火熄不明,千波探而不归,吾孤身返上。故留话于此,望后人鉴之。侯星腾’”。
三人对视一眼。
“看来太公们并不欢迎不速之客啊。”萧天河道。
“这个留话的‘侯星腾’还说什么‘望后人鉴之’。呵,鉴来鉴去也是他害怕了,丢下未归的挚友独自溜走,还不如不留这些话,免得遭人耻笑。”何天遥道。
“不,我想……他希望的不是后人来鉴定他的行为,而是以他的行为为鉴,休要再犯一样的错误。”花清雨道。
“没错,‘鉴之’实乃‘以之为鉴’也。以警示后人莫要下到更深的地方。看来,这地下二百层是可以踏足的极限位置,我想我们之前掉落到一半被托住的地方就是这里。”萧天河仰头看着上空的小亮点。“啊!”这时他恍然想起,浑天牢之行的任务还没有结束呢!“我们得快点上去找到季先生的朋友,绝不能负人所托!天遥!”
“嗯!”
于是,两人分别抬着费徒空的头和脚,花清雨在最前方引路,三人绕着阶梯一圈圈向上攀去。
“天逍哥,季先生是谁?”何天遥好奇地问。
“就是他告诉我们你被关在这里的……”萧天河大致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叙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何天遥叹道:“原来这场骚乱果真是你们引起的。机象门么……真是个有趣的机构。”说到这儿,他似有落寞地问,“不知我这无用之人,究竟值多少钱?”
“无用之人?”萧天河不解。
花清雨插言:“天河,你忘记季先生所说的那件事了?”
“呃……”经如此提醒,萧天河想起来了,季先生的确说过何天遥和落霞城主的事。
“如今我连替自己心爱的人报仇的能力都没有,岂不算无用之人?”何天遥自嘲地笑了笑,“不过将来我一定会亲手解决尹立平那厮的!”
见他并未丧失斗志,萧天河和花清雨都松了口气。
“遥弟,你可知道,天河他为了救你,可是下了血本啊,用‘挥金如土’来形容都算是侮辱他了……”花清雨岔开话题,将萧天河在委托中制定的奖赏措施说了一遍。
那一串串惊人的数字,听得何天遥直咋舌:“天逍哥,你这赏金未免也……太疯狂了!”
“呵,赏金‘疯狂’,才能催得动别人‘疯狂卖命’不是?”萧天河笑道,“钱财有数,情义无价,不用太在意那些身外之物。”
“可是……为了我耗费如此之多,还是有些舍不得……”何天遥咬了咬嘴唇,“不行!我得替你省回来一些。”
“‘省回来’?”萧天河与花清雨面面相觑,不解何意。
“先等一下。”何天遥放下费徒空,用仙剑在墙上“刷刷刷”地刻下了一行字。
两人好奇地凑上去一看,一共七个大字:“何天遥到此一游。”
“这样就行了。”何天遥满意地说,“每一层我都刻上一句,一直刻到地下三十层。那条‘最先踏足’的奖励,就由我一个人包圆了!”
萧、花二人对视一眼,捧腹大笑起来。
……
浑天牢地下二十八层,两群高手打得不可开交。
一方是三位大君,外带若干元帅;一方是隐修大士,领着一群高手。两帮人针尖对麦芒,在狭窄的通道中捉对厮杀。通道狭窄,刀剑交鸣,气波横飞。有趣的是,双方都不敢放开手脚打,生怕把浑天牢打塌了,把所有人都埋在底下。牢房中关押的人们见有人来破牢,此起彼伏地呐喊欢呼,时不时还通过牢门上的小窗偷袭几招,使得场面更加混乱。
贫嘴胖子郝汉达与混元大君诸葛封已经打到通道的最深
处去了。诸葛封以一套《飞雪剑法》独步天下。别看剑法名字普通,可威力却不一般,那是由诸葛封的爷爷诸葛落结合诸葛家独门寒冰内功所创,又经他的父亲诸葛平完善而成的卓绝剑法。
提起混元诸葛家的寒冰内功,江湖中可谓闻名遐迩。混元,本是人族地境极北处的一块冰原之名。诸葛家世世代代在冰窟中修炼。正如大赤界冷月宗的阴寒属性功法一样,诸葛家之所以选在天寒地冻的恶劣之境修炼,就是为了与寒冰元力相辅相成。所以待诸葛封拓疆称王之后,就以“混元”二字为君号。
郝汉达曾经见过诸葛封出手。连他的剑气中都带着寒气,若被他的剑气击中,除了受到剑气自身的攻击之外,还会遭受冻气的侵袭。轻者浑身颤抖,知觉麻痹,行动速度大为减缓;重者,着伤之处直接就因极冷而当场坏死了。除了剑气之外,诸葛封左手的寒冰拳也十分令人头疼,被拳头击中的话,虽不致死,但只要是拳头触到之处,必然会立即结出一层冰壳。可不要小看了这层冰壳在高手对决中的作用,郝汉达亲眼所见:诸葛封一拳砸在对手鼻梁骨上,对手疼痛不说,眼前立即糊上了一层冰壳,什么都看不清了。诸葛封伺机猛攻,对手只好如同无头苍蝇一样胡挥乱打。讨厌的是,那冰壳又厚又硬,徒手根本就砸不碎,若想去揭,一撕就连皮带肉一起掉,那个可怜的对手情急之下只好挥刀劈向自己的脸,诸葛封却还有一招——随意化冰,就在刀锋触到冰壳的瞬间,诸葛封突然把冰解了,于是,那一刀就狠狠地落在了对手自己脸上。好个诸葛封,都不用自己下杀招,敌人就“自行了断”了。
由于知道寒冰剑气以及寒冰拳的可怕之处,郝汉达并不与诸葛封贴身近战。在他想来,诸葛封想要放剑气,就随他放去,放出去误伤着自己人那才好呢。
诸葛封毫不客气,也不顾郝汉达后面有什么人,一道道剑气带着寒光袭向了他。别看郝汉达身体臃肿,可腾挪起来却和他的嘴皮子一样灵活,他一边闪躲一边喊道:“诸葛老匹夫!你不顾其他人了吗?到时伤了白琢东或穆里莎,你可就麻烦了!”
“哼,用不着你操心,你还是多关心一下自己吧!”诸葛封冷笑着停止了释放剑气。
“嘁,我郝汉达……”郝汉达说到这儿就戛然而止,吃惊地向脚下看去,地面上竟结起了一层冰,将他的脚面都给冻了起来。
“怎么回事?他刚才分明没触到我啊!”郝汉达心中连呼奇怪,看向了诸葛封的左手,只见一团淡淡的浅蓝色光芒在他左拳上缭绕,显然,他刚刚使出过寒冰拳。
郝汉达大吃一惊:“老匹夫!你竟然能寒气离体了?”
诸葛封捋须一笑,轻蔑的神情溢于言表:“寒气离体有什么稀奇?我的寒冰剑气不是早就可以离体了吗?这是我前些日子新创的‘飞霜拳’,正好拿你练练手!”
郝汉达试着抬了抬脚,可是双脚却像是被粘在地面上一样,一步也不能动。“以剑气掩人耳目,暗中以飞霜拳下黑手,真是好手段。不过你招法的名字怎么不是‘飞雪’就是‘飞霜’,能不能不要那么土气?”郝汉达此时依然没忘记挖苦别人。
“‘大祸临头’了还耍嘴皮子?‘雪’和‘霜’土气是吗,今天就让你尝尝‘雪上加霜’的滋味儿!”诸葛封潇洒地抬手挥剑,剑随手腕转过了半圈,剑锋斜向下,这是《飞雪三十三剑》的起手式。《飞雪三十三剑》,是诸葛封从《飞雪剑法》中悟出的精髓套路,是威力与流畅兼备的一套招式。据说从未有人见过全部三十三剑,就连早年间诸葛封与隐侯大帝项中洋那场对决,诸葛封也是三十二剑之后,与项中洋同时收了手。
寒冰元力,其菁华就在于一个“封”字。当初诸葛平给儿子起名为“封”,就是希望将来他能够将寒冰元力修炼至化境。如今他能做到拳带寒气离体,将郝汉达的双脚冻住,等于封住了对手的移动,也封住了对手的身法,看来诸葛封的确没有辜负当初父亲的殷切期望。
“《飞雪三十三剑》,啧啧,混元大君还真是瞧得起在下。第一式好像叫做‘沉云蔽日’?”此时此刻,郝汉达竟然还能从容不迫地开口,单是这分气魄,绝非一般高手可有。
剑锋就要触到郝汉达的左胸了,他却突然身形一晃,侧身避开,诸葛封一步冲过了头,惊讶地低头一看,冰竟已化为白汽升腾起来。
不用问,郝汉达必然是以蒙力催化了封脚之冰。诸葛封吃惊的不是他化冰的方法,而是他的蒙力之雄厚。
那可是堂堂混元大君以寒冰元力凝结出来的冰,与凡冰岂可同日而语?就算使用功力去化冰,也只落个事倍功半的效果,毕竟寻常的功力所凝聚的热度还不足以对抗诸葛封长年修炼的寒冰元力。在即将踏入九宫级的门槛上,诸葛封自忖天下能在须臾间化解自己凝出之冰的人,不会超过十个。
要知道,天下之大,绝不乏九宫级高手。与他们相比,八卦级的郝汉达真不算多厉害。但他却做到了,不过说话的几息功夫,竟然化了冰,而且还不是成水的融化,而是升腾的汽化。换言之,郝汉达在刚才,曾于双脚上凝聚出一股不亚于寒冰元力的炽热蒙力!
第三百九十八章 君帝相搏
诸葛封并未因郝汉达意外的化冰而停止剑法。在第一式“沉云蔽日”之后,回身立即接上第二式“风啸九天”。与第一式不同,如果说“沉云蔽日”是敲山震虎的刚猛招式,那这式“风啸九天”则是一套力轻却富于变化的快招,之所以名含“九”,是因为此剑式共有九招,意在扰乱对手的攻击节奏以及防守套路。经过诸葛家三代人的完善,“风啸九天”已达到了出剑速度的极致,寒冰元力汇聚在剑尖之上,招招指人要穴。
穴位是人体经脉上的重要“关卡”,如果重要大穴被度入寒气,轻则功力运转受阻,气血不通,战斗能力大幅削弱;重则经脉冻损,功力尽失,成为废人一个。修行之人皆知,人体共三十六死穴,分麻、晕、轻、重四种,而“风啸九天”的九招瞄准的全都是重死穴:百会穴、命门穴、太阳穴、尾闾穴、鸠尾穴、巨阙穴、膺窗穴、乳根穴、厥阴俞穴,九大死穴中有太阳穴这样的面部穴位,也有躯体正面的鸠尾穴、膺窗穴等,还有在背部的命门穴。所以“风啸九天”的九剑必须得借助身法围绕对手周身进行攻击,尤其是第九剑,攻击的目标是天灵盖上的百会穴,所以施展这一剑时须得腾空借势,顺便引出第三剑式“寒霜坠境”。
剑攻死穴,集中元力精准地汇于一点,这可是只有八卦级以上的高手才能做得到的攻击方式。正所谓“七星应七络,八卦通八脉,九部布九宫”,这是渡过中劫之后的三境界修炼主旨。而七、八、九这一层次阶段,就是“精、气、神”三宝中的最后一宝——“神”。
有这样一句古语:“寂然不动为心,感而遂通为神”。“神”既脱离实物躯体,又必须依附于躯体之上,其中三境界分别对应躯体的七条非五脏络、八个奇经大脉、九部共三十六死穴,其中对应“七星级”的非五脏络加之对应“五行级”的五脏经,正好组成人体的十二正经。只是由于五脏主经有相应的脏器,遂划为“气”宝之中。七络虽与六腑相关,可六腑并非五脏那般具有五行属性,故腑为腑,络为络,腑络二分,六腑有器官,与五脏同归“气”宝层次,为“**”境界主修,而七络则与八脉、九部三十六死穴一样存在于躯体但又不可见,所以同属于“神”宝层次。此乃修真之道高深层次的玄机奥妙,浅表不提。
“呵,欺负我还不到九宫级吗?”见诸葛封的仙剑直冲自己几处死穴而来,郝汉达自有应对之法。大刀挥过之处,带起道道炎波。炎波与寒气相遇,顿时炸出层层气浪,反将两人彼此推远。
“上回一别,不过三十余年耳。想不到你竟然已经将炽热蒙力修炼到如此地步!”诸葛封不禁对郝汉达由衷地钦佩起来,凭他那无权无势的江湖隐修身份,能一路成功地修炼到八卦级已属不易。诸葛封全力施放出的寒冰元力竟被郝汉达的炽热蒙力抵消,证明郝汉达的境界已与诸葛封相差无几。“如果你我不在这里相遇的话,我想世间很快就要多出两位九宫级高手了。”诸葛封道,“只可惜,今日其中一个将会命丧于此。”
“你该不会是在说我吧?”郝汉达乐了,“你也不是没看见,咱俩冷热功力可谓是旗鼓相当,你哪来的自信一定能杀掉我?”
“哼哼,谁告诉你我的手段就只有寒冰元力了?”诸葛封捋须冷笑,“你且看看你的双脚!”
为防诸葛封趁机偷袭,郝汉达并未立即低头,而是暗自动了动脚趾。根本毫无异样之感,就连先前结冰的那一丝凉意,也早已被热力驱散殆尽。“呵,诸葛老匹夫,都快九宫级了,还要耍那种老掉牙的诈计吗?”郝汉达嘲讽道。
诸葛封却慢悠悠地说道:“前段时间在我苦心琢磨‘飞霜拳’时,余子齐正好到访。于是我就顺便讨教了一些关于毒的事……”
没等他说完,郝汉达就急了,昌阳大君余子齐的炼毒术江湖闻名,牵扯到他的名字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果然,他低头看时,鞋面上已经被染成了浅蓝色。郝汉达心道一声糟糕,一刀将鞋面划破,露出了脚背,蓝紫色的斑点已经密密麻麻地布满脚面,看着格外瘆人。
“冰中有毒!”郝汉达沁出一脑门子冷汗,由于不知毒性何时会发作,必须立即化解。而诸葛封以及余子齐必然不会替他解毒。“对了,找她们!”郝汉达突然想起来与余子齐、尚兴杰一起下到浑天牢的三位花珺脉女子,以她们的水平,解毒理应不难。
难的是当如何摆脱诸葛封的阻挠。郝汉达本就没指望能杀死诸葛封,守在这一层的三位大君可都不是等闲之辈,闵奉行、曹束琴单对单拿下白琢东和穆里莎的可能性也不大,破牢军获胜的希望,全系在金童子那一干对上仙军元帅的高手们身上。金童子是八卦级,其余江湖高手也都是七星级、**级,与仙军众元帅实力相差无几,但破牢大军这边有人数优势,而元帅们则是防守的一方,逃无可逃,所以金童子他们获胜是早晚的事。只要那群高手一腾出功夫,郝、闵、曹三人拖住三位大君的任务就算是圆满完成了。三位大君不会那么傻的,届时必然会弃战逃生,浑天牢再重要也比不上性命重要。
如今郝汉
达想要脱身,别说诸葛封不会轻易放他走,就算被他侥幸逃了,诸葛封缠上金童子,那破牢军这边可就麻烦了。“怎么办?怎么办?”郝汉达一边应付着《飞雪三十三剑》,一边焦急地思虑着逃跑之法,一边还留意着脚部的中毒感觉,一心多用,疲于招架,落败趋势越来越明显。
“郝汉达,你可太令我失望了。”身后突然传来一人戏谑的声音。
“此人是……”郝汉达心头一颤,险险地避过一剑后,向后大跳一步,欣喜地呼喊:“宇文老弟!你可算来了!”
诸葛封收了势,向郝汉达身后望去,一抹杏黄色的俊逸身影映入眼帘。齐齐拢束而起的高髻,罩裹着一块白绢。白净而饱满的脸庞,笑意盈盈的唇齿,带起两个彰显自信的酒窝。好个潇洒俊逸的男子!有诗为证:
浓眉连额边,
皓目神彩现。
细鬓垂若柳,
折扇拂领前。
杏衫缀金线,
素衣纫朗沿。
脚踏青云履,
翩翩逸神闲。
那男子不仅相貌出众,一把折扇同样引人注目。扇骨非常长,手持柄在腿侧,扇缘却几乎触到下巴上。硕大的扇面上只写着一个飘逸的“枢”字。
诸葛封皮笑肉不笑地打招呼:“原来是含枢大帝,有失远迎。”
原来这个潇洒轩昂的俊美男子,就是魔族含枢大帝宇文朔。
“诸葛大君,直呼吾名即可。许久未见,别来无恙啊?”宇文朔收起大折扇,谦恭有礼地颔首道。
仙族五君悉数赶来守御浑天牢,而魔族五帝这还是头一个露面的。
“你拖住诸葛老匹夫,我去找人解毒!”郝汉达抛下一句话就溜了。宇文朔轻挪一小步,笑容可掬地挡在诸葛封身前。看样子,郝汉达和宇文朔的交情非常不错。
“宇文大帝怎会有兴趣来我们这浑天牢里耍?”诸葛封才不信他是为钱而来的。
“一路看来,连白大君、穆大君以及您都亲自出马战隐修高人,真是热闹极了。我这人没别的嗜好,就是喜欢凑个热闹。”说着,宇文朔“刷”的一下展开了折扇,慢悠悠地扇着。
宇文朔倒是实诚,话说得再明白不过,他就是趁机来捣乱的。
“好一根搅屎棍!”诸葛封拉长了脸。
“好一大缸屎!”宇文朔反唇相讥。
“领教扇骨刀法高招!”话不投机,直接开打,诸葛封再次使出了“沉云蔽日”。
宇文朔擅使刚硬短剑,还有一套“飞刀”的打法。短剑的刀柄系着一根坚韧细丝,缠于手腕,决战时伺机飞刀伤敌,再通过细丝将剑收回,如此弥补了短刀攻击范围不足的缺点。既然短刀具备了暗器的功效,只用一柄就太少了,加之系丝于腕的缘故,不便收于体内,所以宇文朔将短刀全部藏于折扇扇骨之中。这正是那柄折扇又大又长的原因。扇骨有一十六根,短刀就有一十六柄。宇文朔的“十六扇骨刀”自他踏入七星级之后,因攻击方式独特难防,不少成名的高手陆续败于其手。“十六扇骨刀”也和“宇文朔”这个名字一同在江湖中名声大噪。
“十六扇骨刀”并非全都是一样的,一共分为四类,依照折扇从外向内来看:首先是两柄大骨刀。大骨刀较其他十四刀更为厚实,是由宇文朔特地精选的极重之料铸成,刀虽短,却有着不亚于大刀、重刀的重量。因为重,所以悬丝为极为罕见的八目龙蛛丝。此丝之坚韧就连高品质的仙剑、魔刀都无法轻易斩断。据说八目龙蛛一千年才能结出一根两丈左右的丝,本来八目龙蛛就非常少见,蛛丝就更是稀罕东西了,宇文朔倾尽全部财力花费多年时间,才弄到一根。为了两柄扇骨刀,还特地借来一柄极品魔刀,切磨了一天一夜才将八目龙蛛丝一分两段。韧丝配重刀,专门以迅猛之势击人重要硬骨部,例如手腕、膝盖、脚踝甚至是头颅,挨一下骨头碎裂那都是轻的。两把大骨刀一般出招不频,主要是与其他扇骨刀配合,趁机击碎敌人之骨从而占取胜机。
大骨刀往内四柄为锯骨刀。“锯骨”并非指“锯开骨头”,而是“锯形扇骨刀”之意。这四柄扇骨刀重度适中,刀刃是如犬牙交错般的锯齿,刀身当中还有三条放血沟槽,专为切人关键软位而用。脖颈、腹部、手筋、脚筋皆是其打击的目标,中招者无一不伤口大迸,血流不止。拴着这四柄锯骨刀的则是特制的麻丝,弹性不佳但足够坚韧。
再往内六柄为利骨刀。利骨刀与寻常短刀并无多少区别,只是稍薄一些。宇文朔正是以利骨刀为主要兵器施展刀法的。绑系利骨刀的则是著名的天蚕丝,又轻又韧,丝毫不妨碍打斗。
最后四柄为刺骨刀。这种短刀刀身非常细,刀尖颇长,且极为刚硬,专刺人要害,飞出时往往冲着眼睛、心窝以及各大死穴,只要中了招,非死即残。因为刺骨刀轻,攻击时又要达到神不知鬼不觉的极速,所以系于柄端的丝必须既轻细又难以察觉。江湖传闻刺骨刀的丝是宇文朔于某种神秘树木的树干中提取的,比天蚕丝还要细许多,比鸿毛更轻巧
,且颜色近乎透明。当初有不少高手避过了大骨刀、锯骨刀、利骨刀,最后却倒在了极难防御的刺骨刀之下。这可算是宇文朔“十六扇骨刀”中最为阴狠的了。
至于《拈花刀法》,则是宇文朔持利骨刀时施展的独门刀法。其中招式有单刀式,也有多刀式;有持刀式,也有飞刀式。穿插在一起,形成独一无二的组合刀式,配合大骨刀的震慑、锯骨刀的威力、刺骨刀的绝杀,独树一帜、别具一格。即便是同等级的人对上宇文朔,也须得时时刻刻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来应对他那令人眼花缭乱、防不胜防的怪异招式,稍不留神恐怕就会遭受难以挽回的重创。
《飞雪三十三剑》对上了“十六扇骨刀”,一场惊世骇俗的较量一触即发。
飞雪三十三剑的第一式“沉云蔽日”意在给对手一记当头棒、下马威,宇文朔轻轻松松地以《拈花刀法》和大骨刀挡下。接着是第二式“风啸九天”,诸葛封的出剑速度是很快,可宇文朔可用的短刀实在太多了,一柄挡一处都绰绰有余。他还伺机用刺骨刀偷袭了一把。诸葛封又躲又攻,腾空跃起最后一剑攻向宇文朔头顶的百会穴,宇文朔仰身横过扇侧的大骨刀硬接下这一剑。
“风啸九天”之后是第三式——“寒霜坠境”。诸葛封手中的仙剑连出,借着下落之势疯狂刺剑,道道寒冰剑气从剑锋射出,如同天女散花一般笼罩下来。宇文朔将折扇向上空一甩,十六柄扇骨刀系数飞出,并随着他手腕的转动四散飞旋而开,像是一把大伞遮在头顶,将所有剑气一一挡下,其间“叮当”之声密集连绵,不绝于耳。
第四式“枯叶飘零”,落地后转身倒斩,这是一式虚攻剑式,挥剑不下力,却以凌厉的剑气连续地迎面扫向对手。
第五式“号鸟纷落”,旨在消耗对手功力。
后面是第六式“百草腰折”,第七式“波定凝冰”……直至第三十式“雪舞当空”,诸葛封都没有伤着宇文朔分毫。同样,宇文朔的“十六扇骨刀”也没有碰到诸葛封。
“就让我来破《飞雪三十三剑》的最后三式!”宇文朔意气风发地大吼。
“妄想!”诸葛封使出了第三十一式“白衣遍野”,第三十二式“地冻三尺”。眼见着只剩下最后一式了。
宇文朔试图抢占先手,双手各持一柄利骨刀扫向刚刚以剑震地尚未起身的诸葛封,同时两柄大骨刀分别击向了他的天灵盖和撑地的右膝,四柄锯骨刀则攻向下颌、小腹以及双手手腕,四柄刺骨刀刺向眉心、双目及丹田,还有四柄利骨刀则统统射向了心窝。
“万物逢春!”诸葛封大喝一声,他的眼睛都红了,蓦地抬头蹬地而起,连人带剑一起向宇文朔飞去,双臂大展,一声惊天动地的炸裂,气浪将空中的十四柄扇骨刀全部震飞,连宇文朔都被推得后退了一大步,同时无数白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激射而出,宇文朔根本无法抵挡,只勉强用手中的两柄利骨刀护住了心脏与丹田。
只听一声惨叫,宇文朔浑身迸射出一大团血雾,倒飞出去撞在了山壁上,整个人都嵌入其中。
难道是诸葛封自爆了?不,如果八卦级高手在这里自爆,恐怕所有人都得遭殃。那星星点点的白点又是何物?这边的激荡使得其他鏖斗的诸人全都住了手,吃惊得望了过来。
诸葛封施展完最后一式之后,就从半空中跌落下来,落在了地面上炸出的大坑之中,连吐几大口鲜血,双臂和胸前衣服全都炸没了,双手虎口震裂,手心更是炸得一团血肉模糊,掉落在身旁的仙剑只剩下了光秃秃的剑柄。
“原来如此,这就是《飞雪三十三剑》最后一式的奥秘!”最先看透的是郁绝大君穆里莎,“弃剑自伤!”
