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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黑无常白无常     双衍纪txt下载     双衍纪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六十三章 坠日高崖

    在一道绚烂夺目的亮光从眼前闪过之后,周围的一切突然暗淡下来。恍惚间还未看清周围的情况,身躯就突然遭受到一股强大的压迫。在压迫感的作用下,想要支撑起身子并不容易,只好先这么趴在地上。还好,除了呼吸有些费力之外,并无其它不适。

    调整好了姿势,环顾了四周一番。这是一间没有窗户的石屋,墙砖和地砖虽然光洁,可却是一样的纹路花样,看久了有些眼晕。所趴之处是一个三层台阶高的小台,台面被一个蓝色的光圈占满。幽蓝的光芒成为了房中唯一的光源,好一间压抑的屋子!

    对面的墙上有一道大门,门正紧闭着。在门前几尺处,有一个人正盘腿坐在地上。从其背影看,应该是位女子。

    听闻身后有响动,那女子以手撑地转过身来,点头示意道:“你好!”

    “你好!”

    在幽闭的情况下与一位陌生人共处一室,总是有些不自在的。一声简单的寒暄之后,竟哑了口,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沉默了片刻之后,还是那女子先开了口:“这里的滋味儿不太好受吧?才来时我也和你一样,适应些日子就好了。怎么样,能爬起来吗?”

    “不妨,我能起来。”

    “道友看着面生啊,在下界青龙宗时好像从未见过。不知你是哪一脉的?”那女子问道。

    “嗯……我是个散修。不知道友尊姓大名?”

    女子眉毛一扬:“那你是沧海脉的咯?我是风凌脉的,我叫尤承悦。我在沧海脉有许多熟识来着……”

    “不、不,我不是沧海脉的。我是隐世独修的散修。”

    “哦,是那种散修啊,难怪在天成域时没见过你。”尤承悦的热情被这句话一下子给浇灭了,喜悦的神情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却是夹杂着一丝轻蔑的冷淡。本来对方问了姓名之后,当回问一句才是礼数,可尤承悦却已无意知晓对方的名字了。“其实我也挺不理解你们这种散修的,沧海脉成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尤其在霞羽剑仙对青龙宗进行了一次大肃清之后,修仙界更是迎来了全新的盛世,加入进来有什么不好?不论是资源、人脉、阅历,都远比独居一处、与世隔绝所得的要多得多。”

    “呵呵,人各有志吧。我修炼的功法比较奇特,不适合去青龙宗那样的大宗派。”

    尤承悦撇了撇嘴,本着七大宗派弟子的自傲滔滔不绝地挖苦了一番:“原来如此。当年青龙宗初立之时,有许多散修就是和你一样敝帚自珍,担心归入沧海脉以后,本门所谓的那些‘独门秘籍’就会为他人所知,一个个的小肚鸡肠得不得了,可最后呢?等见识过了其他七脉的卓越功法之后,方知先前的自己不过是井底之蛙。我们青龙大陆本来就有的七大名门正宗,千百年来积累下的底蕴岂是散修的那区区一两套古怪剑法、身法可以比拟的?枉我们七大宗派毫不吝啬地贡献出来以供天下人共修,偏偏就有人不识货,明明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却还以为自己守住了多么稀罕的绝世武功呢!”

    “不敢说本门的功法有多么卓绝,只是创派祖师留下了训诫,历代师祖都严遵恪守,我又安敢妄为?”

    如此不卑不亢的回答,使得尤承悦无言以对,只是轻蔑地淡笑了一声,重新开始闭目养神。

    房中重归平静。

    奋力起身之后,绕着四壁走了一圈,最后在大门处停了下来。初到新世界,对外面的情形总是心怀好奇的。可惜,门外好像是黑夜,透过门缝依然什么都看不见。

    门上并没有锁,尤承悦为何一直在屋中打坐?想想刚才她那盛气凌人的态度,还是不要多问为妙。既然没上锁,干脆打开看看。

    手刚触到门上,身后的尤承悦又开口了:“不要试着打开门了,你还不够格儿!”

    此话颇为让人不悦。

    对于恼怒的目光,尤承悦仿佛没看见一样,继续说道:“你才刚刚飞升,也就勉强能走两步罢了。那个大门你现在是推不动的。”

    原来“不够格儿”是这个意思。

    “那我何时才能推动?”

    尤承悦笑了:“那就得看你的本事了。我已经在此屋中静坐了三年,基本已经适应了此屋中的威压。很快我就能推开大门了,不过你可别打算沾我的光进入下一个房间,就算进去了,你也会被更重的威压给压垮的。”

    “哼,我才不做那种投机取巧的事。”

    听了尤承悦的话,大致也能明白了,这间屋子应该是专为飞升者适应禹馀界威压而建造的修炼场所。看来,不在这里修炼到完全感受不到威压的程度,是无法推开那道大门的。锻体果然很重要,天劫的压迫力再大,也只是短暂的,与长期生活在高威压的环境下对于身体的要求还是有区别的。

    “提升躯体的强度么……”喃喃自语了一声,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瓶,从中倒出了一些细小的颗粒状药品,轻轻掂了掂重量,然后一口服下。

    这些动作也引得尤承悦的注目,对此,她又投以一个不屑的笑容:“哎,你,我该怎么叫你?”她终于想起来问一声了。

    “我叫段清雨。”对于这种人,不必报上花珺脉的大名,索性报出了旧名。

    “哦。我说段清雨,靠药物来速成可不是个长久之计,你都修成剑仙了,难道连这个都不懂吗?再说,‘是药三分毒’,这种借助外力来提升自身能力的方法,既不长久,又很伤身,何必呢?真不知你是怎么渡

    过天劫的。”

    花清雨淡淡地笑了笑:“你说的没错。此药的确有些毒害,但我能化解。我服药也不是为了直接增强自身,而是……总之,就不劳你操心了。”其实真没有什么好解释的,即便解释了尤承悦也听不懂,花清雨索性不再多说。

    可是,尤承悦却误以为花清雨依然在“敝帚自珍”,不满地咕哝了一句:“不识好歹!”

    花清雨也懒得搭理她,解下了背上的行囊,从中拿出了另外一个小瓶,倒出一颗丹丸后,用指甲掐成了三瓣,将其中一瓣捻成了粉末,抹在了手腕内侧,而后也开始静坐。

    许久许久,尤承悦忽然站起身来。花清雨睁眼看了看她,心中估算了一下时辰,按照大赤界的时间来说,此时应该已是飞升之后的第二日晌午了。尤承悦活动了一下筋骨,又沿着墙壁由走到跑绕了几圈,最后在大门前站住了。原来,她要尝试开门了。

    大门分为两扇,是左右开合的样式。当中合缝处,有两个可以放手的拉槽。尤承悦深呼吸了几次,将双手放进了拉槽之中,马步开立,大喝一声,手上使出了全力。

    “咯吱吱”,滑轴发出了尖锐的声响,门缝被拉开了一点儿空隙。尤承悦继续用力,两扇铁门就像是野兽的上下颌,“极不情愿”地张开了口。透过空隙已经能看到下一间房中的情形了,依然是一间无窗无门的黑屋,同样位置的墙上也有一个双扇铁门。除了没有那个覆着光圈的石台之外,与这间屋子一模一样。

    可是,空隙还是没有达到让一个人通过的程度,大门也没有被进一步拉开。而此时尤承悦已经满头是汗,连双脚都在微微颤抖,她的力气恐怕已使到了极限。看来,随着缝隙的扩大,大门也会越来越沉重。总而言之,尤承悦这次开门,已经可以算是失败了。

    只不过,她心中还不甘愿放弃。从半年前开始,她也不知尝试了多少次,始终未能成功。眼见着每次的缝隙越来越大,可就是不能达到让人通过的程度,心里难免焦急。眼见这次又要以失败而告终,她口中忍不住骂了一句:“这该死的门,可恶啊!”音落时,铁门也“哐当”一声再次合拢。

    “差一点儿。”花清雨道,“可惜了。”

    “哼,你用不着笑话我,到时我看你几年才能达到我这个程度!”尤承悦没好气地说道,一屁股坐回了地上。

    花清雨摇了摇头,决心再也不和她说话了。

    在这之后,尤承悦每隔两、三天都会尝试拉开铁门,可每次都差那么一点点,即便是好不容易拉开了可以侧身通过的距离,可一松手,铁门又会倏地合上,根本来不及穿过门缝。

    就这样,直到三个月之后,尤承悦终于在一次近乎累到虚脱的尝试下,拉开了肩宽的距离,和铁门僵持了数息之后,松手、侧身、钻缝、反掌、推门,过门的动作一气呵成,赶在门闭上之前,勉强穿了过去,一只衣袖还被铁门夹住,奋力一撕,一片残布就这样留在了合缝之间。

    花清雨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心中暗暗笃定了决心:既然禹馀界的人建立了这座给飞升者适应威压的房屋,那就得将它的功效发挥到极致,以后自己通过这道铁门之时,一定要达到门缝大开、从容而过的程度,否则哪怕在这屋中待上个十年八年的也得坚持下去。

    ……

    尤承悦,包括花清雨自己都没有想到,她们会这么快再见。那道铁门不过沉寂了一年半而已,就再次发出了声响。对此,尤承悦颇为不屑,在她想来,花清雨不过是个自命不凡的散修而已,区区一年半就想尝试开门,简直是自不量力。

    “呵,等着吧!门缝要是能开到一个手指那么宽,我就把名字倒过来写!”尤承悦心中暗自好笑,没再多关注铁门的动静,闭目专注于自己的静修。

    可是,门轴的摩擦声却响了很久。“哟,有点儿本事嘛!”没有睁眼的尤承悦先惊讶后坦然,“可不是嘛,肯定吃了很多药。难道她吃的是‘祖传大力丸’不成?靠这种伎俩,有什么出息可言?”

    门忽然“哐当”响了一声,门轴的“吱呀”声也停止了。

    “呵,瞧瞧,大门合上了吧,果然是不行。”尤承悦想着笑了笑,“你就慢慢试吧,有的你辛苦。”

    可当她听到了异响连忙睁眼看时,花清雨正匍匐着向房屋正中爬了过来。她身后那两扇铁门正大开着,并且已经开到了极限的位置。即便花清雨慢慢地越过了两屋的界限,大门依然静止未动,丝毫没有合拢的意思。

    原来,这才是在第一间屋子中修炼后真正应该达到的效果。待花清雨进入第二间屋子后许久,那两扇大门才缓缓关闭了。

    尤承悦当然不服气,还是将原因归于药物的功效上。花清雨后来数次服药,更是坚定了她这种想法。

    在第二间屋子的两年间,两人竟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倒是尤承悦时常从鼻子里哼出几道粗气,不知她是因花清雨适应威压的速度比自己快而生气,还是对花清雨借助药物增强躯体强度的做法不屑一顾,或者说两者皆有?谁知道呢。

    两年之后,却是花清雨率先打开了第二道大门,进入了第三个房间。

    这个房间还有另外一个人。当他看到花清雨将铁门完全拉开时,也吃了一惊,忍不住称赞道:“姑娘真是好本事!”

    “什么好本事?不过是吃了些‘大力丸’罢了!”仍然坐在第二间的尤承悦忍不住讥讽道。

    “‘大力丸

    ’?”那男子讶异道,“姑娘是卖艺的?”

    花清雨笑道:“兄台太‘抬举’我了,我只是个散修而已。”

    “沧海脉的师妹?我怎么没见过你啊。”男子问道。

    尤承悦替花清雨回答了:“她不是沧海脉的,而是隐世的散修。”

    “隐世的散修……又会做‘大力丸’……唔……”男子摸着下巴,忽而拍手道,“我知道了,你是花珺脉的传人吧?”看来还是他的头脑更灵活一些,若花清雨果真是个泛泛之辈,岂能修成剑仙飞升?

    尤承悦吓了一跳:“花珺脉?不可能!她说她姓段来着。”

    花清雨回头瞥了她一眼:“段姓乃是本姓。我叫花清雨。”

    “果然是!”男子热情地说,“我是夜离脉的,你们花珺一脉与我宗的太清脉关系密切,而我夜离宗早在并入青龙宗之前就一直与太清宗交好,说起来,我确实该叫你一声‘师妹’,先头并没有喊错!”好家伙,一看花清雨是花珺脉的人,他立即开始套起了近乎,想方设法拉近关系。

    尤承悦恍然大悟,难怪花清雨总是服食好几种不同的药物,难怪她说她能化解药中的那“三分毒性”,花珺一脉以毒、药双修入道,天下闻名。可惜啊,尤承悦发觉得太晚了,想想自己还曾三番五次地贬低人家,此时脸都不知往哪里搁。更让她懊悔的是,没和花清雨处好关系。

    “师妹,你那‘大力丸’……不知能否给我两颗?我本是想和你交换,可我也知道,我这点可怜的丹药根本就入不了你的法眼。这样吧,等出去之后,我去买高品质的仙剑补偿与你,我这儿有很多好东西可以卖钱的!”那男子也挺有意思,居然背了一大包袱奇珍异宝,还有不少金锭。不知他以后在得知禹馀界的钱财和大赤界根本不一样时,该是一副多么失望的表情。

    “如果……可以的话,也给我几颗行吗?”思量再三,尤承悦还是红着脸、咬着牙说了出来,丢人归丢人,但能缩短在黑屋中修炼时间的机会还是得争取一下的。

    “对不住了,我不能给你们。不是我小气,那几种毒和药我都有很多,炼制起来也不是难事,只是你们并非我花珺门人,没经过多年毒、药双修的淬炼,根本达不到适合服丹的体质。而且,毒和药都得斟酌自身各种条件来定量,丝毫差池不得,唯有自己才能确切知晓身体的状况。对于二位,恕我无能为力。”花清雨解释道。

    男子叹了口气:“师妹不必道歉,是我贪心了。毒与药的使用堪称花珺脉的独门秘术,许多年来始终不曾外泄当然是有原因的。尤师妹,看来我们还是得靠自己努力呀。”原来他们两个人认识。

    “好。我刚飞升时你正好要进第二间,我进入第二间时你又已经到了第三间。下一次再见时,我会和你同在第三间的。”尤承悦笑道。

    “行,我等着你。”男子又对花清雨道,“对了,花师妹,我还没说呢,我叫容长礼……”

    这时,第二道铁门忽然关上了,尤承悦又独自一人留在了门的这一边。黑暗的房中,响起了她懊悔的长叹。

    ……

    在第三间屋中,花清雨适应了三年零四个月的时间。尤承悦在两年前也进入了第三间,这次与花清雨再见时,尤承悦可不敢摆架子了。而那名男子,在半年前就已经离开了。当他打开第三道门时,花清雨看到了外面的长廊。由此可见,这就是最后一间屋子了。

    有了离开的希望,花清雨修炼得更加勤奋了。终于,在一个雨天,花清雨也成功地打开了第三道门。留给尤承悦一个鼓励的微笑之后,她踏上了离去的长廊。

    长廊建在一座孤零零的山脊之上,两侧都是深不见底的万丈高崖。如果没有这条长廊,走在崖巅还真让人心惊胆颤。长廊很长很长,沿着山脊的走势一路向下。由于浓雾的遮掩,根本看不见长廊通向何方。崖顶的凉风夹带着雨点吹过,花清雨情不自禁地搓了搓胳膊,大步向前走去。

    虽然名字中带“雨”,但因为早年间那场刻骨铭心的经历,花清雨对“雨”提不起什么好感来。“希望禹馀界的雨别再带给我什么痛苦的回忆……”她自言自语。

    时值黄昏,夕阳西下,在山巅看落日更加清楚。由于山势走向偏于东南,所以太阳从斜后方落下,被身后走过的崖巅所遮挡。“孤山落日,景致非凡。”花清雨如此想道。直至山脚下,看到了长廊尽头的石碑,她才知这座险峰名叫“坠日崖”,果然贴切。

    石碑旁有一座小楼,屋中投射出点点烛光。

    花清雨轻轻敲了敲门,一位矮胖子出来迎接。

    “呵,又是一位飞升者。啧啧,模样挺俊呐!”那胖子醉醺醺的,满口酒臭味,说话时舌头都有点儿僵了。

    “多谢夸奖。”花清雨虽然厌恶,也只好勉强笑了笑。

    那男子眯缝着眼睛打量了花清雨好久,才说了一声:“我是这里的接引人。随我来登记一下名字吧。”

    跟着晃悠悠的男子进入小楼,穿过走廊,来到了一座大厅。原来刚才进来之处是小楼的后门。

    大厅中装饰得富丽堂皇,天花板垂着吊烛灯,墙壁上镶着壁烛灯,地上铺着红地毯,大厅中央摆放着几座大鼎。

    若是一般人,或许会好奇地问一句:“为何要将炉鼎摆在厅中?”真是那样,也就罢了。可是,当花清雨看清大厅中的情形时,却陡然身躯一震,大声惊呼道:“乾、乾坤八王鼎!”

第三百六十四章 越狱出逃

    乾坤八王鼎,为花珺脉第三代传人——花睿剑仙花若灵所铸,按八卦分为八座大鼎,因鼎炉中燃火方式的不同,各鼎的材质也不相同。在花珺脉多年的传承之中,乾坤八王鼎始终被视作该脉的镇派之宝,也一直是各代门人炼毒、炼药的得力器具。加之第五代门人——花晗剑仙花静枫、第六代门人——花玘剑仙花凝紫又分别依乾坤八王鼎而创出“太极浑天炼药法”和“九转升云炼毒法”,这八座大鼎对于花珺一脉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花清雨清清楚楚地记得,在渡过天劫之后,她亲手将乾坤八王鼎托付给了花傲雪与花凌霜姐妹二人,为何八王鼎又会在禹馀界飞升者接引人的小楼中出现?

    听到了花清雨那声惊呼之后,走在前面的胖子猛然停住了脚步,回头看着她,眼神中虽然满是疑惑,但已不似先前那般醉意朦胧了:“怎么,你知道这八座鼎的名字?”

    花清雨点了点头,走到了八鼎当中,仔细地逐个观察起来。

    那胖子脸上的酒色竟然迅速地退去了,看他如今精神抖擞的模样,很难想象此人就在片刻之前还是酒气熏天的。花清雨在看鼎,他则在看花清雨。

    “不!不对!这不是真正的乾坤八王鼎!”花清雨对于使用过好几十年的东西岂会认不出来?这套鼎虽然从外形、尺寸、材质等等都与乾坤八王鼎相似,但绝对不是大赤界的那一套。

    胖子欣喜地问道:“既然你能辨别出八王鼎的差别,想必你就是花珺一脉的弟子咯?”

    听到接引人报出了本脉之名,花清雨又惊又喜:“正是!莫非本脉在禹馀界也很出名?”

    “哈哈,”胖子大笑起来,“没错,毒药双修,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今日也算我有幸,居然接引到花珺一脉的飞升者!”

    “兄台谬赞了。”花清雨喜滋滋的,师门名声显赫,身为弟子当然十分自豪。

    “好了,既然你是花珺一脉的门人,就不必登记了,随我来吧。”胖子道。

    花清雨不解地问:“兄台,莫非我这一脉的人,还能享受什么特权不成?”

    “呵呵,就算是吧。”胖子走到大门边,从墙上的挂钩上拿下两顶斗笠,抛了一顶给花清雨,“戴上吧。

    随后,二人出了小楼,顺着小道向山谷的方向进发。

    “你走下来的那座山叫‘坠日崖’,所以我们这儿叫‘坠日营’,是仙族摘星区的飞升地。我现在带你去摘星城,那里是摘星区的主城。喏,拿着这个。”胖子说着,塞给花清雨一样东西。

    花清雨低头看了看,是个破旧的圆牌子,深蓝色,似玉又不是玉,像石又不是石。一面阳刻着一柄剑,另外一面什么都没有。侧边有异样触感,拿近仔细一看,原来上面刻着一个人的名字:“陆雪岳”。

    “这应该是一块证明身份的东西……”花清雨心想,但她没有多问。反倒是胖子显得格外热情,一路东一句西一句地胡谈乱侃。从那喋喋不休之中,花清雨了解到,胖子名叫金南钟,加入仙军已经七十余载;摘星区和落霞区、飞云区并称三大飞升区,如今三个飞升区由昌阳大君掌管;那块圆牌是由禹馀界的两种钱财之一——蓝元石制成的,蓝元石和红蒙石都是以“珠”来计量……各种话题林林总总,大到五君五帝,小到鸡毛蒜皮,金南钟聊天的兴致还真高。不管怎么说,对于初入禹馀界的花清雨来说,了解一些此界的讯息也不是什么坏事,所以她一直耐着性子仔细地听着。

    “嗨,花姑娘,要说你来的时机还真是巧。昌阳大君对飞升区的掌管期限也就到三个月后为止了,后面将由华林大君接手。你如果晚飞升个几年,或是在三重屋里多待个一年半载的,恐怕我们此生就无缘相遇了。”金南钟笑眯眯地望着花清雨,眼中透射出炽热的光芒,看得花清雨浑身不自在。

    金南钟忽而又大声笑一声:“好,好,实在是太好了!”

    “金兄。不知这里离另外两个飞升区有多远?我在下界时已与相公约定,飞升后就在原地相见,但没有想到,飞升区竟有三个之多……”为了避免麻烦,花清雨编了个谎言。

    金南钟并没有花清雨意想中那样失望:“哦,那两个飞升区都不近,靠双脚赶路的话得花上些时日,坐马车的话能快很多。”

    “我知道了,多谢。”

    “不过据我所知,花珺门人不是不许婚配的么?”金南钟问道。

    “呃……并非不许,只是很少嫁人而已。”花清雨暗暗咋舌,心道此人对花珺脉了解得还挺多。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本来在小楼中摆着一套仿铸的乾坤八王鼎就已经够奇怪了,金南钟又在雨夜将自己领向山谷之中,难不成他没安什么好心?想到这里,花清雨情不自禁地哆嗦了一下。

    “怎么,你冷吗?”金南钟留意到了花清雨的异样。

    “不,不是的,嗯……我是说,我不太冷。”花清雨显得有点儿紧张。到了禹馀界,身体素质仿佛通通下降到了普通人的水准似的,连淋点儿雨都能感觉到凉意。转念又一想,可不是么,刚飞升到禹馀界,就是个“普通人”而已。

    金南钟指着远处鼓励她:“再坚持一下,你看那边的亮光,那里就是摘星城了。”

    花清雨远远地眺望,还真是,谷中星星点点的亮光,朦朦胧胧的黑影,说明那里有一座大城。既然金南钟没有骗人,花清雨悬着的心也就放了下来,两人的对话渐渐多了起来。关于那套乾坤八王鼎,花清雨试探着问了问,金南钟只是笑了笑,用一句“以后你就知道了”搪塞过去。

    这座山谷两边的山崖极高,连绵千余里,而两端都有开口,谷中的地势也很平坦,构成了穿越山脉的唯一通路。摘星城就座落在山谷中一处相对开阔之处。

    摘星城是个热闹的地方。即便是下雨的深夜,街上也

    是人来人往的。在金南钟的引领下,穿过了大半个城区后,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请通报阮将军一声,接引队有关于飞升者的要事求见。”金南钟对府邸大门的守卫如是说道,而后又对花清雨说,“一会儿见了阮将军,我就要回去了。你只要听从她的吩咐即可。”

    花清雨点了点头。她心里其实并不舒坦,飞升之后,好像连一点自由都没有。

    进了府中,两人候在前厅里。不一会儿,一位花白头发的老妇从内堂走了出来。

    “参见阮将军。”金南钟顿首道。原来这老妇就是阮将军,虽然花清雨不知道她是个什么“将军”,但想必地位不低,于是她也跟着毕恭毕敬地行了礼。

    阮将军都不正眼看两人一眼:“唔。此人是?”

    “她叫花清雨,是花珺一脉的新飞升者。”金南钟道。

    阮将军眼睛一亮:“哦?确定吗?”

    “十分确定!她不仅一眼就认出了乾坤八王鼎,稍作观察后还辨别出了真假。”金南钟道。

    “本来就没有什么‘真假’,再说炉鼎常用和不用本来就有所区别,这点不足为信。不过能一眼就认出来是乾坤八王鼎的话,应该不会有错。好了,你立了功,去帐房领赏去吧。”阮将军道。

    “是!”金南钟喜上眉梢,话里都带着笑音,大步流星地出了前厅。

    “原来那家伙是因为有赏所以才那样盯着我……”花清雨心中暗道,“不是贪色却是贪财,总归不是什么好人。”她有些担心自己的处境了。

    “姑娘!”阮将军突然叫道。

    “是。”

    “要怪就怪你那些不识抬举的师门长辈吧!”阮将军没头没脑地喝了一句,不知所云。

    花清雨还未回过神来,忽觉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

    一股刺鼻的霉味儿钻进了鼻子,呛得喉咙发痒,忍不住咳了几声之后,花清雨睁开了眼睛。

    “我这是……在哪儿……”她用力瞪大眼睛想看清眼前的一切,可所有的东西都那么模糊、扭曲,脑袋昏沉沉的,后脑勺还隐隐作痛。

    “对了,我被那个阮将军偷袭了……”花清雨终于回想起昏迷前的事,“如此说来,我应该还在她手里……她究竟要做什么?”

    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花清雨看清了周围的情形。草杆、栅栏、镣铐、气窗,这分明是一间牢房!她居然被关押起来了!

    镣铐链子连着固定在地上和墙上的钩环,花清雨拽了拽,看不出是什么材料打造而成的,但无疑非常结实牢靠。

    刚刚飞升就成为了阶下囚,禹馀界的“接待方式”不可谓不特别,比起自己如今的处境,花清雨更在意阮将军的那句话:“要怪就怪你那些不识抬举的师门长辈吧!”这句话透露出两个信息:第一,花珺脉有不少历代门人在禹馀界;第二,她们与阮将军、甚至是昌阳大君有过节。一股强烈的宗脉情结在花清雨心底萌生,不管前辈祖师们做了什么,花清雨都坚信她们是正义的,她想要逃出这个监牢,她想要追随祖师们的脚步。

    栅栏外面隔开一个过道就是一堵墙,而且是由巨大的岩石切割出来的墙,想必十分厚实。过道的尽头有一道小门,门上开着一个小窗,透过小窗可以看到外面摇曳的烛火。花清雨抓住一根栏杆用力晃了晃,纹丝不动。上下观察一番,栏杆的两头分别嵌进岩石之中,相当牢固。

    这时,小门响起了“咔嚓”声,像是有人要进来了。

    花清雨连忙拿出三个药瓶,倒出数颗丹丸攥在手中,用力揉搓着。

    “我要是你,就不会蠢到使用这种方法。”旁边突然传来一个女声。

    原来这里还有别人?而且她还知道花清雨打算做什么!

    “你是何人?”花清雨压低声音问道。

    那人却答非所问:“你昏迷时没被搜走丹药,说明人家根本不怕这一招。我劝你还是省省吧。”

    小门打开,进来的人正是阮将军。

    “阮将军,我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何要囚禁我?”花清雨大声问道。

    阮将军回答:“因为你违抗我的命令!在我这里,不听命令之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花清雨简直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违抗过你的命令了?你根本就没有下过命令啊!”