经她如此一说,众人就都明白过来了。诸葛封刚才不惜自己受伤,将仙剑炸毁,那激射的无数白点就是仙剑所化的齑粉!
要说断剑、裂剑都不是难事,但想要将仙剑毁成齑粉的程度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做得到的。即便能做到,又有几人愿意这么做呢?为了让对手无可躲、无从防,诸葛封先汇聚寒冰元力于仙剑之上,随后以磅礴的元力在剑身上驱爆,将仙剑化成攻击范围博大、速度快到极致、且威力惊人的剑粉!
在场的高手们不知该如何形容心中的震撼,这种以命相搏的可怕招数,任谁也不敢说能接得下来。
“就刚才那爆炸的威力,诸葛封仅是受这点儿伤,他的身体也是够硬的了!”白琢东赞叹道。
“刚才我看得最真切。诸葛封在爆炸之前,身体突然笼罩了一层绿光。”穆里莎道。
“哦?符咒?”曹束琴走到大坑边蹲下,仔细看了看,果然,诸葛封破裂的衣服里露出了一沓符咒。
“即便有符咒护体,可还是受了重伤。那‘万物逢春’可真是‘不成功便成仁’的剑式。”白琢东摇头慨叹,“诸葛封还真是个疯狂的家伙,宇文朔是惨败,他自己则是惨胜。”
“也不尽然。”曹束琴俯下身子,伸手从诸葛封的背上拔下来一样东西,举起来向众人晃了晃,“瞧瞧这个。”
第三百九十九章 九宫高手
“刺骨刀!”高手们齐声惊呼道。
原来有一柄刺骨刀击中了诸葛封的志室穴。志室穴同样是三十六死穴之一,属轻死穴类,击中之后经脉受冲击,肾脏遭震创,元气或可大伤。多亏了符咒的护体之效,刺骨刀并未深入志室穴多少。也幸亏诸葛封的元力有寒冰属性,肾脏在五行之中恰对应水相,寒冰同样属水,元力正巧可滋养肾脏。所以,诸葛封肯定不会死,只是由于功力耗竭、伤势严重而昏了过去。
“不过宇文朔也不一定就输了呀。”金童子走上前来,分析道,“首先他以刺骨刀伤了诸葛封的要穴,而且还是从正面攻击到对手背后的穴位,呵,想必是正面攻击未果,赶在诸葛疯爆剑之前牵动一根刺骨刀的悬丝,将飞过头的短刀调转方向又刺了回来。着实厉害!”
“厉害也没有用,宇文朔死,诸葛封伤,还是宇文朔败了。”闵奉行道,“想不到,一位大帝就这样陨落了。”
“他不来浑天牢搅事的话,也就不会死。归根结底还是自讨苦吃。”白琢东道。
金童子笑道:“那可未必。你们看那儿。”他指了指宇文朔的脚下。
众人齐齐注目,几片绿色的碎块散落在地上。
“法宝?”闵奉行疑惑道。
“没错!宇文朔的确有个护体法宝,叫做‘生机铃’,此名取自‘一线生机’之用意,拥有强力防御的功效,正是个翡翠色的小铃铛!”郝汉达突然又出现在众人身后。
众人又一起回头看向了他,他摆了摆手,打趣道:“大家刚才还在殊死相争,我不过才离开了一小会儿,没想到你们竟然站在一起品头论足,场面尤为和谐,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可喜可贺’个鬼啊!浑天牢法阵未破,事情也就没完!”闵奉行没好气地说,“你中的毒这么快就解了?”
“可不!”郝汉达抬起肉乎乎的脚丫子晃了晃,众人这才注意到他赤着脚,“刚出浑天牢,我就追上了那三位花珺门人,她们不愧是解毒的行家,几颗药丸下去,脚上的毒立即就消了!”
“那尚兴杰和余子齐呢?”曹束琴连忙问道。要是那两个人也回来参战,那法阵就别想破了。
“和花珺门人一起去救‘毒寒三友’了呗。放心,一时半会儿他们还赶不回来。”郝汉达安慰同伴。
此时,白琢东和穆里莎两位大君反而紧张起来,诸葛封无法再战,破牢军一方又多了个郝汉达,这下可麻烦了。
“郝胖子,你倒是轻松啊,中个小毒就溜了,留下宇文朔替你扛《飞雪三十三剑》。他们俩两败俱伤之后,你又解了毒冒了出来。”金童子笑道。
“‘站着说话不腰疼’,诸葛封这种高手放毒已经够吓人的了,何况还是余子齐教他的毒。”郝汉达一跃跳过了大坑,背着手走到宇文朔身前,凑近仔细看了看,又试了试鼻息,随即连连摇头。
金童子问:“怎么?还是死了吗?”
“活着呢。”
“那你摇什么头?”
“从今往后,这世界上又少了一名俊俏男子,多了一个……麻子。”原来宇文朔的面部被剑粉所伤。
几人皆笑,曹束琴问道:“为什么要说‘又’呢?难道还有上一次?”
郝汉达认真地回答:“当然咯!上一次‘俊俏男子’消失之日,就是我郝汉达发福之时嘛!”
这下,连一向冷峻的穆里莎都掩嘴“哧哧”笑了起来。
众人笑过之后,气氛变得有些尴尬。再继续打?那么,像刚才那样两败俱伤的惨烈状况必然还会发生。如果不打了,法阵未破,几位隐修大士岂不是白来这一遭?
“现在怎么办?”郝汉达两手一摊。
“看他们俩那惨样,你们还想继续吗?”金童子问道。
“哼,你们要是就此收手,我们就权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如果你们还想破阵,我们必然死守到底!”白琢东拍着胸膛。
“没错!”穆里莎也是坚守不让的态度。
闵奉行道:“五位大君就剩下这最后两个,我们人多,怕他们作甚!破阵可是有一百万珠呢!”他不愧是个贪财鬼,一心只想着赏钱。
“尚兴杰和余子齐一会儿必然会来参战的。在那之前,你有把握拿得下他们两个?”曹束琴反问他。
“话说魔族五帝怎么就来了宇文朔一个?”闵奉行话锋一转,向阶梯处张望,他多么希望其他几位大帝的身影会出现在通道入口。
“还是别太指望为好。”郝汉达连连摇头,“听说灵威大帝周堂轩与华林大君尚兴杰的关系不错,他不可能来破牢的。耀瑰大帝楚芳华行事低调,也不太可能公开露面与几位大君为敌。隐侯大帝项中洋已经长久不曾在江湖中露面,更何况他曾经和诸葛封交过手,知道对方不是个好惹的料,我看也不会来了。也就赤熛大帝纪豫丘还有点儿可能……但直到如今他也没有现身,恐怕多半是没来吧?五位大帝中唯独宇文朔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魔族元帅也只来了他那几个手下。”
“宇文朔刚刚帮了你,落得如此重伤,你却这么损他,我真替他不值。”穆里莎道,“好了,废话少说,既然你们不怕与我们五君为敌,今日我们就奉陪到底!”
双方再度摆开了架势。
“噢——,打!把五大君全都打死,天下就是你们魔族的了!”牢房之中的人再度开始起哄。
郝汉达一步跨到当中,阻拦道:“哎哎哎,大家先别着急。都是八卦级
了,修炼不易,为了钱受重伤,不太值啊!”
“哼,我们可不是为了钱!”白琢东大声嚷嚷。
“你们为了守牢也不值啊!”郝汉达伶俐的嘴皮子开始发挥作用,“浑天牢终究是个关押人的地方,如果你们在此受了无法复原的重伤,受苦事小,万一影响到将来的末日天劫,岂不是得不偿失?”
“那你们决定来破牢之时就不担心会受重伤影响将来渡末劫?”穆里莎冷声道。
郝汉达故作无奈:“谁知道你们五位大君会齐齐到场啊!”
“强词夺理!”穆里莎不屑与他多争辩。浑天牢的是仙族五君共享的大牢,法阵也是五君联手布设的,有人要来破牢,五位大君不来守那才叫奇怪呢!
白琢东听得不耐烦了:“那你到底想怎样?”
郝汉达摇头晃脑地说:“我有个两全其美之策。我们来破牢就是为了赏钱,与你们并没有多少深仇大恨。可白跑一遭我们又不甘心。不如这样,你们先撤去法阵,放我们下去……”
“呸!不可能!”白琢东怒啐道。
“别急啊,傻大个儿!听人说话要听完,你娘没有教过你吗?”郝汉达不满地埋怨道。
“你!”白琢东正要发作,旁边的穆里莎拽了他一把,他只好强压心头怒火,气得胸膛一鼓一鼓的。
“你们撤去法阵,放我们下去,我们保证一不毁阵,二不破牢,三不救人,如何?”郝汉达的提议很奇怪。
白琢东自然不信:“不破牢也不救人,你们下去难道是为了观光吗?”
“哈哈,别说,还真是。”郝汉达笑道。
“他是要占‘最先踏足’的奖赏。”穆里莎明白过来了。
“不错!破阵给一百万珠,还极有可能受重伤。而‘最先踏足’的奖赏,每一层都是五十万珠啊!我知道,三十层以下关押之人对你们来说是绝对不能轻易放出来的,所以我们承诺不救人,也不破牢让别人去救。怎么样?”郝汉达简直想为自己的聪明才智鼓掌叫好。
“破阵可是每个人都能拿一百万珠的,‘最先踏足’的五十万珠却是只给一个人。我们这么多人怎么办?”闵奉行还是心有不甘。
郝汉达埋怨起闵奉行那不开窍的脑瓜:“死心眼儿!你也不想想浑天牢深不见底,下面不知道有多少层呢!大家轮流分就是了,该轮到谁,谁就先下到该层刻上自己的名字,最后算一下不就完事了?”
大家互相看了看,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个免动干戈的办法,就看两位大君同不同意了。
“不行不行,这种委屈求全的事将来要是传出去,叫我们仙族五位大君的脸面往哪儿搁?”白琢东一个劲儿地摇头否决。
“你们……真的能做到不毁阵、不破牢、不救人?”穆里莎似乎动摇了。
“莎莎!”白琢东急得脱口而出。
穆里莎用能杀死人的眼神儿狠狠瞪了他一眼。
众人皆笑,看来这两位大君的关系还挺不一般呢。
“呃……不是,穆姑……嗯……穆大、大君……”白琢东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尴尬得直挠头。
“行了行了,我可什么都没听见啊!”郝汉达笑道,“大家呢?”
“什么都没听见!”众人非常默契地同声答道,连守牢这边的元帅们也都一起喊出了声。
白琢东冲郝汉达点了点头,心中考虑着以后是不是该向郝汉达道声谢。
“我权且代表大家伙儿表个态,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怎么样啊,莎莎大君?”郝汉达贼溜溜地掩嘴笑道。
白琢东心里刚生出的那点儿感激立马烟消云散,他恨不得把郝汉达的那张烦人的嘴给撕开。
“我同意。”穆里莎的声音更冷了。
“哎……”白琢东此时已经不知该怎么和穆里莎说话了,他只好转向郝汉达,“不行,我坚决不答应!”
“这样硬撑就不必了嘛,那根本不算是‘委曲求全’,而是公平的约定而已。若非要那么说,我们答应不毁阵也不救人,何尝不是‘委曲求全’?”郝汉达道,“再说,我相信在场的诸位都不是搬弄口舌之人。如此约定,不仅对你我双方都有益,那个发布委托的人才是希望落空、白白破费,岂不美哉?”
郝汉达三寸不烂之舌的说服力的确惊人。仙族五位大君无一不对那个藏在暗地里的幕后主使恨得咬牙切齿,如果地下三十层以下关押的重要之人都被放出去的话,那麻烦的事还在后头呢。倒不如现在与郝汉达他们做个约定,既不必苦战,关押的人也都还在,其实等于是守牢成功了。
白琢东想了想,一挥衣袖:“算了,这事我不管了!穆大君说怎样就怎样吧!”
“太好了!”郝汉达兴奋地直拍手,“那就赶紧行动吧!”
“法阵是我们五个人联手布的,解除也需要五个人一起出手。”穆里莎的话像是迎面一盆冷水浇在郝汉达头上。
“尚兴杰和余子齐一会儿应该会来,可诸葛封已经半死不活了怎么办?”郝汉达倍感扫兴,他后悔自己怎么没早点儿想出这个好方法。
“再找一个比他功力更深厚的人代替,和我们四个联手解除法阵,除此之外别无他法。”穆里莎道。
众人面面相觑。比诸葛封还厉害?诸葛封的境界已达八卦级的极限,比他还厉害的那就只有九宫级高手了。
“我来吧!”一旁突然传来一名男子的声音。
众人皆惊,转头一看,一名
黑衣蒙面男子正抱着胳膊靠在墙上。这男子什么时候来的?竟然没有一个人察觉到!
连八卦级高手都没发现,此男子应当是九宫级没错。保险起见,郝汉达还是确认了一遍:“你真的是九宫级?”
“是。”男子点头承认了。
第一个九宫级高手,终于出现了!
九宫级高手出马的奖赏可是一千万珠外加一块朱天七曜板!实力高深之人自然知道朱天七曜板的价值。其实,单是一千万珠,就已然足够惹人垂涎了。
“我还以为不会有九宫级高手出现了呢……”对九宫级高手,郝汉达可不敢造次,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平白无故你为何要出手相助?”白琢东想不明白。九宫级的高手只要出马,奖赏就已经丰厚无比了,何需与八卦级的人一起分那‘最先踏足’的奖赏?
“收人家的钱,总要做点事。”男子淡淡地回答。
“我看并非如此吧!”众人背后又冒出一个男声。毫无疑问,又来了一名九宫级高手!
这位高手并没有蒙面。两位大君连忙上前躬身行礼:“见过蔡先生。”
蔡云平?人们心中都涌现出一个名字。他以前可是仙族的大君之一,在升入九宫级之后就隐退了,想不到今日竟在浑天牢露面。曾经身为仙族大君的蔡云平肯定是来守牢的。看样子,他认识那个蒙面的九宫级高手。
蒙面高手二话不说,直接亮出了兵器——一把仙剑!原来他也是修仙者!
“修仙者也来破牢?”白琢东咕哝了一声。
“浑天牢是仙族大君欺压他人的地方,从古至今,被关入其中的修仙者难道还少么?”蒙面男子的口气似乎带着忿恨。
蔡云平也亮出了仙剑,冷笑道:“别听他胡说。他是飞升者势力的人,拿赏钱是假,解除法阵后大肆破坏才是真。”
“我就觉得可疑,九宫级光出场费就一千万珠,何必来拿那五十万珠的奖赏?果然别有用心!”白琢东摆开了架势,破牢军一方有九宫级高手出现,法阵就不能轻易解除了。如此,和郝汉达他们的约定就算作罢,看来终究还是免不了一场大战。
这时,尚兴杰也恰好适时地赶了回来。“哈哈,来得正好!”白琢东高兴极了,“不过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余子齐呢?”
“那家伙答应了花珺门人退出此次战斗,带着‘毒寒三友’回去了。不要管他了,我们打!”尚兴杰今日心中窝火极了,就等着往郝汉达他们身上撒呢。
“嘁,那个家伙压根就靠不住!”本就看不惯余子齐的白琢东对此十分不屑。
“地下二十八层……这里还是有点儿高啊,我们到下面去打如何?”蒙面高手倒转剑锋向下一戳,地面又多出一个大坑,竟然比先前诸葛封炸出的大坑还要大一圈,地面终于承受不住,彻底崩塌了。
高手们就这样从地下二十八层掉到了地下二十九层。
他这是想拖着众人在地下三十层开战,借乱战之机毁坏法阵!
“你不要白费力气了,五仙大阵可不是几下攻击就能轻易破得了的!”蔡云平当过大君,自然知道法阵有多牢固。尽管蒙面男子的实力高达九宫级,可就凭他独自一人,哪怕是全力破坏法阵,也根本不可能成功,更不用说乱战时那几下刀波、剑气了。
“哦?是吗?”蒙面高手扬手就是一道凌厉的剑气,那剑气的速度快到七星级的元帅们都近乎看不清的程度,等他们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护住身体时,剑气已经从他们之中穿过,击中了一间牢门。
牢门被剑气震裂成好几块,关在里面的人从容地走了出来。
此人身穿破烂灰衣,对蒙面男子说:“你终于来了!”两人原来认识!
“答应你的事,我岂会失信?”
“就是来得晚了些。”
“一直苦于没有良机。浑天牢比我想象得更严密。幸好,这回有人要破浑天牢,我借机闯了进来。”蒙面男子将手中的仙剑抛给了灰衣人,“喏,物归原主了。”接着,他又亮出了另外一柄仙剑。
蔡云平见两人好似旁若无人地交谈,简直气不打一处来,这明显是不把他放在眼里。他喝问灰衣人:“呔,你是什么人?”
“一介犯人而已。”灰衣人轻轻抚摸着仙剑,用像是对老友说话的口吻对着仙剑道,“许久不曾用了,今日就同你一起大开杀戒!”
蔡云平皱了皱眉头。
“就凭你,还妄想大开杀戒?你也不看看周围都是什么人!”白琢东甚至觉得好笑,这人说大话也不挑个地方。
灰衣人只是笑了笑,骤然,他的神情凌厉起来,手腕一翻,乱发冲天,脚踏虚步呈攻击之势,整个人顿时散发出一股强大而又磅礴的气势!
九宫级!
连八卦级大君都能震慑住的气场,如假包换的九宫级!
仙族这边简直都傻眼了,浑天牢地下二十九层,居然关着一个九宫级高手?
“有没有搞错?这样的家伙怎么会在地下二十九层?得关到地下九十九层还差不多……”穆里莎想着,手心冷汗直冒。九宫级敌人变成了两个,这下可麻烦了。
就在众人皆惊之时,从阶梯口走上来几个人。
一共四个,一女子走在前,后面两个男子还抬着另外一个人。
这下连那两个九宫级高手都愣住了。
这里可是地下二十九层!换言之,他们是从地下三十层甚至更深的地方上来的!
第四百章 扮猪吃虎
令萧天河他们感到奇怪的是,上方的浑天牢一直很安静。如果爆发了激烈的打斗,在深层应该也能听见才是。
萧天河有些疑惑:“怎么,破牢军都撤了吗?莫非人都被救走了?”
“对了,还有救人!”何天遥突然道,“委托里不是说,救一人可得十万珠吗?我们应该沿路把所有的人都放出来,这样又能省下好大一笔钱!”
“这样……好吗?”走在前头的花清雨回头道,“我们不受法阵攻击,还下到如此深的层次,岂不惹人怀疑?”
萧天河道:“我也同意清雨姐的话。就凭我们这点儿实力,在深层救人的话难免让人生疑,再说鬼知道这不见天日的地牢深处关押的都是些什么样的家伙?万一有个带歹心的,我们自保都困难。”
“瞧瞧我就知道啦!说是大牢,里面囚着的又有几个是真正的‘犯人’呢?硕大的浑天牢,不过是五个大君处理公仇私怨的地方。”何天遥在墙上又飞速地刻下了“到此一游”的字样。
花清雨劝道:“世事无绝对,难免其中没有大奸大恶之人。一旦放出来,不仅是个祸害,若是再对我们刨根问底的查,那可就麻烦了。”
“真是大奸大恶,那当初为何不一剑杀了,留着作甚?”何天遥不解,他忽而又道,“哎,我这样留下大名,不会也遭人怀疑吧?”
“你自己不说,谁知道‘何天遥’是谁啊?还以为是某个九宫级的高手呢!”萧天河笑道,“至于大奸大恶之人为何不杀,那可就难说了。有的人实力高强,或许只是意外地被抓住囚禁于此,很难杀;有的人背后有势力,轻易杀不得;还有的人虽然邪恶,但说不定对五位大君依然有利用价值……”
“说得也是。”何天遥叹了口气,“我就是个例子。顾盛麟要不是觊觎我的《一气三元》身法,在婷儿死后肯定就把我杀了。”
“况且我们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季先生的兄弟还不知道被放出来没有呢。眼下当务之急是赶紧去地下二十七层一看究竟,如果他已经逃出去了,那我们也当赶紧离开。”花清雨提醒道,“另外我也挺担心费徒空的伤势,希望出去之后能很快得知我脉众前辈的下落,让她们帮忙看一看……”
“不知在禹馀界,你们还有没有‘十医十不医’的严苛规矩?”何天遥道。
“费徒空可是某位师祖的儿子,能救必然会救。只是历太公说了,他的伤花珺脉根本治不了,所以我也没有多少信心。”
“不行就带着他去妖族连霞峰走一遭。”在萧天河想来,石灏明是鳞部妖王石破天之子,羽部妖王蓝晓宁与石破天的关系挺不错,而大鹏王邬旬阳又是羽部的上任妖王,虽然关系转了好几个弯,但好在两两之间都足够密切,相信邬旬阳到时应该不会拒绝才是。
接下来,在一层一层爬升的过程中,兄弟二人略略讲述了仙妖大战之后彼此的经历。当谈及那些逝去的挚友时,三人的情绪都有些激动。人因恩怨而聚,也因恩怨而分。即便飞升到新的世界,也会卷入新的恩怨情仇之中。何谓江湖?这就是江湖。
上方的光亮越来越盛,几人终于登上了地下二十九层的台阶。
不想刚一上来,就被一群高手注目。
三人也愣了,瞧这阵势,破牢与守牢的战斗根本就没有结束,从地下二十八层坍塌的楼板来看,打斗不可谓不激烈。可奇怪的是,之前他们为何没有听到任何响动呢?
“糟了,多半是法阵将声响和震动都给阻隔了!”萧天河看见华林大君尚兴杰也在那些人之中,暗道不妙。
“你、你们是怎么下到下面去的?”白琢东有点语无伦次。
蔡云平突然身影一晃,冲到了三人身边,撩起一道剑气飞向了阶梯下方。一道朦胧的白光闪过,剑气消失了,墙壁安然无恙。“咦?法阵明明还在!”他回头说了一声,也有点懵。
这种由多位八卦级修仙高手联合制出的大阵就连声音都能阻隔,更别说几个大活人了,除非布设之人自己收了法阵或是法阵被毁去,否则谁也进不去,谁也出不来。所以浑天牢三十层往下关押的都是些难缠的人物,而且不设守卫。
阻隔一切的法阵,连九宫级高手都难以破掉的阵法,这几个人竟然像出自家大门一样随随便便就从里面走了出来。
“你们是十、十全级高人?”此话一出口,白琢东自己都吓得倒吸一口凉气。十全级,比九宫级更高一级,是渡过了末日天劫的绝顶高手!所谓“十全级”,并非是修炼的一个阶段,而是指在禹馀界的修炼全部圆满,应“十全十美”之意。换言之,“十全级高手”可以称得上是无懈可击!
“十全级?”在场的三位九宫级高手纷纷投以难以置信的目光。
“不,不是的。”花清雨连忙道,但接下来,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怎么可能不是?”白琢东似乎是被那个从牢房中走出来的九宫级高手给吓着了,总觉得眼前这几个看上去一点都不厉害的人是在“扮猪吃老虎”。更何况,那两个男的还抬着一个昏迷不醒的人呢,怎么看都像是从更深层的牢房中救出来的。
这时,尚兴杰走上前道:“我真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种时候、这个地方再看见你,萧天河。这一位……如果我没记错的,应是禹姑娘?”
对了,上次在江由界,尚兴杰不仅见过萧天河,也见过花清雨。至于何天遥,由于上回在尹立平与顾晚婷的婚礼上,尚兴杰离他太远,也未曾留意过他的相貌,所以并没有认出来。
“老尚,你认识他们?”白琢东疑惑道。
“算是吧。我们之间……曾经发生过一些事。”尚兴杰淡淡地微笑着。
“他们当真不是十全级?”白琢东关心的是这个。
尚兴杰抚须大笑:“当真不是。几个月前相遇时,他二人还只是一元级。如今似乎都已突破到两仪级了?修炼速度惊人,老夫佩服!”
“哼,两仪级,你们快老实交代,究竟是如何闯入‘五仙大阵’中去的?”蔡云平回手
将剑架在了花清雨的脖颈上。岂料,剑身刚触到花清雨那白嫩的肌肤,突然“咔嚓”一声,碎了。
好好的一柄仙剑,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像是水泡一样,碎成了细渣。不,更确切地说,是碎得连渣都不剩。这么说吧,这些渣粉比诸葛封炸毁仙剑时的齑粉还要细,飘飘扬扬散开,轻轻慢慢落地,就像是给周围地面涂上了一层银粉。
蔡云平整个人都傻了,拿着光秃秃地剑柄怔了半晌,才趴跪在地面的剑粉上,哀呼道:“翠灵!我的翠灵剑呐!”
极品仙剑对于修仙者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为了得到一柄威力巨大、十分趁手、又与所练剑法相匹配的好武器,需要耗费修仙者大量的时间、精力和财富。如果在交战时损毁,至少物尽其用,对仙剑来说也算是“死得其所”。可从来没听说过,有仙剑在被用来威胁别人的时候就“粉身碎骨”、“暴毙而亡”的。
“老尚,你还说他们不是十全级?”白琢东现在再也不信尚兴杰的话了,眼见为实。
尚兴杰的嘴巴张得能塞进去一个鸡蛋,这怎么可能呢?上次在江由界,他们分明还是一元级,不到一年之内,怎么可能“跃升”到十全级?打死他都不信。
“要不就是他们之前刻意隐藏了真正的实力?”尚兴杰心中猜测,可如此似乎也说不通。上次在江由界,楚芳华他们的情形已经算够危急的了,为何不显露真本事?不仅是江由界那一回,在宗飘界那次也是一样。灵威大帝座下五大元帅一起出马,梁飞廉更是挟持了萧天河,真是高手的话何须借助楚芳华暗中相助?更何况,萧天河的的确确是个刚升入禹馀界没多久的飞升者,这一点在上届下级修真者评定大赛之后,已由梁飞廉和云屏翳证实过。
“不,不对!刻意隐藏实力的人,只有那个禹姑娘!”尚兴杰终于想到了一个解释的通的理由,蔡云平的翠灵剑是在“禹姑娘”的脖子上碎裂的,她才是真正的隐世高手!
“那姑娘姓禹?她之前在浑天牢外时,自称姓什么来着?”破牢军这边有高手小声问旁边人道。
“嗯……我记得是姓‘段’,好像是叫‘段清雨’。”旁边的人回答道。
当时花珺门人对抗毒寒三友的情形太精彩,后来花清雨又出声“质疑”那三位门人,所以看过的人对她印象很深。
这两人的对话也被尚兴杰一字不落地听入耳中,使得他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那女子姓“禹”是假,是为了刻意隐藏身份,姓“段”才是真。
“哎,你们……不是先头在上面失足跌落的那几人吗?”郝汉达忽然认了出来。
守牢的这伙人面面相觑,什么“失足跌落”?
“郝胖子,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呀?”穆里莎诧异道。
“不,不会错的。”郝汉达的语气十分肯定,指着萧天河,“喏,就是他,还有被抬着的那个人,他们两个起初跟在我们后面一起往下走来着,结果不小心从地下二十五层掉下去了。还有她,”郝汉达又指着花清雨,“在那两个人掉下去之前,还有两个人影从更高的地方失足坠落,虽然速度太快导致我没看清面容,但声音应该没错!喂,小子,你叫什么名字?”郝汉达问走在最后的何天遥。
“我?我叫何天遥。”
郝汉达一捶手心:“声音果然一样!就是他们两个!”
“郝胖子,我不是怀疑你的觉察力和记忆力,”穆里莎面色凝重,“可是我们一伙人守在地下二十八层多时,根本就没有看见有人掉下去过!”
“啊?”郝汉达的嘴巴张得比尚兴杰的还要大。
“的确没有看见。”白琢东道,他又回头问那些元帅,“你们看见过吗?”
众人纷纷摇头。
看来是真的。一个人没看见或许可以用“不曾留意”来解释,但是这么多人,难道都恰巧“没看见”不成?
“可是我确确实实是看见了啊!”郝汉达也没撒谎,他问破牢军这边的同伴,“当时你们也都看见了吧?闵老弟、曹大姐、金童子,我们当时还就此说了几句呢!”
“确实,我们都看见了。”这边的人都证实了郝汉达的话。
两边都不像在撒谎。看来秘密还在那四个人身上。大家又重新将视线投向了阶梯口。
穆里莎道:“‘五仙大阵’无人可入,无人可出,你们四个如果当真是从上方坠落,到了地下三十层也会被法阵给弹开,像两仪级这种实力,恐怕直接会被崩得粉身碎骨。再说了,如果能从当中中空区域进入,那我们这法阵布了又有何用?”的确,如果堂堂大阵被这种“拙劣”的方法给破了,未免也太让人啼笑皆非。此外,要从法阵中“掏”出一个中空的洞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也不会有人傻到去那样做。
“莫非你们会障眼法不成?”郝汉达此时只能往歪门邪道上想了。
“若真是十全级高手,还有什么不可能的?”蒙面的九宫级高手道。
“还是说不通啊……”郝汉达抓耳挠腮,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太对劲,“十全级高手如果以这种方法入阵,为何不从容潇洒一些?你们没看见当时四人那当空翻滚的模样,狼狈得就像是……炸麻花似的!”
郝汉达的比喻惹得守牢的这伙人纷纷掩嘴而笑,别说,麻花在油锅里翻滚的情形,还真挺形象。
“还伴随着凄厉的呼喊声呢!”郝汉达继续道,“还是听他们自己说吧,我的脑子不太够用了。”他还夸张地揉了揉太阳穴。
“我确确实实是两仪级,我也不知道剑怎么会碎的。”花清雨如实回答。
“你最好承认你是十全级。”蔡云平阴沉着脸站起身来,“否则,毁剑之仇,我一定会报!”
“毁剑的人不是我。”花清雨故意抬头向周围看了看。
果然,众人都被这个举动所迷惑,难道是有十全级高手一直在暗中保护着她?
穆里莎问:“你们坠落时,没有遇到法阵阻隔吗?”
“没有。”三人都摇头。
穆里莎锁紧眉头:“那……
禁制呢?”
“五仙大阵”的覆盖范围是从地下三十层到地下一百层。而从一百层往下,就有特殊而又神秘的古老禁制,越往下走,阻力也就越大,实力弱的人根本下不了多深就会被弹飞。那禁制不知是由何人设下的,从浑天牢存在那天起就有,长久以来没有人破除得了。所以仙族五君关押人时,最深也就到地下一百层为止了。这可是只有大君和历任浑天牢典狱长才知道的秘密。
“禁制……”
看三人的神情,似乎也是不知道。
萧天河突然想起坠落中途那一次怪异的停顿,莫非那接住他下落之势的、软绵绵的虚无是触到了禁制吗?
“说,你们在浑天牢底下都看到了什么?”蔡云平喝问道。此时,他也不相信花清雨是十全级高手了。
花清雨看了他一眼,摇头道,“我们并没有掉到浑天牢的最底部,下面都是一片漆黑,我们什么也没看见。”
“撒谎!”蔡云平冷声道,“什么都看不见,你们又怎么知道不是最底部?”
“嘁,你也不想想,真坠到最底部我们不早就摔死了?”何天遥十分看不惯他那高人一等的口气,“我们被一股气流给接住了,借仙剑之光照亮四周一看,墙上写着那里是地下第二百层!”
“哼,掌嘴!”蔡云平当然对何天遥的不敬很生气,反手一掌抡向何天遥的脸,只听“啪”的一声脆响,何天遥还没来得及捂脸,蔡云平的手就飞了出去。
没错,整只手从腕部断开,飞了出去。
“嘶——”蔡云平痛得捂着断腕单膝跪倒在地。
众人都傻眼了。
花清雨、萧天河、何天遥三人刚才纹丝未动。刚才那记耳光力道不轻,可何天遥脸上连点红印都没有,看来,那巴掌是没拍上。既然三人未动,那就是有高人在暗中出手了!可是,刚才明明没有任何异状发生啊!不见剑气,不见刀波,也不见暗器;没有光亮,没有声响,更没有破空踪影!再看看蔡云平那伤口,如果是被剑气、刀波等所伤,断裂处应该较为平整才是。可现在他那断腕之处筋肉杂乱,断骨还露出来一截。
白琢东自以为灵机一动,指着费徒空道:“我知道了,那个人在装昏,他才是真正的十全级高手!”
如果真如他所说,装昏的那人离被掌掴的男子和被威胁的女子距离极近,暗中出手保护不被发现,勉强能解释得通。
“笨蛋,那个人是真昏了,你不见他的手、脚和脖子都耷拉着么?”穆里莎道。
“呃……”白琢东收回了“自信”的手,尴尬地摸着头顶。
尚兴杰问何天遥:“这位小兄弟,不知地下第二百层的墙上,还有没有写其他的什么?”
“嗯……有一个叫做‘侯星腾’的人留下了一段警告,让人不要继续往下走。”何天遥回忆道。
众人哗然。三位大君彼此对视,连人名和内容都说对了,如此来看,他们所言非虚。
其他人虽然不知道关于禁制的秘密,但“侯星腾”这个响当当的名字他们可是听说过的。此时,所有人脑中都是一团浆糊,怎么都理不清了。
郝汉达突然一拍脑瓜,连声悲呼:“完了完了,这下全完了!”
旁边的闵奉行被他这声大喊吓了一跳,不满道:“你鬼叫个什么?什么完了?”
“赏金啊!”郝汉达的脸都愁成苦瓜了,指着萧天河他们几个哀叹,“地下三十层以下的‘最先踏足’奖励,全被那几个家伙给捞走啦!”
被他这么一说,这些来破牢的高手们心中都猛地一沉,贪财的闵奉行更是气急,抱怨道:“今天这都是些什么事?真是活见鬼了!”
“撤吧撤吧,竹篮打水一场空呐!”金童子惆怅道。
闵奉行咬牙切齿:“要走你走,反正我是不走!”
金童子挖苦道:“不走你又能如何?难道杀了他们?你打得过保护他们的那个十全级高手吗?你不想活了?还是说,继续往两百层以下走?九宫级高手留下的警告你不怕?你还是不想活了?”
“不弄清楚怎么回事,我走了也不甘心!”闵奉行仿佛看见一堆一堆的钱财正像一群群小鸟一样漫天飞离。
“哎,我有个主意……”郝汉达就是点子多,他趁着此时众人言语嘈杂,小声对几个同伴道,“如果事情真如他们所说,那他们坠落到深层只是个意外,并不是主动要获取奖赏的。不如……我们跟他们商量商量,把‘最先踏足’的功劳让给我们?或者让他们多拿几层的奖赏也行啊!”
曹束琴冷笑:“八卦级高手问两仪级低手讨钱?呵,你原意说就去说,我是抹不开那个面子。”
“我说就我说,张口三分利,能得一点儿是一点儿,总比白来这一趟强啊!”郝汉达道。
“对,反正你那张胖脸脸皮厚,不怕丢人!”闵奉行见郝汉达正要发火,又赶紧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全都靠你了!”
“哼!”郝汉达给了他一个白眼,走到了几人身前。
可是,商量之后,何天遥的回答却令他失望不已:“啊,抱歉,下面每一层的墙上,我都留下了自己的名字……”
这时,蒙面男子与灰衣男子两位九宫级高手走上前来,一起拱手对花清雨和萧天河行了个抱拳礼。蒙面男子道:“几位,离开浑天牢之后恳请到寒舍一聚。”
“这……”萧天河正要拒绝,丢剑又丢手的蔡云平起身骂道:“今日你们闯牢在先,伤我在后,一个都别想离开!”他已经失去理智了,明明不是那个“暗中高手”的对手,却还在这里叫嚣。
“得,先丢剑再丢手,这下连脸也丢了……”郝汉达摇头道。
“看来我不帮你们的话,你们是走不脱了。”萧天河他们三人的耳边突然响起了历太公的声音,但别人却完全听不见!
蔡云平还欲过来撕扯,而蒙面男子和灰衣男子则上前试图替萧天河他们挡下,只听一声如同炸雷一般震撼的怒吼从深幽幽的浑天牢底爆发:“都给我滚!”
第四百零一章 河清海晏
从浑天牢底突然爆发的大吼,震慑了在场每个人的心魄。不仅如此,最贴近萧天河、何天遥、花清雨他们三人的蔡云平以及另外两位九宫级高手统统被一股无形之力震飞,摔出去好几个跟头!
此时,萧天河他们三个心中的猜测也得到了证实——这一切怪异都是牢底小屋中那几个高深莫测的“太公”弄出来的!
不知几人经历的那些八卦级、九宫级高手们却是真真正正的被吓到了。大吼究竟出自何人之口?他为何会在牢中深处?他又是何等的实力?不仅无声无息地彻底毁掉了九宫级高手的仙剑和右手,还仅凭一声怒吼就将三个九宫级高手震飞?恐怕称之为“天神”也不为过!
没人敢再阻拦三人的去路,不,应该说是没人敢再接近他们三个了。
“呵,告辞了。”萧天河心情大好,冲花清雨和何天遥使了个眼色,三人就这么从容不迫、气定神闲地在众目睽睽之下,抬着费徒空踏上了盘旋而上的阶梯。
诸多高手呆立在地下二十九层,许久,许久。
“咳咳,大家说句话呀!”还是郝汉达忍不住先开了口。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金童子既无奈又沮丧,“撤吧!”
曹束琴看向在场的三位大君:“你们不打算解释解释吗?下面牢里究竟关押了何方神圣?”
三位大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答不上来。
蔡云平冷哼一声:“若有通天的本事,早逃出去了!”
蒙面的黑衣九宫级高手讥笑道:“哟,某人还嫌苦头没吃够啊!”
蔡云平怒目而视:“浑天牢最厉害的家伙也不过在地下七十二层,不仅不是九宫级,而且早已身负重伤!”这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那个“神圣”根本就不是被关押的人。
灰衣九宫级高手乐了:“难保别人不会和我有相同的兴趣啊,你当所有人都和你那样张狂吗?”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真正的目的!”蔡云平厉声道,“你长年扮弱藏身在浑天牢,不过是想找到破除‘五仙大阵’的方法!刚才的高人一声大吼就能把我们三个震飞,想毁五仙大阵还不是易如反掌?何须隐藏实力?”
此话的确在理。只要拥有卓绝的实力,一切计谋都可以算作“多此一举”。
“那你倒是告诉我们那位高人的来历啊!”灰衣高手道。
蔡云平扫视三位大君,口气略带犹豫:“这个嘛……就要谈及浑天牢的一个秘密了。”到了这个时候,他也不得不说了。
“浑天牢当初出自何人之手,已经无人知晓。外界传言的‘浑天牢是由最早的几位大君合力所建’其实并不确切。其究竟地下有多少层,同样是个谜,因为从未有人下到过最深的地方。”蔡云平道。
“那‘五仙大阵’呢?”郝汉达问。
“‘五仙大阵’不过是个覆盖地下三十层至地下一百层的大阵而已,还不够‘巨阵’的程度。浑天牢的深度,恐怕远远超过了法阵所能覆盖的范围。”蔡云平神色凝重,“自地下一百层起始,就有一个神秘而又古老的禁制,将企图深入的人向外推挤。当然,可以调用自身的功力进行抵御,但到了地下二百层,就到达了极限,没有人可以继续往下走了。”
“连九宫级高手都不行吗?”郝汉达继续追问。
蔡云平瞅了他一眼:“这与实力高低无关。即便是七星级的人,也有能力下到那一层。但那里却是一个生与死的界限,只要再深入一层,不论是七星级、八卦级还是九宫级,都是有去无回。‘侯星腾’的大名想必诸位都曾听说过吧?”
“冲云大君的威名,有何人不知?”尚兴杰道。原来在地下二百层墙上留言的“侯星腾”曾经也是一位仙族大君。
“他还有一位散修的挚友,叫做‘霍千波’,同样也是九宫级高手。当初二人曾经深入过浑天牢,结果,霍千波先一步下到地下第二百零一层之后,就突然消失了,再也没有回来过。于是,侯星腾就在地下二百层的山壁之上,留下了几句不得深入的告诫。这件事只有历代大君以及浑天牢典狱长知道,所以,刚才那几个人的话证明了他们的确是从地下二百层上来的。”蔡云平将这个秘密和盘托出是经过了仔细思量的。今日在场的人多,发生的种种怪异必将传遍天下,倘若招来几个好奇的隐世高人来探究竟,那‘五仙大阵’迟早会被破除。还不如说出这个秘密,让所有高手都望而却步。修行不易,恐怕没有任何一个九宫级高手会仅仅因为好奇而甘愿冒丧命的风险。如此,‘五仙大阵’就能保住了。
“那位十全级的高人……”郁绝大君穆里莎皱起眉头,欲言又止。
“十全级境界……就不是我们能够想象的了。我也不知道他究竟在地下第几层。但从他不毁‘五仙大阵’这一点来看,他来浑天牢并非是冲着我们修仙者的。”蔡云平道出了自己的推测。
“那是为了什么?”很自然,在场的人心中都会如此想。
可是,蔡云平的沉默表明了他同样一无所知。
尚兴杰捋须道:“大家觉得,刚才那几个人的话,可信吗?”
白琢东干笑了一声:“老尚啊老尚,大伙之中认识他们几人的可只有你一个,我们还没问你呢,你倒问起我们来了。”
尚兴杰白了他一眼:“我岂会问出那么傻的问题?听清楚我的话再开口!我不是怀疑他们的人品,而是单指那番话:四人从上方失足坠落,掉到地下第二百层时停止,然后又爬了上来,这算是怎么回事?”
被呛了一句的白
琢东不满地回嘴:“嘁,你居然还信郝胖子的鬼话,什么‘失足坠落’,分明是那个十全级高人将那四个人给‘请’下去的!”
“我是不解,如果是‘请’下去,怎么一个人还摔昏了?”尚兴杰道。
“这……”白琢东无言以对,只好强词夺理,“那不是还有三个人没受伤嘛!”