    “将你们花珺一脉所有的奇毒、奇药的炼制方法都告诉我,再以你的毒、药双术助我杀敌救己,并且命令你的徒子徒孙——也就是花珺脉以后的飞升者,全都来为我效力,我就放了你。否则,我就杀了你。”阮将军提出了一系列要求。

    “这……恐怕不行。第一,各种毒、药乃是本门机密,不可外传;二来,我脉的传统是毒不害人、药不救人,为你去杀人,我做不到;三者,人各有志,我无权要求以后飞升的本脉弟子听从你的命令。”花清雨道,“好了,你要杀便杀吧。”

    对于她的拒绝,阮将军丝毫不惊讶:“这不就是了?我就知道你会违抗我的命令,所以才囚禁你的。哼,花珺脉的人,个个都是这种软硬不吃的货色,问都不用问,直接关起来就对了!”

    花清雨闻言却笑了起来,心中对宗脉前辈们充满了崇敬之情。

    “你叫花清雨是吗?本姓什么?”阮将军又问。

    “我为何要告诉你?”

    “呵,那说说你在下界时的剑仙名号吧。还有,你们花珺一脉不都号称是绝代佳人,世人都会起一个风雅的四字称号吗?比如‘朝露华莹’什么的。你的称号是什么?也说来听听。”

    “我的称号?呵,‘史上最丑’!”花清雨道。

    “哈哈哈!”刚才出言提醒花清雨的那个人放声大笑起来。

    阮将军也不生气,脸上始终挂着和善的笑容:“我不

    过是想要一个证明你确实为花珺门人的证据而已。”

    “你都把我关起来了,还要哪门子的证据?难道是‘宁肯错杀,绝不放过’?”花清雨挖苦道。

    “证据可不是给我看的,而是给你那些同门看的。你暂时也没有性命之忧,我留着你还有用。既然你不肯告诉我名号和称号,那也无妨,到时只说你的大名好了。还有你,”阮将军向前走了两步,对另外那人道,“别以为你什么都不说我就拿你没办法。交接之时还有几个月就要到了,等忙完了正事,我才慢慢跟你算账!”

    “那您就继续忙您的吧。”那人大大咧咧地回应。

    “哼!”阮将军一甩衣袖,出了监牢。

    听脚步声离得远了,花清雨凑近墙边,说:“谢谢姐姐刚才提醒。我是花珺门人,阮将军也知道我脉的本事,她没有搜走我的丹药,必然是有所防范。如果刚才我鲁莽了,恐怕就没好果子吃了。”

    “其实你现在也一样没什么好果子吃。不过你居然是花珺一脉的人,我倒是没有想到。仔细想一想,呵,若是一般人,阮红玉那个老妖婆岂会把你关到这里来?”那人道。

    “敢问姐姐尊姓大名?又为何被囚禁于此?”

    那人回答:“我叫胡蓓璇,你就叫我‘璇姐’好了。阮红玉她想从我这儿得到一件宝贝,但不知道我藏在了何处,所以她不敢杀我,呵呵。她把你关押起来,我想是打算以你要挟你那些同门吧。”

    “要挟她们做什么?”

    “花珺一脉,毒、药双绝,一门独霸‘炼’道两艺,任谁都想得为己用。只不过,以往的各种拉拢和压迫都失败了,既然软硬两路都不行,就只好出阴招了,比如牢牢控制住以后所有的花珺门人,既可要挟先者,也说不定能碰上个贪生怕死的后人。不论如何,如此行之,至少可以保证花珺脉不会为他人所用。” 胡蓓璇半是解释半是推测。

    “花珺脉收徒严苛,心性不坚之辈,岂能入得本脉门下?”花清雨连连摇头,“以我要挟,哼,痴心妄想!大不了我一死了之。再说了,在这种情形之下,若有他人肯助我花珺脉,反而会使得祖师们偏向那一边。总之,阮将军的‘如意算盘’是打错了。”

    “可是你那些祖师根本就不知道有后世门人飞升上界来了,等知道时,恐怕已是被要挟之态了,搬救兵也来不及啊。此外,人心隔肚皮,此时助你们的人,谁知道彼时会不会变成第二个‘阮将军’呢?所以说,接不接受援助也是件值得考量的事,更何况,面临抉择的可是你那些心性孤傲惯了的祖师们。”胡蓓璇的话令花清雨陷入了深思,她说的没错,在人人都想利用花珺一脉之绝技的局势下,出手相助者安的也未必就是好心。

    胡蓓璇又说:“至于你自己嘛……花珺脉毒、药双艺虽然厉害,可剑法、身法之类的也只能算是平常,像你这样一个刚飞升的人,说句难听的话,以你现在的功力,恐怕想死都没那么容易,阮老妖婆知道你们花珺脉都是硬骨头,必然会防范这一手。”

    “唉,璇姐所言极是。刚飞升就稀里糊涂地卷入到如此危机之中,真让人无语。”花清雨十分忧愁。

    “是危机找上你的,你如何躲得掉?既然死是不太可能,那就只有逃了。”

    “逃?”花清雨苦笑,“想死都死不成,逃又如何逃得掉?”

    “这不有我呢嘛!”胡蓓璇笑道。

    “璇姐,你自己都已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还能帮得了我?”花清雨当然不信。

    “嗨,阮老妖婆自以为她这地牢密不透风、牢不可破,其实我真想逃也就是眨眼间的事。我现在还想多陪她玩一玩,等到最后关头再看她吃瘪的神情,哈哈!”听上去胡蓓璇胸有成竹,可花清雨却觉得荒谬至极,不见着事实,恐怕换做谁都不会相信的。

    更“荒谬”的事还在后面,花清雨身旁的石墙突然冒出一个洞,而且和她的眼睛一样越变越大。胡蓓璇就这么在墙上无声无息地开出一个大洞来!

    “现在相信了吧!”一身破烂衣服、蓬头乱发的胡蓓璇得意洋洋地笑道。

    “璇姐,你……”花清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仔细听好了!你出去之后,径直往西南方向走,那边是魔族的地境,你的同门很有可能就藏身在魔族地盘的某处。花珺门人是白日里穿白衣、黑夜里穿黑衣、日夜戴斗笠遮面,以此来作为辨识。我这有样东西,你替我保管好,以后我们再见时,你再交还给我吧。”胡蓓璇说着,走到了另外一处墙边,双掌抵在壁上,暗暗运功,坚硬的岩石竟像泥巴一样软化并掉落下来。原来,墙洞是这么开出来的。

    墙洞中露出一样东西,胡蓓璇单手将其拽了出来,另一只手没有停止运功。“喏,拿着。这件东西不要轻易示人,以后你自然知道它有何用。呵,可笑那阮老妖婆,一直想找的东西其实我早就藏在她眼皮底下了。好了,洞口够大了,你走吧!”

    那样东西是一块方方正正的红色石板,花清雨将它揣入怀中,她伸头看了看,洞外面是个密林。“你真不和我一起走吗?墙壁毁成这样,阮将军会找你麻烦的!”

    “不了,现在还不是时候,逃出去反而麻烦。墙的事你不必担心,我自有办法。趁那边的守卫还没发现之前,快走!”胡蓓璇催促道。

    “璇姐的恩情,清雨来日再报!后会有期。”花清雨一咬牙,猫腰钻了出去。等跑远之后,她回头看了看,胡蓓璇已将刚才化岩开洞的过程逆转过来,又将墙洞给“糊”得完好如初了。

    “好奇妙的本事!”花清雨赞叹了一声,匆匆消失在茫茫的树林之间,开始了边躲边逃、边打边找的生活。

    ……

    一年之后,在飞云区南部山区,花清雨遇到了驾车而来的竺远来他们。

第三百六十五章 臭鱼烂虾

    听闻花清雨述说了飞升以来的遭遇之后,萧天河连忙说:“胡蓓璇给你的那块石板,你快给我看看!”

    花清雨从包袱中将石板拿了出来,巴掌大小,其色赭红,质地坚硬,打磨光滑,果然正如萧天河所料,这也是一块朱天七曜板!这块石板上的图案由五个点组成,其中四个组成了一个正梯形,而第五个点就在梯形正中。

    既然这是朱天七曜板,那胡蓓璇极有可能就是展红月和陆海川失散的兄弟姐妹之一!于是,萧天河问:“清雨姐,那胡蓓璇可是个妖族?”

    “妖族?我不知道。”花清雨摇头道,“怎么,你知道这石板是什么?”

    萧天河点了点头:“朱天七曜板,是开启焚天宫对应楼层的钥匙。焚天宫是个神秘的藏宝之处,听说即将重现世间,所以最近那些大帝、大君都在收集此物,我给你一个储物法宝,你把它收好吧。”萧天河将辛元帅所赠的那个储物法宝送给了花清雨。

    “对了,说说你吧。你是怎么活过来的?莫非真是被天妖丹还有那颗红色的丹药所救?”花清雨问道,“可我当时给你吃下去之后,你还是没回过气来呀。”

    “啊!”萧天河捶了下手掌,“我就说嘛,娘亲的自大丹再厉害,也难有起死回生之效。原来你也给我吃了丹药啊!天妖丹……天妖丹不是师娘炼出的秘丹吗?难道说,是周长老将丹药拿给你的?”

    “不,天妖丹被严落亭那个败类所偷,后来他因令堂所下之毒而死,我从他身上搜出来的。还有一颗红色的丹药是从令堂身上找到的,我都给你吃下去了。红色丹药恢复功效卓然,可药效太烈,我本指望天妖丹能起奇效,可你依然没活过来……于是,我们就把你葬在了风律谷。”花清雨解释道。

    “唔……原来如此。其实楚剑仙当时并未真下杀手,所以严格来说,我算不得起死回生,而是重伤痊愈而已。”

    花清雨不解:“你怎么知道?你当时的样子……简直是死透了。”

    “他真要杀我的话,一剑砍掉我的脑袋就万事皆休了。我后来回过一次青龙大陆,也再次见到了楚剑仙。若非是他助我,我早就被人弄死了。我得到孟章佩,其中也有他的功劳。”萧天河道。

    “你回过青龙大陆?那你怎么没来找我们……你知道吗,韩师兄和唐师姐都……还有陆师兄……”花清雨泪花点点,哽咽住了。

    “唉,我可是修魔者身份,楚剑仙也说了,当时青龙大陆的剑仙也不只他一个。我虽然从几位青龙宗弟子口中得知了噩耗,但无奈我自己的处境也十分危险,又不能孤身一人在青龙大陆乱逛,所以……”萧天河悲惋长叹,“不过听说青龙宗进行过大肃清,想必师兄师姐他们的仇已经报了吧?”

    “是的,仇人都被我和天遥杀了。大肃清正是楚剑仙主持的,为的就是彻底整顿一下污秽不堪的修仙界。”

    “太好了,太好了!”萧天河转忧为喜,“不知遥弟他飞升了吗?”

    “在报仇之时,他受了不小的伤。我渡劫比他早,为了避免引起连带反应,他独自一人回到了以前修炼的荒岛。现在他有可能已经在三重屋中修炼了,退一步讲,就算他现在没飞升的话,估计也就是最近几年的事。”

    “以他的资质,肯定飞升了!”萧天河激动地说,“那晓敏呢?她修炼得怎么样了?”

    “她在你‘死’后,就心灰意冷地放弃修仙了。后来她做回了雪晴客栈的老板,又有秦师弟陪着她打理,小日子过得挺幸福的。这不,后来生了一对古灵精怪的双胞胎闺女,拜入我花珺脉了,我就是她们的师父。”说到这儿,花清雨也破涕为笑。

    “哈哈!晓敏那丫头,竟然也当娘了!秦师弟确实对她一往情深,为了她竟不惜放弃修仙……唉,就是有点可惜,放弃修仙的话,恐怕……没机会再见到他们俩了。”萧天河遗憾道。

    在得知几位故人安然之后,萧天河心中无比舒畅。开始绘声绘色地讲述他到了天焰大陆之后的经历。

    对花清雨和赵湘琳来说,天焰大陆都是“另外一个世界”,两人都听得津津有味。前往赤熛域的路漫长遥远,有故友、新友相陪乃是一大乐事。直到有一日,发生了一件小事。

    “不行啊,我不能老这么使用裂空刀,倘若被高手发现了它的秘密,那就糟糕了。”萧天河摇头道。

    “那把刀黑不溜秋的,看上去不像是什么厉害的武器,应该没人会注意的吧。”赵湘琳还不知道裂空刀的真正价值,只当是一把实质与外相不匹的高品质魔刀而已,她又说,“倒是我,一直没有趁手的刀,本想多攒些俸禄去买一把的,现在也攒不出来了。你有那么多钱,给我买柄好一点的吧?”

    “没问题。清雨姐你也没有合适的仙剑吧?下界带上来的剑根本就不入流,记得我娘给我炼的刀只劈了一下三重屋的铁门就断了。”

    花清雨点头道:“是该买一柄仙剑了。对了,我还需要一个丹炉,从大赤界带上来的毒和药没剩多少,炼制的材料也得买一些。”

    “材料……”萧天河猛一拍脑门,“我差点儿忘了,我这有些好东西,你肯定喜欢!”他心念一动,身前出现了三个大箱子。

    “这是什么?”赵湘琳欣喜地问,从箱子的外观看就知道当中装的必然不是一般的东西。

    “这是我在参加飞升者决战之前,辛元帅为我准备的东

    西。因为没有用上,就一直丢在孟章界之中,要不是说到炼毒和炼药的材料,我都忘得一干二净了。”萧天河说着,打开了一箱,一股浓郁的药草气息扑面而来。

    花清雨的眼睛闪烁着精光,一步跳了过去,趴在了箱口,仔细检视着箱中的一个个小盒。“哈哈,有我见过的,也有没见过的,有我会炼的,也有不会炼的,太棒了!”她的脸笑成了一朵花。

    “都给你了。还有这一箱。”萧天河又掀开了第二箱的盖子。赵湘琳凑近一看,连忙后跳了一步,拍了拍胸口:“我最怕虫子了,尤其是带毒的。”

    花清雨的反应比刚才还要夸张,一下子扑到了箱子上,连声赞叹,对她来说,毒物和药物一样珍稀,这一毒一药两大箱,简直堪称无价之宝。

    “哎,那个箱子装的是什么?不会也是什么虫子吧?”赵湘琳斜眼瞅着第三个大箱。

    萧天河笑道:“不是的。你自己打开看吧,包你喜欢。”

    “哦?”赵湘琳将信将疑地掀开了一条缝,顿时,五颜六色的光芒从缝隙中透射出来,她欣喜地打开了盖子,原来里面放着各式各样的魔刀,在各色光芒的映衬之下,美丽极了。

    “哇!发财啦!”赵湘琳惊得合不拢嘴。

    “哇——!发财啦——!”一声更响亮的呼喊从三人背后传来,吓了他们一跳,回头一看,几道人影像是饿虎扑羊一样直冲箱子而去。后方还有一群人正在向这边围过来。

    又是一群蒙面的黑衣人。

    “这是我的!”赵湘琳想用力推开箱子旁的一位黑衣人,却被对方一把攥住了手腕。“小娘们儿,你给我老实点儿!”那人恶狠狠地喝道,将她推到了一边儿,而后将箱子掀翻,把魔刀都倒了出来,在地上摆列开。

    另外一人对此人欣喜地说:“大哥,这下咱们可发达了!这一大箱魔刀,少说也能卖个几十万珠啊!还有那两箱毒物和药物,恐怕炼毒者和炼药者要抢疯了!”

    “抓人还要顺便抢劫?你们可真是‘光明磊落’啊!”花清雨站起身来,她想当然地以为这群黑衣人是冲她来的。

    又一名黑衣人戏谑地说:“小娘子,大爷们从根儿起干的就是这等勾当,什么慷慨正义之言你还是收起来吧!我告诉你,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

    “‘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是吧?都到禹馀界了,怎么还是这句老掉牙的词儿?”萧天河连连摇头,“清雨姐,他们不是来抓你的,不过是一伙毛贼而已。”

    “‘毛贼’?还‘而已’?臭小子,口气倒是不小哇!”那位“大哥”惊讶地说。

    “大哥别理他。干了这一票,我们可算能好好地歇一歇了,兄弟们最近累死累活的,也没捞到多少油水,加上三番两次火拼、围剿,心里都憋屈着呢!”一人道。

    “说得是!本以为这是三只‘麻雀’,没想到却是三只‘肥鸡’!嗯,‘瘦猴儿’,你这次通报有功,喏,这个赏给你!”“大哥”随意选了一柄魔刀,丢给了一个身形瘦小之人。

    “你才‘肥’呢!大肥猪!”赵湘琳啐骂了一口。

    “哟嗬,还敢骂我?”“大哥”上来抓她,却被赵湘琳躲开。赵湘琳回身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连面罩都打掉了,露出来一张凶巴巴的脸。

    “嘿嘿,好泼辣的娘们!我喜欢!正好我缺个压寨夫人,就是你了!”“大哥”狞笑着揉了揉脸,步步逼近赵湘琳。

    赵湘琳退到了花清雨身后。竺远来突然拿着明一铲挡在了“大哥”身前。

    “呀,你、你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大哥”吓了一跳。

    “我从土里钻出来的。嘁,就这么一伙‘臭鱼烂虾’,连武器都不需要!”竺远来不屑一顾地收了武器。这伙强盗最强的头领是四象级的,最弱的喽啰是一元级的,由于敌人太弱,竺远来连精神都打不起来。

    这下,“大哥”可真生气了:“哇呀呀!出道以来我还从来没被人这么鄙视过!兄弟们,给我上!”

    “大哥,刚才那柄长铲……此人是个妖族啊!”一人道。

    “管他什么族,杀了再说!”“大哥”怒道。

    “唉,”竺远来摇头叹息,“脑袋这么不灵光,怪不得只能当强盗。敢在人族地境随意闯荡的妖族,岂是泛泛之辈?我再让你们一只右手吧!”随后,他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干净利落地用左手把敌人统统都给收拾了。

    “藏起来也没有用的!”竺远来又冲不远处的灌木丛喊道。

    一个人从里面钻了出来,猫腰拱手,连声道:“好汉莫动手,莫要动手!我和他们不是一伙的!”

    竺远来乐了:“好个没出息的家伙!”

    “嘿,好汉,我真不是强盗,只是暂时装成强盗而已。”那人赔着笑脸。

    “你为何要装成强盗?难倒是被他们强逼入伙的?”花清雨上前问道。

    “不不不,是我自己要入伙的。因为有很多人要抓我,我不得已才加入了强盗一伙,穿着黑衣,蒙着面,不就没人能认得出我了嘛。而且追我的人也不敢找强盗的麻烦。”那人解释道。

    “原来你和我一样……东躲西藏的日子确实不好过。”花清雨对此人心生同病相怜之感,“竺大哥,让他去吧。”

    “你先说说,为什么有很多人要抓你?”竺远来问。

    “呃……这个嘛,我拿

    了他们许多材料铸炼武器,但最后没有把武器给他们,所以他们就来抓我了……”那人不好意思地说。

    “呸!这不还是‘强盗’嘛!”竺远来啐道。

    萧天河好奇地问:“那你为什么不把武器给他们呢?”

    那人两手一摊:“铸炼失败了呗!他们让我赔,我又没有钱,赔个鬼!”

    赵湘琳笑道:“原来是个蹩脚的铸造者啊,而且脸皮还很厚。”

    “姑娘,这话就不对了。我要是蹩脚,人家能信任我,把材料都交给我吗?”

    “那你为何都失败了?”赵湘琳刻意在“都”字上加重了口音。

    “所有的技艺都需要尝试和创新嘛!在探索的道路上,自然处处是坎坷啦!”用别人的材料去“尝试”和“创新”,而且听他的口气,对失败还毫不在意,这可真是个不负责任的家伙。

    “真没劲。我走了,你们也上路吧。”竺远来一脚在地上跺了个坑,消失了。

    “哇!遁地术啊!啧啧!我还是头一回见到!”那人大惊小怪地趴在地上研究着那个坑。

    萧天河他们三人相视一笑。

    “好了,你走吧,我们收拾好东西也要上路了。”花清雨道。

    “哎,三位,”那人连忙爬了起来,“也带我一起同行吧?反正我也没地方好去。”

    “那怎么行?我们还有事呢!又不是游山玩水!”赵湘琳拒绝道。

    “什么事我都可以帮忙的!别看我才两仪级,我可是很厉害的!”那人抬起一只胳膊,自信地拍着上臂。

    赵湘琳“扑哧”一声乐了:“不过是两仪级,再厉害能厉害到哪儿去?”

    “那……那我给你们铸造武器吧,魔刀、仙剑我都行的!”那人似乎铁了心要同行。

    “你是个修魔者吧?仙剑你也能铸?”萧天河惊讶道。

    “能啊,只要有足够的蓝元石,我自有秘法可以铸出仙剑来!”

    “可是你看,我们不缺武器。”萧天河抱起一捧魔刀,放进了箱子。

    那人急得抓耳挠腮起来,思索着自己还有什么值得被留下来的长处。

    “哎,你可会铸炼丹炉?”花清雨问道。

    那人像是捞着一根救命稻草,头点得像小鸡啄米一般:“会会会,当然会!盘龙炉、凤纹炉、八卦炉、玉皇炉、通明炉、墨云炉、清烟炉、绝尘炉……总之什么炉我都会造!哪怕是我没见过的,只要有图样,我也能铸得出!”

    花清雨笑了笑。

    赵湘琳附耳道:“喂喂,你该不会真想带个外人同行吧?你们可是带着两大天宝呢!”

    花清雨回答:“当然不了,我是想用其他条件跟他交换,帮我铸一套炉鼎。”

    “哎,你非要与我们同行,我想是因为害怕被抓,想到时借助我那位妖族朋友之力替你赶跑抓捕之人,对吧?这样,我来给你提供材料,你帮我铸造丹炉如何?事成之后,你欠人家的东西我来替你还,算做铸炉的报酬,你也不必再四处躲藏了。”花清雨对那人道。

    “这……”那人十分犹豫,来回踱起步来。

    花清雨见状,故意激他:“如果不愿意就算了,我们去大城里找个铁匠铺也一样能铸造丹炉。”

    “呵,姑娘,大城里的铸造者也不一定就比我水平高。真正的铸造高手,谁会轻易为别人铸造东西?‘铸匠只铸必铸之器。’你们不懂!”那人道。

    “兄台,看这情形,恐怕你的麻烦不只是躲避委托铸造那些人的追捕吧?”萧天河试探着问。

    “唉,兄台好眼力。没错,除了那些人之外,还有个更厉害的老家伙也在抓我。那个老家伙可不简单,被其他人抓着,赔还材料也就没事了;倘若被那个老家伙抓着,我会被扒皮抽筋、碎肉剁骨的!”那人忧愁道。

    “你又干了什么坏事啊?让人家那么恨你。”花清雨问。

    “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大事。我偷了那老家伙的几个灵宝和琼宝,为了摸索铸宝技艺,我把它们都回炉熔毁了。没想到那几个法宝是老家伙亲自铸炼的,简直像他亲儿子一样,所以就……”

    三人都摇头笑叹,此人真是太能闯祸了。

    “那个老家伙虽然厉害,但肯定不是刚才那位妖族好汉的对手。如果能和你们同行,我就再也不怕他了!”那人道。

    “真是,堂堂男子汉,难道你不知道什么叫做‘敢作敢当’吗?”赵湘琳挖苦道。

    那人抓了抓脑袋,似有委屈:“我怎么不知?我也‘敢作敢当’啊,只不过我承认了是我偷了法宝之后,那老东西还是不肯放过我,我有什么办法?”

    赵湘琳哭笑不得:“天呐!难道你承认是自己做了坏事,人家就该放过你了?照你这么说,哪怕做了十恶不赦的事,只要承认,就没错了?那恐怕要天下大乱了!所以,你那不叫‘敢作敢当’,叫‘厚颜无耻’还差不多……”

    “我也不只是‘承认’而已啊,我跟那老家伙说了,几个法宝我赔给他就是,只要他肯多给我一些法宝研究研究,再多给我一些材料,我肯定能铸出和原来一模一样的还给他。可他还是不依不饶的。唉,大概我天生与他八字相克吧!”那人嗟叹连连。

    三人听了一阵无语。

    “你呀,真是没治了!罢了,我不用你铸造丹炉了,免得糟蹋我的材料。”花清雨道。

第三百六十六章 讨价还价

    收拾完那伙“臭鱼烂虾”之后,竺远来打着哈欠回到了监兵界。成为妖族高手这么多年,对付那种级别的敌人让他压根提不起兴趣。

    “外面什么事?”贺崇宝传音询问。

    “根本就不算个‘事’,一伙见钱眼开的小蟊贼而已。”竺远来回答,“新主人实力这么弱,以后这种事恐怕少不了吧。”

    “唉。时隔许久大家才重聚到主人身边,没想到,她就这么轻易地将监兵佩送了出去。想想真是不值啊。”田晓莹也加入了交谈。

    “是啊,她连大仇都不想报了么?”关灵韵道。

    “其实说到底,”竺远来又道,“那只是她的大仇而已。我们不过是为她卖命的护卫或打手。宝贝一旦易主,过去种种与我们何干?唯一让我不能释怀的,就是孟章界殷大哥的死,太壮烈、太凄惨了。”

    “话不能这么说。既然有了这段经历,哪怕换了一千、一万个主人,也是无法磨灭的。华林大君那伙人心术不正,倘若被他得到了监兵佩,你们哪一个能心甘情愿为他卖命?”贺崇宝问。

    “那我宁愿去死!”田晓莹道。其他人估计也都这么想。

    “反正萧天河为了雷啸炎、汤元星也要找华林大君报殷大哥之仇,到时我们也竭力相助就行了。新主人和萧天河关系不错,我看她心眼儿也挺善良的,实力弱嘛,也和萧天河差不多,嫣姐她们不也挺安心地在保护他么?”杜怀柔对此事看得挺开。

    “那个……抱歉啊,其实各位的话我都能听见……”花清雨怯生生的声音在监兵界的上空响起。

    “哈哈,我们知道。”竺远来笑道,“我们为楚姐效力多年,骤然分别自然有些不习惯。你别多虑,我们以后会竭尽全力为你效劳的。”

    “多谢了。其实我也希望和大家的关系能和天逍,哦,不,是和萧天河他们一样,朋友关系比主仆关系更利于我们相处,不是吗?我的情况你们也知道,以后恐怕少不了麻烦各位了。”花清雨说话总带着一丝歉意。

    这时,沈石沉突然开口:“杀夫之痛岂能忘怀?何况主人还打算重夺帝位,正是需要帮手的时候。再者,监兵佩天宝级的价值摆在那儿呢,岂会轻易送人?由此可见,主人把监兵佩相赠他人,一定有她深思熟虑过的道理。清雨是花珺一脉的门人,以花珺一脉目前的状况来看,各种危险恐怕会接踵而至。我们就不要多虑了,尽心保护她即可。”

    “多谢了。”花清雨的声音充满了愉悦,“我喜欢你们直接称呼我的名字。”

    “楚芳华是个值得信赖的人。我之所以加入监兵界,还与她许下的一个承诺有关。我相信她不会言而无信的。”程羽飞道。

    “什么承诺?”竺远来就是好奇。

    “这……”程羽飞犹豫起来,“我现在还不想说。当时我提出的条件是,得有高手助我才行。见识过你们的实力之后,我相当满意,于是就加入进来了。待我需要你们帮忙时,希望大家鼎力相助,这份恩情,我会努力报答的。”

    “嗨,都是自家兄弟了,还客气个什么劲儿呀。”竺远来道,“对了,清雨,以后有麻烦就叫我出去吧,免得你身边总是冒出不同的妖族,惹他人怀疑。”

    “好。”

    “喂,喂!”一只手在花清雨的眼前晃了晃,打断了她和监兵界内妖族的交流。

    “干什么?”花清雨推开了那只手。

    “行吗?”那个“厚颜无耻”的家伙问道。

    花清雨愣神了,刚才她专心和监兵界的妖族交流意识,完全没注意这人说了些什么。

    “你没听见吗?我向你保证,我绝对不会糟蹋你的材料。拿到材料之后,我马上就找个地方帮你铸造丹炉,你可以全程监督。你有那种实力高强的妖族朋友,我根本跑不掉的。”那人又重复了一遍。

    “哦,这个啊。”花清雨笑道,“不过你到时真的糟蹋了我的材料,我也拿你没辙啊,你来个‘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我可奈何不了你。难道为了一些材料要你的命?那也不值当。我们要走了,你好自为之吧。”说完,花清雨将三个大箱子收进了监兵界之中,和萧天河、赵湘琳一起转身离开。

    “哦?储物法宝?”那人见三个箱子眨眼之间消失了,眼睛一亮,似乎想起了什么,连忙追上前道,“且慢,我可以把我的储物手镯抵押给你!”