穆里莎道:“如果是‘失足坠落’,一个人还能说成是一时不慎,可四个人……确实蹊跷。”
“更关键的一点,他们四人坠落时你们居然没有一个人看见!这显然是有人刻意而为之。”尚兴杰补充道。
“瞧,连你自己也不信是意外失足吧?”白琢东撇了撇嘴。
尚兴杰有些恼火:“哼,我没兴趣和你在芝麻小处争执,我更在意事情背后的意义。”
白琢东只道了一句:“愿闻高见。”
“那位高人将四人‘请’到地下二百层,然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四人又顺着阶梯爬了上来。怎么,高人将他们四个当成玩具耍吗?”尚兴杰道。
一阵沉默之后,白琢东托着下巴:“说的也是。”
“高人此举必定有其目的。”尚兴杰又道。
“哎呀,说了半天还是什么都没说清楚。”早已萌生退意的金童子不耐烦地抱怨。
“会不会是为了让他们救出深层牢中关押的人?”穆里莎提出了一个猜测。
白琢东一捶掌心,连声呼道:“哎对对对,就是这个目的!那个昏迷的家伙恐怕不是摔的,而是从下面的哪层牢中救出来的吧?”前番他失口惹得穆里莎不高兴,现在穆里莎的意见他岂会不赞同?他把这会儿当成了“拍马屁”的良机。
“不可能,那个人的脸我有印象,的确是和我们一起同行的人。”曹束琴否定道。
郝汉达也表示赞同:“是的,我也确信没有看错,的的确确是掉下去了四个人!”
白琢东神色十分尴尬。
“哎,不对,并非是‘什么事都没发生’!”闵奉行突然道,“郝兄,你之前还说过,他们四个把‘最先踏足’的奖赏统统给拿走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所有人都恍然大悟。
地下二百零一层起始就没有其他人可以涉足,那四人偏偏掉在地下第二百层,并且在每一层都留下了名字,导致这些来破牢的高手没有一个人拿到那赏额惊人的“最先踏足”奖赏。
看来,这是唯一一个合理的解释了。
“原来如此……”郝汉达故作轻松,“嗨,钱财乃身外之物,不要也就不要了吧!”谁都清楚,这不过是他拙劣的自我安慰罢了。若非为了钱,何必来浑天牢这一遭?况且之前郝汉达还腆着脸向萧天河他们索要奖赏呢。
这时,蒙面九宫级高手道:“既然弄清了原因,我二人就不奉陪了。”
“呵,蔡云平,保重身体啊!”灰衣九宫级高手幸灾乐祸。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蔡云平沉着脸暗暗啐道。
“唉,他们三个就好了,八卦与九宫不过差一级而已,我们几个只能拿一点儿高手出场费,可以算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可是他们不仅能得到一块‘朱天七曜板’,出场费也高达一千万珠……”闵奉行无比艳羡地小声嘟囔着。
“你当‘朱天七曜板’真那么好得?一千万珠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九宫级高手真正的目的必然都是朱天七曜板,我就不信委托之人有那么多块!”金童子道。
曹束琴道:“啧啧,你们没听说吗?委托人已经将钱财酬劳先行付清了!换言之,朱天七曜板也必然够数,倘若只有一块,挂出的委托就会是‘九宫级中出力最多者可得朱天七曜板’了!”
“朱天七曜板一块难求,委托人是何方神圣,如何能搞到那么多块?”郝汉达摇头不信,“这可能是委托人的阴谋诡计也说不定,故意引诱九宫级高手为争夺七曜板而大打出手。”
“呵,那他不怕到时引起众怒,九宫级高手们联手找他算账?”闵奉行道。
反正说来说去,都得归咎于这场浑天牢动荡背后的未解之谜实在是太多了。
诸人正打算散去,尚兴杰忽然出声道:“且慢!”他这声呼喊很响亮,连走上了阶梯的那两位九宫级高手都停住了脚步。
“诸位,”尽管尚兴杰笑眯眯的,但从他的神情中却感受不到任何善意,“正如我刚才所说,‘我更在意事情背后的意义。’如今想来,那位十全级高人为何要以如此复杂的方式,让四个实力并不高强的人获得巨额的奖赏呢?”
众人皆不知他何意。
“复杂吗?那四个人刚进浑天牢没多久就被‘请’到了地下第二百层,这不是很直截了当嘛!”郝汉达道。
“那位高人为何不直接在每一层留下自己的名字呢?”尚兴杰反问道。
“他不想要这笔赏钱呗!”
尚兴杰“呵呵”一笑,轻轻摇了摇头:“地下三十层到地下二百层,共是一百七十一层,每层的赏钱是五十万珠,那总共就是八千五百五十万珠,哪怕是我们仙族五君,私财也没有那么多,我不信有人会不想要这笔惊世骇俗的巨资。”
每一层五十万珠,当所有层的奖赏都被同样的几个人得去,积累的总数可就十分惊人了。即便四个人均分,每个人所得的钱财都要超过九宫级高手的出场费两倍不止。当然,钱财有数,朱天七曜板无价,它的价值根本无法以钱财来衡量。
嫉妒归嫉妒,此时也已无可奈何。
郝汉达问:“那你说他为什么不要这笔赏
钱?”
“很简单。因为他就是出钱之人。”尚兴杰摆出一副“一语惊人”的高深模样,其实根本就没猜对。
但此言对同样蒙在鼓里的其他人却是个提醒。
“老尚,你的意思是,那位十全级高人就是这次浑天牢之乱的委托人?”白琢东惊讶不已。
“你还有更合理的解释吗?”尚兴杰斜眼而视。
穆里莎摇头道:“不,不对。那位高人要是想破牢救人,大可亲自出手,相信我们无人可挡。他又何必破费钱财搞出这么大的动静?”
“这个……在我想来,是他打算把大笔赏钱给刚才那四个人。”关于这一点尚兴杰倒是不太肯定。
“那直接给他们不就完事了?如此兴师动众的,还有相当多的钱财分给了其他人,何苦来哉呢?”白琢东道。
尚兴杰眉毛一掀,问道:“为何说‘还有相当多的钱财分给了其他人’呢?”
白琢东觉得这个问题问得甚至都有些好笑:“这不明摆着嘛!喏,阶梯上那两位,这就已经两千万珠了,再加上放走关押之人和打伤守卫的奖赏……”
“没错!”蔡云平打断了白琢东的话,他已经明白尚兴杰的意思了,“放人和伤人的奖赏只能算是小头。至于那一千万珠和朱天七曜板,呵,换做是我的话,我是没胆子去拿。”
对啊,十全级高人对蔡云平出手毫不留情,就连企图帮助萧天河他们的那两位九宫级高手也一样被震开,显然那十全级高人是个脾气挺躁的主。既然他就是委托人,那两位九宫级高手又没做什么事,恐怕都不敢拿赏钱了。
哪怕还有隐藏在暗中没有露面的九宫级高手,看到这幅情形,估计也都不敢心安理得地无功受禄。
“呵呵。”郝汉达忽而轻笑了一声。以他八卦级的实力,费了那么多功夫还险些中毒身亡,结果两手空空的回去,而九宫级高手什么都没做就卷走一千万珠,他心中如何平衡得了?这下大家都没钱拿,他反而觉得心里安慰了不少。
“不愧是华林大君,想得就是比我们远。”金童子的话亦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只是两位九宫级高手离得并不远,他不敢放声大笑就是了。
蒙面高手冷笑一声,继续向上走去。灰衣高手则抛下一句话:“别以为我们和你们一样贪财!”
待两人走远,金童子小声啐了一口:“呸,不就比我们多练几个死穴,装什么样儿!”
“高人此举的意义恐怕还不仅这一点。”尚兴杰继续发挥着他那多思多虑的本事,“之所以造出这么一场动荡,我想应当还有个选择继承人的深意。”
“继承?继承什么东西?”白琢东不解。
“从诸多破牢的人之中,选出资质优异者,传授功法……”穆里莎喃喃自语。
“不就是收徒弟嘛!”白琢东略一思索,“也不对啊,这片刻工夫能教得了什么?”
穆里莎看着白琢东的眼睛:“如果……传授的不是功法,而是功力呢?”
尚兴杰补充道:“武器、法宝、典籍这些亦有可能。”
“那四个人可就赚大发了!”白琢东甚至都有点嫉妒了。
郝汉达将信将疑:“不太可能吧,我们这么多人,个个都是好手,何至于单单挑上那几个低手?”
曹束琴白了他一眼:“收徒这种事看资质又不看实力。再说你都八卦级了,还有什么可教的……”
“那四个人之中,有一个资质颇佳的魔族飞升者,所以我才如此设想。”尚兴杰道出了猜测的根据。
“莫不是魔族重现的那个飞升者?”郝汉达惊讶道,“我亦有所耳闻。如此说来,那位十全级高人也应是个魔道之人咯?难怪他要诱使人们破开浑天牢呢,而且还对仙族的三名九宫级高手如此不客气。”
“也就是说……此时此刻,那四个人身上,应该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吧……”闵奉行话里有话。
但在亲眼目睹了蔡云平的惨痛经历之后,谁又有那个胆量觊觎呢?
“都走吧。今日种种,不过是世外高人戏弄我们的一场闹剧而已。”蔡云平悻悻地捂着断腕离开了。
白琢东和穆里莎在走之前,没忘记将重伤的诸葛封抬了出去,而宇文朔也被郝汉达架走。
至此,浑天牢之乱彻底结束。破牢方和守牢方皆有诸多伤亡。自地下二十七层往上所有的关押者全都被放走,地下三十层起始的“五仙大阵”依旧存留。
之后,关于此次动荡的数则传闻迅速席卷了整个禹馀界。其中包括:仙族五位大君齐聚守御浑天牢;“毒寒三友”反被花珺一脉所毒;数位散修八卦级高手现身出战;混沌大君诸葛封终于使出了《飞雪三十三剑》的最后一剑,与含枢大帝宇文朔的“十六扇骨刀”拼了个两败俱伤;仙族金门大君白琢东与郁绝大君穆里莎关系微妙,等等。但最让人震撼的,还是关于那个未曾露面的十全级高人以及四个低手得到所有“最先踏足”奖赏,共计八千五百五十万珠的消息。此外,正如尚兴杰所料,委托中关于九宫级高手的奖赏,没有任何人前去领取。所以,委托之人手中究竟有多少块朱天七曜板,成为了仅存的谜。
而其他诸多谜团似乎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释。可是,有时候事情就是这么奇妙,各个破碎的片段竟然能串出两条截然不同、却又都看似完整的线索,但是,其中必然只有一条才是真正的圆满。
且说比起仙族一方蒙受的损失,那些令人震惊的消息更为百姓所津津乐道。从此天下河清海晏,尘世重归太平。此乃后话。
第四百零二章 中宫宝戒
刚刚踏出浑天牢大门的何天遥对着挂在远方山头上的夕阳长吁了一口气:“呼……这下想不出名都不行了。”
萧天河道:“我不也是一样?就因为是‘魔族久违的飞升者’,可给我带来了不少麻烦。本来华林大君就对我的身份有所怀疑,这下肯定更加在意了。”
“真是‘人怕出名猪怕壮’,要不是我这一脉毒药双绝,岂会陷入如今之险境?那三位前辈已经离去,我也不知道该去何处找寻她们。”花清雨摇头慨叹,好不容易遇到了花珺脉的门人,却又不能直接相认,难免有些失落。
萧天河劝慰道:“放心吧,清雨姐,她们已经知道你是后代门人了,想必会来找你的。”
“希望如此。”
“清雨姐,如果你的门人来寻你,到时你就打算和我们分开了吗?”何天遥忽然问道。的确,花珺脉本就无宗门这等常驻之地,在禹馀界更是东躲西藏的,一旦分别,不知何时才能重逢。
“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花清雨轻咬着下唇,面露犹豫之色,“我们好不容易才重聚在一起,我当然不想和你们分开。可是,身为花珺门人,怎能不为本脉出力抗争呢?何况师父在大赤界就已亡殁,我必须得去见一见师祖……”
萧天河赞同道:“的确。清雨姐还得去师门获取禹馀界的后续功法呢,修炼大计,不可耽误。只要我们有心,何愁将来无再见之日?天遥,你是不是也得去见见太清宗的历代祖师啊?”
“嗯,当然。我还要寻找师尊的下落呢。”何天遥所称的“师尊”,是指疾光剑仙蒋承栋。可惜,他永远也找不到师尊了。
“天河也有自己的事要做,看来在不久的将来,分别是在所难免了。”花清雨略带惆怅地顿了顿,“如果有可以远距离传讯的方式就好了……”
“清雨姐,难道你还打算写信不成?”何天遥开起了玩笑。
这话倒提醒了萧天河:“哎,别说,‘千里传音’的方法还真有,我差点都把这玩意儿给忘了。”他手中忽而多出一物,那是一颗弹丸大小的小球,在夕阳的照射下,紫莹莹的光芒显得十分漂亮。
“这是什么?”花清雨和何天遥齐声问道。
“这是元灵宝珠,一种特殊的法宝,滴血认主之后,通过每个人特有的灵魂印记的线索……”萧天河一时语塞,当初赵湘琳对此法宝功效的解释实在太过复杂,他想了想,换了种方式,“嗨,简单来说,这就是禹馀界的‘灵犀玉’!”
“哦!”果然,同生自青龙大陆的那两人立马就明白了。
“这一颗是一位朋友送给我的……”萧天河顺着元灵宝珠,也想起了胡京航与阎开明二人来。
当初在飞云城机象门见到阎开明之后,他就给了萧天河这么个玩意儿好时刻保持通信。可后来竺远来说那二人都是骗子,而后又接连发生了这么多事,萧天河竟将这事给忘了。
他检视元灵宝珠,果不其然,全是胡京航的传讯。
“萧兄弟,抓走你那位朋友的人果然来头不小,据我已获得的消息,似乎与赤熛大帝有关。待查详细。”
“萧兄弟,现已明确,你的朋友确实是被赤熛大帝给抓走了。结合你的描述,她有一副花容月貌,事情恐怕不妙。待查详细。”
“萧兄弟,你的那位朋友应该就被关在赤熛大帝的帝府之中,看来我先前的猜测**不离十了。如果你是想讨她做老婆,我劝你还是别抱太大希望为好。待查详细。”
“萧兄弟……”
一条又一条传讯在向萧天河汇报着关于叶玲珑下落的追查情况。
萧天河皱起了眉头。本来胡京航给他留下的印象就不错,只是后来他莫名地以“黑隼楼”帮主的身份出现在离台山顶,竺远来又没说他什么好话,使得萧天河对他产生了怀疑。现在看来,他提供的讯息与楚芳华所说的并没有出入,甚至还要更详细一些。
“怎么了?”见萧天河神色变得凝重,花清雨关切地问了一声。
“没事,我以前曾在机象门发布了一个调查朋友下落的委托,后来竟忘记了此事。”萧天河笑了笑。
“莫非是那位叶姑娘的事?”
“嗯,原来赵姐都跟你说了。”
“叶姑娘如今怎么样了?”
“真是红颜祸水啊……”萧天河摇头慨叹,愈发为叶玲珑担忧起来。被劫掳到赤熛帝府,结果可想而知。要么逆来顺受委曲求全,要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总之不会是好结果。“事隔如此之久,恐怕……”想到这里,萧天河连忙查看最后的几条讯息。
“萧兄弟,赤熛帝府戒备森严,无法再深入调查了。要说营救,也是难于登天。你的委托我只能尽力至此了,抱歉,后续的甲级委托你还是另请高明吧。不过恐怕没人接得了这种即危险又麻烦的委托。还有,我奉劝你一句,大丈夫当放则放,叶姑娘至少尚在人间,别太惦记了。”胡京航的话就和他的行事作风一样,十分洒脱,但萧天河却是洒脱不起来。
“萧兄弟,你怎么从来都不回讯给我啊?”
“萧兄弟,你是否在纠结酬劳的事?放心,我虽然打探到了你朋友的下落,但却没有能力救出你的朋友,酬劳减半吧,如何?”
“萧兄弟,我见你不像是个抠门之人呐,何至于此?”
“萧兄弟,你莫不是遇到了什么凶险?”
“萧兄弟,久催不回,相信你是遇到什么事了。从此恭待回讯。若要我相助,尽管开口便是。”
以上就是最后几条来自胡京航的讯息。除此
之外,还有一条阎开明传来的讯息,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叶姑娘暂无大碍。”恐怕这也算是唯一值得欣慰的消息吧。
读完所有讯息之后,萧天河反倒觉得有些对不住胡京航了,人家热心相助,也确实完成了调查委托,因为无力救援而甘愿酬劳减半,到最后还关心萧天河的安危。相比之下,萧天河突然间就杳无音信,显得很不地道。
于是,他当即给胡京航回传了一条讯息:“感谢胡兄奔波。只是在下有要事缠身,一时竟忘了元灵宝珠的事。你放心,酬劳一分也不会少。待事情了结之后,定亲赴守望城当面再谢。”
接着,他又拿出来另外一颗元灵宝珠,递给花清雨:“清雨姐,这一颗给你,以后分别之后,就可以用这个互相联系了。”
“你还是给天遥吧,待我重归师门之后,有所倚仗,况且我还有监兵佩,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反倒是天遥的安危让我不太放心。”花清雨推辞道。
萧天河笑道:“反正我也没什么地方好去,以后我们兄弟就再也不分开了。这颗元灵宝珠本就是竺远来给我的,你留着正好。以后即便天遥需要,我再去买一个给他便是。”
“呵,也是,我都忘了你是个大财主。”花清雨欣喜地接了过去,而后又攥紧拳头坚定地说,“不过在分别之前,我们一定要先医好费兄弟!”
“好!”萧天河和何天遥齐声应道。
“可是,大鹏王邬旬阳……不知是不是个好说话的人。”何天遥有些担心。
相比之下,萧天河却是信心十足,他先笑了笑,而后安慰道:“放心,我们的关系网很硬实!可以通过石灏明拜托鳞部妖王石破天出面,也可以通过雷啸炎拜托兽部妖王林水寒出面,我还可以直接去拜托介部妖王吕尚文出面,或者拜托太安宫主金姑娘也行。”
“宫主她认识邬旬阳?”花清雨讶异道。
“哈哈,你们有所不知,金姑娘的真正身份其实是失踪已久的虫部妖王——金婵玉!她与邬旬阳可是至交。”
“等等等等,”何天遥激动地说,“婷儿同我说过,妖族一共分为五部,鳞、羽、介、兽、虫,天逍哥,你的意思是,你能跟其中四部的妖王都攀上交情?”
“没错!”萧天河道,“即便是羽部现任妖王蓝晓宁,我也有过一面之缘。所以大可不必担心。”
花清雨对何天遥道:“你怎么还叫他‘天逍哥’呢?人家本姓‘萧’嘛。”
何天遥望向了萧天河:“我知道,但我俩自小手足情深,‘天逍哥’这一称呼已经叫惯了。”
“我也听惯了。”萧天河侧首,两人相视而笑。
“能请得邬旬阳出手相助再好不过,可我还是担忧,费兄弟伤得古怪,昏得蹊跷,表面看上去根本毫发未伤,也不知邬旬阳究竟能不能医得好他……”花清雨原来在担心这个。
“历太公高深莫测,应该不会骗我们才是。他既然指点我们去找邬旬阳,肯定没问题的。”萧天河对此十分乐观。
“但愿如此。”花清雨道,“万一邬旬阳医不好的话,我就带费兄弟去找我脉祖师们。花珺脉医术冠绝天下,我就不信没有本脉治不好的伤!”
“正好他也要去花珺脉寻母。”萧天河道,“事不宜迟,待我们见了金姑娘和季先生之后,立即动身前往妖族羽部连霞峰!”
提到了季博阳,何天遥道:“季先生于我有恩,希望他想救的那位兄弟安然无恙。”三人在之前在经过地下第二十七层时曾经查看过,所有的牢门都已经开了,季博阳想救之人想必已被他人救走。
“瞧,那不是么?”花清雨指着前方。
循向望去,在前头弯道处一座山岩的阴影里,金婵玉正翘首企盼望向这边,季博阳则搀扶着另外一名男子靠在岩石上。
“你们终于出来了!”金婵玉快步迎了上来,“我与季先生放心不下,就赶来这里等候。听闻牢中有诸多八卦级高手,我就没再深入。费徒空他怎么了?”
萧天河把事情经过言简意赅地述说了一遍。
“哦?受伤?”金婵玉搭上了费徒空的脉搏,几人皆屏息静候。片刻,她轻轻松了手,说道,“那位‘历太公’所言非虚。费徒空这是被一股纯阳之气所伤。此伤除了大鹏妖王邬旬阳之外,无人可治。”
“纯阳之气?”这个词十分新鲜,三人都是头一回听说。
金婵玉解释道:“确切地说,那是一股精纯的阳属性功力。”
“那大可以寻一名修魔高手,以蒙力化之啊!”萧天河道。人体内有阴阳二气,阴气载蒙力,阳气载元力,以相反的方向在丹田与经脉中运转。在他想来,这是一个疗伤的好方法。
金婵玉否定道:“功力的阴阳属性与修魔或是修仙无关。须以纯阴之气方可医治。
“只有阴属性功力才可以吗?如果以我脉的医术治疗的话,会怎样?”这对花清雨来说也是个学习的机会。
“其实费徒空的伤都在脏腑,本不应伤得如此之重,而是因为纯阳之气激发了毒素而共同作用的结果。若以其他属性的功力治疗,怕是只能让他清醒过来,但却无法彻底修复他已伤的脏腑。而五脏与六腑是五行、**两个境界的关键。换句话说,即便他清醒过来,也无法再继续修炼下去了。所以,阴属性功力是必须的。所谓阴阳相克相生,阴属性功力既可化解阳属性功力,又能生润滋养由阳属性功力造成的伤势。总之,阴和阳两者之间的生克关系,远比五行属性的相生相克要简单得多。关于功力属性的详细,等你们修炼到五
行级时就会明白了。”
花清雨忽然想起一件事,问道:“天河,你说这纯阳之气、纯阴之气是否和青龙大陆的赤日、冷月两宗的功法类似?”
“对啊!”萧天河眼睛一亮,照金婵玉所说,现在只要找一个会阴属性功法的高手即可,何必非要万里迢迢去找邬旬阳呢?
“阴属性功力的高手很难寻的。”金婵玉斩钉截铁,“找遍全天下恐怕也没有几个。”
萧天河又有了主意:“那孟章界和监兵界中……”
金婵玉笑道:“你的头脑倒是灵光。只不过,治疗此伤需要消耗极大的妖力,两界中阴属性功力的妖族恐怕还不够格呀!以我们妖族五大妖王的实力境界,倾尽全力或许可以治得好,但偏偏我们五个人都不是阴属性功力。至于其他阴属性功力的妖族高手嘛,谁知道隐居在何处呢?总之都不如找邬旬阳来得方便。”
“那就只能去拜托他了。”萧天河道。看来无论如何都得去妖族走这一遭。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马上赶回太安宫去。”听金婵玉的口气,似乎事情已经迫在眉睫。
花清雨担心地看着昏迷不醒的费徒空:“他现在的情况很危险吗?”
金婵玉情知花清雨误会了,笑道:“你放心,不会有事的。他并非是被刻意所伤,所谓伤重并非指程度,而是伤的部位比较重要又难以修复而已。在治好之前,他除了会一直如此昏迷不醒之外,不会有其他任何问题的。我之所以着急是因为去羽部连霞峰的路途可不近,怕耽误焚天宫之行。”
“哦,那就好。”花清雨松了口气。
萧天河听了金婵玉的话也安心了不少,他说:“如果实在太紧迫,那就干脆等到从焚天宫回来之后再去也行。”
这时,季博阳开口道:“是啊,宫主,焚天宫之行少了费徒空也不是什么大事。”
“不,我没打算带费徒空去焚天宫。”金婵玉摇了摇头,“况且本来我想等浑天牢之事结束之后,让萧公子去一趟妖界的。焚天宫之行凶险,孟章七妖必须聚齐才行,否则我不放心萧公子的安危。”
“原来是这样,那不如我传讯给石灏明,叫他们回来吧。”萧天河道。
“不必了,抓紧时间的话,应该来得及。我隐世已久,是时候去找那几位老友叙叙旧了。”金婵玉笑道。听她的意思,她还打算去见见其他四位妖王。
“我、我也要去!”一直没吭声的何天遥忽然上前道,“不管是妖界还是那个什么‘天宫’的,我都要和天逍哥一起去!”
“遥弟!一切得听从金姑娘安排!”萧天河斥了何天遥一句,然后对金婵玉和季博阳赔笑道,“我忘记介绍了。这是我的弟弟何天遥。”
金婵玉对何天遥点了点头:“既然你是萧公子的兄弟,同去焚天宫也无妨,只是我要提醒你一句,那里面十分凶险。萧公子,届时你可要保护好令弟。”
“没关系,我不怕凶险。”何天遥道,“多谢金姑娘成全。季先生,你旁边的那位就是此番要救的人吧?”
“正是。我也来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兄弟左涂于。”季博阳将那人从山岩上搀了起来。
“多谢几位救命之恩……”左涂于面色憔悴,蓬头垢面,胡茬满脸,气弱声虚,刚一躬身,脚下却一个踉跄险些一头栽倒,被何天遥给扶住了。
萧天河道:“左兄不必多礼,承蒙金姑娘和季先生恩泽,此乃理所应当之事。再说我们也没有出多少力,左兄还是被别人给放出来的……”
“若非你们煽动如此之多的人破牢,我如何有出头之日?”左涂于有气无力地笑道。
“季先生,我还要感谢你多次相救呢。”何天遥拱手道。
左涂于突然瞪大了眼睛,盯着何天遥抱拳之手,轻轻对季博阳道:“大哥,那个是……”
“没错,正是中宫戒!”季博阳微笑道,突然,他也变得目瞪口呆,“怎么,戒指上的禁制已经被破除了?”
“呃,是的。是被浑天牢底的高人破除的。”何天遥如实道。
左涂于十分激动:“长久以来,我们兄弟一直在寻找这枚戒指的下落,如今终于找到它了!”他的话和之前季博阳看见这枚戒指时所说的一样。
“那我更得还给你们了。”何天遥说着就要褪下戒指。
左涂于连忙按住他的手:“别,别,那戒指是个法宝,本属于一位故友,是他留下话来,‘有缘者方可得之’,你就安心收着吧!”
“好了,那些八卦级高手们还没出来呢,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赶紧回去吧。”金婵玉道。
夕阳落下了山头,夜幕逐渐降临。一行人走出了浑天牢山域,踏上了返回太安宫的归程。
花清雨与金婵玉走在最前面,彼此交谈着什么。季博阳搀扶着左涂于跟在两人之后,兄弟重逢,自然有很多话要说。萧天河和何天遥则架着费徒空走在最后面。
何天遥刻意放慢了些脚步,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天逍哥,你可知我为何非要与你们同去焚天宫?”
“啊?”萧天河有些惊讶。他本以为何天遥是不舍分离又好奇才要同去的,既然何天遥如此说,看来还有其他原因。
“这枚戒指……”何天遥抬起了右手,凝望着那枚中宫戒,“历太公解除了禁制之后,我眼前突然展现出一片幻影:岩浆火海之中,矗立着一座巍峨的大殿。我能感觉得到,其中有什么东西在召唤着我……”
萧天河瞪大了双眼:“那大殿是……”
“没错,就是焚天宫!”
第四百零三章 人走茶凉
浑天牢山域位于仙族金门、混元、郁绝三域的交界处,大致处于仙族地境的中心。巧的是,太安宫所在的皇崖界山域虽属魔族耀瑰域地境,但也紧挨着灵威、含枢两域,差不多也算是魔族地境的中心。现在,一行人要从仙族中心地带返回魔族中心地带,不仅得穿过华林、赤熛二域,还会经过落霞区。
落霞区,对于何天遥来说,充满了心痛的回忆。顾盛麟已经死在浑天牢中,但何天遥心中的痛楚并未减轻。于是,他忽而开口向花清雨求助。
“清雨姐,帮我抓个人!”何天遥面露狠戾之色。
花清雨眉头一皱,很快就明白过来:“是害死‘婷儿’的那个家伙吗?”
何天遥点点头:“那个人是落霞城的旺族子弟,我根本奈何不了他。你那几名妖族帮手本领高强,我想借助他们的力量……”
花清雨十分犹豫:“现在是个妥当的时机吗?倘若引起骚乱的话,岂不是连累了宫主和季先生他们?”
萧天河道:“不是‘倘若’,而是‘势必’。落霞城可是飞升区的主城,戒备森严着呢。万万可冒然行事。”
“那就让他们带着费兄弟先走,我们在落霞城多留些时日不行吗?婷儿的仇,我实在太想报了!”何天遥的眼圈有些发红。
见他如此落寞,花清雨不忍地说:“好吧,我答应你。”
走在前面的季博阳竟听到了几人的交谈,回头道:“我提醒你们一句,尹家可不是那么容易就攻得进去的,更何况何兄弟还要抓活的。反正尹立平那厮也不会逃跑,不如待日后准备妥当了再来抓他。”
“我现在实力低微,天逍哥的几个强力帮手不在,以后也不知何时会与清雨姐分别,我不能错过这次机会。”何天遥惆怅地说,“每次想起婷儿大仇未报,我心头就堵得慌。”
“我叫贺崇宝、竺远来、程羽飞一起去抓人,应该没有问题吧?凭他们三个的本事,一个抓人,另外两个掩护,相信可以全身而退。”花清雨道。
“不必那么麻烦。这事嘛……让嫣儿出马吧。”萧天河道。黎翠嫣曾经干过类似的事,当初正是她用计神不知鬼不觉地绑回了大帅毕华田的嫡孙——毕公子。
“就她一个人,能行吗?”花清雨有些担心。
“嫣儿有特制的香粉,应该不成问题。到时再让一个人候在尹府之外高处,准备接应。关灵韵姑娘眼力非凡,堪当此任。”萧天河已经计划好了。
“那就这么办吧!”何天遥激动地说。值得一提的是,他并不知道,当初在“九重天”楼顶,尹立平已经受到了去边疆挖矿一百年的处罚。由于顾晚婷自刎,他那会儿悲痛万分,哪里还顾得上留意“九重天”上的情况?退一步讲,即便他看到尚兴杰与尹家父子交谈,以当时所处的距离来看,他也根本不可能听见他们在说些什么。
而萧天河之所以如此安排,也是有他自己的打算:途径赤熛域时,他想绕去赤熛帝府一趟。赤熛帝府的戒备比起尹府必然更加森严,而赤熛大帝也肯定比尹念鸿更厉害。这一次,可以算作是演练。
金蝉玉得知了几人的计划之后,同意先和季博阳、左涂于带着费徒空前往落霞区南部郊外等候。
其实若尹立平真的老老实实接受处罚去了边疆,那结局应是空忙一场。可偏偏他没有去。因此,一场复仇之戏就此拉开了帷幕,而戏中的主角此时还浑然不知自己即将大祸临头了。
……
尹立平大步流星地往家中跑去,身后的侍卫不敢落下分毫,寸步不离地紧跟着。
他本应该被发配至边疆辛苦挖矿,可一百年对他来说,实在太难熬了。尹家虽然丢了浑天牢典狱长之位,可势力依旧还在。尹念鸿动用手段,略施小计找来一个倒霉鬼顶替爱子前去受苦。尹立平就这样在父亲的庇护下,不为人知地留在了落霞城。
此时已接近夜半子时,街上静悄悄的。
因为着急,尹立平没有选择来时僻静的路线,而是拣最近的路一路狂奔。
忽而,前方街道拐角晚烊的酒肆中走出来一人,微醉的他被脚步声吸引,向一行奔来之人看去。
“啊!尹公子,好久不见……”那酒客谄媚地拱手行礼。
尹立平却和没听见似的,径直从他身边跑了过去。
一名随从一把推开了挡道的他:“我家公子有急事,没空理你!”
那人撇了撇嘴,小声嘀咕了一句:“不是去挖矿一百年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略一思索,他就明白了。谁让尹立平有一个势力显赫的爹呢?想到这里,酒客悻悻地离开了。
眼见着尹府大门就在眼前,尹立平加快了脚步。
“参见公子。”门口的侍卫一齐行礼。
“一群蠢蛋,见我来了还不快点开门?”尹立平破口大骂。
其实也怨不得侍卫,此时已夜半三更,当侍卫发现他时,他已经快到门前了。
尹立平急不可耐,一脚将大门踹开,穿过正院,直奔后院去了。
追随而来的随从们在门边停了下来,尹立平回府,他们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公子这是怎么了?平时溜出门喝酒也是偷偷摸摸从后门出入,怎么今晚绕到正门来了?还如此明目张胆的?”一名守门侍卫问一名随从。
“谁知道呢?刚才还好好地在九重天和朋友喝酒,突然就从房中冲了出来,一路狂奔回家,跟发疯了似的!”
“你小声点儿!”侍卫连忙道。看来这些尹府的下人们关系还不错。
“本来就不正常嘛,害得哥儿几个连一口酒水都没来得及喝,真是晦气!”
侍卫统领说:“好了,别抱怨了,公子如此着急去见老爷,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此时,尹念鸿正在后院空地上练剑。廊亭外的石桌上摆着一壶芳香四溢的美酒,借酒舞剑,是尹念鸿的最爱。被剥夺了浑天牢典狱长之职后,他既无趣,又憋屈,索性将精力全部转到修炼上,日日足不出户,只顾饮酒练剑,剑法倒日益见长。
“噗”,尹念鸿将所含的一口浓酒仰头喷到半空,透过酒雾,月光也变得朦胧起来。他举剑在酒雾中挥舞,沾了酒的剑刃显得更加光亮。剑指酒杯而去,插入杯底,随着手腕轻抖,酒杯被剑锋撩起,在空中翻腾了几圈,却滴酒未曾洒出,杯落至脸旁,尹念鸿张口咬住了杯沿,略一抬脖,满杯美酒流入喉间,好不惬意。
“爹!”突如其来的一声大吼打破了这份静谧,尹念鸿心头一颤,酒杯从齿间松落。他挥剑回身,剑锋直指来人,一口残酒喷了对方一脸,“啪”的一声脆响,酒杯摔成了碎片。
“爹,是我!”尹立平抹了一把脸。
“平儿!我早就说过,不许打扰为父练剑,你怎么忘记了?”尹念鸿不满地训斥道,“看看你这幅样子,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爹,孩儿是有大事禀报!听说顾伯伯已经死在浑天牢里了!”
“什么?”尹念鸿一惊,“你是怎么知道的?”
“孩儿刚才正同黄公子他们在‘九重天’饮酒,是席间听他说的!”尹立平顾不得其他了,直接实话实说。
“你怎么还敢去外面饮酒?倘若被别人发现你还在城中,我如何向大君大人交代?”尹念鸿果然动怒了。
“嗨,爹,大君大人事务繁忙,哪有工夫管这种小事?再说我都是夜半时分悄悄从偏门溜进酒楼的,神不知鬼不觉。”尹立平辩解道。
尹念鸿还是不太放心:“想喝酒就买回家里来嘛,想和朋友同饮也可以请来家里啊!”
“得了吧,爹,谁不知道黄公子他们和我关系好?哦,我不在城里,他们还老往府里跑,难不成是陪您老喝酒来了?那样反倒更惹人怀疑!”
尹念鸿一时间还真想不出反驳儿子的话,只好压回那口火气,问道:“消息可靠吗?”
尹立平急切道:“黄公子是黄元帅的义子,肯定是真的!”他所说的“黄元帅”正是华林大君座下大元帅黄玄商。黄玄商无后,其妻从一远房亲戚处过继来一名男婴,但黄玄商似乎不太喜欢这个非亲生的儿子,最后只认作了义子。
这也引起了尹念鸿的怀疑:“黄公子并不讨黄元帅欢喜,他的话当打个问号才是。”
而尹立平对黄公子却十分信任:“爹,你别那么死板,黄元帅只是因为黄公子并非亲生所以才有些冷淡,并非是讨厌他啊。再说黄公子说了,这是他偷听到的。黄元帅不是留下镇守落霞城没去浑天牢救援吗,想必是其他几位元帅与他传了讯呗。黄公子与孩儿友深,所以才特意将此消息透露给我的!”那个黄公子深得义母宠爱,黄元帅对他又不闻不问,缺乏管教的他最终出落得和尹立平一样吊儿郎当的,两人臭味相投,小人之交甘若醴。
尹立平如此一说,还真像那么回事。尹念鸿抱着胳膊陷入了思索之中。
“爹,此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顾伯伯身陨,这可是你复势的天赐良机!即便消息错了,去黄元帅那儿‘叙叙旧’也不是什么坏事啊!”见尹念鸿许久未动,尹立平更着急了,“对了!你如果不信可以传讯问问郑元帅,你们不是私交甚笃吗?他肯定不会骗你的!”
“唔,消息应该是真的,顾盛麟不过是**级,在破牢大军中肯定不乏高手,他战死再正常不过。”尹念鸿做下了判断,“不过,此事万万不可去问郑元帅。”
“为什么?多一个人替爹在大君大人面前美言不好吗?”尹立平不解他父亲为何不利用唾手可得的这条人脉。
尹念鸿意味深长地看了儿子一眼:“你涉世未深,有些事考虑得就是欠缺周详。其实黄元帅和郑元帅两人的关系并不是那么好的。我们落霞区归黄元帅统领,还是黄元帅在大君大人面前说话比较有分量。”
“这我清楚啊,元帅们之间有几个合得来的?”尹立平挠了挠头,“可浑天牢典狱长究竟由谁来担任这件事不应该是大君大人亲自决定的吗?和落霞区、黄元帅有什么关系?”
“呵,顾盛麟刚接任浑天牢,就出了这么
大的乱子,这烂摊子我还不稀罕了呢!”尹念鸿眼露精光,“我瞄准的是落霞城城主之位!”
“可是,城主的人选也是由大君大人亲自决定的,这与两位元帅合不合根本就扯不上关系嘛!”尹立平还是搞不明白。
“别忘了我们现在的处境!”尹念鸿对尹立平的迟钝有些愠怒,“如果一纸清白,那大可以请得两位元帅向大君大人举荐为父,可是,爹如今是受惩才丢了典狱长之位的,不一样!上回在‘九重天’时,郑元帅为爹说情已经被大君大人斥责了一顿,若再去提爹的名字,大君大人岂不更反感?再说郑元帅也不会傻到为爹去惹大君大人生厌的地步!而黄元帅则不同了,落霞城本就归他统领,顾盛麟已死,只消他向大君大人禀报城中紊乱,再适时地推出爹来,这样就避开了说情之嫌。匆忙之间,哪里找得到那么合适的城主人选?到时爹可以算是临危受命,如此一来,落霞城主之位,爹就算坐实了!可是,如果我真去向郑元帅打探消息,他肯定立即就会想明白我的打算,哼,他才看不得黄元帅帮我呢!”
“哦——”尹立平一捶掌心,此时他才恍然大悟,“郑元帅肯定会想,他替爹说情无果,而黄元帅却帮爹恢复了地位,那爹从今往后势必会和黄元帅交好,所以他肯定会不高兴!”
“不高兴都是轻的,我还担心他暗中作梗,把咱的好事给搅了呢!退一步说,万一黄元帅那条道儿走不通,郑元帅也不知道这件事,我们还可以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继续和郑元帅交好下去。”老谋深算的尹念鸿,想得的确面面俱到,“儿子,爹一再教导你,不论做什么事,都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顿了一顿,尹念鸿又道:“不过黄元帅那里,是得去活动活动关系了。以前因为我是典狱长,又和顾盛麟交情甚笃,所以才能在落霞城中安然至今。可现在爹无权无位,黄元帅又和郑元帅不太对路,我和郑元帅的交好这时就成为了隐患,若再不采取行动,恐怕我们尹家留在落霞城的时日不久矣!你今日的情报很重要,干得好!”
“嘿,那爹明日一早便赶紧去找黄元帅吧!”
“傻孩子,这种见不得光的事怎能白日里去?到时元帅、将军的那么多人,爹开口都不方便!要去就得趁夜,我现在就去收拾一些‘好东西’,即刻动身!”尹念鸿道。
“那孩儿恭祝爹马到成功!”尹立平非常激动。他知道,尹家的未来,或者说他的未来,就全系在今夜了!
“对了,平儿,你也有事要做。一会儿你点些人手,去城主府走一趟!”尹念鸿离开前吩咐道。
尹立平又愣了:“顾伯伯家?去那儿做什么?顾晚婷都死了……”
“你脑袋里怎么就装着那些男女之事?”尹念鸿斥道,“顾盛麟死了没什么可惜的,他家里的宝贝被别人拿走才叫可惜呢!万一爹当不上城主,黄元帅下令收整顾府,那时再去拿就迟了!”
可怜顾盛麟,念着故交之情,不顾女儿的幸福也要和尹家结成姻亲,到头来尹念鸿对他又如何呢?真可谓曲终人散,人走茶凉,散就散了吧,还惦记着人家的“茶壶”……
连尹立平都觉得他父亲的行为令人不齿:“呃……爹,你这算是抄家吧?被别人知道了多不好……”
“哎哟!”他的脑门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个爆栗。
“你以为是去抢钱吗?我说的宝贝,是指顾盛麟攒下的那些珍贵的仙剑、剑籍、法宝、丹药等等,没人知道他有多少好宝贝的。平儿,你听好了,在他的书房西侧第二排架子上,有一个开启暗门的机关,顾家的好东西都在那间密室之中。除了密室中的宝贝以外,其他的东西一概不要动!”尹念鸿垂涎那些宝贝已久了,如今终于等到了机会。
尹立平迟疑道:“可是,顾府的守卫都还在啊……”
“你就说我命你书房里去找以前我与顾盛麟之间的书信,守卫们见是你,又以为书房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不会为难你的。真有个别不识抬举的,你带着侍卫,他也拦不住你。你只要进入暗室将宝贝都放进储物法宝即可。”
“好!”尹立平欣喜地应道。
当尹立平再次踏出尹府时,已经是子时三刻了。
“这么晚了,公子还要出去啊?”守门的侍卫热情地问道。
“少屁话,闭嘴!”尹立平没好气地骂了一句,带着一群随从匆匆离开了。
其余几个守门的侍卫都在暗笑那人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待尹立平一干人走远后,从街旁的大树上轻轻跳下来两道黑衣人影。
“真巧,刚才那个人就是尹家公子。”其中一人道,“现在怎么办?”
“兵分两路。我跟着尹公子,看看他去做什么,若是顺利,就当场拿下。你按照原计划摸进尹府望风,盯着尹念鸿,看他有何异动。”另外一人道。
“好!”
这两人一位是“毕月乌”——关灵韵,神不知鬼不觉地翻进了尹府;另一位是“心月狐”——黎翠嫣,她身影一晃,融入了茫茫夜色之中。
第四百零四章 冤头债主
这一夜,注定是落霞城动荡的一夜。
顾府大门内有两名守卫,正倚靠在门上休息。
右边的门卫年纪稍长,叮嘱打瞌睡的同伴:“喂,别睡着了!”
左边门卫眼也不睁地回答:“没睡,闭目养神呢。”
“稍微休息一下就行了,别太过分呐。”右门卫不安地向院中看了看,正厅的灯都黑着。举目远眺,青云山坡上也没亮起几盏灯火。
左门卫对同伴的胆小嗤之以鼻:“哎呀,老爷去了浑天牢哪有那么快回来?少爷远调异乡,小姐又命丧黄泉,你担心个鬼啊!”
“你们这些人呐,主子一不在就千方百计地偷懒,本来外四内二的守卫居然就剩下咱们两个,倘若城主突然回来,连我都要陪着你们一起遭殃!”相较之下,还是右门卫更尽忠职守。
左门卫乐出了声:“队长,城主又不会深更半夜回来,白天做做样子就行了,夜里我们两两轮班,你若是不愿意休息那就常勤吧,我保证大家不会反对的。”
“嘁,你管那叫‘休息’?一群人整天一边赌钱一边喝得醉醺醺的。我这队长就是心肠太软,太看重情谊,否则,哼,岂容你们如此胡闹?”守备队长就算发火也是“不温不火”的口气,难怪大家都乐意推举这么个老好人当头儿——管的松呗。
左门卫打着哈哈:“好啦,队长,不出乱子不就行了嘛,城主府又不是一般的地方,哪有那么多事?做人不要太较真。”
“没事最好!我今天眼皮老跳,总觉得心神不宁的。”队长打开大门上探视的小窗,向外面空无一人的街道左右看了看。
左门卫觉得队长太过迂气,索性不再理他,继续倚靠在门上打瞌睡。
这时,尹立平正带着一干随从,浩浩荡荡地直冲顾府而来。
还是清醒的队长更敏锐一些,听到了街上杂乱的脚步声,他推了推同伴:“外面好像来人了!”