    花清雨回过头来,那人的掌中正托着一个碧绿的镯子。

    “这倒不错。不如送给我吧。”花清雨一眼就喜欢上了那个镯子。

    那人一咬牙:“你们带我同行就送给你。”

    “不行。那你卖给我吧,三万珠。”花清雨开价道。

    “少了。”

    “三万零一珠。”

    “那有什么区别……”

    “三万一千珠。”

    “我花了五万珠买的!”

    “三万两千珠。”

    “最起码也得四万九吧?”

    “三万三千珠。”

    “四万八,我割肉了!”

    “三万四千珠。”

    “再退一步,四万七,四万七!够少了吧?”

    “三万五千珠。”

    “四万六,你杀了我吧。”

    “三万六千珠。”

    “我等你涨到四万五。”

    “那我不要了。”花清雨转身就走。

    “唉,别别别,三万六就三万六吧!”那人无可奈何的将手镯塞到了花清雨手中。

    一番讨价还价,看得萧天河和赵湘琳目瞪口呆。

    “哎哟,连屁股都赔掉咯!”那人愁眉苦脸地哀号。

    花清雨撇嘴道:“说白了你这东西最多也就三万珠,哪里值得了那么多钱?给你三万六已经够多了!哎?你已经解除认主了?这里面没有你的东西吗?”

    “我都穷得还不起材料被人追打了,还能剩下什么东西?”那人摇头哀叹。

    “好。你帮我铸丹炉吧。扣除材料钱六千珠,还有三万珠,先给你三十珠当定金,其余等铸出来再给你。”花清雨说起狠话来面不改色心不跳。

    那人可受不了了,大呼道:“我给你铸丹炉怎么还要我出材料钱?再说只给三十珠定金未免也太少了吧?”

    “你现在可是落魄流亡期间,没有我给你材料,你哪有机会锻炼铸造技艺?六千珠能买多少材料?除去丹炉所用都是你的!再说,我刚才承诺过,你欠别人的材料我来偿还,本姑娘说到做到。”花清雨道。

    “呃……这么听起来,还算公平……好吧,就这么办了!”那人道,“不知你要炼什么样的丹炉?多大尺寸?可有图样?”

    “丹炉图样我会画给你,尺寸我也会在图上标明,材料要严格按照我说的来用。”花清雨道。

    那人耸耸肩,他没有听明白花清雨的意思:“肯定是你买什么材料我就用什么材料咯,我还不至于损到偷换你材料的程度。”

    花清雨摇了摇头:“乾坤八王鼎,每座鼎的材质都不相同,一定得按照我的配比来铸才行!”

    “你说什么?八、八王鼎?乾坤八王鼎?”那人的眼睛已经瞪得和八王鼎的气孔差不多大了。

    花清雨顿时警觉起来:“怎么,你见过?”

    “何止见过,我还摸过呢!当初我不远万里将一套乾坤八王鼎送到了花珺门人的手中,一路吃了不少苦头啊!你要铸八王鼎,莫非你也是花珺门人?是飞升者?”那人问道。

    牵涉到本门的秘密,花清雨没有立即回答。

    “看你实力不强,应该是刚飞升没多久吧?”那人已经认定花清雨是飞升者了,“我跟你说,禹馀界的材料和下界不同,包括铸造和炼毒、炼药方面都是如此。禹馀界的炼丹材料,以下界丹炉的材质,未必承受得了;另外下界和这里的铸炼材料也不一样,你按照原来的材料配方根本就找不齐的。”

    原来如此。

    花清雨情知是误会他了,开口道:“那你见过的那一套乾坤八王鼎是?”

    “都是以禹馀界比较高等的材料铸炼的。”那人回答道,“恐怕是你的同门师长根据禹馀界材料的情况重新研究出来的配方。”

    “莫非那套八王鼎就是你铸的?你还记得那配方是什么吗?”花清雨急切地追问。

    可惜,那人摇了摇头:“那会儿我才刚入铸炼之道没多久,可没那么大的本事铸造丹炉,我仅是帮人运送八王鼎而已。我见到八王鼎时已经是铸好的成品了。不过嘛,材料的成分我能猜个**不离十,只是不知道具体的配比而已。如果有足够多的材料,我可以试一试,当然了,最后成品的品质以我的极限为准。”

    言外之意已经很明显了,他希望花清雨多给他材料练习铸造。

    “就凭你那技术?”赵湘琳斜眼看着他,“把人家的材料都给‘试’没了,我们可不敢冒那个险。”

    “哎,这位大姐,你误会了。那些人要铸的东西都是些凡物,材料也都是中、低档次,铸起来多没意思啊!所以我那会儿想的是摸索一下新的铸炼方法,失败几率当然很高了。而八王鼎的材料都是珍稀之物,这种情况下,我是不会暴殄天物的。等这位姐姐把下界那套八王鼎的材料特点、配方比例、丹炉要求等细节告诉我,我应该能推测得出来禹馀界八王鼎的具体配比。”此人的话确实有些道理。

    “这……能行吗?”花清雨还是半信半疑。

    “试试就试试,不就是些材料嘛。”萧天河情知八王鼎对于花珺门人的重要性,所以替花清雨答应下来了。

    那人欢呼雀跃:“太好了!我们这就出发!”

    “兄台,你叫什么名字?”萧天河问道。

    “费徒空,‘白费’的‘费’,‘徒劳’的‘徒’……”那人说到一半,发现三人都以怪异的眼神瞪着自己,吓得把后面半句话咽了回去。

    “你呀,该不会想说是‘一场空’的‘空’吧?”赵湘琳忍不住挖苦道,“就冲你这倒霉名字,谁能放心地把材料交给你?”

    花清雨叹了口气,又说了一遍同样的话:“这……能行吗?”但不同的是,前番是疑惑,这次却是无奈。

    “其实我是想说‘天空’的‘空’……”那人不好意思地说。

    萧天河哈哈大笑。

    ……

    笛阳城,含枢域西南重镇。萧天河一行人的目的就是这里。作为一座大城,城中的集市自然是热闹非凡。就如同其他许多大州城一样,在城中有一片专门用以摆摊、开店的广场。

    自入城开始,费徒空就紧随三人身后,小心翼翼地四处张望着。其实,越是如此畏畏缩缩,在别人眼里就越是可疑。

    “你怕什么?我不是说了替你偿还材料了么?”赵湘琳道。

    “其他人我都不怕,我怕的是那个老鬼!”费徒空说话还不忘环顾四周,俨然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这里可不是郊外,真遇上麻烦,恐怕你们那个妖族朋友也爱莫能助了吧,还是小心一点为妙。”

    “这么大的州城,哪儿那么巧就遇上?大方一点反而不惹人注意。”萧天河劝道,“啊,我们到了。”

    广场被当中最宽的过道分为南、北两部分,分别设为店铺区域和摊头区域。其中店铺区是给常驻于此的卖家使用的,只要付了月租,就一直有固定的门店。而摊头区则是给偶尔需要售卖物品的过往客商准备的,租金颇高,而且以时辰计算。门店的物品供货长期稳定,而摆摊的人又尝尝会贩卖一些稀罕玩意儿,所以两个区域的人都不少。

    萧天河一行人的目的既然是采购铸丹炉所需的材料,按理应该去店铺区更妥当,可费徒空却一直领着大家在摊头区绕。

    “这些客商卖的东西可靠吗?”花清雨皱眉道。

    费徒空安慰她:“的确有不可靠的,不过由我这个内行来检验,你完全不用担心。”

    为了凑齐材料,几人在摊头区兜了许久,可有谁会背着那么多铸炼材料来摆摊呢?赵湘琳忍不住问:“为何不去店铺区啊?找个大点儿的店估计一下子就能购置齐了。”

    “这个……”费徒空犹豫的神情已经让三人猜到了答案。

    “你说的那个‘老家伙’,该不会就在店铺区开店吧?”萧天河说破了。

    “唉,没错,所以我不太想来这笛阳城。店铺区好多店主都和那老鬼相识,见着我以后肯定会去报信的。”生怕三人不满,费徒空又追了一句,“我被抓走可就没人帮你们铸造丹炉了。”

    花清雨无奈道:“你早说啊!告诉我你需要什么材料,我去店铺区买就是了,总强过在这里瞎转悠!”

    “嘿嘿,说得是,说的是。那就麻烦你了。”费徒空不好意思地笑道。

    在费徒空与花清雨交谈期间,赵湘琳走到萧天河身旁拽了拽他的衣袖,小声道:“弟弟,你看那里。”

    循她所指,萧天河看见在角落里的一个小摊。摊主正枕在一个破包袱上,脸上盖着草帽,翘着二郎腿悠哉地打着盹。他的衣服破破烂烂的,还满是各种油污,似乎隔着老远都能闻见他身上的怪味儿。打量了一番之后,萧天河的视线落在了那人身前的摊位上。地上铺着一大块脏兮兮的灰布,布上放着一块石板。

    “那个是……”

    “是焚天石板!”赵湘琳十分肯定,“不会错的,当初在雨神庙中,那三帮人抢的就是那玩意儿。可我分明亲眼目睹竺远来将石板交给了毕元帅啊!”

    “呵,有意思,或许焚天石板不只有一块吧?后来竺远来也说过,楚姐有这东西的拓本,但我却忘记问她了。走,我们过去看看。”萧天河来到石板前,蹲下来仔细看了一会儿,石板表面诸多深浅不一、粗细不均的线条构成了一副地图,但看不出是哪里,也没有文字标示。

    保险起见,萧天河还是先问了一声:“兄台,请问这块石板是?”

    那人却草帽都没摘,懒洋洋地回答:“既然你不知道,也就不会买的。你走吧。”

    赵湘琳撇了撇嘴:“哪有这么做生意的?不就是块焚天石板嘛,牛气个什么劲儿?”

    “哦?”那人一下坐了起来,摘掉了草帽,露出了一副堪比“乞丐”的尊容,“原来你们知道这是何物啊。想买吗?”

    “多少钱?”

    那人伸出了三根指头:“三万珠。”

    “三万?你还不如去抢!再说了,谁知道你这是真的还是假的?”赵湘琳故意这么说。

    “怎么,嫌贵?知道它是焚天石板居然还会嫌贵?”那人惊讶道。

    “这东西又不值钱,拓本有的是。”赵湘琳道。

    “拓本?我从来都没给人拓过,哪来的拓本?”那人更惊奇了,似乎不像是装的。由此可见,这块焚天石板已经在他手中许久了,换言之,焚天石板应该不只一块。

    “好了,让我们拓一次吧,一万珠,不能再多了。”萧天河的价还是让赵湘琳直咋舌,到底是财大气粗啊。

    “成交!”那人爽快地答应了。拓一次就一万珠,石板本身还留下来了,这可是个新的发财之道。他已经在幻想自己赚得盆满钵满的情形了。

    赵湘琳加了一个条件:“你还得告诉我们你这块焚天石板是从哪儿得来的。”

    那人面露尴尬之色,似乎难以启齿:“这个……”

    “不说我们就不要了。”赵湘琳转身要走。

    那人急忙挽留:“唉,别走,我的财神爷,我告诉你们就是了。这块石板是我多年以前盗墓时挖到的。本以为是什么藏宝图,就一直没扔,直到最近才有人告诉我它叫‘焚天石板’,而且值些价钱,所以才到这里摆摊碰碰运气。”他倒老实,一股脑儿都说了。

    萧天河与赵湘琳对视一眼,又问道:“告诉你的人是谁?”

    “不认识。”那人摇头道,“前些日子我在附近的小镇上歇脚,拿这石板当坐凳来着,一个路过的男子告诉我的,也是他建议我来这里贩卖的。对了,摆摊的租金还是他替我出的呢,他可真是个好人呐!”

第三百六十七章 无价之宝

    “给你,拓在上面。”萧天河拿出一块白巾,正要递给卖焚天石板那人,却突然被一只手给拦住了。侧目一瞧,是费徒空。

    “且慢,为这种东西花一万珠,还不如多买些材料给我呢。”费徒空一边说,一边偷偷冲萧天河眨了眨眼睛。

    萧天河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

    “怎么,你们耍我?”那人恼怒道。

    费徒空冷笑一声:“就你这墓里掘出来的东西还好意思卖钱?我告诉你,拓本我这里就有一份,我劝你还是莫要做发财的梦了。”

    这时,花清雨也返了回来,费徒空需要的材料,在接连跑了几家店铺之后,已经置备妥当了。

    “走吧。”费徒空催促着,几人抛下那个气得七窍生烟的卖主,离开了市集区。

    走出集市后,萧天河第一句话就是问费徒空:“你有焚天石板的拓本?”

    “算是吧。”费徒空面露微笑,模棱两可的回答让人捉摸不透。

    萧天河疑惑地看着他。

    “拓本在这儿呢。”费徒空指着自己的脑袋得意洋洋地说,“刚才你们和他交谈之时,我已经偷偷把地图记在了脑中。哈哈,怪只怪那个家伙傻,焚天石板的贵重之处并不在于石板本身,而是上面所刻的线条纹路,他居然不懂得要把地图遮盖住。我看呐,他的生意是难做成了。”

    萧天河与赵湘琳对视了一眼,心中都在想:“对那么复杂的地图能过目不忘的,恐怕也只有这家伙一个了吧。”

    费徒空还真没吹牛,把白巾铺在路边岩石上,只用了片刻功夫就把地图给画了出来,递给了萧天河。

    “如何,帮你省了一万珠吧?”费徒空道。

    “你厉害!”萧天河瞅着复杂的地图,冲他竖起了大拇指。

    “材料都备齐了,你什么时候开始帮我铸鼎?”花清雨手中握着萧天河送给她的那个砖块模样的储物法宝。

    “随时都可以,不过铸这套八王鼎需要摸索试验,要铸造的炉鼎数量又大,所以消耗的时间也肯定比一般的铸造要长很多。”费徒空顿了顿,望着花清雨,“所以,我建议,你们最好带上我一起走。”

    “原来你早就打算好了这么赖上我们!”赵湘琳十分不满。

    费徒空似乎习惯性地两手一摊:“你找遍全天下恐怕也没有一个能片刻就铸造出炉鼎的人吧?何况你们一铸就要铸八个!更何况我还得试验材料的配比!需要大量的时间是理所当然的。”

    此言在理,萧天河他们三人面面相觑,先前的确是疏忽了这个问题。

    “或者这样,我找一处隐秘的场所秘密铸炼,然后每隔一段时间,你们就回来看看进度。”费徒空自己提出了第二种选择。

    可是对萧天河和花清雨来说,这样行不通。萧天河要去赤熛域打探叶玲珑的下落,花清雨则要一路找寻师门,更有时刻被伏击的凶险。两人将要踏上的都是一去不回头的路,总是返回某地根本不可能。

    赵湘琳更是斩钉截铁地拒绝:“不行不行,留下你一个我还怕你贪了我们的材料呢!天大地大,我们上哪儿找你去!”

    费徒空咧嘴一笑:“那看来你们只能带我同行喽。”从他的神情来看,他肯定早就预料到会是这么个结果。

    “要不,先不铸鼎了吧。那箱子里的毒物和药物也够我使用很长一阵子了。”花清雨咬着下唇,“以后大不了多费些钱财去买些丹药来用就是。”

    费徒空脸色变了,连忙劝道:“可别,丹药中品质低的,但买无妨;可是品质高一点儿的,终究还是自己炼制的好——除非你自己不会炼。如果靠买,呵,多少钱都不够你花的。真正的极品丹药,更是有价无市,一粒难求啊!”

    “这个……”花清雨想了想,“我想我暂时还用不上那些高品质的丹药。一般的小伤用寻常丹药也就够了。”

    费徒空的脸上难掩失望的神色。

    萧天河突然问费徒空:“你说你以前曾经运送过一套乾坤八王鼎给花珺门人?”

    “没错!”

    “那你应该知道花珺门人在何处咯?”萧天河道。

    花清雨眼睛一亮,她明白了萧天河的意思,于是满怀期待地望着费徒空。

    “确切地说,我不知道。当初我交付八王鼎的地点也是铸鼎前花珺门人定下的,而且那地方十分偏僻。时至如今,恐怕她早已离开。不过,我可以带你们去那里瞧一瞧,说不定会有什么线索,总比这位姑娘漫无目的地乱逛要好。”费徒空这番话说得很有水平,既保留了希望,又留下了余地。

    萧天河问:“那个地方在哪里?”

    “何童界,清明湖畔。在极北之地,混元域东北方。”

    又是一个无主之地。混元,乃是仙族一位大君之号,统辖仙族地境最北地域,从混元域再往北去,隔着茫茫的五灵海,亦是妖族地境。看来,这趟行程将是极为漫长的。

    “何童界……很远么?”花清雨问。

    费徒空使劲地点头:“远!当然远了,我们现在可是在魔族地境的西南部,要往东北方走出魔族地境,再穿过仙族地境直至边缘才能到达。”

    赵湘琳将花清雨拨到身后,走上前盯着费徒空的眼睛,冷冷地

    笑了一声:“呵,我说你,该不会是为了长时间赖着我们,才故意说了一个远到天边的地方耍我们吧?”

    “我实话实说而已。花珺一脉毒、药双绝,五帝五君可都个个紧盯着呢,谁都想拉拢为己之用,即便不能为己用,也万万不可为他人所用。作为花珺门人,也只能选个偏僻的地方露面。”费徒空说的与花清雨当初在监牢中听胡蓓璇所言差不多,似乎可信。

    “那就这么定了,上路吧。”萧天河大手一挥。

    “哈,太好了!”费徒空满面喜色。

    “哎,弟弟,你不是还要去救那位叶姑娘吗?”赵湘琳对费徒空始终放不下心来。同伴中突然多了一个外人,难免心生不安。

    “反正也要路过赤熛域嘛,到时仔细打听线索就是了。大不了等找到叶姑娘之后,我们再一起上路。”萧天河道。

    赵湘琳叹了口气,心道:“这能算是个计划吗?真是个连点儿防备之心都没有的家伙!”

    “原来你们还要去救人,所以才不愿意带我同行啊。”费徒空说着,忽然回头看了看两位姑娘,又冲萧天河道,“要说天下之幸事,我想兄台也算是占了一件吧?两位同行的姐姐端的美貌,又各有韵味,只是静观欣赏,也可解徒旅之乏。那位叶姑娘,想必也是个花样女子吧,到时我一定会尽一份微薄之力的。”

    “‘韵味’你个鬼啊!再说谁稀罕你那‘微薄之力’?你只管全力铸造丹炉,你我哪天铸完哪天散,我警告你,可别故意拖延,否则有你好果子吃!”赵湘琳“恶狠狠”地说。

    “唉,这位姐姐就是凶残了些,可惜了那副好相貌。”费徒空说话毫无顾忌,惹得赵湘琳一路追打,花清雨则笑弯了腰。

    “清雨姐,当我们经过魔、仙两族地境交界之处时,应该离落霞区不远了吧?我想到时前往浪卷滩顺便打探一下,看看遥弟上界来没有。”萧天河心中估计,恐怕何天遥已经飞升了。但不妙的是,以他那优秀的资质,如果被选中加入了仙军甚至是留在某位将军、元帅身旁的话,要见面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行啊。其实寻找师门这事我也看开了,花珺一脉在这禹馀界就像是个‘过街老鼠’,藏头藏尾地惶惶不可终日。当初璇姐让我往南找,现在费徒空又说在北方。即便到了何童界,又有多少希望呢?我觉得,这其实是个‘缘’。我既然有缘拜入花珺一脉,就一定能遇到师门。如此刻意去追寻,其实不如顺其自然。等我们到了赤熛域,先去寻找你说的那位‘叶姑娘’,再打探遥弟的消息好了。等费徒空铸完八王鼎,我们再决定去不去何童界吧。”找了如此之久,花清雨心中不再像起初那样焦虑了。禹馀界不比大赤界,身为花珺门人,想隐世修炼也没那么容易。既然自身的实力不足以改变这个困境,那就只好“既来之,则安之”了。

    花清雨的说法逗得萧天河直乐:“‘过街老鼠’?没那么惨吧?我想花珺脉要是答应了加入某方势力,不论是哪位大帝大君,定然会倾尽全力保护你们吧?关于你那些师门长辈,其实还有一个隐秘的线索,只不过你不曾注意罢了。”

    “哦?是什么?”

    “就是囚禁你的那位阮红玉阮将军呗。她不是打算以你作为要挟吗?换言之,她一定知道花珺脉的门人如今身在何处。”萧天河一语道破。

    “唉,虽是如此,可她又如何会告诉我们呢?我们几个人都实力低微,用强也根本不是她的对手……”花清雨心中才燃起的一丝希望又破灭了。

    萧天河安慰她:“你忘记你有监兵佩了?相信我,妖族高手个个天赋异禀,到时自有办法。”

    花清雨回想起胡蓓璇以掌化岩的神功,于是用力地点了点头。

    天空突然飘起了雨点,赵湘琳依旧追着费徒空在街上乱蹿。费徒空是个精明的家伙,如此闹腾一番,的确是个既有效又迅速地融入这几人的方法。

    “大姐,我错了还不行吗?”被赵湘琳抓住后领的费徒空赔笑道。

    赵湘琳正要训斥他两句,突然,半空响起一声大喝:“好小子!我可找着你了!”

    随后,从街道一旁的酒楼二层跳下一个人影。

    “糟糕!”费徒空脸色陡然凝重,一把打掉赵湘琳的手,掉头就跑。

    那人也急追而去,口中还骂骂咧咧的。当经过萧天河身旁时,萧天河看清了,原来是一位身材精小的老者。步履坚实、风驰电掣,应是健硕之人。

    愣了神儿的赵湘琳一拍大腿,尖叫一声:“上当了!”随即撩开步子紧追老者。

    花清雨也反应过来,一边追一边冲萧天河喊道:“不好,我们的材料!”

    眼见几人一个赶一个全都跑远了,萧天河十分疑惑。费徒空自始至终都想与他们同行,难道真会和那老者演戏骗取材料吗?再说,铸炼八王鼎的要求也是花清雨提出来的,所以费徒空根本不可能有所预谋。

    既然不是事先安排好的假戏,那就是真的了,那老者,莫非就是费徒空口中的“老鬼”?“不管怎样,追去看看再说。”萧天河心道。

    雨越下越大,瓢泼倾盆,雨点大如豆子,落在地面四溅开花,砸到脸上隐隐作痛,几丈开外就已是一片模糊。雨声堪比闹市鼓噪,沙场鸣金,震得双耳

    “嗡嗡”直响。街上行人消散,唯独剩下一行五人在顶风冒雨疾奔。

    拐了几个弯,费徒空逃出城去。他身后几丈就是气急败坏的老者,丝毫不顾迎面灌口的疾风骤雨,不停地咒骂着费徒空。再后面的赵湘琳因为功力骤降的缘故,速度非但赶不上前头二人,反而被越落越远,透过茫茫雨帘,只能隐约看见那老者的背影,好在老者声音洪亮,赵湘琳循声追逐竟也没丢失目标。可是她心里头那个急啊,前头两人若是逃出了视野,恐怕那些价格不菲的材料也就没了。

    花清雨扶着斗笠和萧天河一前一后也冲到了城外,顺着泥泞小道跑了许久,逐渐追上了赵湘琳。此时,已经看不见老者的背影,连他的声音都被隆隆雨声给淹没了。

    “好了好了,不必跑了。”萧天河道,“费徒空应该不是骗子。”

    “把材料都诓走了还不是骗子?”赵湘琳气喘吁吁地放慢了脚步。

    萧天河指着前方地面笑道:“那个老者实力高强,即便费徒空使出真本事,他也是跑不掉的。看,两人留下的脚印越来越近了。”

    “你的意思是,费徒空对我们隐瞒了真正实力?”花清雨问。

    “两仪级的人哪有那么快的速度?我可是一元级的,他数息功夫就把我甩得看不见踪影,我猜他至少也是四象级的吧。”萧天河对自己的龙游身法还是颇有自信的,“不过那位老者更厉害,是不是七星级我不敢说,**级应该是没跑了。”

    “嘁,说到头,还是骗了我们。”赵湘琳撇嘴啐道。

    不过那两人如果是真的在追逃而不是演戏,那就没有“诓骗材料”这一说了。赵湘琳将信将疑,跟着萧天河缓步向前走去。

    小路已被大雨泡成一滩稀泥,费徒空和老者留下的脚印灌满了蜡黄的泥水,十分明显。顺着脚印,三人又追了许久,脚印直到一座矮丘之下的树林旁,消失了。看来,两人是钻进了树林之中,但林中除了落雨打叶的声音就再没任何声响,也听不见老者的咒骂声了。

    “看,跑了吧?”赵湘琳懊恼地摊手。

    “哈,不是在那儿么!”萧天河指着一处。

    树林内荆草茂密,萧天河所指方向,草丛顶部正在无规律的剧烈晃动。三人缓步接近,费徒空突然从杂草中蹿了出来,揉着脖子道:“臭、臭老鬼!我差点儿被你给掐死!”

    老者也从草中露出头来,忿忿地骂道:“你个小兔崽子,本来就该死!”

    “老鬼!你好歹毒的心呐!掐死了我,你如何对得起我死去的父亲!”

    “你还敢提你父亲!造孽啊,我现在就替他好好管教你!”

    眼见两人又要扭打在一起,萧天河大叫了一声:“住手!”

    费徒空连忙躲到萧天河的身后,对两位姑娘解释道:“喏,他就是我说的那个‘老鬼’。”

    “不用说我们也知道。”赵湘琳白了他一眼。

    费徒空尴尬地笑了笑:“是挺可怕的吧?”