“哎呀!大惊小怪……”左门卫不耐烦地拨开了队长的胳膊。
“深更半夜的,怎么会有那么多人?”队长心中生疑,刚要打开小窗往外看看,只听大门“哐哐哐”的响了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巨响也将迷迷糊糊左门卫吓了一大跳,火气也“腾”地冒了出来:“好啊,居然敢砸城主府的大门,要造反呐?”
两人万万没有想到,队长拉开的小窗中露出的竟然是尹家公子的脸:“开门!”
队长瞪了言语冒失的同伴一眼,赶紧把大门打开了。
“参见尹公子!”两人慌忙行礼,出言不逊的左门卫吓得战战兢兢的,正寻思着该如何向尹立平赔罪,尹立平却不理睬二人,直接向正厅去了。
“尹公子,我家老爷不在府中……”队长追了过去。
留在门前的左门卫长松了一口气。“听说尹公子根本没去边疆受罚,果然如此。不过他哪根筋搭错了?深更半夜的来城主府瞎闹腾个什么劲儿……”他心中嘀咕着,把大门关上了。
常来顾府的尹立平自然对府中的布局了如指掌,尽管正厅没点灯,他依然借着月色顺利地穿过前厅和中庭,来到了后院之中。
“尹公子,老爷前去浑天牢了,少爷也不在家中,不知您深夜到访有何贵干?”追来的守备队长恭敬地问道。
“唔……顾伯伯的书房是哪一间?”尹立平答非所问。以前他来顾府多半都是为了找顾晚婷,从来就没去过顾盛麟的书房,所以他只知道书房是在这片院子里,但却不知道是哪一间。
大半夜的前来只是为了去书房?队长本能地警觉起来:“尹公子,您要去老爷的书房做什么?”
尹立平不耐烦地喝斥:“找我爹与顾伯伯从前来往的书信,你快告诉我是哪一间!”
“只是为了书信啊。那等老爷回来之后,我向他禀报……”
尹立平怒道:“我爹现在急要,等不得!你这守卫好不识抬举!”
尹立平本以为自己三吼两喝地就能吓住对方,不料队长却来了骨气,义正辞严地拒绝:“抱歉了,尹公子。老爷有令,未经他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进入书房!”
这时,府中的守卫听到动静后聚过来不少,见是尹立平带着一大队随从,也不敢冒然上前,都停留在院门处观望。
连一个小小的守备队长都敢顶撞自己,尹立平顿觉颜面尽失,于是抬手就是一巴掌抡了过去,嚷道:“混账,耽误了大事,你担当得起吗?来啊,给我把每个房间都打开,看看到底哪个是书房!”
“快去请周将军和黄元帅!”守备队长对门口喊了一声,抽剑挡在了一个房间门前,“尹公子,违背了老爷的命令,小的同样担当不起,还请你莫要为难小人!”
门口有两名看热闹的顾府侍卫已经跑去报信了。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追啊!”尹立平对着随从吼道。
两名随从慌忙去追报信之人。
尹立平阴笑着对守备队长道:“好啊,好啊,在我面前竟然还敢亮兵器?”然后他命令身后随从,“上!给我杀了他!”
尹立平害怕报信的举动愈发加重了守备队长的猜疑:“小人恪守老爷命令,何罪之有!”
这时,尹府随从中的头领上前对尹立平低声道:“少爷,这人可是顾府的守备队
长,杀了他可不好交代啊……”
“怕个头啊!”尹立平狠狠瞪了他一眼,心中啐骂道:“姓顾的那个老东西早就一命呜呼了,有什么不好交代的!”但这时还不能说出来,于是他又下令,“他后面那个房间必定是书房,快点把他赶走,我要进去!”
见尹立平没再提“杀”这个字,那些随从们一拥而上,守备队长双拳难敌四手,几下就被缴了械,被揍得连连惨叫。
“兄弟们,有骨气的跟我上啊,保护队长!”门口的顾府侍卫之中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振臂一呼,一群人“呼啦啦”地围了上去,两帮人都不赶动用兵器,皆是赤手空拳,双方你拉我扯、抠鼻挖眼的打成一团,好不热闹!
别说,顾府侍卫之中还真有“没骨气”的,依然留在院子门口观望。
尹立平身份尊贵,没人敢碰他,可两帮人就堵在那间房前打群架,他根本进不去。
藏在远处黑影中的黎翠嫣目睹两伙人的窘相,不禁莞尔一笑。
“公子,上房顶啊!”随从之中有人急中生智。
“对啊!”尹立平经这么一提醒,哈哈大笑了一声,蹿到了房顶,用仙剑撩开了房瓦,狠狠跺脚踩出了一个大洞,落入了房中。
不一会儿,尹立平又从洞中钻了出来,骂道:“他奶奶的,居然耍诈诓我!害我落了一脸灰!”
原来那个房间并不是书房。聪明的守备队长是为了拖延时间故意挡在这间房前的。
不过再没有人能阻拦尹立平了,找到书房是迟早的事。破开三间屋子的门之后,尹立平终于发现了书房。
他点着了桌上的烛灯,端起来走到房间西侧书架旁。架子上放了不少书册。他将第二排架子上的书全部推落在地,用灯照了照,没发现机关。“咦?”尹立平感到奇怪,“莫非父亲记错了?”他用指关节轻叩墙壁,声音空明,显然墙后有暗室!于是他干脆将西墙上所有架子上的东西全部清光,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爹也不说清楚,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机关……”尹立平嘟囔了一声,抚过书架的搁板,上面阴刻花纹凹凸的触感忽然引起了他的注意,“莫非……”
搁板上刻的是一朵小花,尹立平仔细触摸了每一片花瓣、花叶,最后,在花蕊中心发现了一个小圆圈。这个小圈比周围的花蕊稍稍凹进去一点儿,在不算明亮的烛光下根本就看不出来。他摸了摸身上,找出来一瓶丹药,将药瓶在桌上敲碎后,拿起一片碎片,用尖端对准小圈用力一戳,“咔嗒”一声轻响,小圈陷了下去。
“哈!我太聪明了!”正为找到机关而沾沾自喜的尹立平,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只听耳边“嘣”的一声弦响,南北两边墙上隐秘的小洞中突然齐射出来六只短箭。他吓了一跳,根本就来不及躲闪,暗箭全都射在了他脑袋上!
一道白光在房中闪过,短箭“噼里啪啦”地掉落在地。瞅着眼前环绕飞舞的“北灵鸟”——夜舞幽昌镜,尹立平惊出了一身冷汗,自言自语:“好家伙!顾盛麟那个老狐狸真是狡诈,要不是有这宝贝,恐怕就得交代在这儿了!”
这时,沉闷的锁声从墙中传出,整个西墙移开一条缝隙。
其实顾盛麟布设的机关需要两个条件才能安全开启,一是按下搁板上的小圈,二是双脚必须站在两块特定的地砖之上。如果光按下小圈,就会突施冷箭。
机关已破,尹立平侧身走入了暗室之中。正如尹念鸿所说,房中有不少好东西。顾盛麟对独特的剑法、身法典籍情有独钟,费了不少心思四处搜集并试图全都练会,集百家之长,所以暗室中除了仙剑、法宝等修仙物品之外,最多的就是典籍书册,整整齐齐地放在几座书架上。顾盛麟搜集的仙剑品质也非常高,尹立平毫不客气,把所有仙剑都装进了储物法宝之中。还有一排架子上,放着几样贵重的法宝,下面一层则是一沓一沓的高级符咒。另外房间角落里还有一座存放丹药的大木箱。这些东西加起来可谓价值连城,更有甚者其价值根本无法用钱财衡量。尹立平乐得合不拢嘴,这下可赚大发了。
顾盛麟为了这些宝贝可没少做恶事。凡是他看中的东西,千方百计、不择手段也要弄到手。也怪他脑筋死板,总觉得把这些好宝贝放进储物戒指随身带着不放心,非要存进密室之中。可惜他费尽心思收集来的满满一房间珍稀之物,最终却便宜了他人。
将暗室搜刮一空之后,尹立平心满意足地返回了书房中,将墙原样推回,机关重新锁上。未免将来引起他人怀疑,他还细心地将散落在地上的书册放回了原位。整理妥当之后,尹立平吹灭了烛灯。直到这时他才发现,外面打斗的喧闹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止了。
“怎么,都收手了吗?”尹立平带着疑惑推开了房门。
尹府的随从和顾府的侍卫都不见了,院门也闭上了。
月光之下,院子当中,一把不知何时搬来的椅子上,一个人正垂头端坐着,两肘撑膝,双手紧握,托于颌下。
由于那人背着月光又低着头,尹立平看不清他的脸,因此他没敢冒然上前,远远地问道:“你是……”
那人抬起头来,声音颇为低沉:“别来无恙啊,尹立平,我的‘好兄弟’!”
尹立平听出来了那人是谁,随即心中七
上八下地翻腾起来。“我道是谁呢,原来是顾兄。今夜是我爹有急事命我来取信件,那些下人却不许我进书房,不得已,我只好出此下策,抱歉啊!待顾伯伯回来之后,我再登门谢罪。”他故作镇静地赔礼。
原来此人正是顾晚婷的哥哥,顾晚兴!
顾晚兴道:“哦?那么信件在哪儿呢?”
“呃……我、我找了半天,结、结果没找着,所以想回去禀报家父来着……”尹立平有点儿语无伦次。
“呵,你进了书房之后点着了烛灯,过了一会儿,房里的光芒不见了,又过了一阵子,烛光才再次亮起。尹兄弟当真好眼力,宁愿摸着黑找东西。”说话的时候,顾晚兴虽然在笑,但尹立平却觉得那笑声毛骨悚然。
“这个……我……烛灯烧完了……后来……”尹立平慌神了,不知该如何自圆其说。
顾晚兴陡然提高了嗓门:“你偷了我爹什么东西,交出来!”
“没、没、没有!我、没……”
顾晚兴蓦地起身,“刷”的一下亮出了仙剑,怒道:“今日你休想走出这个院门!”
“你、你要干什么!”尹立平也拿出了仙剑,但他自知不是顾晚兴的对手,此时他早已在心中将那伙不中用的随从骂了一万遍,关键时刻居然都不见踪影。
“婷儿呢?”顾晚兴持剑逼近,明知故问,就是要让尹立平死个明白。
“啊,顾、顾兄,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听说的那样!”尹立平慌忙摆手,脑中盘算着脱身之计,“当初大婚,我亦发信通知了你,只是路途遥远,你没能赶上……”
顾晚兴咬牙切齿:“没能赶上你逼死婷儿,是么?”
“不、不是,我真打算娶她……是她自己要自尽……”尹立平一边说,一边往后退。
“那她为何要自尽?”顾晚兴已经迫近至尹立平身前,而尹立平已经贴住了墙,退无可退,“你真以为我不知道吗?我千里迢迢赶回,婷儿却已经身陨,何兄弟也被关到了浑天牢里,这全都是你这个杂碎害得!”顾晚兴剑指尹立平,尹立平持剑的手不停地颤抖,口中却依旧在辩解:“何兄弟的事与我无干呐,是顾伯伯他……”
“受死吧!”顾晚兴再也不想听了,挥剑斩了过来,尹立平却比他先动,侧溜一步躲进了书房内。
顾晚兴一脚将门踹倒,冲了进去,两人在房中围着书架绕起圈来。
“顾晚兴!连你爹都没有怪我,你为何要不分青红皂白?”
顾晚兴气急大骂:“我呸!我爹顾忌两家交情,我才不管那么多!今天我一定要宰了你这个王八蛋,以慰籍婷儿的在天之灵!”
绕到门口时,尹立平一把扯到了书架,逃出了书房,大叫道:“来人呐,快来救我!”
这时,院门外传来了尹府随从的声音:“公子,他们人太多,我们全都被绑在这儿动弹不得啊!”
原来如此,在尹立平进入暗室期间,随从们都被抓出去了。这话也给尹立平提了个醒,院门外有顾晚兴的人,不能从那里逃!回头一瞥顾晚兴已经抬起架子冲出了书房,尹立平立即向东边院墙跑去。
“休走!”顾晚兴大吼。
院墙就在尹立平眼前,再冲个两步就能翻出去了!
暗处的黎翠嫣心道:“既然人家的兄长前来报仇,也就不必抓尹立平回去了。我来稍助他一臂之力吧。”她将迷灵扇的金丝月牙坠拽下来一根,向尹立平身前抛了过去。
尹立平眼角刚瞥见一道金光,脚下就突然拌蒜了,向前栽倒一头撞在了院墙上。幽昌镜这回并没有激发保护功效,尹立平摔得头破血流,眼冒金星,分不清东西南北。
怪只怪尹立平实力太低,无法主动使用幽昌镜,所以幽昌镜只会在他遭受到致命攻击时才会起效。太可惜了,夜舞幽昌镜贵为“五大灵鸟”之一,在尹立平身上却只能发挥个被动保命的功效,实在是暴殄天物。
以为抓住了复仇良机的顾晚兴举剑对着尹立平的心窝捅了过去,这一回,幽昌镜起效了,“喀啦”一声,将顾晚兴的仙剑崩裂成好几段。
稍微缓过劲来的尹立平得意地笑道:“呵,我有神镜护体,你是杀不了我的!”
顾晚兴皱起了眉头,的确,他不过才四象级,功力还不足以毁掉那件护体法宝,断掉的仙剑就是证明。
“哼,护体,护体怎么你还撞得一脸血?钝刀剌肉,照样弄死你!”顾晚兴很快就想明白了,从腰间抽出一柄短剑,在尹立平手臂上一划,顿时豁开一个深深的口子,疼得尹立平直叫。
“哈,对不住了,我这不是刀,也一点儿都不钝!”发现了方法的顾晚兴大笑着切掉了尹立平的右手小指。
如此情况之下,夜舞幽昌镜倒成了累赘,被一剑一剑地凌迟至死,还不如一下子来个痛快呢!
“啊!”右手无名指也没了,尹立平近乎痛昏过去,内心无比绝望。
也怪尹念鸿太贪心,得知故友亡殁后竟立即开始盘算来拿人家收集的这些宝贝,但千算万算他也没能算到,这一夜顾家最后的主子——顾晚兴会突然回还。
“嗯?”暗中看戏的黎翠嫣忽而警觉起来。
或许尹立平此时还命不该绝,救兵从天而降,一声大喝响彻半空:“住手!”
第四百零五章 恶有恶报
“高手来了!”黎翠嫣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顾晚兴刚开始一剑一剑折磨尹立平,三个人从空中飞了过来,落到了院中。
顾晚兴回头一看,暗道不妙,黄元帅、周将军,还有尹念鸿都来了。这还得“归功”于顾府的守备队长,正是他让两名守卫去向黄元帅、周将军处通风报信的,听闻尹立平大闹城主府,黄元帅与周将军立即赶了过来,而尹念鸿正好就在黄元帅处,生怕尹立平捅出什么娄子,也赶紧跟了过来,没想到反而救了他一命。
“平儿!”路上还在心中暗骂尹立平办事不力的尹念鸿见到儿子的惨状,立即心疼地扑了上去。
“参见黄元帅,周将军。”一身是血的顾晚兴向两人行礼。至于尹念鸿,他看都不看一眼。
“顾贤侄,有些过分了吧?”周将军愠怒道。
顾晚兴冷冷地回应:“尹立平逼死吾妹,罪有应得。”
周将军没料到顾晚兴敢顶嘴,喝斥道:“住口!令妹当日在‘九重天’楼顶自尽,我们大家都亲眼所见。难道你认为我们诸位将军、元帅甚至是大君大人是在撒谎不成?”
顾晚兴也豁出去了,盯着周将军道:“将军,如果我先强行奸污了令嫒,然后再向你禀报要娶她,你会如何?”
周将军的确有一个尚未出嫁的女儿,他怒道:“你敢!我定斩不饶!”
“呵。”顾晚兴冷笑一声,不再多言,周将军这是典型的站着说话不腰疼。
“哎,别这么说嘛。令尊当初不杀尹公子,那是他自己的选择。我们也不能干涉你们两家的私事,对吧。”黄玄商笑眯眯地劝道。
“是的。”顾晚兴道,“不过,我也有自己的选择,我的选择和周将军是一样的。我爹不杀他,我杀!”这一句话堵得黄元帅和周将军都哑口无言。
而气急败坏地尹念鸿祭出仙剑就要打:“呔!我们两家本来就有婚约,岂可同日而语?你这狗杂种将平儿伤成这幅模样,我要十倍、百倍地讨回来!”
“尹兄,不要着急嘛。你不想先见一见藏在暗处的那位‘朋友’吗?”黄玄商突然挥剑向黎翠嫣藏身的方向发出了一道剑气。
黎翠嫣高高跃起,在空中轻盈地翻了个跟头,落在了顾晚兴身旁,伸手一握,缠在尹立平腿上的金丝月牙坠飞回了她手中。
黄玄商笑道:“哟,想不到竟是个国色天香的姑娘。你深夜到此,又藏在暗处不现身,意欲何为啊?”
“来杀他。”黎翠嫣指了指倒在地上的尹立平。
“我根本不认识你!”尹立平丝毫不记得何时曾得罪过这样一位美人。
“你罪孽深重,死有余辜。”黎翠嫣淡淡地说着,将金丝月牙坠重新装回了迷灵扇之上。
“呵,伸张正义来了?我们人类的事,恐怕还轮不到一个妖族插手!”黄玄商说完,又对尹念鸿道,“尹兄,若我今日不来,你必定要痛失爱子咯。”
“是。日后尹某必当重谢。”尹念鸿表面上恭敬地拱手,心中却骂道:“好一个贪得无厌的家伙,已经给你那么多了居然还不满足!”
顾晚兴对黎翠嫣道:“这位……姑娘,多谢你刚才出手相助。不过现在已有黄元帅主持公道,顾、尹两家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你还是快走吧。”他故意在“元帅”二字上加重了语气,意在提醒黎翠嫣有凶险。
黎翠嫣如何不知?一个七星巅峰的元帅,一个七星初级的将军,还有个与将军实力相当的尹念鸿,打起来她肯定要输。
“笑话!妖族深入城主府重地,还想走?”周将军摆开了攻击架势。
“以三对一,胜之不武。小女子只愿单独领教黄元帅高招。”黎翠嫣道。
尹念鸿骂道:“嘁,一个臭妖女,还讲究什么江湖道义!”
黎翠嫣也不生气,扭头对他说:“小女子虽然没什么见识,但也识得鲍臭兰香,身上脂粉也只有芬芳之气。老先生久涉江湖,却香臭不分,实在可惜。”说完她嫣然一笑,不再看尹念鸿。
尹念鸿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将黎翠嫣剁成八块,眼角却瞅见不成器的儿子呆呆地看着黎翠嫣,情知他色迷心窍,于是狠狠地踹了他一脚。
“哎哟!”尹立平再度鬼哭狼嚎起来。
“既然姑娘由此兴致,黄某就陪你斗上一场。”黄玄商自忖胜券在握。黎翠嫣手里那花里胡哨的扇子,着实不像是什么厉害的兵器。
但真交上了手,黄玄商才知道,这妖族女子可不是盏省油的灯。想想也是,一般的妖族怎敢到人族领域的腹地中来?“如此本事的妖女,当真只是来杀尹立平的么?”黄玄商心中不禁生疑。剑与扇交错的空档,恍惚间闪过眼前的面容,他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这名妖族女子。
见黄元帅久拿妖女不下,尹念鸿也顾不得什么道义,挥剑上前助阵。
“哼,黄元帅果然说话如同放屁,老先生香臭不分,正好可以细细闻矣。”黎翠嫣冷声道。
“少废话!你本来就不是元帅大人的敌手,早死和晚死有何分别!”尹念鸿怒道。正是黎翠嫣缚住了尹立平的腿,才会被顾晚兴抓住折磨。自己刚才又被她言语羞辱,尹念鸿心中此时只有杀之而后快的念头。
“两剑攻来更好!”黎翠嫣甩起一串金色月牙坠,将两柄仙剑绞缠在一起,进,进不得,退,退不出,等于同时缴了两人的械。
黄玄商转动剑身,却“咯啦啦”的作响,于是用力向前一推,松了仙剑。黎翠嫣没料到他会如此轻易弃剑,亦被带得往尹念鸿那边挪了一步,将后背露给了黄玄商。
黄玄商居然还有另外一柄仙剑,对着黎翠嫣后心戳去。
“啊!”顾晚兴担心地惊呼一声。
谁料黎翠嫣亦有后手,一直反握在腰后的左手突然扬起一阵粉雾。
“毒!”黄玄商立即停步收剑,连连挥舞衣袖将烟粉吹回,反倒罩向了黎翠嫣和尹念鸿。
黎翠嫣极少用毒,那不过是她秘制的芳馥粉而已。她在撒粉之后,立即弃了迷灵扇,猫腰一掌拍在尹念鸿的肚子上。这一掌疼倒不疼,但却使得尹念鸿气闷,不由之主张口吸了一大口气,那团芳馥粉,近乎被他一个人吸了个干净。
虽是香粉,但嗅入过多却有扰乱心志之功效。尹念鸿呆立当场,双目迷离,眼前全是幻觉。
黎翠嫣自制的芳馥粉对自己当然不起作用,她抽回了迷灵扇,转身专心对付黄玄商一人: “竟将仙剑炼成法宝,黄元帅真是奇思妙想。”
“黄某是否在何处见过姑娘?”黄玄商忍不住问道。
“呵……”黎翠嫣正要回答,却听顾晚兴大叫一声:“当心!”
黎翠嫣背后风响,侧身欲躲,可惜为时已晚,已经中了一剑。她倒下的瞬间,尹念鸿阴沉的面容在眼前闪过。怪了,芳馥粉居然不起作用?以尹念鸿的境界以及刚才吸入的香粉量来看,他至少也得迷糊上好一会才对啊!
“可恶的妖女,差点儿着了你的道!”尹念鸿剑指黎翠嫣的咽喉,左掌中扎着一根闪闪发光的金针。
“法宝……”黎翠嫣嘴角渗出了鲜血。
“此乃醍醐针,可自发解除昏厥、晕眩、麻痹、迷神,重振灵台。”尹念鸿得意地笑着,又咧了咧嘴,“就是被扎的时候稍微有点儿疼……”
黄玄商收了法宝仙剑,拾起了武器仙剑,似有深意地笑道:“尹兄的好东西可真多啊!儿子有幽昌镜,自己有醍醐针,哪像我,只能把仙剑炼成法宝。”
“元帅若是喜欢,待我解决了这妖女,赠予元帅便是。”尹念鸿目露寒光,欲将黎翠嫣一剑封喉。
危机关头,又是一声:“当心!”