    “你们是什么东西?休要多管闲事!”老者气鼓鼓的,口气也十分生硬。

    “老丈您好。”萧天河不失礼数,“费徒空是我们的朋友。”

    老者缓了缓气,人家彬彬有礼,自己当然也得收敛一下暴躁的脾气,他说:“那个不成器的家伙是我徒弟,也算是我的侄儿,我与他的父亲是拜把子兄弟。”

    “哦,我说你怎么那么大胆,竟然敢随便熔炼别人的法宝,原来他是你的师父兼叔父啊!这你就不对了。”花清雨责怪费徒空。

    赵湘琳“呵呵”冷笑:“就算是陌生人也不能那么做啊!”

    “当年义兄去世之时他还只是个孩子,义兄弥留之际托我好生照料他。本着他是我兄长唯一遗孤的念头,我一直对他宠爱有加,不想一味的惯纵居然让他成了如今这副游手好闲、玩世不恭、吊儿郎当的模样,唉,真是愧对兄长啊!”老者痛心疾首,“好了,你们都闪开,让我好好修理修理那个小兔崽子!”

    “嘁,说得冠冕堂皇,还不是因为我熔了你的法宝你才大发雷霆的?否则你才懒得管我呢!”费徒空继续耍着贫嘴,气得那老者的脸憋成了猪肝色,指着他“你”、“你”、“你”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萧天河打圆场:“老丈,且息怒。法宝已熔,无法挽回,不如我替费兄赔偿等价的钱财给你如何?”

    还没等老者张嘴,费徒空就抢道:“还是省省吧!那些法宝是那老鬼自己铸炼的,他可是当成无价之宝呢,你如何赔得起?”

    萧天河笑了笑:“哦,我倒是忘记了。既然老丈是你的师父,那你的铸造技艺一定是他传授给你的。换言之,他是位铸宝高手。”

    “小兄弟,你不必袒护他!若是几件普通法宝,我还是舍得起的。可是,其中有一件对我来说的的确确是无价之宝!除此之外,他这么多年来给我惹下的麻烦岂止这一点?今日我一定要教训他一顿!”老者身为一名铸匠,自然有着铸匠的尊严与骄傲。

    费徒空不以为然地说:“不就是个破镯子嘛,居然那么当回事!”

    老者暴跳如雷,大吼道:“什么破镯子?那可是‘青天发明镯’!”

    “‘青天发明镯’!”萧天河和赵湘琳大吃一惊。

第三百六十八章 无愧于心

    法宝,堪称战时的一大助力。在五花八门的法宝之中,有五件法宝闻名遐迩,因法宝名中皆以神鸟命名,故称为“五大灵鸟”。其中“东灵鸟”——青天发明镯,之前已失传;“西灵鸟”——鹔鹴踏雪瓶,在金门大君手中;“南灵鸟”——丹霞焦明幡,据说已经被毁,但不知真假;“北灵鸟”——夜舞幽昌镜,在隐侯大帝手中;“中灵鸟”——金凤朝阳匕,传言铸造者一直将其带在身上,后来不知所踪。

    五大灵鸟皆为灵宝级法宝,虽不比四大天宝那般珍稀,但也是不可多得的宝贵之物。从辛元帅仿制金凤朝阳匕就能看出,世人对高品质法宝的追求,不亚于名刃、典籍、丹药等。

    想不到,已经失传的青天发明镯,竟以这样一种意外的方式重现世间。

    “‘青天发明镯’!”萧天河与赵湘琳都知道此物之宝贵,两人的目光如同利剑一般射向了费徒空。居然熔毁了“东灵鸟”,他可真算得上是千古罪人了。

    费徒空还是那副满不在乎的模样,他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糟蹋了一件多么珍贵的宝贝。

    这时,那老者却无比尴尬地说:“呃……老朽一时语失。那个并非是正品的‘青天发明镯’,而是老朽精心仿铸的赝品。”

    “赝品!”萧天河和赵湘琳语气失望,心里却涌起一丝欣慰的庆幸:“还好,还好。”

    费徒空不屑地说:“也就是你们,居然相信那老鬼瞎咋呼。堂堂五大灵鸟,岂会那么容易被熔毁?何况是被我这样区区一个四象级的铸宝小学徒!”

    “你不是说你只有两仪级吗?”赵湘琳非常不满,“从头到尾都鬼话连篇!”

    “嗨,故意说成两仪级,不是能和你们拉近关系嘛。”费徒空如此解释。

    萧天河问老者道:“不过,既然是精心仿制的赝品,那说明老丈您一定见过真品。青天发明镯失传已久,不知您是在何处见到的呢?”他记得,当初在宗飘界广源盆地时,庞元帅也是这么问辛元帅关于金凤朝阳匕之事的。

    老者竟发火了:“这不关你的事!你们阻挠我在先,逼问我在后,好不知礼数!快些让开,否则休怪我不客气!”说着,他挥了几下魔刀,摆开了攻击的架势,周遭草叶皆被锋利的刀刃切断,飘扬横飞。

    “呵,我们可不是你的对手,不过我们和费兄弟有约,所以不能让你把他带走。”萧天河冲花清雨使了个眼色。

    头顶“扑簌簌”一阵叶响,竺远来从天而降,扛着明一铲挡在了老者面前。

    老者皱眉:“妖族?”

    费徒空放肆地大笑:“哈哈,老鬼,你就等着吃瘪吧!现在我可是有厉害的帮手了!”他一边笑一边向萧天河投去了感激的目光。萧天河当作没看见,赵湘琳则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对“叔父兼师父”的长辈如此不敬的人,恐怕天底下也只有这个家伙了吧。

    竺远来又打起了他那标志性的哈欠,面前这个精瘦的老者依然提不起他的干劲。他斜眼看着老者,将肩上的明一铲拿了下来,只轻轻挥了半圈,铲的两头就清光了周身一丈的所有荆棘杂草。

    “真是有出息了啊,竟然与妖族为伍!”老者气呼呼地挥剑攻向了竺远来。

    “妖族怎么了?我顶天立地光明磊落!”竺远来抡起明一铲,呜呜生风,迎上了老者。

    “你光明磊落就快给我让开!”

    “少废话,胜了我再说!”

    两人在树林中战成一团,树木可遭了殃,“噼里啪啦”地倒了一大片。老者的实力明显不如竺远来,竺远来本想随便打打就算了,可老者目睹费徒空就在一旁看热闹自己却偏偏奈何不了他,出手越发狠毒起来,如此也惹恼了竺远来,使出全力与老者相斗。

    见老者落于下风,费徒空高兴得拍手大笑起来,竺远来的实力之强大大超过了他的预想。本来他是打算万一遇到老者时,依靠竺远来的抵挡,为自己争取逃跑的时间。可现在看来,逃跑也不必了,竺远来用不了多久就能拿下老者。

    “当”,明一铲的月铲头击飞了老者手里的魔刀,竺远来顺势反抡半圈,日铲那头已经向着老者的喉咙划出一道寒光,老者踉跄刚停,无力再避过这一招了。竺远来也不下杀手,日铲头即将触到老者时,他将明一铲转了一下,在老者胸膛拍了一记。老者后退倒地,揉着隐隐作痛的胸口。

    “怎么样?服不服?”竺远来拄着明一铲,戏谑地笑道。

    “不服!我这么大年纪了,你年轻气盛,胜之不武!”老者气鼓鼓地说。其实修真者哪分什么年轻年老?老者不过是找歪理而已。

    竺远来乐了:“行,那就找个和你差不多大的来打好了。沈老哥!”

    花清雨适时地将沈石沉召了出来。

    当看见从树上又跳下来个老头时,那老者和费徒空的表情都像见了鬼似的。进入树林这么久,他们愣是没发现树上还“藏”着一个人,而且这个人还是那个妖族的帮手。待沈石沉亮出破波矛之后,一切就很明显了。“这伙人居然有两个妖族朋友!”老者和费徒空各自小声嘀咕起来。

    以沈石沉的本事,拿下老者自然是盏茶的工夫。老者再一次气喘吁吁地倒坐在地上时,萧天河上前搀扶:“老丈这下可服?”

    老者起身,拂去了身上的尘土,叹了口气:“罢了罢了,技不如人当服之。臭小子,算你走运,居然

    结交了如此厉害的朋友!以后有他们与你同行,我也可以放心了。不过,我要提醒你一句,妖族在人族地境是非较多,不要有恃无恐净惹事,尽量还是别让这两位妖族高手露面为好啊。”

    费徒空身躯一颤:“老鬼……老头子,熔你法宝的事你不计较了?”

    “不计较了。几个法宝而已,我还是损失得起的。再说你朋友答应了代你赔偿我的材料不是?”老者道,“只不过那个仿铸的青天发明镯确实凝聚了我不少心血,想想还是会遗憾呐。”

    “嘁,我就知道,小气鬼!”费徒空撇了撇嘴,“那个镯子,其实还在。不过我已经卖给那位姐姐了。”他指着花清雨。

    老者眼睛一亮:“真的?”

    “老丈,应该是这个镯子吧?我这就还给你。”花清雨拿出了从费徒空那儿买来的碧绿手镯,拿出了材料,正欲解除认主,老者却说:“不必还了。这镯子虽然只是徒有青天发明镯的外观,但却是个不可多得的储物法宝。既然小徒卖给你了,你就留着吧。老朽并非蛮不讲理之人。”

    “老丈,不知您如何称呼?晚辈尚有问题请教。”萧天河毕恭毕敬地问。

    “我叫金何真。”

    赵湘琳突然惊呼:“金何真?你就是传闻中那个‘浪得虚名’的铸宝高手金何真?”

    “浪得虚名?”萧天河和花清雨十分诧异。一位铸宝之人为何会有这样的名号?有这样的名号又如何称得上是“铸宝高手”?

    “呵,我成名之后极少为他人铸宝,所以一些求铸不得的人就以为我是个徒有虚名的骗子。如此也好,省得有人再来麻烦我,我乐得逍遥自在。”金何真对那个不好听的名号完全不在乎,“小兄弟,如果你要问关于青天发明镯的事,我可以告诉你。早年间我的确曾经有幸亲眼目睹过一次真品的青天发明镯,但只是远观而已。它的主人正是一位高深莫测的妖族。”

    原来失传了已久的“东灵鸟”在妖族手中!但究竟是失传许久之后落入妖族手中,还是因为落入妖族手中而“失传”,就不得而知了。

    可是,萧天河想问的并不是这件事。金何真是费徒空的师父,金何真是个铸宝高手,费徒空曾经运送过一套乾坤八王鼎给花珺门人,将这几件事串联在一起,很容易就能得到一个结论。萧天河正是想证实这个结论。

    果然,当金何真得知花清雨正是花珺一脉的传人时,十分惊讶。因为当初那套乾坤八王鼎的铸造者就是他!只可惜,他对花珺一脉的消息知道得并不比费徒空多多少。

    失望之余,也算有一个好消息——也多亏了金何真不愿意为他人铸宝,所以时至如今,那套乾坤八王鼎的材料以及配比,他依然记得清清楚楚。

    至于当初金何真为何破例为花珺一脉铸鼎,他向众人讲述了一段往事。

    那是在一座冬日大雪的酒楼之中,一名白衣女子正倚着栏杆望着大雪出神,因为客满的酒楼无桌可坐。恰好,旁边一桌独饮的酒客拉另一桌的酒客同坐,于是腾出了一个空桌,女子就坐下了。

    女子似有心事,一直望着窗外沉默不语。但旁桌那两位临时凑在一起的酒客却非常聒噪,天南地北地胡谈乱侃。女子皱着眉头,忍受着两名贪杯之人的嘈杂言语,直到其中一人突然提到的“炼毒”一词跃入了女子的耳朵,她才开始留意起两人交谈的内容。原来,那人是一名炼毒者。

    炼毒与炼药并称炼丹一道的两技,事有凑巧,另外一名酒客正好是个炼药者。世俗来看,毒害人,药救人,乃是两种针锋相对之物,那两名酒客遂争论起来。这番争论对女子来说倒是有趣,她仔细倾听着,时不时莞尔一笑。

    也许是酒多气壮,两名酒客在对彼此的言论皆有不服的情况下,竟提出较量一番——炼毒者下毒入酒,两人同饮,炼药者来解之。若解得,炼药者赢;解不得,炼毒者赢。

    一听有人要使毒,其他客人纷纷结账离去了,谁也不愿意留在这两个疯狂的家伙身旁,酒楼中唯剩下两名酒客和白衣女子三人而已。

    以酒楼厨房中的食材为原料,制毒、下毒、饮酒、制药、解毒。此五步骤为一个回合。炼毒者着实厉害,竟以常见的食材配出了十余种毒;而炼药者也丝毫不弱,同样以食材配出了相应的解药。在此期间,白衣女子自始至终一直在默默地品茶。

    终于,十二回合之后,炼毒者技穷,看来是炼药者胜了。酒,也喝完了。

    可炼毒者不服输,他又拿出了一种秘制奇毒,号称此毒天下无药可解,唯有用他自己炼制的另外一种毒以毒攻毒方可化之。炼药者对此亦不信服,提出以身试毒。

    当炼药者即将服下毒丸时,毒丸却被一只纤纤玉手给抢了过去。两人抬眼一看,正是那名白衣女子。白衣女子仔细看了看、嗅了嗅毒丸之后,抛还给炼毒者,对炼药者说了一句:“他在骗你,此毒丸无毒可化。”

    炼药者迟疑了。未等炼毒者发怒,女子又笑道:“但却有药可解。”

    “不可能!此毒乃我秘密研制,尚未使用过,怎会有药可解?”炼毒者对自己的炼毒水平十分自信。

    “你只是看了看样子,闻了闻气味,就能判断出无毒可化、有药可解?我浸淫炼药之道多年,自忖水平不低,尚且做不到。姑娘此话未免太危言耸听了。”炼药者对自己的炼药水平同样胸有成竹。

    女子并不多言,向炼毒者伸出了手。

    “哼,想死我就成全你!”被激怒的炼毒者将毒丸一分为二,塞给了她一半。

    女子一口吞下半颗毒丸。随即又从背上的包袱中拿出了几种丹丸,分别以旁桌的酒、茶就着服下。“咔嚓”一声,酒杯和茶杯被她的双手分别攥了个粉碎,她从容地离开了酒楼。

    炼毒者目瞪口呆。

    炼药者不服,拿过另外一半毒丸服下,却险些丧命。危急之时,楼下再度传来了女子的声音,这也成了炼药者的救命稻草:“我方才辨闻过了阁下身上的药味,你自有丹药可化此毒。两位皆是炼丹之道的高手,但毒与药并非是赌气玩笑之物,望两位切记。”

    ……

    听完这个故事之后,花清雨激动地说:“那女子应是我花珺一脉的前辈!”

    “没错。但那两位酒客的来头更大。炼毒者,乃是昌阳大君余子齐;炼药者,则是华林大君尚兴杰。自此,他二人深知白衣女子的毒、药技艺远超自己,如不为自己所用,将来必成阻碍。所以要么拉拢,要么消灭,两者当选其一。后来他们又得知,那女子乃是花珺一脉的门人,于是,拉拢或消灭的范围也随之扩大到了花珺全脉。”金何真道。

    “难怪那个阮红玉要抓我呢,可不是嘛,阮红玉正是昌阳大君余子齐的手下。”花清雨终于知道了花珺一脉被人追捕的原因,“不过前辈,这与你为何为本门铸鼎有什么关系?”

    “花珺门人毒、药双绝,但功力却是平常。后来,那位白衣女子在逃脱追捕时与同伴失散,还落下山谷,负了重伤。幸而巧遇山谷中隐居之人上山采药,被其所救带回家中养伤。两人日久生情,遂结为伉俪。而那位隐居之人,就是我的义兄——费梓宁。”金何真忽而笑道,“你们说说,嫂嫂拜托我铸鼎,我岂有推辞之理呀?”

    费徒空瞪大了双眼,震惊无比:“如此说来,那位花珺门人就是我的娘亲咯?我娘亲还活着?”

    金何真点点头:“义兄他为了你的安危着想,只好谎称你娘去世了。”

    费徒空激动得双手直颤。

    “花珺一脉的门人是一批在夹缝之中求生存的坚强女子,我心中由衷地钦佩。即便没有叔嫂这层关系,我也会答应铸鼎之事。说起那套八王鼎,确实有趣。我还是头一次以铸宝的形式来铸造丹炉……”金何真说着,拿出了一份叠起的纸,纸张已泛黄,看来有些年头了。

    花清雨连忙问道:“金前辈,您是说,那套八王鼎是法宝?”

    “没错。想来也很正常,花珺门人行踪飘忽不定,若没有储物法宝之类的宝贝,带着八座大丹炉行动太不方便了。我也真佩服她们,竟然能想出将丹炉铸成法宝的点子,令我大呼精妙。法宝的五大类功效之中有一类是特殊功能,那套八王鼎法宝就属于此类,是可以炼丹的法宝。”金何真赞叹着,将纸递给了费徒空。

    “老头子……”费徒空不知何意。

    “那套八王鼎的材料和配比尽在纸上。以你如今的能力,铸出八鼎已非难事。有那赝品青天发明镯储物,八王鼎也不必苛求成宝了。铸宝之道,全在于自己摸索。师父能教的极为有限,将来成就乃依个人天赋而定。你是该离开我去外面闯荡闯荡了。”金何真一语尽显沧桑。

    费徒空无言以对。

    “想我穷尽半生,铸宝之技也达不到五大灵鸟的程度,‘铸宝高手’之名确实当之有愧。空儿,你好自为之吧。”金何真的话似有告别之意。

    “老头子你怎么了?”费徒空觉得有些不太对劲,金何真从起初相遇时的暴怒,到后来的平息,又到现在的惆怅,心境转变得未免太快了些,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五天后我将迎来中劫。**级到七星级,这道坎没有那么好过。”金何真摇头叹息着,迈步往树林深处走去。

    首、次、中、末四劫之中,中劫堪称禹馀界修真之道的第二大劫。金何真对自己的本事清楚得很。

    “老头子!”费徒空心中陡然涌起一阵强烈的不忍。

    金何真站住了脚步,平静地问:“怎么,事到如今,你还不愿意叫我一声‘师父’吗?”

    “师父!”费徒空也清楚,金何真渡过中劫的可能性不大,只是以往都觉得中劫很遥远,真当它来临时,才不禁觉得惋惜,叫这一声“师父”,是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费徒空含泪跪下,冲着大笑而去的背影磕了三个响头。

    “常叹我妖族修真之道艰辛漫长,反观人类,亦有四劫之坎坷,并不比我等轻松多少啊!”沈石沉对竺远来道。

    竺远来笑了笑,淡然地慨叹:“修真又何尝有过‘轻松’一说?回首年年岁岁,顿觉恍恍惚惚,时而兢兢业业,时而浑浑噩噩,不求突飞猛进,但求无愧于心耳。老哥,我们走吧。”

    两位妖族消失了。萧天河扶起了费徒空。

    “萧兄,两位姑娘,有了师父的这笔清单,用不了多久我就能铸出乾坤八王鼎。在那之前,得委屈你们带我同行了。”费徒空躬身道。

    “哪能那么便宜你?等把我们带到何童界再说!”赵湘琳丢下这句话后走出了树林。

    费徒空愣了愣,大声道:“乐意效劳!”然后紧跟了出去。

    萧天河与花清雨相视一笑。

    从此,队伍中又多了一名同伴。

第三百六十九章 南域风光

    在上路之前,费徒空先去从前被他坑骗的老主顾处分别转了一圈,将材料费用赔给了人家——当然,钱也是由财大气粗的萧天河出的。有辛元帅赠给萧天河的那两大箱毒材与药材,铸造八王鼎的事就不必急于一时了。按费徒空的意思,铸造也要讲究个天时与地利,天气晴好为妙,环境幽静为佳,如此才能更快、更好的进入状态。因此,城中嘈杂街市中的铸造店铺根本不能指望,他们打造个寻常的刀剑还成,想要买高品质的铸造物,只得去交易集市碰碰运气。

    听了他的建议,萧天河从集市上重金买了一柄仙剑,供花清雨使用。他又从辛元帅所赠的魔刀大箱中挑了一把趁手的绿光魔刀自已用,起名“沉莹”。费徒空自有一柄魔刀。而已变成妖族的赵湘琳已经感受不到天地蒙气,又悻悻地将萧天河送给她的魔刀还了回去。

    “既然我已不是修魔者,就别浪费魔刀了。等我选个趁手的兵器式样,以后锻造个本命武器好了。”赵湘琳强作笑容自我安慰。

    “大姐竟然是个妖族!我真是眼拙,竟一直没看出来。”费徒空惊讶道。

    赵湘琳淡淡地说:“看不出来才好。人族地境恐怕没几个人会对妖族有好感。”

    “其实都没什么区别。妖族开启了灵智不就和人类一样了?何况有些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干的也不叫‘人’事。”费徒空回想起自己的身世,又叹道,“真没有想到,我竟是花珺一脉的后人。娘亲也真是,当初为何要离开我和爹呢?为何不把毒、药双绝之技传授给我呢?最后我竟跟着师父修习铸宝,现在再换恐怕也来不及了。”

    “我脉向来只收女弟子,而且还必须是貌美之人。”此话有自夸之嫌,花清雨隐藏在斗笠下的脸红了一下,“所以即便你是本脉弟子之后,也是不能传授的。”

    “这就是‘后人’和‘门人’的区别,你就别贪心了。三道六技并无优劣,将来能成为铸宝神匠的话,也是非常了不起的。”萧天河安慰道,“对了,你当初运送八王鼎时,难道没见着你娘亲的面么?”

    费徒空指着花清雨道:“就像这样遮得严严实实的,怎么见呀?再说当时我也不知道那是我娘亲,若是知道,我无论如何也要掀掉她的斗笠好好瞧一瞧。”

    “不知令堂是我脉的哪一位祖师。”花清雨道。

    萧天河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哎,清雨姐,你那儿不是有记载着花珺一脉历代门人的卷轴吗?就是你刚来竹园时曾经给我们看过的那个,拿出来也给费兄弟看一看,说不定他有什么印象呢。”

    “按本脉的规矩,那卷轴在收徒之后就传给弟子,如今在傲雪和凌霜那儿呢!”花清雨无奈道。

    赵湘琳忍不住说了一声:“你们花珺脉的规矩怎么那么多……”

    萧天河笑道:“这点儿规矩算得了什么?你还没见识过更严苛的呢!花珺脉有‘十医十不医’的规矩,那才叫厉害!”

    此番话自然引起了赵、费二人的好奇。待花清雨讲解清楚,两人连声赞叹,花珺一脉真是个特立独行的宗脉。

    就这样,四人一路聊着前尘往事,向东北方向行进。费徒空本就是个话多之人,不论什么话题他都能插得上嘴,而花清雨和萧天河自然有许多话可说。赵湘琳虽偶尔出言,但也不觉得无聊,有许多大赤界的事她还是头一次听说。这真是一群乐观的人,明明处于困境且面对风险,可依然有说有笑。常言道:“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心宽容四海,怀广纳乾坤”吧。

    时至夏末,四处皆郁郁葱葱。为了避免事端的萧天河一行人,专走偏僻小径。小径到了尽头,就劈草穿山、伐木渡水,秀丽的南域景色如同连绵不绝的画卷,在几人面前徐徐地展开。日气炎炎,热汗津津,时而袭来一场黑云暴雨,却甚觉舒畅。一路蜂蝶相伴、鸟兽为伍,别有一番乐趣。倘若偶遇一处净水,则更让人欣喜。到底是山川遍布之地,山上有泉,泉水淙淙,涓涓细流,融汇成溪。溪沿坡下,遇洼成塘,遇坑成潭,聚为大沟,则变为河。河走山涧,穿行山谷,注入湖间。澹水轻烟,波光粼粼,偶有鱼嬉,泛开涟漪。风停之际,水如明镜。倒映云天,时若静止。近而视之,澈可见底,无淤无泥,细沙如绵。微风偶过,层层皱面,清凉随至,惬意非常。林随风动,沙沙作响。柳枝飘荡,仿若轻舞。草芳飘然,花香扑鼻。蝶戏丛里,鸟唱林间。清山秀水,心旷神怡。

    大伙边行边赏,一个月后,进入了耀瑰域地境。

    山峦间的河流逐渐汇成了一条大江,在高峰峡谷、深山老林之间蜿蜒。这里远离繁荣的州城,只在江边少有的平地上零星有几个村落。要说山林之间有没有隐世修炼的高人尚不清楚,但各种奇花异草、毒物怪虫却是不少。花清雨一路边认边采,毒物和药物的存藏又丰富了许多。

    这一日清晨,众人打坐完毕,费徒空起身伸了个懒腰,抹去了一夜之后头发上凝结的细露,对几人说:“此处三面环山,毗林傍水,又没有碍事的

    杂草,是个适宜之地。不如稍作停留,我先铸出一鼎,如何?”

    赵湘琳故作阴阳怪气之态:“呵,你终于打算动手了?不知‘稍作停留’大约是多久呢?”

    “这种事可说不准,快则几日,慢则数年。”费徒空给出的时间跨度大得吓人,“不过这里山明水秀、环境极佳,应该用不了多久。退一步说,半个月内不出成果,我就放弃。在我铸炼期间,你们最好离开些距离,不要打扰到我才好。当然了,也别离我太远,万一我被人偷袭,可得保护好我。”

    “这渺无人烟的地方,谁会来偷袭你?再说我们几个的实力加在一起恐怕都不如你呢。”花清雨掩嘴轻笑。大家已经知道了费徒空的真正实力——四象级,说高不高,说低不低,但比另外三人可是强太多了。

    费徒空往四下里看了看:“我是说给那位妖族大哥和老伯听的。指望着你们保护我?呵,恐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就是这张嘴惹人厌!”赵湘琳在费徒空的脸上拧了一把,招呼另外两人,“走了走了,免得打扰‘神匠’干活儿。”

    “可是,费兄,你这无炉无台的,凭空怎么铸鼎?”萧天河好奇地问。他想起了娘亲叶丛云在孤岛时徒手铸刀之事,可以费徒空的实力以及丹炉的大小来看,同样的方法似乎行不通。“啊,莫非你能以蒙力凝结成冰,当作铸台?”萧天河突然回忆起很久很久以前,在夜哭谷攀崖煅体时,曾经在隐蔽的岩洞之中遇到的那位隐世剑仙,当时那剑仙就是以灵力在掌中凝成一座冰炉,从而将紫铁荏炼成了丹的。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蒙力凝冰?我可没那本事。即便是用这澄清的江水,一烧火还不全化喽?”费徒空摇头晃脑地在一座突然出现在众人眼前的铸台旁忙碌开了。很显然,他一直将这座铸台存放在储物法宝之中随身携带。

    真是个方便的办法!这种便利在大赤界可是无法想象的。

    “时间紧迫,只能先铸一个鼎,你挑一个吧。”费徒空知道萧天河和花清雨的下一步计划,所以刚才他才给自己定下了半个月的期限。

    花珺一脉的“太极浑天炼药法”有八种催火炼丹的方式,每一种都对应一座炉鼎,所以炉鼎的材质才有所不同。花清雨思量片刻,相较之下,乾鼎的烈火最重要。一来烈火的作用是煅烧材料杂质,使用的次数最多;二来烈火火性刚健持久,故对应炉鼎同样以性健的“乾”来命名。而对应炽火的离鼎耐久性超绝,但刚度偏软;而对应爆火的震鼎则是强度足够,耐久欠缺。因此,唯独乾鼎是八座鼎中刚强度、耐久性俱佳的一座。

    选定了炉鼎之后,费徒空开始了所谓的“铸前冥想”。这次打坐并非是以修炼精神力为目的,而是为了平心静气、稳定心态,俗称“入定”。

    萧天河他们三人依照约定把费徒空独自留在江边,悄悄地离去。保险起见,花清雨召出了沈石沉隐蔽在树林里暗中保护他。

    走出树林后,赵湘琳问:“半个月的时间,我们做什么?”