这回,是一直在旁边观战的周将军发出的惊叫,他离两人太远,来不及阻挡从院外飞来的一道紫光。那道紫光径直射向尹念鸿的后心窝,黄玄商连忙举剑去挡,两物相碰的瞬间,紫光竟炸裂开来,尹念鸿一声惨叫,刺剑不成,撑地单膝跪倒,黄玄商遮挡的左手被炸得皮开肉绽。
“是谁!”周将军向紫光射来的方向怒喝。
黄玄商可看清了,刚才那道紫光其实是一只短箭,而且是一只他曾经见过的短箭。
“监兵佩!”黄玄商脑中瞬间跳出了这个词。不论是许久以前在江由界那场与楚芳华的大战,还是几个月前同在江由界对楚芳华的那场追杀,黄玄商都见过这种短箭。射箭之人是监兵界中一位使弩的妖族女子。如此一来,他也意识到为何会觉得黎翠嫣有些面熟。上一次在江由界崖顶之时,黎翠嫣也在场!不过,当时他们的主要目标是楚芳华以及监兵佩中的妖族,而黎翠嫣并未出过手,所以黄玄商才对她印象不深!
这下糟了。
黄玄商向四周的房顶张望,一片昏黑,看不到任何异状。他不知道究竟有几个妖族埋伏在周围,更不知道楚芳华是不是也来了。总之,他现在孤掌难鸣。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黄玄商心中已经萌生了退意。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其他元帅们都不在,黄玄商也只好对不住周将军和尹念鸿父子,“识时务者为俊杰”了。
黄玄商施展身法向院外逃去,周将军都看傻眼了。黄玄商堂堂七星级大元帅,居然被突施的冷箭给吓跑了?可还未等他逃到墙边,远处房顶上突然一前一后闪出两道人影,落在了院中,后面的那人大声叫道:“黄兄莫走!”
黄玄商认得此声,回头一看,果然是郑丰隆元帅。而先一步落在院中的,正是监兵界中使弩的那位妖族女子!
黄玄商返回院中,疑惑地问:“你怎么来了?”
“哼哼,浑天牢之乱已经结束,顾城主却不幸牺牲。大人差我先回城来,急调尹念鸿去浑天牢掌事。我一回来,就接报说你们都来了城主府。”郑丰隆忽而笑道,“幸亏我过来看了看,真没想到,竟然看到了黄大元帅落荒而逃的情景,传出去岂不笑煞人也!”
黄玄商没什么好气:“你少笑话我!若换成是你,在不知敌人到底来了几个的情况下,还敢逞匹夫之勇?”
“呵,我已将周围彻底查探过了,从刚才开始,就只有她一个埋伏在房顶上。”郑丰隆道,“这妖女此时不杀,更待何时?”
“罢了,还是大人的事更重要,今日黄某就与你合作一回!”黄玄商从衣服上撕下来一条布,缠在了受伤的左手上。
两位元帅当然不知道楚芳华早已将监兵佩赠给了花清雨。在两人想来,关灵韵是监兵界的妖族,还是一个作战时可以远距离放冷箭的难缠角色,杀掉她之后,无疑会大大减弱楚芳华一方的战力。此外,监兵界的妖族极少独自行动,今夜在这里抓着一个落单的,可谓天赐良机!
“爹他……死了?”顾晚兴失魂落魄地跪在地上。短短几个月之间,妹妹与父亲相继过世。悲呼,原本如日中天的顾家,如今竟只剩下他一个。
“爹,爹,你怎么样了?”尹立平呼喊着跪地不起的尹念鸿。
尹念鸿的背部被炸箭所伤,虽然不算很重,但却钻心的疼。他撑剑缓缓起身,瞪着关灵韵:“伤我者,死!”
一方是两位妖族女子,而且其中一位已经重伤。另一方是四位修仙者,全都是七星级。强弱对比明显。
关灵韵挡在黎翠嫣身前,神机弩搭在左臂上,外表看似镇定,心中却有些慌神。原本冷箭吓跑黄玄商也就完事了,不料却突然杀出个郑丰隆,非但搅乱了她的援救之计,而且还将她也逼入了危险之中。
“别管我,你快走!”黎翠嫣只怪自己一时手痒,要是当初不抛出那道金丝月牙坠绊倒尹立平,也就没有之后这些麻烦了。不论如何,不能两个人都死在这儿。
黎翠嫣身中一剑,必然无法脱逃,关灵韵如何忍心弃她不顾?她压低声音道:“我发箭逼他们不得近身,掩护你和那位小哥一起出去!”事到如今,只能寄希望于顾晚兴了。
“不行,会连累他的!”黎翠嫣不同意,她捂着右胸的伤口,指缝间正汩汩地向外淌着血。
“保命要紧啊!”见对方已攻过来了,关灵韵连珠发箭,每一发都是三支。
对方都是高手,岂会轻易中箭?黄玄商跃至空中劈剑而下,郑丰隆则前倾身躯贴着地面抄剑而上,周将军与尹念鸿则一左一右绕向了关灵韵身后。
且不说关灵韵能不能逼得正面强攻的两位元帅无法近身,一旦被另外两人绕到身后呈三面夹击之势,任她发箭速度再
快也是无济于事。
前进还是后退?
若是向后退去,很快就会被逼到墙根,待正面两位元帅近身之后,恐怕无法抵挡,另外两人从左右两面夹攻,估计在劫难逃。而左右两边一边是墙,一边是房,唯有两个元帅背后才是宽阔的场院。如此一来,似乎只有前进了。关灵韵把心一横,一手将黎翠嫣拖入怀中,冲着上下两路攻来的元帅之间的空隙钻了过去,对着黄玄商射出弩箭后,立即翻转弩身靠两端的小刃抵挡郑丰隆的剑招。
电光石火,关灵韵顾上顾不得下,还要护着黎翠嫣,待冲过去之后,身上已挂了彩,所幸都是浅伤。她不敢有丝毫迟疑,立即直奔院门而去。突然,背后一下剧痛,关灵韵疼得近乎昏厥过去,脚下踉跄,抱着黎翠嫣一起摔倒在地。
“哼,你会放暗箭,难道我就不会吗?”郑丰隆得意洋洋地走了过来。关灵韵的背上正插着他发出来的长镖。这飞镖并非普通的暗器,而是郑丰隆的法宝。在打斗之中突然放出一镖的话,即便伤不了敌人也会打乱对方的阵脚,从而为自己赢得先机。那长镖约有五寸来长,没入身体之后,尖端就会伸出几道钩刺,使得中镖之人不仅剧痛难忍,而且短时间内还拔不出来。这等暗器,不可谓不阴毒。
顾晚兴伸臂挡在了两位妖女身边。
“你要干什么!”郑丰隆怒斥道。
“郑元帅,归根结底,事情是因我而起。她们不过是想助我复仇罢了。恳请您放她们一条生路。”
“顾贤侄,你是不是吃错药了?”黄玄商走了过来,都被顾晚兴给气乐了,“这两个妖女是大君大人的仇人,与你何干?滚一边儿凉快去!”
“啊……”顾晚兴没有想到,原来这些人本来就有仇。可他不明白,那名被尹念鸿刺伤的女子,刚才为何要助他抓住尹立平呢?
“呼”的一下,一袭白衣扫过顾晚兴的脸,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就被一掌击飞出去。但奇怪的是,他却一点都不疼。
顾晚兴抬头望去,刚才自己所站之处,多了一名带着斗笠的白衣女子。
“老郑,你不是说你探查过了吗?”黄玄商紧张持剑呈防御态势。这白衣女子何时靠近院子的,他竟然未曾察觉!从刚才的速度来看,该女子绝非等闲之辈,至少黄玄商是自叹不如。
“这不明摆着是刚来的么!”郑丰隆也不敢大意,他也没有察觉到女子的接近。
女子开口:“你们不是我的对手,滚开!”
关灵韵认得,这是金婵玉的声音。她终于放下心来,背上的剧痛冲击灵台,她昏了过去。
“你是何人!”黄玄商喝问。
“滚开!”金婵玉霸气非常。
郑丰隆向黄玄商使了个眼色,两人同时出击,口中还骂道:“找死!”
岂料,金婵玉不避不防,在剑即将触身的瞬间,她伸出一直背着的双手,分别抓住了两柄仙剑的剑锋。她左手带着金丝手套,右手则是银丝手套,质地似乎非常坚韧,连仙剑都不惧。
两位元帅大吃一惊,不论怎么使劲,就是抽不回剑来。“着!”郑丰隆故技重施,一发飞镖直射金婵玉面门。
如此之近的距离,金婵玉竟来得及反应,一歪头,镖空了。双手再一用力,两柄仙剑齐齐“咔吧”一声断开了。
竟然拗断仙剑?这女子什么怪力?两位元帅都被唬懵了。
“滚——!”金婵玉一声大吼,尖细的声音震得两位元帅头昏眼花,同时她双手轻轻一晃,两人甚至都没看清她如何出拳的,就已经腹痛得站立不住了。
直到此时,黄玄商和郑丰隆才知道,眼前这名女子的实力是他二人联手也望尘莫及的。于是两人站起身来,拾起断剑,灰溜溜地离开院子。
出了院门之后,黄玄商看向了郑丰隆:“那副金银手套……”
“嗯,正是她的本命武器!”郑丰隆神色凝重。“我还是头一回遇到如此强大的妖族……回去后得立即向大君大人禀报。”他心中想道。
两位元帅都逃了,周将军也不敢造次,立即跑出了院子。可当尹念鸿架着尹立平走过金婵玉身旁时,金婵玉却突然喝道:“站住!你不能走!”
“阁下找老夫……”
“不是你!是他!” 金婵玉原来说的是尹立平。
“犬子……”
“闭嘴!”金婵玉根本就不容尹念鸿张口。“喂,你过来。”她向顾晚兴招了招手。
“我?”顾晚兴觉得莫名其妙。
“把你的仙剑给我!”金婵玉又向尹念鸿伸出了手。
尹念鸿惧怕金婵玉的可怕实力,只好将仙剑递到了她手上。
金婵玉转手就把仙剑递给了顾晚兴,淡淡地说:“把尹立平先阉,再杀。”
“好!”这正合顾晚兴之意。
“你敢!”尹念鸿刚要阻挡就被金婵玉狠狠一巴掌扇飞出去,脖颈都断了,眼见着是活不成了。
尹立平吓瘫在地上,眼瞅着顾晚兴越逼越近:“不、不,你、你不能杀我……啊!”
顾晚兴毫不迟疑,一剑划过尹立平的裤裆,顿时血流如注。尹立平鬼哭狼嚎,痛的满地打滚。
“大侠,”顾晚兴钦佩金婵玉行侠仗义,“可是他还有个护体神镜呢,若遭受到致命伤,就会自发激活护体功效……”。
“那是夜舞幽昌镜。”金婵玉走上前来,“我自有办法可破。”
“什么?”尹立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此人居然能破得了“五大灵鸟”中防御最强的“北灵鸟”?
“那太好了!”顾晚兴兴奋地挥起一剑划过尹立平的咽喉,激发了夜舞幽昌镜。
只见金婵玉亮出一枚极为短小精致的匕首,向幽昌镜刺去,“咔嚓”一声,幽昌镜面裂开,掉落在地上。
“啊!”尹立平这下彻底绝望了,涕泪横流地跪地连连磕头讨饶,“顾兄,念在往日的情义上,饶、饶我一命啊!”
顾晚兴冷笑:“饶你可以,须依我一条。”
尹立平急忙道:“行行行,莫说一条,一百、一千条都行!”
“还我宝贝妹妹!”顾晚兴一脚把尹立平踏翻,将剑用力插进了他的心窝。
第四百零六章 五大灵鸟
因为复仇而引发的一场危机,就这样被金婵玉轻而易举地化解了。
尹立平死后,他的储物法宝解除了认主关系,里面所藏的各种宝贝也散落了一地。顾晚兴瞪大了眼睛,其中有好些物品他都曾经见过,至此,尹立平今夜来顾府的真正目的也就显而易见了。“想必是受了他爹的指使……”顾晚兴瞥了一眼尹念鸿的尸体,心中不禁为父亲生前的执念感到不值,“爹啊爹,你拿人家当兄弟,还不惜牺牲婷儿的幸福,到头来又如何呢……”再想到顾家如今仅剩自己一人,一抹泪花闪过顾晚兴的眼角。
“这东西……我就取走了。”金婵玉蹲下身,捡起了破碎的“北灵鸟”——夜舞幽昌镜。
顾晚兴连忙揉了揉眼睛,对金婵玉躬身道:“那是当然。多谢大侠出手相助,让我报得此仇。”
“不必多谢,我也是受人所托而已。”金婵玉走到黎翠嫣和关灵韵身旁,替她们检查了一下伤势,还好,并无大碍。
“多亏宫主及时出现,”黎翠嫣有气无力地说,“今晚是我鲁莽了。”
金婵玉问:“我要是再晚一步赶到,你是不是就要显露本体了?”
黎翠嫣认真地点了点头:“总不能连累了灵韵。显出本体的话,至少能掩护她逃走。”
“我敢说她也一定会显出本体助战的。”金婵玉笑了笑,“落霞城的城主府居然出现两只巨兽,恐怕全城,不,甚至连周围的城镇都得轰动。到时高手前来围剿,你们俩都得死在这里。”
黎翠嫣不语。妖族显现本体可谓是山穷水尽时的搏命之举,维持庞大且坚实的躯体无疑会在短时间内消耗大量的妖力。倘若此时被多名敌人围攻,结局可想而知。
金婵玉拿出两个小瓶,递给了黎翠嫣:“这是我特制的银蚕露,可恢复一些伤势。这里不是久留之地,萧天河他们还在城外等候着呢。”
黎翠嫣喝了一瓶,又往关灵韵的口中灌了一瓶。良药奇效,须臾之后,关灵韵就清醒过来了。
“顾公子,闹出这么大的事,你难逃追责,不如也和我们一起走吧?”黎翠嫣没有忘记顾晚兴。虽然初次相逢,但在关键时刻他却甘愿挺身而出,黎翠嫣对他的印象挺不错。
顾晚兴却叹道:“多谢姑娘美意。我也猜到委托你们来复仇的人是谁了。昔人已逝,我与他即便见了面,也只有共缅之殇而已,还是不见了吧。天大地大,自有我顾晚兴的去处。再次谢过诸位,恳请代我向何兄弟道一声珍重。”说完,他捡起院墙角落里的行囊,退出了小院。
目送顾晚兴孤独落寞的背影,黎翠嫣喃喃感慨:“往昔的繁荣最终却以一副凄凉之景收场,他也算是个苦命之人呐……”
……
落霞城外,萧天河正焦急地在树下来回踱着,每隔一会儿就望向通往城门的道路。
“天逍哥,你能不能先坐下?我看着你都眼晕。”何天遥劝道。
“唉,都怪我,只让嫣儿和关姑娘两人夜探尹府。这么久都没有回来,一定是出事了!”萧天河不安地搓着手。他想:早知如此,还不如听从花清雨的建议,派那三个大汉去把尹立平直接掳来就完事了。
“也怪我,非要为婷儿报仇,自己又没能力……”何天遥也挺后悔。
季博阳安慰道:“两位不必担忧,既然宫主已经进城去迎了,只需安心等候即可。以宫主的身手,呵,这城中还没有人能胜得过她。”
说到这里,萧天河提了一个心中久存的疑问:“季先生,不知五部妖王的实力大概相当于什么等级?”
季博阳大笑:“难道你还怀疑宫主的本事不成?五部妖王至少也是九宫级的,什么‘五帝五君’,一对一获胜基本不成问题,同时面对两个也有把握全身而退。你就放心吧。”说着,他忽而指着天上,“瞧,那不是回来了吗?”
几人抬头望去,果然是金婵玉三人的身影从天而降,但黎翠嫣与关灵韵显然负了伤。
金婵玉刚一落地就催促大家:“她二人伤势过重,我只得带她们飞越过城门。今夜惹出了不少事端,我们还是赶紧离开此地。”
来不及细问,黎翠嫣和关灵韵立即回到了孟章、监兵两界之中。为了赶路方便,左涂于也被萧天河收入了孟章界,外面只留下季博阳和金婵玉随行。“哎,对了,”这时,萧天河忽而想到了费徒空,“嗨,我之前怎么没有想到,把费徒空那家伙也放进孟章界去,赶路岂不轻松多了?”
“不行。”金婵玉笑道,“孟章界与现实世界的界障是你的灵魂印记,要将别人放入孟章界,相当于突破界障,所以必须得在他清醒的状态下,还要他自己愿意才行。否则你想装谁就装谁,到了孟章界又是数你最大,那你岂不是天下无敌了?”
花清雨“扑哧”一笑。
萧天河抓了抓脑袋:“那为什么收服妖族的时候,就可以先打昏?”
金婵玉也笑了:“四大天宝收服妖族之时,会将妖灵宝珠与属性宝石融合成命格,相当于定下了从属关系,与简单地放人进去完全不同。”
“那就只好继续抬着他了……”萧天河表面
上略显尴尬,心中却在想着:“她居然对四大天宝的事如此了解……”
匆匆行路至天明,落霞城郭已在晨雾之中朦胧不可见了。何天遥时而回头观望,碧水湖、浪卷滩、步仙居、青云山,一个个充满了短暂却又刻骨铭心回忆的地方,逐渐消隐在清晨的祥云瑞气之中。一只宽厚的大手在他的肩膀上轻拍了拍,季博阳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何兄弟,大仇已报,不必过多沉溺于过去,你尚有未来的使命要完成。”
何天遥点了点头,问道:“金姑娘,尹立平那厮是你亲手杀的吗?”
“我正要和你说此事。”金婵玉道,“昨夜那个尹立平夜抄顾府,恰巧被顾家公子堵了个正着。黎姑娘暗中出手相助,不想却被赶来的黄元帅、周将军以及尹家主等人察觉。关姑娘欲救时,郑元帅又拍马杀到。还好我到达及时,慑退了两位元帅,又杀了尹家主,最后尹立平被顾家公子杀死。没能让你亲手手刃仇人,你觉得遗憾吗?”
“哪里,尹立平死了,我就心满意足了。唉,这都怪我一时执念,害得两位妖族姐姐深陷凶险,落伤而归,日后当好好赔罪才是。”何天遥内心充满歉意,他又道,“原来最后是顾兄出的手,那比由我报仇更好。顾兄疼爱了婷儿那么多年,我才和婷儿认识了多久?理应由他亲自了结此桩仇怨才是。不过,以顾兄的实力,杀尹立平并非难事,何至于还要黎姑娘暗中相助?”
“谁又能想得到,尹家公子区区两仪级水平,竟然拥有幽昌镜这等护体良宝呢?简直暴殄天物。”
“‘幽昌镜’?”萧天河惊讶无比,“‘北灵鸟’——夜舞幽昌镜?”
“没错。”金婵玉点点头,“在‘五大灵鸟’之中,幽昌镜主防,要不是尹立平实力低微,想要杀他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呢。”
“宫主,你的意思是,法宝的威力与使用者的实力有关系?”花清雨问道。
“当然。实力愈强者,法宝发挥的威力自然就愈大。以尹立平两仪级的实力,还不足以驾驭灵宝级的法宝,所以幽昌镜在他身上仅仅起了个被动抵御致命伤的作用,只要破之,杀掉尹立平也就变得简单了。”
“如何破得?”季博阳发问,“据我所知,夜舞幽昌镜防御力极高,一般的仙剑、魔刀或是妖族本命武器根本就奈何不得分毫,即便尹立平无法发挥出幽昌镜的全部功效,但其坚硬的本质始终存在。宫主纵然实力高强,可本命武器却是无锋乏锐的‘金银绦’,想要破除幽昌镜,恐怕……”
金婵玉淡淡一笑:“幽昌镜防高,那就以攻高之物破之。季先生可以猜一猜,我用的是什么?”
季博阳抚着下巴,口中念念有词:“唔……攻高之物嘛,无非是一些神兵利刃。但宫主是妖族,想必不是仙剑、魔刀之类,除了金银绦之外,也没见你有其它本命武器……如果不是武器,那多半就是法宝了。要说主攻击的法宝,天下间可谓不计其数,但幽昌镜品质高为灵宝级,还是个主防御的法宝……啊!”季博阳突然轻呼一声,小声道,“宫主,莫非是‘中灵鸟’——金凤朝阳匕?”
“哈哈,季先生果然见多识广。正是如此,多亏了此物,我才能破得了夜舞幽昌镜!”金婵玉摊开手掌,纤纤玉手之中,托着一枚漂亮的金色小匕首。朱红六角石,凤翼双展托,金凤朝日纹,那的的确确是“五大灵鸟”中的“中灵鸟”——金凤朝阳匕!
脚踏梧桐枝,
身沐祯祺光。
五彩裙羽落,
百鸟觐称王。
腾身吉风起,
翥天瑞云翔。
哕歌萦万里,
昂首欲朝阳。
正如其名,小小的金凤朝阳匕,在法宝界中享有“百鸟朝凤”的气势。
“哎,你们看!”萧天河这时也亮出了自己的那柄金凤朝阳匕,尽管是赝品,但外观却极为相似,乍一看,根本无法分辨两者之间的区别。
“咦?”季博阳果然被弄糊涂了,左看看,右看看,“莫非天下间共有两柄金凤朝阳匕?啊,难道其中一柄为雌,一柄为雄?那就应该是‘金凤朝阳匕’和‘金凰朝阳匕’咯?”
萧天河连忙打断了季博阳越发异想天开的思路,解释道:“不不,我这不过是赝品而已,假的!”
“虽然是个赝品,但其外观与做工不可谓不精细,除了纹路有些许差异之外,并无其它区别,已经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了。”金婵玉仔细看过之后,对赝品金凤朝阳匕的外形相仿程度大为赞赏。
“这是灵威大帝座下辛震宇元帅亲手仿制的赝品,在我刚飞升上界时赠与我的。”
“那想必辛震宇一定曾经亲眼目睹过金凤朝阳匕真品,否则不会做出如此逼真的赝品。”季博阳道。
萧天河笑道:“只是形似而已,功效可差了许多。我这赝品,不过是个华宝级。功效也只有增幅、加速两个。”
“宫主,监兵佩可是最高的天宝级法宝,为何我这样实力低微的人也能用呢?”花清雨道出心中疑问。
“四大天宝等级虽高,却是属于辅助类法宝,并且不需要耗费功力。而‘五大灵鸟
’则不同,它们的功效几乎可以左右战局,自然也需要相当的功力激发。消耗的功力越多,其效果也就越佳。比如‘东灵鸟’——青天发明镯,有暂时提升功力之奇效,不论是攻击方面,还是速度方面,增益效果十分显著,呵,相当于硬生生地将境界拔高了一大截。不过境界提高了,施展功法与身法时,功力的消耗自然也相应的增加了。但以高手的雄厚功力,在增益状态下战个一天半日的不成问题。可是,发明镯若被实力低微者所用,不仅提升幅度较低,还会造成功力迅速消耗殆尽。由此可见,在低手手中根本就发挥不出其卓越的功效。”金婵玉婉婉道来。
原来青天发明镯的真正功效是提升功力!听完金婵玉所述,萧天河与何天遥对视了一眼,这简直就是没有虚弱效果的暴灵丹啊!而且在时间上也更为稳定和长久,只要功力尚未消耗完,就能一直维持提升之效。“东灵鸟”,果真名不虚传。
提及“五大灵鸟”,金婵玉的话匣子也打开了,她顿了顿,继续讲述:“再来说‘西灵鸟’——鹔鹴踏雪瓶,其功效为疗伤。寻常的刀剑之伤在其治疗功效之下可以倾刻痊愈,即便受到了足以导致重伤的攻击,踏雪瓶也会立即润养体内脏腑经脉,并且消除痛楚。除此之外,它还可抵御大部分剧毒,实乃持久作战的极品法宝也。但使用者实力太弱的话,其自身防御不够强,兴许高手一招即可让他死得透透的。即便鹔鹴踏雪瓶再神奇,也难有起死回生之妙。
‘南灵鸟’——丹霞焦明幡,其功效是扰乱敌人的心智。高手过招,胜负全在一瞬之间,哪怕是刹那的眩晕、麻痹、迟缓,在高手眼中也是足以分出胜败的良机。如果实力不够强,有良机也未必能抓得住,即便抓住了,也难以一举击败敌手。
‘北灵鸟’——夜舞幽昌镜,其效主防。不仅可防刀剑,还可防御来自法宝的攻击。幽昌镜在诸多极品的法宝之中可是出了名的硬。这样的护体神器,在尹立平手中,却只能沦落为被动防御的三流法宝,实在太埋没它了。
至于这把‘中灵鸟’——金凤朝阳匕,在高手手中堪称破除一切防御的神兵利器。实力不够的话,就如同一把极品武器握在婴孩手中,功效再强也是枉然。”金婵玉一口气将剩下的“四大灵鸟”介绍了个遍,听得那几个“没见过世面”的飞升者直咋舌。
萧天河忽而笑道:“金姑娘,不知你是否听过这样一个故事:说曾经有一个人在街市上叫卖手中的两件武器,宣称一件是可破一切坚盾的矛,另一件是可御一切利矛的盾。当真有趣。”
金婵玉也笑了:“你是想问,金凤朝阳匕的攻击与夜舞幽昌镜的防御孰优孰劣?其实在修真界,根本就没有‘自相矛盾’一说。不论是魔刀、仙剑,还是各种法宝,在铸造时都倾注了铸匠的功力,铸成之后也蕴含了天地之气。本非凡品,互抵时则会迸发轩然之力,以朝阳匕与幽昌镜来说,品质相匹,如果使用者功力相差无几的话,二者相搏必然会在澎湃的爆炸中同时损毁。”言罢,金婵玉拿出了已经破损的幽昌镜。除了镜面有几道裂纹,其余地方皆是完好。
“这……幽昌镜破损了!”季博阳十分惋惜。
“幽昌镜不破,尹立平难杀。当时的情况久拖不利,只有以朝阳匕破之方可速战速决。”金婵玉解释道,“不过话说回来,我也十分庆幸,二‘灵鸟’互拼,对手却只是个两仪级,如此也保住了幽昌镜不至于彻底毁坏。”
“宫主的意思是,幽昌镜还有修复的可能?”季博阳一副将信将疑的样子,“据我所知,修复法宝甚至比铸炼法宝更加困难,何况是‘五大灵鸟’这等珍稀法宝。”
“我的确认识一位巧匠,呵呵,应该没有问题。”金婵玉将幽昌镜小心地收了起来。
萧天河道:“据我所知,天下间法宝分为凡、明、华、琼、灵、至、天七等,‘五大灵鸟’如此厉害,尚是灵宝级,为何不曾听闻关于至宝级法宝的消息?”
“‘五大灵鸟’的功效已堪称助战之极致,所以闻名天下。再往上的至宝级,功效大多古怪而罕见,不像‘五大灵鸟’对战局的影响那般直接。等你实力提升之后,自然会接触到相关的消息。总而言之,灵宝乃可求的助战极品,至宝则是可遇而不可求,至于天宝,顾名思义,乃是由天生地蕴的奇珍打造而成,在我看来近乎已经超脱了法宝的范畴,称之为‘神器’也不为过。”金婵玉道。的确,当初石灏明曾经提过,四大天宝乃是由从天外陨铁中取出的玉石所铸。天外陨铁这种稀罕东西,恐怕大多数人穷其一生都难得一见。
“此外,五大灵鸟功效单一,也是被归为灵宝级的一个重要原因。”金婵玉的话还未说完,不知为何,她似有惋惜地轻叹,“其实法宝评定等级这种事本来就没有固定的标准,有的时候甚至是根据人们的好恶来定的。不必太在意,只要适合,就是好法宝。”
此言有理,萧天河点了点头,随即陷入了对法宝的深思之中。
“五大灵鸟”中,已有两个重现江湖,再加上金门大君白琢东的鹔鹴踏雪瓶,如今只有“东灵鸟”青天发明镯与“南灵鸟”丹霞焦明幡不知下落了。
第四百零七章 破落小镇
随着时间的推移,浑天牢之事已逐渐平息下来。对仙族五君来说,虽然浑天牢被破,但所幸地下三十层的五仙大阵并未被毁,被放走的也都是一些相对来说不太重要的人,故损失并不算特别严重。
与浑天牢被破相比,“毒寒三友”与花珺门人在牢门前的那场较量反而更加引人耳目。三位女子的飒爽英姿在人们口中传颂,“毒寒三友”完全成了陪衬角色。
此外,五位大君联手御敌在仙族地境也传为一段佳话。尤其是混沌大君诸葛封与含枢大帝宇文朔的势均力敌、金门大君白琢东和郁绝大君穆里莎的微妙关系更是成为了人们闲暇时的谈资。
三位九宫级高手现身的消息虽有,但因为几乎没人知道那三人的具体身份,所以并未广泛流传。
至于萧天河等几人的事,或许是关乎到浑天牢的机密,亦或是畏惧于牢中神秘高手的威慑,当时在场的高手们无一不守口如瓶。如此倒正合了萧天河他们的心意,如果此事在江湖上传得纷纷扬扬,那才麻烦呢。
经过了落霞城复仇的意外之后,萧天河也不好再提营救叶玲珑之事,看来还是得等到一切准备完全才能行动。好在根据胡京航与阎开明的传讯,叶玲珑暂无凶险。从胡京航“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的举止来看,这消息应该是真的。可是,“暂无凶险”意味着什么?叶玲珑是否屈从了赤熛大帝?萧天河不愿多想。
经过一番长途跋涉,一行人顺利地回到了太安宫中。
太安宫位于魔族的耀瑰域之中,差不多算是人族地境的中心地带,距离妖域非常远。关于妖族地境的分布情况,萧天河曾经详细地询问了金婵玉。
当时,金婵玉是如此回答的:“人族地境周边有一些无主之地,外围皆为妖域。”
萧天河听了惊讶不已,照金婵玉的意思,妖域岂不是将人族地境整个包围住了?
“妖域广阔,妖族分散,并非像人类城镇如此集中。”金婵玉解释道。
赵湘琳对萧天河说:“的确,试想你去过的几个地方,宗飘界西北、江由界西南,还有八王营以西,分明是三个方向,却都是妖族地境。其实无主之地都是妖族与人族相争之处,十六个无主之地天南地北什么方向都有,恰恰证明了妖族地境之广阔。据我所知,妖族少而分散,仅有寥寥可数的几处团聚之地。”
“比如说,妖族五部的总坛。”金婵玉道,“其他地方的妖族都只是小股,真正的核心地带在人族地境的西北方向上。这次我们要去的是羽部总坛连霞峰,偏偏是五坛之中最靠西北的,所以势必要花些时日了。”
萧天河点点头:“那你不能带我们飞回去吗?”
“飞越人族地境的话太过冒险。等我们从恭庆界离开人族疆域就方便了。”金婵玉道。
萧天河扬了扬眉毛:“恭庆界?”这又是个陌生的地名。
“恭庆界也是个无主之地,在八王营西南方向,地处灵威域和含枢域交界线以西。”赵湘琳眉头紧蹙,“不过听说那里是个大凶之地啊,似乎有非常厉害的妖族霸占着那里。”
萧天河笑道:“‘大凶’只是针对人类而言,如今你自己都是妖族了,还怕什么?”
“不,赵姑娘说得没错,那里的妖族……并非善类,此次恰好除之。”金婵玉眼露寒光。
“莫非是四凶妖的势力?”萧天河自然而然地联想到凶妖了。
“不是,其实妖族一直都没有太平过。只不过以前各种反叛势力都是小打小闹,我也一直懒得去管。这次四凶妖事件可是闹得大了,导致许多本来就心存异想的妖族趁机混水摸鱼,恭庆界那几个家伙就是典型。我早就想抽空去料理一下了,这次重返妖域正好可以路过恭庆界。”金婵玉道,“所以我那些手下此番也会同行。”
萧天河道:“金姑娘,也就是说,妖族现在除了五大妖王和四大凶妖的势力之外,还有其他不归属任何一方的独立小股势力?”
“没错。”
“可真够乱的。”萧天河摇头慨叹。
“宗飘界的情况不亦是如此么?”金婵玉淡笑。
的确,雷啸炎和汤元星两人原先就是既不归顺五部、也不助力凶妖的独立势力。“可我从未提过此事,她怎么知道我曾在宗飘界收服了妖族呢……”萧天河觉得奇怪,金婵玉仿佛知晓他的一切过往。这种感觉和之前遇到楚芳华的感觉一样,好像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处在对方的监视之下似的。但楚芳华是为了孟章佩才一直暗中跟随萧天河的,甚至曾经扮成范凌云同行了一段时间。那金婵玉又是如何对萧天河的经历了如指掌的呢?“我初到太安宫时,她就猜到我和清雨姐拥有四大天宝其中之二。当时她的解释是自己推测出来的,但她绝不可能推测出孟章界中的妖族究竟是从何处收服的……”虽然有疑问,可再怎么看,金婵玉也不像是别有用心的恶人。所以萧天河打算将这个疑问暂且搁下。
“萧公子?”金婵玉见萧天河发怔,叫了他一声。
萧天河回过神来:“金姑娘,我们何时出发?”
“我还有一事相求。我们此行人太多,走在路上颇为惹眼,还有这么多妖族。不如让我那些手下暂入孟章界,由你带着如何?”金婵玉道。
“好说。那就和返回太安宫时一样,弄一辆马车载着费徒空,除了我们几个之外,其他人都进入孟章界。”
金婵玉却不同意:“不必如此。费公子留在太安
宫,由季先生照看即可。”
几人面面相觑。
“不是去治伤吗?本人还可以不去?”花清雨还从未听说过这种治伤的方法。
“他这种伤本人到不到场其实都一样,我们需要的是邬旬阳的妖灵宝珠。”金婵玉语出惊人。
赵湘琳道:“金姑娘的意思是,把邬旬阳带回来?哎,也不对,那还不如把费徒空带过去呢!”
“是把他的妖灵宝珠带回来。”金婵玉进一步解释道。
“可是,妖灵宝珠与本体脱离……那邬旬阳不就死了吗?”赵湘琳更不解了。
“不会的,我们只需要他妖灵宝珠的一部分。反正焚天宫就在太安宫附近,我们总要回来的,如此便省去了搬动费公子的麻烦。”
“妖灵宝珠竟然还能分割啊……”也难怪几人如此吃惊,萧天河、何天遥、花清雨三个都是人类,赵湘琳即便属于妖族也是个“半调子”,金婵玉的话在他们听来就像是在信口开河。
“待我和季先生交代几句,大家即刻出发!”金婵玉道。
一想到即将前往广阔的妖界,还能见到分别已久的石灏明、雷啸炎他们,萧天河的心情就无比愉悦。
……
当日晌午,一行五人出了太安湖,向西方行进。
金婵玉换了套朴实无华的素衣,以斗笠遮蔽无与伦比的容貌。花清雨则依然是白日白衣、黑夜黑衣的装束。在皇崖界的大好河山中行进,美景感染了几人的心情。时值秋季,与前番来皇崖界时,景色相似又有所不同。
秋高气爽,云淡天清。瑟瑟风起,惊鸟孤飞,败叶飘落,袅袅纷纷。碧芜褪翠,衰草零星,石覆苔绿,山转苍青。花红趋瘦,杨柳渐疏。时有凉雨,宿来朝停。潇潇绵绵,洒洗江天。尘泥下注,淡波潺湲。塘莲染黄,水烛休眠。山泉消歇,溪河沉面。游鱼深潜,蒹葭一片。流萤戏舞,促织欢言。远眺巍峨,雁去天边。落日残霞,斜铺眼前。如画秋色,心意悠然。
这一日,几人行至一处山前小镇,时近黄昏,前方又是绵延的山谷,大家遂决定在镇上落脚。
这座小镇似乎很穷迫,连镇口牌坊的门标也早已斑驳破落,唯有“谷阳镇”三字依稀可辨。
镇街之上铺着厚厚的一层尘土,街道两旁似乎是些店面,但不论是酒旗、牌匾还是灯笼,都已残破不堪,门窗又都紧紧闭着。天色趋于暗淡,房中却不亮灯盏,给人一种荒废之感。
“原来是一座荒镇。”何天遥略显扫兴。
“到前面再看看。”萧天河道。
凉风穿过长街吹向谷间,不远处一扇残窗被拂开,“吱呀吱呀”的在风中幽咽。花清雨走了过去,探头向窗内瞧了瞧,屋中破败的情形不比外面好多少。“屋里似乎是好久没人居住的模样了,看来这里的确是座荒镇。”花清雨回头对几人道。可她刚说完,就发觉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寻常,于是再度细细查看屋内的情形。
一张长桌拦腰断裂,旁边东倒西歪地躺着几把缺了腿的椅子。茶杯的碎片凌乱撒落,灯盏也乱七八糟地倒在地上。
“怎么了?”何天遥凑了上来。
“不,不对,这不是好久没人居住的样子。”花清雨摇头否定了自己先前的判断。
“嗨,这不明显的么?如果真是好久没人居住,窗户又未闭严,屋内的东西理应覆着厚厚一层灰才是。”何天遥一下就发现了异样。
花清雨恍然:“没错!既然不是许久无人,那这副败象……”
何天遥猜测:“屋里似乎发生过打斗啊。”
“而且是最近才发生过的打斗。”萧天河补充道。说完,他继续往前走了几步,透过另外一扇破窗向内看去,依然是类似的场景,家具物什一团凌乱,“这窗户也不是年久残破的,而是被外力击破的。”
“莫非是遭遇了山贼土匪?”何天遥道。
“我看不像。”赵湘琳随意一拳砸开一扇窗,看了看里面,然后说,“虽然房里乱糟糟的,但寻常该有的东西都还在。”
“可是,外屋之中这些寻常家什山贼应该不会稀罕的吧,留下来也很正常。正因为不稀罕,所以才砸得如此破乱不堪。”花清雨道。
“沦落到来小镇上掠夺平民百姓,恐也不是什么‘高档次’的山贼。地上有些摔裂的玉器、精瓷、珠宝等饰品,理应被取走才是。再说了,土匪抢的是财,何至于连人都不见了?”赵湘琳此话说得的确在理。
何天遥耸耸肩:“或许是被劫得害怕了,所以举家搬迁了呗。”
“那又不对了。真是搬迁的话,柜中散落的一些首饰、衣物为何不一起带走呢?”赵湘琳道。
“唔,真是个怪异的小镇。”萧天河回头看了看镇口的牌坊,发现金婵玉一直抱臂站在街道中央。
“金姑娘?”萧天河问了句。
金婵玉指了指前方:“那边有个人从我们进镇开始就一直在窥视,为何不去问问他呢?”
几人闻言齐齐向街尾方向看去,在最末一排房屋墙后,果真有一个人鬼鬼祟祟、探头探脑地向这边张望。由于距离太远,天色昏暗,看不清那人的脸。其实要不是金婵玉提醒,谁会留意到街尾还藏着个人呢?
“你好!”萧天河怕吓跑了那个人,远远地就打起了招呼。
不料,那人却“嗖”的一下把头缩了回去,不见了。
“哎呀,笨蛋!”赵湘琳在萧
天河的后背用力拍了一掌,“鬼头鬼脑的家伙被发现了不逃才怪呢!还不赶紧去追?”
萧天河撩开腿就冲了出去。说起来,他的《龙游身法》这还是头一回在何天遥与花清雨面前展现。
“好身法!”何天遥眼睛一亮,快步紧随其后,《一气三元》身法的速度也是一等一的。
“遥弟!”萧天河侧目喊了声。
“明白!”两兄弟间心领神会,何天遥应声的同时,身形以一化三,真身急转左边去了,从一条小巷窜向了房后。如此一人堵、一人绕,只要那人不是高手,相信插翅也难飞。
三位姑娘向街尾小跑而去,转过房角之后,呈现在眼前的是一条泥泞的盘山小道。萧天河与何天遥一前一后,将那名偷窥之人截在了小道的拐弯处。
出乎意料的是,那人竟是一名腿脚不便的老者,拄着一根拐棍,还弯腰驼背的。见这么多人围过来,不禁吓得哆哆嗦嗦,口半张着,什么都说不出来。
见那人老态龙钟的模样,赵湘琳反而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了,上前柔声安慰:“老丈您莫怕,我们不是坏人。”
那老者咽了口唾沫,结结巴巴地问:“你、你们,你们是、是什么、什么人,来、来谷、谷阳镇、做、做……”
赵湘琳婉婉解释:“老丈,我们只是路过而已。见天色已晚,想在谷阳镇留宿来着。”
“这、这里可、可不、不是久……啊留之、之、之……”一个“之”字在老者口中直打转。
“老丈,瞧您吓得,难道我们面相很凶恶吗?”赵湘琳边说边对老者露出自觉最温和的笑靥。
那老者却着急地摆了摆手:“我、我这可、不、不是吓、吓得,我、我是真、真、啊真……”
“是真的口吃?”花清雨见老者越急越说不出来,干脆替他说完了。
老者长松了一口气,用力点了点头。
赵湘琳收了笑容,尴尬地红了一下脸。
萧天河与何天遥掩嘴“哧哧”直笑,直到赵湘琳狠狠瞪了二人一眼。
“老丈,镇上发生什么事了吗?为何不见其他人?”花清雨问道。
“唉、唉……”老者连叹气都要口吃一声。
“谷、谷阳镇本、本来、还算、算热闹,可、可是,后、后来就、就……”得,一说到关键地方,老者又口吃上了。
说得辛苦,听着也累。
何天遥提议:“老丈,我看您还是用拐杖在地上写给我们看好了。”这的确是个好办法。就看刚才他说话那速度,恐怕还真没写字来得利索。
“我、我、老眼……昏、昏花,写、写不……”老者的回答又让大家泄了气。
萧天河道:“再说下去恐怕天都要黑了。不如回镇上找一房间坐着说吧。”
老者点点头,引着众人来到靠近镇口的一座房内。相比其他房屋中的凌乱,这里已经算好了许多,至少大家还有椅子可以坐。
外面天色已暮,房中更是昏暗。何天遥扫视了一遍房内的物品,在墙角处发现了几座烛台,正要过去点,却被老者的伸拐拦住了。何天遥讶异地看着老者,老者摇了摇头:“万、万、万万、万……”说了一长串的“万”字之后,老者终于说完了与几人见面后的第一句完整的话,“不可!”
“坐。”这勉强算是第二句。
几人围桌坐定,老者从腰间拿出一杆烟斗,麻利地用火折子点着了,“吧嗒吧嗒”抽了起来。
兴许是抽上了烟的缘故,老者的话利索了许多:“白日……不出门,入……夜不点灯,这、这是规矩。”
几人面面相觑,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谷阳镇……原本还算热、热闹,后、后来却、却、却……”老者的神情有些激动,手在轻微地颤抖,再度口吃起来,“却……闹了、闹了鬼……”
“闹鬼”,好一个阴森森的词。沉默之中,突然“哐当”一声,窗户打开了,“呼”的一下灌进来一阵凉风,惊得本就心神不宁的赵湘琳与花清雨背后发毛,一下从座椅上弹起身来。
“没事,风刮的。”萧天河安慰两人。他起身走到窗边,在掩上窗之前,探头向外面左右望了望,整个谷阳镇依旧死一般的沉寂。
何天遥咧嘴笑道:“清雨姐,我们以前也不是没遇到过‘闹鬼’的情形,怎么还会被吓成这副样子?也不知当时是谁说的‘世上本没有鬼魂’。”
花清雨瞅了他一眼:“景仁村,我如何不记得?那句话是我安慰晓敏时说的。”
“景仁村?”这个词萧天河自然再熟悉不过,他曾经在那里住了好些年头。
“是啊,那会儿我与清雨姐、晓敏一起四处寻找你的下落,后来找到了景仁村,听人说那里夜晚闹鬼,我们就守在村中过夜想查个究竟。结果你猜怎么着?‘鬼’嘛,找是找到了,却只是双层砖墙上的一个破洞而已,夜风吹过,所以发出了类似女人呜咽的声音。”何天遥回忆道。
“天遥!”花清雨忽而幽幽地说,“难道你不觉得,谷阳镇的情形和当初的景仁村有些像吗?同样都是人去房空,房内也同样都是凌乱不堪。”
“还真是。”
花清雨不安地咬了咬下唇:“那你还记得吗,一夜之间消失的景仁村民,最后下落如何?”
何天遥沉默了须臾,吐了口气,神色凝重:“景仁村民全部被杀死之后,胡乱埋葬在村北农田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