    “修炼。”萧天河回答得十分干脆。

    “是得好好修炼,一元级的实力根本派不上什么用场,我不想总是麻烦他们。”花清雨赞同道。

    “好吧。”赵湘琳无趣地应了一声。妖族修炼速度太慢,又没有兵器,她觉得这半个月的时间修不修炼根本没多大区别。她找了一块岩石坐下,托着腮帮瞅着那两人。萧天河与花清雨挥刀舞剑练得越是痛快,赵湘琳心中就越不是滋味儿。终于,黄昏时分,她坐不住了,起身对那两人道:“我去别的地方转转。”

    萧天河收刀,不解地问:“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你去哪里转?”

    “就在附近咯。”赵湘琳觉得一直傻坐着实在太无聊了。

    花清雨闻言也收了势,提议:“那我让杜姑娘陪着你。”

    赵湘琳摆摆手:“不必麻烦了,你们是不是都被费徒空的话给吓着了?这里空无人烟,不会有危险的。再说我也不走远。子夜之前我一定回来。”

    萧天河与花清雨对视了一眼,然后冲赵湘琳点了点头。

    赵湘琳拾起花清雨放在一旁的斗笠戴上,说了一声:“妹妹,此物借我一用。”然后沿着山坡绕向了山后。很快,她的背影就消失在茫茫草丛之中。

    “好不容易修炼到了五行级,结果又要重头再来,修炼速度还格外的慢,也难怪她心情不好。”花清雨望着赵湘琳离去的方向同情地说,“这与我当初的情况倒是有些类似。只不过我有师父的医治与照料,实力恢复得很快。”

    “说到底也是我害了她。她要不是为了保护我,也不至于落得险些粉身碎骨的地步。”萧天河叹道。

    花清雨笑了笑,拍着萧天河的肩膀安慰道:“世事难预料嘛。如果换成是我,我也会为了救朋友而义无反顾地冲进山洞去的。我觉得你做的没有错。”

    “也许吧,因为你我都是同一路的人。”萧天河道,“来,清雨姐,我们对战试试。”

    赵湘琳绕着山腰在草丛中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脚下肥沃的泥土被踩出了一行脚印,却被上方茂密的草丛遮蔽,丝毫看不出有人经过。天色越来越暗,连绵的山峰、突兀的岩石在山坡上投下了千奇百怪的黑影。向着东南方的天边极目远眺,几个亮点在隐约闪烁着,不知是灯火还是星星。不甘寂寞的虫子早早地开始了欢快的歌唱,为无风的夜晚平添了一份热闹。经过草丛,点点萤光从中扬起,恍惚间还以为是星星在眼前飞舞。“多美的夜啊!”赵湘琳自言自语。

    可这片美妙的祥和,却被一声凄厉的叫喊打破了。尖叫之人正是赵湘琳自己。她刚赞叹完这片柔和静美的夜色,就突然眼前一花,站立不稳,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攥住了她的脚踝,还没回过神来,她已被倒吊在半空之中,来回晃荡着。

    奋力抬头一看,左脚上套着两股树藤编成的绳索,绳索的另一头绕过树杈,牢牢地绑在一根粗壮的木头上。毫无疑问,她这是踩中了陷阱。

    赵湘琳脑中飞速地思考,这荒郊野外的,究竟是谁设下的陷阱?又是出于什么目的而设下陷阱的?

    她们一行人今日刚走到这里,自己又是临时起意离开同伴散心的,所以这陷阱不可能是故意针对自己而设下的。想到这一点,赵湘琳稍稍安心了一些,自我安慰说:“大概是猎户为了抓野兽而布设的吧?踩中了算我倒霉。”没有随身携带利刃,只好仰起上身去解绳扣。可绳扣缠得紧紧的,以这种费力的姿势根本就解不开。

    “可恶,等那猎户来了,我非得好好教训他一顿不可!”赵湘琳口中啐着,再度挣扎仰身去解绳扣。

    还没等她触到绳扣,绳索的另外一端突然松了,赵湘琳背朝地重重地摔落下来,疼得龇牙咧嘴。拽过绳头一看,那端断得整整齐齐,一看就是被利刃切断的。

    “好嘛,我就说我怎么会那么沉,原来是有人在捣鬼!”赵湘琳扯掉了脚上的绳扣,四下里张望着。忽而,几丈外草丛的一阵异动引起了她的注意。“想跑?没门儿!”赵湘琳拔腿急追,那“猎户”或许是被吓着了,一直没敢从草丛中露头,逃跑得速度也不快。

    赵湘琳没费什么功夫就赶上了他,一把拽住他的后衣领将他提溜起来。一副脏兮兮的面容映入了眼帘,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惧怕。

    居然是个孩子。

    “陷阱是你设的?”看到对方不过是个孩童,赵湘琳的心先软了七分,怒火也消退了大半。

    男孩惊恐地点了点头:“对不起,你不能杀我,杀了我你就作孽了!”

    赵湘琳哭笑不得地训斥:“你还敢威胁我?”

    “真的!你一刀下去,就是三条命!”男孩认真地回答。

    “哦?什么意思?”赵湘琳饶有兴致地问。

    “还有两个妹妹在等着我回去,如果我死在这里,她们也没法活着走出这片大山了!”男孩急得泪水在眼眶中直打转,看样子不像是在撒谎。

    “我要有刀,还用得着等到你放我下来?”赵湘琳将男孩放下了,又帮他整理了一下破衣服的衣领,“再说我的面相有那么凶神恶煞吗?怎么可能为这么点事就杀你这种小屁孩儿?”

    男孩的眼泪却“刷”地一下淌了下来,由抽泣到嚎啕,越哭越伤心。

    “我都说了不杀你了,你还哭什么?”

    男孩一下子扑倒在赵湘琳脚边,抱着她的腿哀求道:“姐姐,好姐姐,你带我和妹妹出去吧!再过两天,恐怕我们都要死在这儿了!”

    赵湘琳蹲下身来,用衣袖给他擦着眼泪:“别哭!慢慢说,怎么回事?”

    男孩凄惨无比地哭诉:“我们跟随父母来到山中做客,父母却被那伙恶棍给杀了!恶棍的头头还说,给我们七天时间逃出大山,要不就要把我们抓回去下酒!”

    “什么?他们还吃人?”赵湘琳吓了一跳,能说出“拿小孩下酒”这种话的人,绝对是心肠极其歹毒的家伙。

    “嗯!我和妹妹们又渴又饿,一路嚼草根、啃树皮、喝河水,好不容易才走到这里。可是已经过去四天了,两个妹妹都饿得没力气再走了,我也没劲儿带着她们两个一起逃,这才想了个设陷阱的办法,想捉头野猪填饱肚子。没想到,野猪没捉到,却捉到了姐姐你……”小男孩委屈地说。

    “唉!没修炼过的孩子,的确是会饿肚子的。”赵湘琳回头瞅了瞅那树藤搓成的绳索,又说,“你的手倒挺巧,绳子编得很结实,确实抓得住野猪。不过抓住了野猪又怎样?就凭你带的那柄匕首,能杀得了它么?还不如抓个野兔实在。”

    “那绳索的编法是爹爹教我的。野兔太小了,又聪明,不好抓。还是野猪好,又笨,肉又多。到时我一下捅进它的心窝,放干了血,再点起火堆烤上两个时辰,我和妹妹就都有肉吃了!”男孩连说带比划,好像烤好的野猪肉就在他眼前似的。

    “走吧,带我去找你那两个妹妹。姐姐带你们走出山去!”路见不平,赵湘琳自然要“拔刀相助”了。

第三百七十章 皇崖山寨

    小男孩听了赵湘琳的话,在希望之下又生出不少力气,领着赵湘琳继续向山后绕去。

    在交谈之中,赵湘琳得知,小男孩叫魏宗保,两个孪生妹妹分别叫魏宗霞、魏宗霓。据他所说,他们的父母还真是“猎户”,只不过不是一般的猎户,而是专门猎杀妖兽的“猎户”。妖兽的肉可以卖给酒楼饭馆;皮可以卖给布店缎庄;骨可以入药,甚至还可以当成是铸器或铸宝的材料。如果有幸得到妖灵宝珠,那可更是赚大了。由于妖灵宝珠可做属性宝石之用,所以随便在街上叫卖,就能卖个令人满意的高价。

    而那伙恶棍,就是深居在山中的一群人。魏宗保只知道,有一日父母接到了一封信后,愁眉不展许久,然后母亲就收拾了些细软连夜带着他和两个妹妹赶往离住处最近的大城。可是,刚出门没多久,就被早已等在半道的一些大汉给“请”到了群山深处。

    在恶棍的营地里,他们见到了父亲。父母在被迫饮下恶棍头领递来的一碗酒之后,双双倒地身亡。再后来,就发生了恶棍头领限定三个孩子七天之内逃出山区的一幕。

    听完了魏宗保的讲述,两人也到了他两个妹妹的藏身之处。与其说是“藏身”,不如说是“等死”更恰当。两个孩子已经饿得意识不清了,互相搂抱着躺在一座凸起的岩石下昏睡。

    “姐姐,你身上有吃的么?”魏宗保舔着干裂的嘴唇,眼巴巴地瞅着赵湘琳。

    “没有,你在这先等着,我去给你们弄点儿吃的来。”赵湘琳看了看周围的情况,天已经完全黑透了,这种情况之下要在短时间内抓到什么走兽、飞禽几乎是不可能的。但她还有别的办法。她猫腰在附近的草丛中兜了一圈,带回来七、八串又肥又大的蚂蚱、草蜢、螽斯、蟋蟀,拢了一堆枯叶和草棵点着,烤起了虫子。

    虫子烤得“嘶嘶”作响,魏宗保口中吧嗒着口水,懊悔地说:“我怎么没想到这点呢?虫子也是能吃的,早想到的话就不会忍饥挨饿了!”

    赵湘琳微微笑道:“这里的虫子可不是每一种都能吃的,有很多都有剧毒,吃上一条小细腿也能让你七窍流血。再说,就算你们填饱了肚子,能在七天之内走出这片茫茫大山么?”其实这里距离有人烟的外界大约有四天左右的路程,对没有修炼过的孩童来说,那点儿脚力根本就不够。

    或许是闻道了烤虫子的诱人香气,两个小丫头挣扎着坐起身来,接过烤熟的虫串,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怕三个孩子吃不饱,赵湘琳又去抓了十几串虫子,统统烤得焦脆,香气四溢。这股香气竟召来了两只松鼠,自然,它们也成了烤肉美餐。

    饿肚子的问题暂时解决了。

    三个孩子摸了摸油囔囔的嘴唇,拉住赵湘琳的衣袖不肯放了。

    “走吧,姐姐带你们去我的朋友那里,有我们保护着你们,不论是什么样的恶棍来了,统统都打趴下!”赵湘琳做了个挥拳的动作,逗得孩子们咯咯直笑。

    “呵呵,我说怎么会有香味,原来是你们在搞鬼!”突然,一阵阴阳怪气地讥笑声随着一阵清凉的夜风一起飘了过来。

    “是谁!出来!”赵湘琳喝道,她连忙将三个孩子揽在了身后。孩子们吓得不轻,躲在赵湘琳身后连大气都不敢出。

    赵湘琳心中也没底,一是因为她也不清楚喊话之人到底躲在何处;二是不知道对方究竟是什么实力,究竟来了多少人。“嗨,只要他是个修真之人恐怕就比我厉害,这下铁定没戏可唱了。”赵湘琳的额头沁出了冷汗,心中盘算着该如何是好。要脱身就很难,还得保全三个孩子,难上加难。她后悔没听从花清雨的建议,如果此时有杜怀柔跟着,那就好办多了。

    “你胆敢只身闯入我皇崖界,难道不知道要先去皇崖洞请个安吗?”对方从树林里闪出,黑暗之中只看得出一道人影。

    “‘黄牙界’?牙都黄了还请什么安呐,哈哈哈!”赵湘琳故作镇定地嘲笑着。她知道,这时越是胆怯,就越是危险。相反越是瞎咋呼,就越能令对方起疑。

    只可惜,对方并不吃这一套。“哟嗬?敢笑话老大亲自给我们地盘所起的美名,胆子果然不小!今夜老子就抓你们一起回去祭我皇崖大旗!”不知此人是横行霸道惯了,还是根本就没有那个谨慎多疑的脑子,竟挥舞着魔刀径直冲了过来。

    手无寸铁,实力不足,赵湘琳勉强闪过了前面几刀,可为了护住身后的三个孩子,她还是挂了彩。那人抬起明晃晃的黄光魔刀,舔了舔刃上的鲜血,兴奋异常,猖狂地大笑道:“哈哈,我当是多么了不起的家伙!原来是个窝囊废!受死吧!”

    “且慢!”赵湘琳大喝一声,用几乎要杀死对方的眼神盯着那人——虽然她知道,这么暗的环境之下,恐怕对方什么也看不见,“你如果敢砍下这刀,我立即叫你身首异处!”赵湘琳怒道。

    “放屁!”那人毫不留情,当头一刀劈下。赵湘琳已经预料到如此,话音未落就一把揽住三个吓呆的孩子往坡下滚去,那人劈了个空。他“哇呀呀”地大声叫着,刀刃一抖,一道刀波贴着地面向四人追去 ,草叶被齐齐地削平了,赵湘琳躲开的话,三个孩子就要丧命

    ,不躲的话,她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挺得过去。

    进退两难的情况下,赵湘琳把心一横,还是把最后一线生的希望留给了三个孩子,张开双臂最大限度地挡住了刀波袭来的角度。

    “嘭”,一声诡异的怪响,赵湘琳只觉胸口受了一记极为沉重的痛击,击中的那一刹那,胸口骤然紧缩,一股窒息的濒死感席卷全身。睁眼瞧时,刀波已化为一片光点消散。“这是……”赵湘琳惊讶无比,莫非有高人暗中相助不成?“不,不对,是休戚莯!”她突然想起在离台山雨神庙中自己化为木头的情景。“竺远来曾经说过:‘在危急之时,休戚莯会由草转木甚至是转石来伪装、保护自己。’看来这次又是它替我挡下了刀波。”

    同样惊讶无比的还有那个坏人。他那一记刀波可是打算来个串糖葫芦的,结果竟被那个没有兵器、实力不济的女子用血肉之躯给挡下来了!“她有护体的宝贝!”这是他心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于是喝到:“好家伙,竟然还有这等异宝!快快交出来,省得老子动手!”

    “白日做梦!你是杀不死我的!”赵湘琳冷笑。其实她心里很清楚,胸前的伤口传来的剧烈疼痛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再来这么一次恐怕休戚莯也挡不下来了。

    “杀不死你,我还杀不死他们?”恶人狞笑着指了指那三个孩子。

    “我已经提醒过你了,可你不知好歹。我已向朋友求救,等他们一到,就是你的死期!”赵湘琳没有露出半点惧色。

    恶人笑得更厉害了:“‘山有山鬼,水有水鬼’。你连这都不知道,还扯什么朋友不朋友的?你听好了,你的朋友此时恐怕早已被大卸八……”

    “扑哧”,一道紫色长虹如同闪电一般贯穿了恶人的脖颈,他话还没说完,头就咕噜噜地滚到了地上——他还真的身首异处了。

    “你没事吧?”远处黑暗中传来一个女声。

    赵湘琳认得,那是关灵韵的声音。她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叹道:“我的天呐,可算来人了!”

    关灵韵握着紫光莹莹的神机弩从草丛中走了出来,看了看倒地的尸首,说:“还好,来得及时。也多亏他拿着把亮闪闪的魔刀杵在那儿说废话,否则我还不好瞄准呢。”

    “差点儿死在这无耻之徒手上。”想起刚才的危机,赵湘琳心中仍然一阵后怕。

    “主人和萧公子他们也受到了袭击,于是命我们姐妹几个四散寻找你的行踪。他们三个是?”

    “先回去再说吧。”赵湘琳瞅了瞅三个目睹了太多杀戮的可怜孩童,心疼不已。至于萧天河和花清雨的安危,她丝毫不担心。就像躺在地上那样的家伙,去三、五十个恐怕都不够竺远来一个人收拾的。

    ……

    与同伴会合之后,花清雨也将其他几位妖族唤了回来。赵湘琳跟大家讲述了这段简短而又凶险的遭遇。

    “‘黄牙界’?莫非这里也是一处无主之地吗?”萧天河疑惑道。

    关于这一点,赵湘琳十分肯定:“不,不是的。无主之地中从来没听说过‘黄牙界’这个名字。那个死人也说了,‘黄牙界’是他们老大所起的名字。”

    “不过这倒是十分让人意外。这里地处偏远,居然会有一伙恶人隐居。”花清雨道。

    赵湘琳忿恨道:“什么叫‘隐居’啊,分明是作恶才对!”

    “可是,这片山域人迹罕至,距离最近的村落也有三、四天的路程,他们对谁作恶呢?”花清雨提出了个难解的问题,大伙儿都找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赵湘琳说:“管他的,反正不是什么好人。我们就去那个‘黄牙洞’,把那伙恶棍连窝端了吧!”

    魏宗保拉了拉赵湘琳的衣摆:“姐姐,别去!那伙人厉害得很!个个都杀人不眨眼!”

    赵湘琳蹲下身安慰道:“放心,姐姐的朋友比那些家伙更厉害。他们杀害了你们的爹娘,你们难道不想报仇吗?”

    “想。”魏宗保点了点头。

    “那就带我们去那个‘黄牙洞’吧。”

    “好!你们随我来!”魏宗保领着两个妹妹走在前头,赵湘琳和其他几位妖族一起跟了上去。

    花清雨望着那三个孩子的背影,皱了皱眉头,走到萧天河身边,小声说:“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萧天河轻轻拍了拍花清雨的手背,叮嘱道:“先跟去看看再说,保持警惕。”

    跟着魏宗保走了三日许,一座巍峨的高峰矗立在众人眼前。其实这里离出发的地点并不远,只是一路都是高崖峡谷,异常难走罢了。那山峰高耸入云,满山岩石渣土,在诸多青绿色的山峦之间,这座灰黑色的山峰格外显眼。

    “就在山顶上。”魏宗保指着一条不显眼的山道,“从这儿可以上去。”

    “你们三个就别上去了,免得到时还要分神保护你们。”赵湘琳道。

    三个孩子点了点头,乖巧地走到不远处的一座岩石旁边休息。

    赵湘琳对关灵韵说:“关姑娘,我看你就留下来照看他们吧。”

    “好。”关灵韵应道。

    花清雨道:“贺大哥、杜

    姑娘和田姑娘也一起留下,彼此好有个照应。”

    “嫣儿和小雪你们两个也留下来吧,以保万无一失。”萧天河对黎翠嫣和白樱雪道。

    虽说人多更安全些,只是赵湘琳隐隐觉得有些怪异,让六位妖族来保护三个孩子,未免有些小题大做。

    于是,萧天河、花清雨、赵湘琳三人,加上杨月玫、竺远来、程羽飞三名妖族,一共六人往山上走去。

    半道上,竺远来说:“希望那伙人能有点儿真本事,别再像之前来偷袭的那几个喽啰似的,打起来一点儿意思都没有。”

    程羽飞摇头道:“我真搞不懂你,为何一心想要碰上厉害的对手呢?万一打输了甚至丧命怎么办?”

    “‘以战悟道’没听说过吗?我竺远来天生就是一名战将,没有高水准的战斗,我就没法提升。比起慢悠悠地修炼,我宁愿多打几仗。”在监兵界七妖族之中,竺远来的确是个好战之人,颇有点儿‘唯恐天下不乱’的味道。

    “那一会我们都不出手,都交给你收拾,如何?”杨月玫笑道。

    “没问题,你们就等着看好戏吧!”竺远来将关节捏得“噼啪”作响,“看好戏”则是他的口头禅。

    爬了几个时辰后,众人逐渐深入山巅的云雾之中。再往山下看去,一片灰蒙蒙的颜色。至于留在山脚下的同伴,已经完全看不见了。

    “哈,在那儿呢!”竺远来指着远处。

    云雾之中,隐约显现出一座大门。稍稍走近一看,那座大门约有四、五丈高,是由又粗又长的竹子编扎而成的。大门两边蔓延开的墙则是由削尖了顶端的木桩组成。大门两侧的门柱上分别搭建了一个放哨的平台,木桩墙上每隔一段距离也有同样的哨台。每座台上都有人影在晃动,见有生人来了,大门内立即传出一阵嘈杂之声。

    “站住!来者何人?速速报上名来!”一名守门喽啰喊道。

    “我姓倪,‘钦佩’的‘钦’,‘蝴蝶’的‘蝶’!我是你家头领过去的故友,今番特来相见!”竺远来亦大声回应道。其他几人纷纷掩嘴轻笑。

    “‘倪钦蝶’是吗?好,你等着啊!”喽啰又道。

    “唉!”竺远来连连摇头,“这人呐,傻起来真是没有止境。”

    几人笑得更厉害了。那个可怜的喽啰想必要被头领赏几个重重的大嘴巴了。

    在等待期间,几人仔细观察了一下。那竹门分为左右两扇,上面还分别挂着两块写了字的木板:“皇天生福地”,“崖顶有乾坤”。高高的门楣上还有三个大字:“皇崖界”。

    “呵,原来是这么个‘皇崖界’啊。这头领大概是想当帝皇吧?”赵湘琳笑道。

    不一会儿,大门内又传来一阵喧嚣声,有一个宏亮的嗓门大喝道:“呔!外面来的是哪个杂碎,胆敢戏弄本王?”

    原来是头领亲自出马了。这也难怪,有人报上“你亲爹”的名讳,用脚趾头想想也能明白是来踹营的。

    大门发出一阵“吱呀”声,两片门扇缓缓向内打开了。

    嗬,门内的人还真是不少,粗略一数就有百十来人。其中约有一半的人举着火把,将这片区域照得通亮。几乎所有人都手持着魔刀或仙剑,唯有最前面的几人空着手,他们的衣着也最为华丽,显然,他们就是这“皇崖界”山寨的首领。

    见来者有四个,首领之中一个红脸胖子问身旁的一名喽啰:“是哪个?”

    那喽啰一边揉着明显有掌印的左脸,一边指着竺远来道:“就是他!倪钦蝶!”

    “啪”的一声脆响,一记响亮的耳光又扇在了喽啰的右脸,他哀号着蹲在了地上。这个可怜的家伙,到现在还不知道为什么被打。

    竺远来笑弯了腰。

    “前几日闯入皇崖界地境的就是你们几个吗?”红脸胖子用手指一一点过四人,横眉怒目。

    “前几日派人去偷袭我们的就是你们几个吗?”竺远来以牙还牙,也一一点过那几个首领。

    “大哥,还啰嗦什么?男的杀了祭旗,女的留下填寨!”另外一名头领亮出了魔刀。

    赵湘琳拍手赞叹:“啧啧,不亏是头领,考虑得还真周全!”

    “小的们,给我……”那头领振臂一呼,却被红脸胖子拦住了。

    “且慢!尔等与我皇崖界有什么过节?为何要杀我手下之人?”红脸胖子问道。他已经知道,派出去的那些人恐怕再也回不来了。

    “不杀你的人,难道乖乖被他们杀?”赵湘琳撇了撇嘴,“你们肆意杀人,还丧尽天良,连三个可怜的孩子都不放过!今日,我们是来替他们冤死的爹娘报仇的!”

    红脸胖子一副莫名其妙的神情:“三个孩子?什么三个孩子?”

    “哼哼,还装蒜!”竺远来亮出了明一铲。

    此时,红脸胖子的脸色陡然一变,竟略显惊慌,他高声喊道:“原来你们是一伙儿的!小的们,统统给我上啊!”

    呼声震天,那群人如同凶神恶煞一般,张牙舞爪地围攻过来。

    而那个红脸胖子,此时却调头向山寨深处狂奔——他居然逃走了!

第三百七十一章 老祖老宗

    竺远来非常义气,他自然最恨不讲义气之人。那个红脸胖子的行径着实让竺远来恼火:一来干了伤天害理的事不认账;二来居然临阵抛弃所有兄弟独自逃跑。

    “哎呀呀,好一个男子汉‘大豆腐’!看你往哪儿逃!”竺远来又生气又好笑,那个胖子哪里有个头领的样子,就这种窝囊废还妄想着开山辟界?他随意抡了几下明一铲,把围上来的小喽啰们扫开,大步流星地向胖子追了过去。

    胖子爬矮坡时向后瞥了一眼,见弹指之间竺远来就已近在咫尺,顿时吓得魂不附体,连滚带爬向前摸去。可还没爬出去几步,就被竺远来抓住了后衣领。

    “你你你你你你要干什么?”胖子的眼神中流露出强烈的惊恐,那张红脸也被吓得没那么红了。

    “真是个无胆鼠辈!”竺远来鄙夷道。

    “老大!”远处一干喽啰张牙舞爪地向这边冲过来。

    “别过来!”胖子连连挥手,“你们不是他的对手!”

    “哟嗬?哪来的骨气?”竺远来略显惊讶。

    此时,拥向门口的人几乎都已被程羽飞放倒,呼天抢地地哀号着。剩下的也不敢冲了。

    胖子长叹了一声:“早就怀疑你们妖族会不守信用,没想到居然反悔得这么快!可惜啊可惜……”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竺远来不解。

    “可惜老祖宗看走了眼,把你们这些妖族当人看!”胖子这时反倒不怕死了,哪句狠说哪句。

    竺远来好战但不嗜杀,胖子的话显然是依事而言,有必要弄清背后的缘由。他松开了手,清了清嗓子:“你听好了,前几日你曾经将一对猎户夫妻诓骗上山并杀害,又威胁两人的三个年幼的孩子,限他们七日内走出山去,否则就要杀了他们。我等气不过,是为他们一家子报仇来的。”

    胖子无比茫然:“这说的是哪儿跟哪儿啊?我和弟兄们都没杀过什么夫妻,威胁三个孩子的事我们更没有做过。铲草的确要除根,但我不以折磨孩童为乐,肯定当场就一刀给他来个痛快的……呃……”看竺远来的眼神不对,胖子吓得住了口,但该分辩的已经说清楚了。

    竺远来回头看了看赵湘琳。

    “他在撒谎!”赵湘琳冷冷地吐出四个字。

    “反正落在妖族手里,我横竖逃不了一死,没必要骗你们。我尤泰胜做过不少恶事,但从未不承认过!”胖子居然还有身为恶人的“自尊”。

    “此事的确有些蹊跷。”萧天河竟帮着尤泰胜说话,尤泰胜感激地瞅了瞅他,他冲尤泰胜道,“你先说说‘原来你们是一伙儿的’是怎么回事。”

    萧天河如此一问,尤泰胜反倒疑惑起来:“难道你们和三个月前来闯皇崖界的妖族不是一伙的?”

    “我们一路向东北而去,仅是途经这片山域而已。”萧天河道。

    尤泰胜松了口气,站起身来,还顺便整理了一下狼狈的仪容,恢复了平静的声音:“原来如此,误会一场。我看各位个个身手不凡,不如在我这皇崖寨中做客,小住几日。我尤某人一向敬重本领高强之人,还请务必让我做这个东。”不愧是山寨的头领,哪怕是装出来的派头,也煞有介事挑不出毛病。

    赵湘琳没好气地说:“恶人终究是恶人,谁稀罕和一群匪类为伍?如果不是朋友相救,我恐怕早已被你的手下杀死了!再说那三个孩子的事还没算清呢!”

    尤泰胜委屈地辩解:“姑娘,我的确不知道什么三个孩子。你若是不信的话,不如这样,你将那三个孩子带来,与我当面对质,那样我总不能掩盖事实了吧?”

    这的确是个办法,但赵湘琳打心眼儿里是不想让那三个可怜的孩子再入匪窝。这时,花清雨走过来拉了拉她的衣角,轻声道:“赵姐,我也觉得事情有点怪异。把孩子带上来也好,反正我们这么多人,不怕那群恶人。”

    赵湘琳瞅了她一眼,又看了看萧天河,问道:“难道你们两个是怀疑那三个孩子,所以才故意留下那么多人监视着他们?”

    “并非‘监视’,而是照应,人少我不放心。”萧天河道,“我这就让嫣儿他们上来。”说完,他吹了个响哨。当然,这个响哨是装样子吹给其他人听的。

    “他们有什么可疑之处?”既然萧天河与花清雨都有所怀疑,赵湘琳也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

    “都已经饿得虚弱无力了,居然还能搓得出结实到足以绑缚野猪的草绳,此乃其一;目睹父母惨死,又亲眼见到袭击你的恶人瞬间身首异处、血流满地,竟然毫无惊慌之色,此乃其二;我们相遇之地距此路途坎坷、地势复杂,三人却像回自己家一样轻车熟路地翻山越岭,我不相信以几个孩子的能力能达到这般程度,此乃其三。那三个孩子的来路恐怕没有那么简单。”萧天河解释道。

    “对对对,这其中肯定有诈!我就说……”尤泰胜此时却来劲儿了,待竺远来狠狠瞪了他一眼,才又闭了嘴。

    萧天河所言在理,赵湘琳不愿怀疑也得怀疑,于是长叹了一声,等待那些妖族将三个孩童带上山来。

    尤泰胜冲

    另外一个头领模样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会意之后拨开人群匆匆跑远了。

    程羽飞大喝一声:“干什么?”

    “好汉莫要生气,我让他去搬几个椅子,再倒几杯热茶款待各位。”尤泰胜赔笑道。

    “哼,拍马屁!”程羽飞不屑地撇了撇嘴。

    没想到那三个孩子还没到,萧天河他们却先等来了两位“不速之客”——方才跑去“端茶倒水”的那个头领,引着两人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说是“客”,其实不妥,因为他们本就是皇崖寨的人。

    这两人都是须发皆白的老者,分别拄着一根长长的木杖,头发胡乱卷在头顶,不修边幅。一张口,声音十分嘶哑,一人道:“哪来的妖孙!”另一人接道:“竟如此大胆!”第一人又道:“我这堂堂皇崖寨。”第二人继续接道:“岂容你们随意撒野!”

    萧天河他们几人脑中都冒出来同一个想法:“这两人用如此古怪的方式说话,难道不累吗?”

    “哼哼,居然敢对我和兄弟们出手,活腻歪了!今日定要让你们后悔走这一遭!”尤泰胜瞬间来了底气,又神气活现起来。

    竺远来指着他问:“既然你是皇崖寨的老大,那这两位是?”

    “我,皇崖老祖。”第一人道。

    “我,皇崖老宗。”第二人道。

    原来尤泰胜先前说的“老祖宗”是指的这两人。

    尤泰胜对两位老者故作委屈地告状:“两位祖宗爷爷,我早就说了妖族那帮孙子没一个好东西,说的话都跟放屁一样不足为信,可您二老不信邪。怎么样,这下认清他们的嘴脸了吧?口口声声说孩儿抓了什么猎户夫妇杀了还逼虐三个孩子什么的,我看就是借故打上山来闹事的,祖宗爷爷可得给孩儿们做主啊!”

    “咦,你这人怎么这么恶心!”竺远来最看不惯那种小人相,“即便是高手,也不至于‘祖宗爷爷’地那么叫吧?”

    “你知道个屁!‘祖爷爷’大名唤作尤玄通,‘宗爷爷’大名叫做尤玄达,都是我尤家高祖,叫声‘祖宗爷爷’有什么错?”尤泰胜觉得有人撑腰,口气极为猖狂。

    “呵,还祖传当土匪来了?”竺远来挖苦人的本事丝毫不亚于他的作战实力。

    “哇呀呀,敢污蔑我祖宗爷爷!”尤泰胜气得哇哇乱叫。

    两个老头到底是老江湖,丝毫不动气。尤玄通道:“既然走了。” 尤玄达道:“何必再来?”

    “两位祖宗爷爷,他们声称不是前番那伙人。”尤泰胜道。

    两个老头各自举起木杖,动作整齐地抽了尤泰胜一下。一个说:“愚蠢!你好好想想,如果不是那伙人。”另一个说:“为何编造莫须有的缘故上门找茬?”

    尤泰胜抓了抓脑袋,自言自语:“还真是。”

    萧天河等几人面面相觑,这话说得好像倒是他们不对似的。

    “既来找事。”“决不姑息。”看样子两个老头打算和萧天河他们干一仗。

    局势不妙了。萧天河这边共有六个人,看两个老头气场实力应该挺强,竺远来和程羽飞分别对上一个,剩下萧天河、花清雨、赵湘琳、杨月玫四人,如何对付尤泰胜和那一干土匪喽啰?

    “绝非故意寻衅。待我们的同伴上山来便知。”萧天河道。

    “哼,自觉力怯。”“哼,想等救兵。”

    “这……”萧天河无言以对。

    “你们几个大可放心。”“我们绝不以多欺少。”那两个怪老头道。

    “你最先出言不逊。”“先拿你杀鸡儆猴。”两个老头一起撇了木杖,亮出兵刃。一把魔刀,一柄仙剑,刀尖和剑锋齐齐指着竺远来。他们两个竟一人修魔一人修仙。

    竺远来不禁被两个老头给逗乐了。从名字上看,他二人应该是兄弟。看长相,搞不好还是孪生,难怪如此心意想通,一个说了上半句,另一个就能把下半句给接完。

    “可以,就让咱兄弟二人,领教领教‘祖宗’二老的仙魔合击之术!”竺远来扛起明一铲站到了程羽飞边上。

    程羽飞斜眼瞥了他一下,小声道:“刚才不是说好都交给你收拾么?我都替你解决这么多了,还拖我下水?”

    “双拳难敌四手呀!能者多劳,谁让你厉害呢?当我欠你个人情。”竺远来嬉皮笑脸地说。

    “哼,少来!”程羽飞潇洒地抡了半圈司云棍,蓄势待发,“你玄通,我玄达。”

    “来!”“吧!”两位老头连这么简单一句话也要拆成两半说。

    四人在空地上搅在了一起,明一铲金光闪闪,司云棍火红彤彤,而尤玄通的魔刀是蓝色,尤玄达的仙剑是绿色。随着四人战成一团,尤泰胜引着喽啰们围成了一个大圈,不知从哪儿弄来了锣鼓钹镲,“轰隆哐啷”敲得震天响,还在有节奏地齐声呐喊着,为两位祖宗爷爷助威,吵得让人头疼。

    几人纷纷捂住了耳朵,唯独萧天河呆呆地望着打斗的四人出神。蓝色和绿色,当初太清宗分配给他与何天遥的那两柄对影仙剑——“松纹”和“古定”也是一样的颜色。萧天河后来转为

    修魔,何天遥则继续修仙之路,兄弟分入不同的修真之道,这点恰好也与尤玄通和尤玄达二人相同。因此,萧天河非但没有对这两个古怪的老头产生敌意,反而萌生出一股亲切之感。

    可毕竟战斗还是十分激烈的,尤玄通的刀法刚猛,招式大开大合,似乎很贪心,每次攻击都想要将两人一块打,如此程羽飞就不能全力对付尤玄达一人。而尤玄达的招式则正好相反,走的精攻路线,动作幅度很小,但速度极快,有时手腕轻微的抖动都不易察觉,剑锋却已直指要害而来。

    看得出,这两兄弟的合击之术修炼已久,刀法招式覆盖面广,替剑法招式弥补了覆盖性;而剑法招式汇力于点,替刀法招式弥补了针对性。可以这么说,通、达二人各自的功法招式甚至是为了配合彼此的套路而创的。比起大赤界赤日宗和冷月宗的男女合击功法,这两个老头的仙魔合击功法显得更加玄妙。

    萧天河心底突然涌上一丝奇妙的感觉,像是在渺渺天空中发现了一片祥云,在茫茫大海里找到了一颗明珠。自踏入修魔之道以来,各式各样形形色色的魔刀他已经见过不少。有长的、有短的,有粗的、有细的,有软的、有硬的,有直的、有弯的……他自己也用过不少把刀,但毋庸置疑的是,黑刀祖师传下的那柄裂空刀才是极品中的极品。刀的招法也依照魔刀的特质而有所差别,比如大开大合的刀法就不适合纤细狭长的刚刀,而迅疾轻妙的刀法用宽大的巨刃根本就挥不起来。换言之,当武器与招法相配时,才能相得益彰,发挥出最大的威力。如此也算是给萧天河提了个醒,在不使用裂空刀的时候,代用的刀必须在长度、重度、弧度、强度上都与裂空刀相似才行。《煜天刀典》或许是黑刀祖师依据裂空刀所创,亦或是裂空刀乃根据《煜天刀典》而铸,所以只有使用相似的魔刀,才能更好地发掘刀典中《禹馀篇》内刀法招式的精妙之处。与其说是利用招式创造功法,不如说是凭借招式感悟功法更为恰当。

    裂空刀的长度六尺有余,顶部最宽处也有七寸许,刃厚半寸有余,算是较长较大的刀了。刀身不知是何种材料制成,握着沉甸甸的。奇妙的是,萧天河刚拿到裂空刀时尚是个孩子,经过这么久的成长,将裂空刀拿在手中的厚实感竟然丝毫没变!裂空刀果然是一柄神刀,结合它那无与伦比的强度,最适合它的招式还是迅猛刚烈的类型。

    萧天河比较幸运,在没有悟出《煜天刀典》的精髓之前,还有娘亲所创的《鹏安刀典》可用。而叶丛云虽然身为女子,刀法却具有不输须眉的刚猛,故创下的刀法也可与裂空刀相配。前些日子萧天河随意挑选的沉莹刀尽管趁手,但相较裂空刀还是偏轻、偏短、偏软。萧天河打定了主意,离开黄崖寨之后得更换一柄魔刀,如果在魔刀大箱中找不到与裂空刀类似的,那就让费徒空打造一把。萧天河记得,在宗飘界时叶玲珑曾经说过,制符与制阵两艺同属“制”之道,大有相通之处。而费徒空既然修习铸宝之技,想必他也在铸器方面的造诣也不低。以萧天河如今低微的境界,铸出的魔刀品质高低其实并无所谓,最关键的一点就是——像裂空刀。

    萧天河正想着,一阵震耳欲聋的呐喊声将他从思索中拉回了现实。尤玄通和尤玄达兄弟果然是长久浸淫仙魔合击之法的高手,竺远来和程羽飞二人配合的默契程度与他们根本不可同日而语。此外明一铲和司云棍比起魔刀和仙剑来都要长得多,在四人的贴身缠斗之中根本占不了上风。竺远来想要畅快地抡挥明一铲和尤玄通大战,旁边却有程羽飞根本施展不开。而试图分开尤玄通和尤玄达又完全不可能,他二人像是两贴膏药,彼此粘上任谁也分不开,搞的竺远来和程羽飞站在一起也不是,不站在一起也不是,明一铲和司云棍时不时磕磕碰碰,两大高手的十分本事只使得出五分,太憋手憋脚了。这不,程羽飞闪过尤玄通的刀之后,面对尤玄达突如其来的当胸一剑避闪不及,挂了彩,所以引得那帮喽啰连声欢呼。

    能逼得竺远来和程羽飞这等高手落于下风,也说明通、达二人绝非等闲之辈。就是不知道他二人为何这把年纪还未渡过末入飞升。

    观战的尤泰胜也吃惊不小,以往只要老祖、老宗两位爷爷一出马,必定将敌人手到擒来。仗着有这两位“老怪物”一般的后山,尤泰胜肆无忌惮惯了。自从开山立寨以来,这还是第二次遇到两位祖爷爷也无法顺利拿下的情况。

    回想起上一次的恶战,尤泰胜心中刚刚压下不久的不安再度浮现,那一回,来到皇崖寨寻事的同样是几个武器怪异的妖族高手,当时寨中死了不少人,尤玄通与尤玄达兄弟二人与敌方三人苦战半日,却依然无法获胜,反倒在敌人的围攻之下受了伤。

    而短短三个月之后,丝毫不弱于前次敌人的竺远来和程羽飞打上门来,而且看样子还有其他同伴正在向山寨而来。老祖和老宗再厉害也只有两个人,倘若又被围攻,后果堪忧。尤泰胜焦急不已,恨不得两位祖爷爷立即奋起神威,将敌人斩杀。

    此时,尤玄通与尤玄达却突然收了势,闪到了一边。竺远来和程羽飞对视一眼,不知对方何意。

第三百七十二章 弩箭相对

    尤玄通和尤玄达本稍占上风,却突然不打了。竺远来和程羽飞对视一眼,莫非两人觉察到了什么?

    果不其然。

    “以多打少。”“胜之不武。”二老不满地道。

    众人向门口望去,一行人出现在了敞开的大门外面,正是从山下上来的贺崇宝他们。

    赵湘琳扫视了一眼,没发现那三个孩子的身影,遂问道:“他们三个人呢?”

    “即将到达山顶时,他们突然遁地消失了。”贺崇宝一脸严肃地说,“那三个妖族不简单。”

    “什么?他们是妖族?”赵湘琳大吃一惊。

    “能幻化成孩童,人类根本做不到。”贺崇宝十分肯定,“而且居然能在这么多双眼睛的监视之下遁地消失,我敢断定,他们绝对不是泛泛之辈。”

    赵湘琳直到此时才确信,自己是上当了。可是她想不明白,自己区区一个不入流的妖族,那三个“孩子”为什么要骗她呢?

    “既然是误会。”“就不必再战。”尤玄通和尤玄达心知肚明,此时若继续打下去,只有吃亏的份儿。

    “哼,就算是误会,你们也不是什么好鸟,一窝匪类!”中了一招的程羽飞憋了一肚子怨气。

    尤玄通和尤玄达没有接话,却转而冲尤泰胜说:“十次已到,再不相帮。”“善恶有报,好自为之。”

    萧天河他们面面相觑,听这意思皇崖老祖和老宗要和皇崖山寨中的匪众划清界限?

    尤泰胜一听急了:“别啊,两位祖宗爷爷,孩儿自上山以后痛改前非,再未下山惹事,都是以前的仇家寻上门来的!再说大敌未退,怎可算数啊?”

    老祖和老宗“绝情”地说:“所谓相帮,我们只是答应解你被欺之时。”“此乃误会,澄清之后便不关我二人之事。”

    “这……”尤泰胜无言以对,急得抓耳挠腮。竺远来和程羽飞的真本事他刚才可是见识过了,光这两人就足以剿清皇崖寨了,何况后面又来了那么多人。

    此时,萧天河站出来说:“好了,先说说你们为何要在这偏僻的地方开山立寨吧,要作恶未免离尘世太遥远了,若是隐修还差不多。”

    尤泰胜长叹了一声:“没错,以前我们确实是匪类,但大多兄弟都是得罪了魔军之人,不得已才入伙的。我虽然带着他们啸聚山林,但大奸大恶之事从没做过,最多也就是从魔军或其他江湖帮派抢夺一些物资……后来被含枢大帝和耀瑰大帝的魔军围剿得紧,才来这里投靠隐修的老祖和老宗。开山立寨是想效仿其他无主之地,开辟出这片属于我们自己的地方。反正这里地处崇山峻岭包围之间,离州城、村落都远,只要我们不再出山惹事,相信魔军也懒得来这里找我们的麻烦。因此,借两位祖宗爷爷之名,将这片山域起名‘皇崖界’。老祖和老宗爷爷曾答应过家父解我十次危难,今番恰巧是第十次。”

    “不足为信。你派去的人还说要拿我和三个孩子祭旗呢!”赵湘琳道。

    “此话当真?我很早以前就嘱咐过巡逻队,不可滥杀无辜的啊!”

    赵湘琳厉声喝道:“哼,少装蒜了,你那手下舔刀嗜血,毫无人性,妄图杀人越货,还敢称‘不滥杀无辜’?”

    忽而,尤泰胜像是想起了什么,忙问:“姑娘,袭击你的是一个人还是五个人?”

    “一个,怎么?”赵湘琳不解。

    尤泰胜更急切地追问:“那人是否瘦脸黄发,左额还有一颗朱砂痣?”

    “危急之时,周围又一片昏暗,如何能看得清楚?”赵湘琳回答。

    “那他的声音是否偏细偏哑?所使的武器可是一柄黄色光芒、长约五尺左右的魔刀?”

    “没错!”这些特征赵湘琳还记得。

    尤泰胜松了口气:“果然是他。姑娘,那人是我们山寨成立之后不久前来投奔的,但我观那人心术不正,已于几个月之前将其驱逐,没想到他竟一直在这片山域之间晃荡。姑娘与他偶遇遭险,深表同情,但确实并非在下之过呀。”

    赵湘琳皱眉道:“如何能证?”

    “我派下山的巡逻队总共是五人。自几个月前本寨遭遇了一场危机之后,我嘱咐他们巡逻时务必小心,切不可分开独自行动,在场的兄弟皆可为证。”尤泰胜指着身后那群喽啰道。

    花清雨对赵湘琳说:“赵姐,袭击我和天河的确实是五个人。”

    “这就对了。而且他们也不是要置你们于死地。我接到巡逻队传讯说有几个实力不强的人进入了皇崖界山域,所以下令让他们把你们抓回山寨问个话而已。下杀手的那个黄毛家伙与我们无关。”

    “那谁知道是不是你背后又偷偷下令?”赵湘琳不依不饶。

    “我驱逐那人出寨之时,兄弟们也都在场。我尤泰胜虽然是个不入流的小贼,但自问也能敢作敢当!”尤泰胜拍着胸口。

    “那人做了何事遭你驱逐?”赵湘琳问。

    “三个月之前,有妖族来袭击我寨。大伙儿前赴后继,他却躲在后面畏首畏尾,还拉同寨兄弟为自己挡刀,恰好被我看见。细审过后,确定他不是妖族的奸细,我就把他驱赶出山寨了。”

    “唔,原来如此。”赵湘琳道。

    知道此次

    危机已过,尤泰胜心中高悬的石头也落了地。

    “你派去的那些三脚猫手下我也懒得杀,都被五花大绑在树干上了,派人去寻吧。”竺远来道。

    尤泰胜心情大好:“多谢英雄,多谢好汉。”

    尤玄通和尤玄达说:“一场误会,皆大欢喜。”“我们兄弟,再去隐修。”

    话音未落,只听半空中响起一声怪笑:“啊哈哈,好个皇崖老祖、皇崖老宗。依我看就是两个窝囊废,别人打上门来,竟舍得子孙性命而求全!”

    声音稚嫩,出自孩童之口。

    “魏宗保!你给我出来!”赵湘琳恼怒地吼道。

    “呵呵,魏宗保?也只有你相信我这假名了!”那声音由细变粗,从孩童的嗓音转为了成人的声音。紧接着,一道人影从门旁的一颗大树上跳到了场中。

    此人一头张扬的金黄色长发,头顶发髻由白布包着,穿着一根红簪。一身黑衣,镶着金丝边,外衫上绣有红莲映日图。他脸色白皙,额前一缕碎发沿着脸颊垂腮,剑眉高扬,眉下是一双狭长的厉目,整个人看似风度翩翩,却掩盖不住眉宇间流露出的狠戾之色。

    “给我记住了,本公子大名韦凌明!”只见他一挥手,从山坡后、草丛中、树杈上骤然涌出一大群人,个个手持兵刃,有拿枪的,有使矛的,有耍锤的,有舞鞭的,面色皆凶神恶煞,似要吃人一般。

    竺远来捅了捅程羽飞,小声说道:“妖族!”藏了这么多人,他们竟毫无察觉,由此可见,这些妖族都是实力高强的家伙。

    “为什么要骗我!”被利用了善心的赵湘琳恼火至极,受过创伤的她,最恨别人的欺骗。

    “你这种废物我本不放在眼里,可谁让你有厉害的同伴呢?我本以为你会召回那个用矛的老头,却不想被我发现了更大的秘密,哈哈哈!真乃天助我也!”韦凌明猖狂地笑了一通,又恶狠狠地说,“本想借尔等之力替我解决掉那两个老不死的家伙,或者至少打个两败俱伤。不料他俩竟贪生怕死,不惜舍弃子孙之命以求苟活,而你们又啰啰嗦嗦不肯麻利点儿动手。罢了,反正今日你们一个都逃不掉!”

    “你难道忘记前番所立的誓言了么?”“好一个出尔反尔的奸诈小人!”从尤玄通和尤玄达的话可以看出来,三个月前来攻打皇崖寨的妖族就是韦凌明。

    “我呸!”韦凌明啐了一口,“什么狗屁誓言,我只承诺说不来找皇崖寨的麻烦,没说过不找你们俩的麻烦!你们放心,皇崖寨我不会拆的,哈哈哈!”

    “该死的家伙,你把沈老哥和费徒空怎么样了!”赵湘琳勃然大怒。

    韦凌明仰天狂笑:“还是等下黄泉之后,你亲自去问他们吧!”

    “沈老哥还没死,我能感觉到。”花清雨低声道。

    “上一次我准备不足,带的人少,被你们这两个臭老头给阻拦住了。今天我带着所有弟兄们一起上山,定要把账全部讨回来!弟兄们,给我上!”韦凌明振臂一呼,他带的那些妖族张牙舞爪地向着人群冲了过来。而他自己却向后退了两步跳上一根树杈,悠闲地翘起二郎腿观战。

    “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尤玄通和尤玄达踏着精妙的身法,两人的身影不断交错穿插,舞刀挥剑迎向了敌人。

    突然,一道鬼魅的紫光利箭破空而去,径直飞向了韦凌明的心窝。

    韦凌明显然没料到这一记突施的冷箭,险险地后仰倒下,抓着树杈做了个回旋,再度坐在树杈上,大骂:“居然还有个会玩弩的臭娘们,无心,给我盯着她!”

    “交给我了!”那群妖族之中一个尖细的男声应道。

    关灵韵闻声后一眼锁定了目标,那是一个看似文弱的年轻男子,所使的兵器却是一把极为夸张的大弩。弩的两端有刃,弩身上也都是凸出的利刃和锯齿。弩箭在他背上的箭囊之中,每一根都足有七尺长,粗似棍子,箭尾挂着三道盘旋斜羽。想想也是,如果不借助旋转之力,如此又大又重的弩箭恐怕飞不了多远,威力也不会大。

    都是远程兵器,无疑先发制人的一方会占优势。关灵韵侧翻闪出一个空档,手指已操纵机关拨弦搭箭,起身呈半蹲之势,左臂横举呈托桥,右臂带弩已就势瞄准,轻叩指尖,短短的弩箭如同闪电一般射向了那男子的额中。有诗为证:

    无影箭凌厉,

    杀敌悄无息。

    飞火破空去,

    巧弩号神机。

    男子却似早已料到关灵韵会放这一箭,待关灵韵刚动身,他也带着一丝轻蔑的微笑如法炮制,几乎与关灵韵同时侧翻,起身,但不同的是,他起身之后,脚已踏住了大弩,右臂扯弦,左臂抽箭,起身后立即向后方仰倒,弩身向前,射出了弩箭。

    正因为他是蹬弩上弦,所以射出箭时已比关灵韵慢了半拍,只听“呜”的一声沉闷的风啸,粗长的弩箭带着一抹银光飞了出去,那银光正是来自于弩箭飞速旋转的箭头。一大一小、一长一短,形成鲜明对比的两只弩箭恰好对上,“叮”的一声,两者相碰之后,神机弩箭竟被滴溜溜弹到半天外去了,而银光弩箭则继续势大力沉地射向了关灵韵。

    关灵韵暗道不好,急忙闪开,而她身后的数名皇崖寨喽啰则避闪不及,

    被弩箭穿了个串糖葫芦。关灵韵惊中回头一看,那支箭竟将几名中箭者的身体分别穿出一个碗大的窟窿,透过窟窿从前到后,可以看到弩箭深深地没入了远处的斜坡之上,可见弩箭的结实以及其惊人的力量。

    那男子不慌不忙地又抽出了一支箭,搭在了弦上,脚踩弩身,单臂扯弦,挑衅似的看着关灵韵。

    这回关灵韵可看清楚了,那银色的箭尖呈三棱星状,还带有放血槽,在阳光照射下熠熠生辉。此箭势猛,不可力拼,何况人多的地方更适合那人发挥本领,即便射不中关灵韵,其他人也要遭殃。

    于是关灵韵疾步冲到围墙边,踏壁腾空,轻盈地翻到墙外去了。

    那个名叫“无心”的男子也连忙扛起巨弩追了出去。他知道,对手此举并非是逃跑,而是要离开这片开阔的地形。没有办法,他必须得跟出去,倘若不追,对手就会从远处放冷箭。

    围墙外是茫茫森林,关灵韵已经不见了踪影。男子双手端着巨弩,小心地绕着林外慢慢游走。对他来说,比起杀死对手,还是保护同伴不被冷箭所伤更重要。

    忽而,不远处的树叶无风而动,男子拨弦搭箭的动作一气呵成,巨大的弩箭穿过树林直飞目标,落叶飘旋、断枝横飞,甚至有一整株树都被巨箭所击断。结果,树冠之中只蹿出来几只大鸟,在空中盘旋了几圈之后,鸣叫着飞远了。

    “无心”睁大了眼睛,仔细地扫过每一株可疑的树木,手中已经搭好了下一支箭。可关灵韵仿佛真的消失了似的,不见踪影。“无心”知道,她一定就藏在眼前的这片树林之中。既然找寻不见,他又缓缓地向皇崖寨的大门靠了过去。他的同伴们此时都在院中厮杀,从敞开的大门放冷箭偷袭的话,很容易得手,所以不得不防。

    就在“无心”踏上山门前的道路时,一只弩箭悄无声息地飞了过来,时刻保持着警惕的他轻轻一闪避过,顺势一箭回击过去。还是和前次一样,除了破坏了几棵树木之外,毫无结果。

    “如果你是想耗光我的箭,我劝你还是省省吧。我有办法补充弩箭,你是耗不光的。”“无心”得意洋洋地大笑。

    关灵韵还是不说话。偶尔吹过的轻风拂过林间,树影摇晃,沙沙叶响。如此一来,“无心”就更难判断关灵韵的藏身之处了。

    “哼,只会躲起来暗箭伤人的家伙!”“无心”心中嘀咕着,从箭囊中抽出三支巨箭搭上了弩弦,“既然你不肯出来,我就逼你出来!”

    “嘣”,随着沉重的震弦声,三支箭射向了三个方向。此次射出的箭与之前不同,竟在划过的空中留下了三道银闪闪的光线。待箭势停止,藏在暗处的关灵韵看清了,原来那是真的线,一种堪比细发的银丝,若非反射阳光,几乎不可见。线的一端系在箭支的末尾,而另一端则缠在“无心”的手腕上。“无心”将细线一圈圈缠绕起来,如此把箭收回。这三支箭射出的力量比之前的都要强,对应方向上一连五棵大树都已断裂倒塌。

    关灵韵明白了,对手这是要将这片树林毁掉,从而逼得自己现身。即便向更深的森林间躲去,因为距离拉远的关系,自己射出的弩箭也难以对敌人造成威胁。

    “必须要在他清光附近这片树林之前解决掉他!”关灵韵脑中飞速地思索着克敌之法:自己的小弩箭不论是力量还是硬度都远远不及对方的巨箭,如若与他对射以箭相搏,毫无胜算。如果贴身近战,臂弩的攻击范围也远不如“浑身是刺”的巨弩,何况近战时兵器之间少不了碰撞硬拼,以臂弩去抵抗巨弩之力,关灵韵自感有些力不从心。“唯有以己之长,克彼之短,方有胜算。”她心中思忖。

    要说臂弩的长处,那就是射击起来更轻巧便利,移动起来更灵动飘逸。比起对方巨大的弩箭,关灵韵射出的小弩箭速度更快、频率更高、隐蔽性更好。据此看来,在不断挪移中高频速射游击的战斗方式更适合臂弩的发挥。

    为了不失去隐蔽性,不能再坐等敌人继续清理树林了。关灵韵从树杈上翻下了地面,沿着围墙向山门的反方向绕去。

    “呵,终于肯现身了!”“无心”冷笑一声,拽弦冲着关灵韵的背影放了一箭。这么粗的箭,连精细的瞄准都不需要。

    时刻警惕的关灵韵早早侧滚避开了这一箭,起身后行云流水般上弦射箭,三支箭稍微错开方向一齐飞向了男子。由于发射的间隔短,而关灵韵奔跑的速度却十分迅疾,所以想要靠一支巨箭就将三箭全部挡下来是根本不可能的,更何况这三支箭瞄准的地方也不一样,上、中、下三路各一箭。

    “无心”也是一个侧翻闪过那三箭,刚起身,关灵韵射出的另外三支箭又已飞到,这次却是横向错开了几个身位,左、中、右的范围限制使得“无心”不能轻易地翻滚躲避,逼得他只能跳起来。凭他的身材,要带着巨弩一起跳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不过他也很精明,将巨弩杵在地上撑着跳了起来,一只小箭射在了巨弩上,迸射出火星,小箭向上弹飞正撞在“无心”的脸上。那感觉就像是被抽了一鞭子似的,他的脸火辣辣的疼,一道红印很快就显现出来。

    “无心”气得够呛,此时院中传出了韦凌明焦急的催促声:“方无心,怎么这么慢?赶快干掉那娘们回来助战!”

第三百七十三章 清晖万簇

    被韦凌明催促了一声的方无心更加烦躁了。韦凌明让他回去助战,说明院中的战况并不乐观。虽然此次他们一起来的人很多,但皇崖寨这边加上那一群突然出现在山域中的妖族同样不少。说实话方无心并不理解韦凌明的决策,为何不等那伙妖族离开之后再对皇崖寨动手呢?选择此时开战,还打算将所有人全部消灭,太困难了。单是眼前这位使臂弩的女子,就不是个好应付的角色。

    射击频率低和缺乏灵动性是方无心巨弩的缺点,他思量要击败对手,首先得限制住对手的移动范围,既然不可能依靠快速连射追击对手,那就只有用大范围的攻击去覆盖以及封死对手的行动区域。方无心依然使用三箭齐发的方式,只是这一回射击的目标从树变成了人。

    关灵韵见状立即飞快后撤,迅速地拉开和方无心之间的距离。距离越远,三支弩箭之间的空隙就越大,可以反应的时间也就越多。

    “哼,三支不行就四支!”方无心右手五指完全张开,每个指缝之间都夹着一根弩箭,一齐搭在弦上。他的巨弩弦钩不止一个,而是在弩身上纵向排了三个,齐射四支弩箭,弦要比平时拉得更紧才能产生足够的弹力。四箭齐发,气势惊人,震弦声在半空激荡回响,每一支箭都带起了可怕的风啸声。方无心力求速战速决,丝毫不给关灵韵喘息之机,又以最快的速度搭箭上弦,一连三次,总共十二支弩箭先后射向了关灵韵。

    即便关灵韵能够避开弩箭,也必定没有反击的余地。既然无法反击,凭她再怎么躲闪,方无心也能立于不败之地,何况射出的弩箭还能顺便清理树林,当关灵韵周围的树木都被清光,成为一片“旷野”之时,方无心甚至可以到大门处一边攻击她,一边为院中的同伴提供支援。

    事情的确如方无心预料的那样发展,关灵韵为了全力避开弩箭,消耗了很多体力,也根本无暇还击。“啊哈哈,就这样,继续,继续啊!”方无心大笑,一把又一把地往外射着弩箭,左手负责通过箭尾的银线来收回箭支,右手搭箭顺势张弦,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比起施展身法左扑右闪的关灵韵,方无心的作战方式可谓是以逸待劳。

    “我劝你还是放弃吧,我浸淫弩战之道上百年了,连续这样射箭十天十夜也不会觉得疲乏。我看你有些本事,如果加入我们,韦大哥会善待你的。”方无心开始出言动摇关灵韵的信心。

    战斗中最忌讳的就是分心旁顾。关灵韵当然不可能为这种简单的谎言所动,权当没听见。面对敌人的多箭连射攻势,她在奔跑中突然改变了方向,迅速向着方无心冲了过去。

    方无心大致揣测出了关灵韵的意图,在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之后,她就可以凭借比较小幅的移动避开所有的弩箭,从而达到节省体力、缓解压力的目的。“呵,太天真了。距离越近,你反应的时间也就越短!箭矢的威力也会越大!”方无心一边喊着,一边用手指稍稍改变了一下弩箭搭弦时的角度,这样一来,箭矢覆盖的范围变大了,关灵韵也就更难闪躲了。

    关灵韵还是孤注一掷,一边蛇行移动接近方无心,一边等待着攻击的良机。

    “哼,找死!”两人的距离已经缩短到区区五丈左右,如此之近,方无心相信,只要对方中自己一箭,身体就一定会被穿出个大洞。

    关灵韵突然高高跃起,一甩左手衣袖,一支弩箭从袖口间飞出,直射方无心的天灵盖。方无心仰倒在地,顺势抬弩还击。关灵韵此时尚在空中,无法躲闪了。见对手出了昏招,方无心心中冷笑:“太小瞧我了!难道凭这种‘袖箭’式的暗袭就想获胜?”在他看来,关灵韵未免目中无人得有些过头了。

    四支箭直接撞飞了关灵韵来的小箭。关灵韵见势不好,抬起右臂对着飞来的巨箭猛地射出一团紫光,自己的身体向后一震,前趋之势也停止了,当即从半空径直向下坠。而那团紫光与四支弩箭相撞之后轰然炸裂,细小的臂弩箭矢漫天飞落,原来那团紫光是由数不清的弩箭聚成的!四支巨弩箭竟被炸裂弹开,而关灵韵也安然无恙地落了地。

    “哟嗬,还藏着这么一手?”方无心吃了一惊,一下子射出如此之多的弩箭,并且还产生了这么强力的爆裂,所耗费的妖力是惊人的。“看你能挡下来几次!”方无心又是四支弩箭齐射出去。

    关灵韵在落地之后立即后撤,好像她也觉察到了缩近距离是个“昏招”似的。人后退的速度自然比不上弩箭飞射而来的速度,关灵韵不得已,又射出了一个紫光弩箭团,震偏了那四支巨弩箭。

    “要分出胜负了!”方无心心中升起这么一个念头,再度射出了四支弩箭。关灵韵依然没有改变后撤的方向,再次以“万箭齐发”抵挡。

    此时,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比最初还要远了,但连续使用绝招的关灵韵已经气力不支地单膝跪在地上。

    “结束了!”方无心射出了最后四支弩箭。可就在弩箭飞离巨弩的瞬间,他居然瞥见关灵韵面露微笑摆出了瞄准射击的姿势——左臂横托,右臂搭弩。

    “不对,这不是那招‘万箭齐发’的姿势!”方无心心中一沉。那显然也不是妖力不足时的垂死挣扎,因为关灵韵的脸上还带着笑呢!

    还未等方无心考虑明白对方究竟要做什么,他的面前咫尺之处突然闪现出两个淡淡的光点,“糟糕!”方无心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可这又有什么用呢?原来关灵韵那个姿势并非是发射弩箭的起势,而是收势。

    一声惨叫,血流如注。两根堪比细针似的弩箭一左一右分别插进了他的眼窝。巨弩高手方无心,瞎了。

    “啊——!”方无心顾不得眼睛钻心的疼痛,胡乱冲着身前挥舞着巨弩,耳边却第一次传来了关灵韵的声音:“放心,我不会杀你的。”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方无心痛苦地咆哮着。

    “弩针速度极快,但威力并不大,否则没入你的颅中,你就死定了。”关灵韵道,“你太骄傲了,如果你一直小心谨慎,我的确没有把握打赢你。”

    “我哪里不小心了,哪里不谨慎了!都是你阴险狡诈,才被你暗箭得逞!我要杀了你!”方无心当然不甘心,明明是他一直占着上风的。

    关灵韵叹了一口气,婉婉地说:“你以为我接近你就是为了甩你一支袖箭?那是为了诱使你改变弩箭的方向!你的弩箭每次只射出四支,覆盖得范围越大,箭与箭之间的空隙也就越大。紫光箭簇只是为了让你麻痹大意,如此我才有机会射出那两根弩针。如果我一开始在你最为警惕之时发射弩针,你觉得可能被射中双目吗?你是个用弩的高手,也是个值得尊敬的敌人。我们本就无怨无仇,你走吧。”

    方无心这才停止了毫无意义地挥舞,两只眼眶中的血迹顺着脸颊流下,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不知那其中有没有他的眼泪。

    双目失明,对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极为沉重的打击,更何况是一个使用远程武器的高手。方无心真的“无心”再战,用颤抖的双手握着心爱的巨弩,深一脚浅一脚地沿着已经看不见的道路往山下走去。

    望着他凄凉的背影,关灵韵轻轻摇了摇头。虽然因为连续射出紫光箭簇的关系,她的妖力消耗了不少,但她心系院中混战的局势,立即冲向了皇崖寨的大门。还未等她看清院中的情景,一道黑影就如同闪电一般从院中冲了出来,从关灵韵身旁掠过。

    关灵韵惊讶地回头,却看见没走出多远的方无心已被那黑影当颈一刀砍飞了头颅。

    “你!”关灵韵不知该说什么,那黑影竟然就是方无心的同伴,或者说是头领——韦凌明!

    “哼,这个窝囊废!吃了败仗成了废人还有脸走?”韦凌明冲着方无心倒下的尸体啐了一口。

    “你这狗杂种,实在太过分了!”关灵韵气得破口大骂,连声音都在颤抖,自从江由界那场大战之后,她还从未发过这么大的火。

    韦凌明却懒得离她,又冲回了院中。

    皇崖寨中一片惨状,实力不强的帮众死了不少,尸首遍地,血流成河。韦凌明带来的妖族个个都是实力堪比方无心的高手,足有十人之多;而皇崖寨这边能称得上高手的却只有尤玄通和尤玄达两兄弟,好在还有孟章界、监兵界的妖族助战,加上贺崇宝、竺远来、程羽飞、黎翠嫣、田晓莹五人,高手也达到了七个。而白樱雪、杨月玫以及杜怀柔三人则分别肩负着守护萧天河、赵湘琳、花清雨的重任,故并未参加混战。

    贺、竺、程三位妖族皆有万夫不当之勇,这点也使得韦凌明颇为头疼。他本以为赵湘琳只有使矛的老者那一位本领高强的妖族朋友,不想居然又冒出来这么多!当韦凌明发现同行来皇崖寨的人中并没有那位使矛的老者时,就已经暗中派遣两人去刺杀老者了,结果那两人直至现在还迟迟未归,方无心又输给了使弩的妖女,使得韦凌明一阵心烦意燥,于是杀了方无心以舒解一下闷气。稍微冷静之后,他不禁对那三个被妖族守护着的一男两女产生了怀疑。

    韦凌明最先接触的就是赵湘琳。他十分肯定,赵湘琳是一位妖族,也正是基于这个推断,他才顺理成章地认为,使矛的妖族老者将会与她一同征讨皇崖寨。但有一点他始终没弄清楚,那就是赵湘琳的本体究竟是何物。按理来说,像她那样孱弱的妖族,他应该很轻易就能辨出本体才是,可偏偏就是辨不出来。经过简单的交谈之后,韦凌明也确定了,赵湘琳并非是刻意压低境界的高手。“莫非她是个天生地孕的罕见妖物?”韦凌明如此猜测。至于萧天河与花清雨二人,一人修魔一人修仙,韦凌明猜不透他们之间的关系。两人的实力都很弱,但那些妖族显然十分尊重他二人。

    事到如今,韦凌明已有悔心,他如果不企图借助他人之手对尤玄通、尤玄达进行消耗战,凭借自己带来的这些妖族高手,早已踏平皇崖寨了。但眼下已无路可退,可以说,他失算了。他没有料到这些被迫卷入战斗的妖族居然会那么强!

    韦凌明带来的妖族同伴其实都和方无心是一个想法,韦凌明为何不等这些来历不明的妖族离开皇崖界之后再对尤玄通和

    尤玄达动手呢?原因只有韦凌明自己知道。

    既然这些妖族都是难啃的骨头,倒不如直接对那三个毫无战力的人动手,用以要挟。打定了主意,韦凌明拖着大刀向萧天河冲了过去。杨月玫祭出华岩盾,挡在了萧天河身前,杜怀柔远远地丢出了玉罗圈,韦凌明的背后还有关灵韵在不断地放箭,他根本就近不了萧天河的身。

    “抓住那三个人!”韦凌明对同伴下令道。

    那些妖族也都恍然大悟,纷纷抛开了各自的对手,一起向着这边围了过来。杨月玫的华岩盾无法顾及三个人,只好继续守在萧天河身前。白樱雪将伴月杵一拆为二,分别掷向了两个速度最快的敌人。所有高手都向着同一处汇聚,关灵韵也不敢随意射箭了,生怕伤到自己人。围聚过来的敌人之中突然有三人反转,分别截住了贺崇宝、竺远来和程羽飞这三个最强的人,阻碍他们过来救援。

    “奶奶的,老娘不发威,你们还来劲了是吧!”杜怀柔见状火起,将玉罗圈夹在双掌中一搓,居然拉成一串一样大小的薄圈,再向前推飞出去。那些薄圈滴溜溜旋转着落向了敌人,每个圈都笼罩在柔和的白光之中,并且都有一条光带系于杜怀柔的双腕。薄圈在空中越变越大,敌人纷纷欲躲,而薄圈却像是长了眼睛似的,对方逃到哪,它就追到哪,最后好似民间的套圈游戏一样,将一干敌人全部给箍住了。

    “让你们见识见识老娘‘日轮万象圈’的威力!”杜怀柔大叫道,十指对握,双腕收向胸前,那些光带硬拖着挣脱不得的敌人往一起聚拢,“灵韵!”

    关灵韵心领神会,远远地摆出了射弩的姿势。

    见己方的人几乎全被聚在一起,韦凌明急红了眼,大叫道:“不好,快逃!”他激发体内全部妖力,奋力一挣,薄圈竟发出一声“喀啦啦”的玉石碎裂声,韦凌明赶紧再次发力,薄圈终于“叭”的一声断开了,在空中化成了点点白光,与那条系于杜怀柔手腕的光带一起消失了。

    与此同时,关灵韵不惜耗费剩余的妖力发出的一团紫光箭簇已经射向了敌人群中:“清晖万簇杀!”

    也有不少人同样靠妖力挣脱了薄圈的束缚,可终究是反应得慢了点,箭簇已经飞到人群中爆裂开来。除了与贺崇宝他们对战的三人以及挣脱了薄圈的韦凌明躲开了箭簇之外,其他人全部中招。箭簇中的箭像焰火一样炸裂四射,响起一阵密集的入肉穿骨声,哀嚎之音不绝于耳,离炸裂点最近的两人已被射成了马蜂窝,吭都没吭一声就已然命归黄泉。

    杜怀柔施展出绝招之后已经气力不支趴倒在地,同时束缚住这么多高手,对妖力的消耗可谓惊人,所以弹指之间她就已经支持不住了。不过,目的已经达到了,在战斗中,哪怕敌人仅是一瞬间的被动,也会成为获胜的良机。

    韦凌明大怒,震天怒吼一声,将大刀挥舞得如同风车一般,刀刃铿然落地,顿时轰然巨响、尘土飞扬,一道妖力波射向了无力抵挡的杜怀柔。杨月玫已经举盾挡在了她身前,妖气波撞上了华岩盾,华岩盾黄光大盛,杨月玫尚未站稳身形,连盾带人一起被击飞,半空一路吐血,撞在斜坡上爬不起来了。

    “我看有多少人能替你挡!”韦凌明再度劈出一记妖力波。杜怀柔一招伤了那么多人,韦凌明不杀她难消心头之恨。

    田晓莹挥动五翎镰撩起一道妖力波斜刺里撞上了韦凌明发出的那一道,两波相消,气浪翻天,田晓莹被弹开倒地,五翎镰亦被震得脱手。杜怀柔则被吹得向后连翻了几个跟头。韦凌明已随波而至,高高跃起,大刀举过头顶,直落向杜怀柔的天灵盖。关灵韵此时力虚,只能干着急。白樱雪引伴月杵击向了韦凌明,韦凌明身上却显现出一层光罩,将伴月杵震飞。黎翠嫣的招数都不堪急用,杜怀柔命悬一线!

    关键时刻,赵湘琳竟突然出现在韦凌明和杜怀柔之间,她在赌,赌自己休戚莯的本体能够接得下韦凌明这一记猛斩!

    “赵姐!”萧天河与花清雨齐声大叫。

    “连你一块儿剁了!”韦凌明毫不手软,一刀落下,却似钝斧伐木,切入三分就再也砍不下去了。

    这一刀斩在赵湘琳的右肩,伤口从肩头一直延伸到左腹,赵湘琳浑身飙血,但就是没死,横眉怒目地瞪着韦凌明。韦凌明傻眼了,手中又使了使力,大刀依然砍不下一丝一毫。

    “什么宝贝居然这么厉害?”韦凌明心中无比震惊,他也和那个被尤泰胜驱逐出皇崖寨的恶人一样,将赵湘琳难以置信的“硬实”归结于防御型宝贝的功效。

    “你不仅欺骗我,利用了我的善心,最后还下如此狠手,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加倍偿还!”赵湘琳每一张口,都是一团血水流出,浑身上下已是一片殷红,配上她那愠怒的面容,就仿佛一尊浴血的杀神一般。

    “哼,怕你等不到那个时候!”韦凌明抽回大刀,还欲再砍。他相信,再厉害的防御法宝,也难以抵挡自己接二连三的猛攻。

    “住手!”突然一声震耳欲聋的大喝,犹如半空炸了个霹雳。

第三百七十四章 太安宫主

    韦凌明被半空里传来的一声大喝给震慑住了,第二刀没有砍下去。回头一看,院中多了一个彪形大汉。那大汉一脸棕黄色的络腮胡须,和同样颜色的蓬乱头发连成了一个圈,一双圆滚滚的环眼瞪得跟铜铃似的,一双暗红色的眉毛又粗又浓,巨大的蒜头鼻下也有厚厚一层胡须。他身披黑鳞甲,腰束绿鸾带,脚蹬一双青黑索靴,头上却戴着一顶一尺来长的高帽。这身装束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但大汉手中的兵器却是威风八面、霸气非常。

    那是一柄足有一丈半长的大戟。戟的刃部足足占了整长的四分之一。刃部分为上下两段,上段是一根与戟柄同粗的尖刺,刺根处还有两个弯曲向上的小刺。刃部的下段则是一左一右两根月牙曲刃,两刃共四尖分别向外挑出,刃弧底部还有三个外凸的小齿。这柄长戟与它的主人一样威武,让人看了会产生如此感觉:只有这样的兵器,才配得上这样的人。

    看到此人时,韦凌明已然心凉。再仔细想想,其实他这次讨伐皇崖寨的行动已经可以宣告失败了。“就是担心你们会赶来救援,我才急着动手。没想到枝节横生,还是拖到了这一刻。”韦凌明苦笑一声。

    壮汉横端长戟,指着韦凌明的鼻尖道:“你言而无信,出而反而,大人早就看透你了,你赶紧滚吧!不过事不过三,下一次再让我们发现你出现在皇崖界,定斩不饶!”

    “就算我不来,也会有其他人来的,他二人终究是难逃一死。”韦凌明意指尤玄通和尤玄达两兄弟。

    壮汉笑了:“腿在人家身上,有胆的来便是。你还是好好掂量掂量你自己的命吧。快滚!”他这一声大喊,又将在场的人齐齐吓了一跳,底气浑厚、中气十足,那大汉的气势非一般人可比。

    韦凌明冷哼一声,悻悻地收起了大刀,与那一干被关灵韵射伤的妖族离开了皇崖寨。那些幸存下来的山寨喽啰们何曾见过如此大的阵仗?直到这时他们才想起来自己还会说话,于是七嘴八舌地小声议论起来。

    赵湘琳伤得不轻。萧天河他们都围了过去。尤玄通和尤玄达则拱手对壮汉行礼道:“天常兄,此次又托你相助。”“多亏你,我兄弟感激不尽。”

    “分力未出,何足挂齿。是大人差我前来赶走韦凌明,顺便邀请诸位妖族朋友前往太安宫一聚。”壮汉对众人拱手道。

    玄通、玄达兄弟对视一眼,又道:“此次只有天常兄孤身一人到此?”“倘若韦凌明去而复返又当如何?”

    “呵,他的手下都已受伤,回来面对各位英雄恐也毫无胜算,他不会那么蠢的。”壮汉笑道。

    贺崇宝问:“你家大人是谁?”

    “太安宫之主。”壮汉的回答没有透露出任何有用的信息。

    “太安宫在哪儿?”竺远来又问。

    “我会为各位带路。”

    “天常兄贵姓?”程羽飞接着问道。

    “免贵,在下姓朱名天常。各位权且让开,允我为这位姑娘疗伤。”朱天常也不等人回答,就自己拨开人群走到赵湘琳身边。赵湘琳正躺在花清雨的怀中,脸色苍白,唇色青紫,一看就是气血两亏之相。花清雨不仅一身白衣皆被染红,脚下还有一大滩鲜血。再这样下去估计用不了多久,赵湘琳就要一命呜呼了。

    “想不到那个韦凌明下手竟如此之狠。多亏姑娘的本体是坚硬的休戚莯,换成别人恐怕早就被劈成两半了。”朱天常竟一语道出了赵湘琳的本体。他紧缩着眉头,拿出一颗丹药在掌中搓捻成粉,小心翼翼地撒在了伤口之上,“伤势过重,必须立即带回太安宫医治。诸位可在此静候片刻,我去去就来。”朱天常说着,抱起了赵湘琳。贺崇宝、竺远来和程羽飞三人却围了上来,挡住了朱天常的去路。

    朱天常哈哈大笑了一声:“看来诸位还是信不过我。罢了,你们可以选个腿脚利索的,带着这位姑娘跟我一起回去。”

    “我去吧。”竺远来从他手中接过了赵湘琳。

    “我也一起去。”贺崇宝道。竺远来冲他点了点头,兄弟情义,自不必说。

    “你们未免也太看低我了。我朱天常要害人从来不耍阴险手段,何况我与这位姑娘毫无仇怨,又怎会趁人之危?”朱天常略有些恼火。

    通、达二人连忙过来打圆场:“天常兄顶天立地,绝无虚言。”“天常兄光明磊落,不必担心。”

    “我家大人一向敬重本领高强之人,见诸位天赋异禀,遂起好客之心,诚意邀请大家前往太安宫。此女子的伤势已迫在眉睫,不能再延误了。谁愿意同去就跟上来吧!”朱天常说完后,冲竺远来点头示意,然后几步跳出了寨墙,竺远来也立即跟了上去。

    “各位英雄好汉,我兄弟二人感谢你们仗义出手。”“在天常兄未回之前,还请先到皇崖洞去一坐。”通、达两人盛情邀请道。

    萧天河一行人跟着两兄弟,沿斜坡绕向了后山。期间,萧天河也询问了这祖宗二老与韦凌明之间的恩怨。据二人所言,皇崖洞一直是他们隐修的场所,而后来到此

    开山立寨的尤泰胜完全是受到了他们的连累,才会被韦凌明针对。韦凌明的真正目的其实是抢夺两位老者的一件宝物。而朱天常所属的太安宫离皇崖洞并不远,就在两座山后的一座大湖之中。韦凌明曾经在三个月之前与通、达二老在皇崖寨大战一番,当时太安宫派人来相助,这才赶跑了韦凌明。韦凌明当时承诺说不再来找皇崖寨的麻烦。没想到这才过去了三个月,他就带着更多人卷土重来。起初他还以为发现赵湘琳是好运,可以加以利用先对两个护短的古怪老头进行一番消耗,孰不知这伙人最后却成为了他夺宝野心最大的绊脚石。因为太安宫离皇崖洞太近,这边有什么风吹草动,那边很快就能知晓,一旦派来援兵,那韦凌明重回皇崖界的事肯定会败露,所以他才不惜同时与两方为敌,妄图在太安宫派人来之前就将所有人一网打尽。

    至于韦凌明想要夺取的宝贝究竟是什么,尤玄通和尤玄达并没有提及。他们不愿意说,萧天河等人自然也不便多问。

    皇崖洞,乃多水山系间常见的那种大型溶洞,经过简单的修葺,宽敞的溶洞仿佛一间大堂。白日里,阳光从几处天然形成的与人工开凿的横向洞口照射进洞中,夜晚也可利用沿墙壁开凿出的油沟和油窝点灯照明。不得不说,这里的确是个隐修的好地方。其实尤玄通和尤玄达来这里落身也算不上久,而且误打误撞地与太安宫成了邻居。太安宫的主人很热情,虽然时有相邀,可不愿多与他人打交道的通、达两兄弟并未去过太安宫。经过三个月前那一场大战之后,通、达两兄弟对太安宫之主感恩戴德,寻思着何时当前去拜访一番。恰巧,此次正是机会。

    半日后,朱天常与竺远来回还,领着一群人向太安宫进发。尤泰胜引领着喽啰在后山欢送,虽然他也很想同行去开开眼界,可他心中清楚,那等级别高手之间的会面可不是他这种实力的人可以随便参与的。正因如此,他就对萧天河和花清雨的身份更加好奇了:这两人究竟是什么来头?竟然能结交到如此之多的妖族高手做朋友?而且还都是可以两肋插刀的生死之交!尤泰胜打定了主意,如果还有机会见到这两人,一定要尽全力与他们建立良好的关系。

    ……

    太安宫,座落在一个叫做“太安”的大湖湖底。因为朱天常明显是个妖族,那他口中的“大人”想必也是个妖族。既然选了湖底作为栖居之所,萧天河猜测,或许是个水族的妖族。在妖族五部之中,唯有鳞、介两部有水生妖族,不知这太安宫主为何未留在鳞、介两部地境,而是不远万里来到魔族腹地隐居。

    太安湖的位置不太好找,在一座四面都环绕着高崖的谷底,进出此谷唯靠一座人工开凿而成的山底通道。据朱天常介绍,这座深谷叫做“山井谷”,乃是依照此处特殊的地形所起之名。进入谷里后,明显感到一丝不合时节的冷意。因为环谷高山都离得很近,所以谷中空间十分狭小,并且接受不到阳光的照射,所以这里也没有什么青草绿树。

    在下水之前,朱天常拿出两颗圆溜溜的宝珠,对萧天河和花清雨道:“两位将此珠含在舌下,就能适应水温了。”

    萧天河接过宝珠,疑惑地探了探水温,岂料刚触到水面,就立即有一股强烈的酷寒侵肤入骨,冻得他马上抽回了手。这湖水太奇怪了,明明不到冬季,竟然已冷成这个样子。

    朱天常见状解释道:“太安湖是天下少有的寒湖,哪怕是炎热的盛夏,湖水也寒冷如冰,到了寒冬更甚。所谓寒湖,夏不热蒸,冬不结冰,寒气却远超结冰之湖。无水供入,也无水流出,湖水皆是千万年来由湿气慢慢冷凝而成,而寒气则来自于湖底冷岩。为了抵御寒气,须时刻催动功力与之抗衡,所以这可是修炼的极佳场所。”

    “果然奇妙。”萧天河赞叹道。他记得,在青龙大陆骧龙郡氤氲盆地,也有与太安湖类似的一座寒湖,常年水冷刺骨。但在那座寒湖旁边还有一座热湖,湖水四季蒸腾。一冷一热两湖伴生,称为“阴阳二气伴生湖”。此名之意,是指热湖中阳气盛,寒湖中阴气重,两湖皆为修炼的无上之所,所以当初天云剑仙丁若海才会选在该处开宗立派。莫非这座太安湖亦是如此?于是萧天河问道:“不知太安湖附近可有完全相反的热湖?”

    “有。”朱天常十分肯定地回答,“热湖应该就隐藏在两里外的一座山体之中,可惜平时根本进不去。不过那座湖与太安湖并非是伴生湖,而是各自独立形成的,恰巧离得较近而已。我们下水吧,大人以及你们的好友沈石沉与费徒空二人已在太安宫内等候诸位了。”说完,朱天常跃入了寒水之中。

    “原来沈老哥他们已经到这儿了。”竺远来恍然大悟,“看来是太安宫的人出手相助的,我们又欠下他们一个人情了。”

    “看来太安宫之主的确是个热心肠的妖族。凶妖祸乱,他手下又有高手,不知为何不去惊霖岛或是朝欢峡助鳞部、介部一臂之力。”萧天河道。

    贺崇宝说:“妖族之中生性豪放、不喜约束的人有很多。像雷啸炎和汤元星,他们

    本也不肯为兽部效力不是么?”

    “没错!还有我们这位程大侠。”竺远来嘻笑道。

    “信不信我揍你!”程羽飞从鼻孔中哼了一声,故作握拳欲打之势。

    竺远来哈哈一笑,跳进了湖中。

    “说来也奇怪。热湖既然隐藏在山体之中,朱天常又是如何知道的呢?”花清雨十分好奇。

    “他不是说了么,‘可惜平时根本进不去’,言外之意就是,有特殊的时期可以进入山体。天下浩瀚,自然玄妙,我等万分窥不得其一,就不必刨根寻底自找烦恼了。下水吧!”贺崇宝也下到了湖里。

    萧天河将宝珠含在口中,蹲下身用指尖轻轻地试了试水,果然奇妙!那种冰冷刺骨的寒意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却是一股温润和暖之感。“哎,真的不冷……”他刚一回头,杜怀柔就一把将他推进了湖里。

    “啧啧,一个大男人还和个女人似的畏畏缩缩,以后真该让他好好在这湖水里锻炼锻炼。”杜怀柔道。

    众人哈哈大笑,纷纷下水,往湖底潜去。

    太安湖算不得大,但却极深。一行人前后连成一串,跟着最前面的朱天常回旋下潜了好几个时辰,才隐约看见了湖底。按理说,如此之深的程度,应该早已是漆黑一片才是,可湖水中四面八方都有淡蓝色的荧荧之光投射过来,丝毫不觉得昏暗。随着下潜得越来越深,湖水的寒意也越来越盛,快到水底之时,就连含着宝珠的萧天河与花清雨也冻得瑟瑟发抖。

    透过清澈的湖水,可以看到湖底无沙无泥,而是岩石遍布,那或许就是朱天常所说的“冷岩”吧。在湖底正中,有一座黑岩垒砌的宫殿,像一只巨大的乌龟一样静静地趴伏着。那里,就是太安宫。

    整座太安宫都被笼罩在一层淡淡的光罩之中,直到近在眼前时才能发现。从进入光罩踏上宫前廊桥起,湖水就已被挡在外面。看来,那层光罩应是个隔绝湖水的法阵。

    没有水就能开口说话了,花清雨头一句话就是由衷地赞叹:“好美啊!”筑起太安宫的黑岩没有带来丝毫压抑之感,反而因为墙、柱上各式各样的金纹雕刻透显出一种淡泊的高雅。向上方看去,荧蓝色的湖水比外面蔚蓝色天空更显静谧,在宫殿上撒下一片祥和。加之宫殿各处点缀着点点灯笼,称此处为人间仙境也不为过。

    穿过廊桥,跨入宫门,宽阔的场院映入眼帘。场院后面就是华美的正殿、精致的偏殿。待走近一看,正殿檐上的巨幅牌匾上写着“太安宫”三个烫金大字。两座迎宾柱上各挂着一副竖匾,写的是一副对联。

    上联是:“太平天下,日月相映三才正”;

    下联为:“安宁世界,阴阳互养五行和”。

    宫名与对联的笔迹皆出自同一人之手,比起大多宫殿匾额题字的苍劲浑厚之感,此人写字的风格却是迥异的隽秀柔和之美,的确更适合这座远避尘世的清幽之所。

    带着满心的赞叹,一行人进入了正殿。这里的地面呈现出羊脂白色,好似玉石一般光洁发亮,红绒金丝毯铺在大堂正中,各道梁椽之上吊着盏盏乌木宫灯,灯壁上或画或绣,皆是怒放百花,万紫千红,让人感觉身处琳琅花海之中,仿佛可以闻到馥郁芬芳似的。

    红毯两侧,分别摆着一排高椅,椅旁的方几上摆着果品香茶,从茶的香气就能判断得出,此地的主人应是个高贵风雅之人。

    堂中的正座上是空的,而左侧的座椅上已经坐了一些人,沈石沉与费徒空则坐在右边那排座椅上,见萧天河一行人进来,众人纷纷起身。从沈、费两人的神情来看,他们在这里待得十分惬意。

    “各位在此稍后,我去通报大人。”朱天常说了一声,从屏墙后面的门出去了。

    “你们好狠的心,竟然真的弃我而去啊?”费徒空故作幽怨。

    萧天河笑道:“不是留下了沈老哥暗中照看你么?”

    “一个人哪里够啊?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两个厉害的家伙,沈老哥以一敌二还得顾着我,险些遭殃,多亏了太安宫主派人相救,否则我们就已经阴阳两隔了!”费徒空夸张地一边说一边比划着。

    “费公子说笑了。以沈兄的实力,足以保全你的性命。韦凌明是个奸邪小人,我们出手相助理所应当。”一道女声在殿中响起,只见一位衣着光鲜夺目的女子出现在众人眼前。

    其他人皆躬身行礼,齐声道:“参见大人。”

    女子姿态翩翩,优雅地坐上正座之后,轻柔地一挥手:“不必多礼。”

    “见过宫主。”萧天河等人也恭敬地行礼。

    女子“咯咯”一笑,声音仿佛银铃般清脆悦耳:“说了,不必多礼。萧公子,花姑娘,以及诸位英雄好汉请坐。”

    萧天河偷偷瞄了一眼那女子,奇怪的是,女子的脸上仿佛笼罩着一层云雾,根本看不清其面容。

    或许是察觉到萧天河在偷瞧自己,女子在一瞬之间对萧天河显露了真容,冲着他嫣然一笑。这一笑,却把萧天河给看呆了。

第三百七十五章 惊鸿之艳

    “你傻站着想什么呢?”花清雨正要入座,却发觉萧天河呆若木鸡地站在堂中,于是轻轻地拉了他一下。

    萧天河回过神来,长吐了一口因震惊而屏住的气息,心中连连赞叹:“真是太美了!”

    太安宫主可以称得上是倾国倾城,绝代佳人,漂亮得简直令人窒息。有诗为证:

    出水芙蓉竞姣丽,

    空谷幽兰沁心脾。

    嫣然笑语摄魂魄,

    飘荡云间醉痴迷。

    飞瀑青丝随风系,

    云鬓双垂拂柳齐。

    螓首娥眉钟灵秀,

    双瞳剪水泛涟漪。

    杏脸桃腮凝脂剔,

    皓齿莹洁若瓠犀,

    外朗丹唇如点绛,

    温盈玉领似蝤蛴。

    铅华弗御亭亭立,

    芳泽无加楚楚仪。

    太安宫主惊鸿艳,

    九天仙子犹不及。

    而除了萧天河之外,好像其他人都没有看到太安宫主那嫣然一笑的瞬间。

    轻轻晃了晃脑袋,萧天河也入了座,又自嘲地笑了笑,想不到仅是匆匆一瞥,就看得呆了,当真失态。现在细细想来,太安宫主的风华之貌与杜怀柔的那种艳色不同,和花清雨那种秀色也不一样,跟黎翠嫣的那种媚色更是大相径庭。如果非要找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她的那种美,萧天河觉得,应该是“雅”,就和这座太安宫一样,安然静谧,高贵典雅。笑过之后,太安宫主的面容又蒙上了那层烟雾,但柔美的燕语莺声和仙姿佚态依然昭示着她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

    “茫茫人世,你我得以在此相聚,也是有缘。今日我就以茶代酒,敬诸位一杯。”太安宫主道。

    茶水清凉,香气冉冉。入口下咽,整个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

    “多谢宫主屡次相帮。”“我们兄弟感激不尽。”尤玄通和尤玄达拱手道。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自二位到皇崖洞隐居起,我就开始关注二位了,谁让我们是邻居呢?韦凌明凶残暴戾、反复无常,我最讨厌那种人。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他,也算为这世间除了一害。”太安宫主婉婉地说。

    萧天河惦记着赵湘琳的安危,拱手道:“敢问宫主,不知我那位身受重伤的同伴现在状况如何?”

    太安宫主清朗一笑:“你那位同伴由人转妖,本体还是极其罕见的仙草休戚莯,而休戚莯只生于朝欢峡附近,因此我猜测,帮助那位姑娘移魂转魄的人,应该就是介部妖王吕尚文吧?”

    “正是。”萧天河暗暗吃了一惊,这太安宫主是什么来头?竟然直呼吕尚文的大名。

    “休戚莯奇硬无比,所以那位姑娘不过是多失了一些气血,只需及时救助就没有大碍。我这里的疗伤妙药有不少,已经给她用上了,你不必担心。”太安宫主安慰道,“伤势需要长时间静养,在那位姑娘复元之前,各位尽管在这里居住。”

    “恭敬不如从命,那我们就厚颜叨扰了。”萧天河再次起身恭拜。

    “我有一点不明白,你们都是妖族,怎么会和两个人类成为朋友?”左排座椅上,一位正在大啖果品的矮胖男子口齿不清地问道。

    “升萦,咀嚼时不要开口。”太安宫主先温柔地“训斥”了一句,又对众人说,“抱歉,吕升萦是一员骁勇的猛将,但美中不足就是贪吃,还请各位见谅。

    竺远来忍不住“扑哧”一笑,开玩笑道:“宫主姐姐,不知你所谓的‘猛将’是指打仗猛啊还是吃东西猛啊?”

    “远来!休得无礼!”花清雨连忙喝斥,心道:“这个竺远来,可真能惹祸!”

    太安宫主“咯咯”一笑:“都猛,都猛。”

    那个吕升萦也不生气,摇头晃脑地说:“这位兄台,你有所不知,我吕某人一向是吃得越多,打起仗来就越有力气。再说了,万一实力不济被打死了,也能做个饱死鬼不是?”

    一番话逗得大伙都笑了起来。

    吕升萦又道:“大人,不是说客人一到就大摆宴席款待么?我还特意留了肚子呢,怎么还不开席?”

    这时,朱天常回到了堂中,笑道:“就你着急吃!宴席已经备妥,有请各位到中堂入座。”

    从前殿的后门出来后,廊桥连着另外一座大殿。既然那里就是“中堂”,说明后面应该还有一座“后堂”。一般只有比较奢华的宫殿才分为横三殿与纵三殿,横三殿是指左偏殿、正殿、右偏殿,而纵三殿则是指前、中、后三殿。看来,太安宫主是个十分讲究的人。

    中殿内的装饰与前殿无二,当中摆开一条又长又大的桌子,各式菜肴已铺满了桌面,唯独没有美酒,杯中所盛的还是茶。

    太安宫主当仁不让地坐了主位,而左右两边的首要宾位则让给了萧天河与花清雨二人,尽管两人一再推辞,可太安宫主盛情难却,两人只好坐下。贺崇宝他们则依次坐在了接下来的次宾席位上。太安宫的几人坐于再次,而末席则留给了吕升萦一人。

    好个贪吃的吕升萦,他根本不顾席间礼仪,而是自顾自地坐下,如风卷残云般大快朵颐,吃相也十分邋遢。但太安宫主以及其他几人丝毫不介意,反而以此取乐。

    “茶”过三巡之后,吕升萦抹了抹油囔囔的嘴,问竺远来道:“那位嘴损兄台,刚才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呢!”

    听到吕升萦如此称呼自己,竺远来哈哈笑道:“我是‘嘴损’,你是‘嘴猛’,倒是有趣。交朋友嘛,无关乎种族,无

    关乎实力,只要意气相投,皆可为友,不是吗?”

    “道理是没错。不过那个小姑娘胆敢喝斥你,还和那位公子一起坐在你的上席,我想你们的关系恐怕不单单是朋友那么简单吧?”吕升萦的心思还挺细。

    “我也不解。宫主,他们不过是两个普通的修真之人,实力也非常弱,为何能坐得主宾之位?”一位身穿白衣的女子问道。

    萧天河与花清雨的神色有些尴尬,这位子又不是他们自己想坐的。

    太安宫主回答说:“就跟我们一样。如果我的实力不如你们,你们会让我坐在上位还是下位?”

    太安宫的几人面面相觑。

    萧天河微微蹙眉,太安宫主与那几名手下无疑是主从关系,且她声称萧天河、花清雨和几位妖族之间也是一样的关系,难道说,太安宫主知道他二人拥有孟章佩和监兵佩的秘密?如果真是这样,那就要小心了。萧天河顿时警惕起来。

    “来,这是附近群山中特有的无忧果,你尝尝。”太安宫主拿了一个白色的果实递给萧天河。

    “‘无忧果’,‘无忧’……意思是让我不必担忧吗?”萧天河似被点醒,心中豁然开朗。刚才太安宫主说过“如果我的实力不如你们”,换言之,就是她的实力比那些属下都要强!连凶狠的韦凌明见了都要怵三分的朱天常也是太安宫主的手下之一,可见她的实力毋庸置疑。如果她有心要夺孟章佩,肯定无需也不屑用什么阴谋诡计。想到这里,萧天河将白果塞入口中。轻轻一咬,嘴里满是淡雅的甘甜,久久不散,直到咽下也唇齿留香,真是好吃!

    尤玄通和尤玄达一齐向朱天常敬茶道:“两次劳烦朱兄出手。”“我们兄弟着实感激。”

    朱天常道:“哎,上次出手的也不只我一个,这次我更是没能插上手,何足道哉啊。”

    穿白衣的女子讶异道:“朱大哥,既然你没插手,韦凌明怎么肯走?”

    “被我们给打败了呗!”竺远来不以为然。

    “没错。当我赶到的时候,韦凌明那些手下都已经受了重伤,不走又能如何?”朱天常道。

    白衣女子瞅了一眼竺远来,慢悠悠地说:“据我所知,韦凌明有一副手,唤作‘玉面飞龙’方无心,此人极难对付,不仅实力高强,武器也很难缠——是一把脚蹬巨弩,弩箭像棍子那般粗细,射出去之后就像飞龙一般迅猛,加之他面色白皙,故得此诨号。三个月前皇崖寨的那一战,我们以三敌一全力猛攻,才使得他负了伤。这次想必他也到场,不知你们是如何打败他的?”

    “哦,那个射弩的家伙呀,我们灵韵妹子一个人就把他制服了,他连一箭都没冲我们放过。”竺远来指着关灵韵。

    “什么?一个人?”白衣女子半信半疑地打量着关灵韵。

    关灵韵连忙谦虚地说:“碰巧而已。”

    “即便是碰巧有机会,也得有足够的实力才能成功击退。姑娘,刘某愿闻其详。”白衣女子拱手道。

    关灵韵道:“多谢刘姑娘夸奖。我是寻得良机用两根弩针射瞎了他的双眼,使得他无法再战。”

    “‘寻得良机’?如何寻得?我也跟他交过手,他的巨弩既可远射,亦能近战,可谓是毫无破绽……”白衣女子喃喃说着,忽而眼睛一亮,“姑娘方才提到‘弩针’,莫非你用的也是远程武器?”

    “正是。”

    “可否借我一观?”白衣女子急切道。

    太安宫主笑道:“一见到远程武器的高手,归琼就按捺不住激动。”原来白衣女子全名叫“刘归琼”。

    关灵韵亮出了神机弩。

    刘归琼的脸上有掩盖不住的失望:“我原以为能与方无心的巨弩相抗衡的弩会是把多么霸气的弩呢,原来仅是如此而已。灵韵姑娘,不是我打击你,如此大小的弩,射出箭的威力根本无法与方无心弩箭的威力相比,恐怕一撞就会被弹飞吧?”

    “的确如此。”关灵韵点了点头。

    “唉,人家已经击败了方无心,你有什么资格打击人家?真不知羞。”吕升萦挖苦道。

    刘归琼瞪了他一眼:“这么多吃的也堵不住你的嘴?”

    “说起来我也很是佩服关姑娘,可惜我赶到得晚了,没看见关姑娘与方无心的精彩对决,只看到了关姑娘射伤敌众的那惊天一箭。”朱天常道。

    刘归琼“嚯”地站起身来,对关灵韵道:“关姑娘,我想和你比箭!”

    “归琼!”太安宫主不满地斥道。

    “宫主,无妨,让她们比试比试,一来让大伙儿都开开眼界;二来也好让某些人心服口服。”竺远来对刘归琼的态度十分不满。

    “这……”关灵韵有些犹豫。

    “关姑娘不必多虑,我们只是比箭,不是比武,不会伤到你……”刘归琼忽觉言语有失,连忙改口道,“不会伤到彼此的。”

    “好吧。”其实关灵韵顾虑的根本不是受不受伤的问题,而是输赢之后的局面当如何处理。若是输了,自然会被太安宫一方瞧不起,还会背上吹牛的嫌疑;若是胜了,以刘归琼这样争强好胜的性格,场面岂不是很尴尬?关灵韵心忖自己是做客的一方,却使得主人一方陷入难堪,她过意不去。可眼下的情势根本不容她拒绝,她只好站了起来。“罢了,就努力做个和局吧!万一做不到,就略输她一阵,面子也不至于过不去。”关灵韵心道。

    “太好了,有好吃的,还有好看的,这场宴席我太满意了!”吕升萦“啪啪”地鼓起掌来。

    “不知刘姑娘打算怎么比?”关灵韵问。

    刘归琼伸出三个手指:“身为一个射手,最重要的是眼力、距离、准度。我们就针对这三点来进行三轮比试,赢两局者为胜,如何?”

    “愿闻其详。”

    “第一场,主比眼力。于十丈处放置一个圆盘,盘上等分为三块,分别写上‘子’、‘孑’、‘孓’三个字,要求在圆盘飞速旋转之中,将箭射中‘子’字的横竖交叉中心点上。谁射得准谁赢,都射中的话看谁用的时间短。”

    “好。”

    “第二场,主比距离。三十丈距离开始,射箭穿过吊空圆环,圆环会旋转,我们在一炷香时间内,射一百支箭,看谁穿过圆环的箭支最多。如果一样多,看谁射击的时间少。”

    “可以。”

    “第三场,主比准度。先在两张一样大小的宣纸上以点作图,图案一样,然后我们从二十丈的距离开始射箭,尽量每一箭都穿过纸上的一个点。最后看谁不偏不倚穿过的点数更多。和前两轮一样,如果打平,看谁用得时间少。”

    “有意思。”

    光是复杂的规则,就已经让座上的其他人瞠目结舌了。三场比试说是主比一项,其实每一场都是对射手无比严苛的考验。转盘射字,光有眼力根本不够,还要有准度;射箭穿环,那么远的距离,没有好眼力恐怕连吊环都看不清;穿点描图,距离可是二十丈,换成步算足有六十步之远。

    “我的天呐,要换成是我,直接认输了得了!”竺远来也激动起来。

    程羽飞对贺崇宝和竺远来感叹:“的确厉害。回想我们三人在江由界的那三场比试,与这三场相比只能算是游戏了。”

    连太安宫主都欣喜地说:“今日能亲眼目睹两位射箭高手以常人不可及的方式切磋较量,实在有幸。好在我着太安宫还算宽敞,两位尽可大显身手让我等开开眼界。”

    众人之中只有一人对此不满。是谁呢?就是那个贪吃的吕升萦。一听比试条件中有 “二十丈”、“三十丈”这种远距,他就知道到时肯定是没有办法一边在堂中吃美食一边观看比试了,于是他厚着脸皮建议道:“我们把筵席桌抬到空场边上,一边饮茶一边观赛,岂不美哉?”

    “行啊,不过光饮茶的话不用抬桌子,用茶盘托着放在地上就行了。”朱天常故意逗他。

    吕升萦一听急了:“不好不好,你们喝你们的茶,我可是要继续吃的。”

    众人哄堂大笑。

    筵席如吕升萦所愿,从中堂搬到了场院中。没过多久,比赛所需的物品已经准备妥当。

    刘归琼与关灵韵站在场院中,进行着比试之前最后的调息。

    两个写好了字的转盘蒙着布抬到了场上,此时两位射箭高手按要求背对着转盘站在十丈外的地砖缝之后。

    “准备!”作为比赛裁判的朱天常喊出了口令。

    两人亮出了兵器,关灵韵的武器是神机弩,而刘归琼的武器则是一把长弓。长弓的上下两部分为纯白之色,当中的握段则是晶莹的黑色。两端反曲,分别向外、向前延伸出两把尖刃。此长弓的弓弦紫光莹莹,刘归琼腰上的囊中之箭也缭绕着紫色光晕。众人目测,弓箭较弩箭稍长,粗细相似,还算公平。

    朱天常一把掀去了两个转盘的盖布,通过扯动缠绕在转轴上的细线使得转盘飞速旋转起来。“子”、“孑”、“孓”三个字已经化为虚影,众人看上去都是一片模糊,若非事先知道,别说让他们来分辨三个字的区别了,恐怕是哪三个字都看不出来。

    “开始!”朱天常一声令下。

    刘归琼与关灵韵一齐转身,在转身的同时搭箭,在转盘刚刚进入眼帘、连身体都没摆正之时,两人就已经射出箭去。

    “啪”的一声,两只箭同时射中了转盘,根本分不出谁快谁慢,只有停下转盘看准度了。

    此时,所有的观战者心中都冒出了同一个念头:“那两人明明是随意射出的一箭,真的会那么准吗?”

    其实反过来想,若换做他人随意射箭,恐怕连转盘都射不中。高手的“看似随意”可不是真的“随意”。

    朱天常停下转盘看了看,激动地宣布:“两人都中!”

    场中响起一片掌声,两个人都太厉害了。

    “那么这局算打平!”朱天常道。

    “且慢!”刘归琼不同意,她对关灵韵说,“看来还是规则定得过于简单了。再比一次吧,这回在转盘上写‘己’、‘已’、‘巳’、‘巴’四个字,摆在十五丈外,射‘已’字的钩尖,如何?”

    “没问题!”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关灵韵也来了兴致。

    一样的规矩,蒙布端上转盘,等朱天常下令后再转身射击。

    也是一样的过程,两人又是同时转身,一齐射出那“随心所欲”的一箭。

    最后还是一样的结果,同时射中,分毫不差。

    “厉害!”刘归琼赞叹道,“看来这场比试的确得以平局收场了。”

    “你也厉害。”关灵韵笑道,“不如再来一次玩玩吧?大幅增加难度,将转盘分成十二块,分别写上‘戈’、‘戊’、‘戍’、‘戌’、‘戉’、‘成’、‘戎’、‘戒’、‘或’、‘咸’、‘威’、‘戚’十二个字,为取‘成功’之寓意,我们就来射‘成’字的那一点,如何?”

    “哈哈,好!有对手如此,堪称人生一大乐事!”从刘归琼的言语来看,通过这场比试,她心中已经认可了关灵韵的实力。

第三百七十六章 美景佳人

    刘归琼与关灵韵不断地增加着“游戏”的难度,光是听着,就使得一干观众震惊不已了。对他们来说,想要在快速旋转的转盘上辨认出字迹已是十分困难,更别说是这么多外形如此相似的字。从两位箭术高手的出箭速度来看,她们都是在转过身后看到转盘的一瞬间就看清了转盘上所有的字,并且还要精准地射中某一点。总之,高手不愧是高手。

    那十二个字,平时稍不留神都可能会认错、写错。两位高手会在这一盘分出高下吗?

    “开始!”负责转动圆盘的朱天常下了口令。

    也许是十二个字的字形太相像,也许是圆盘分成十二块之后导致每个字都小了很多,这一回,两人一齐转身,但却都没有立即射出箭去。

    众人的视线从转盘转移到两人的脸上。不管是太安宫这一边还是萧天河这一边的人,都从未见过刘归琼和关灵韵像此刻这般认真肃穆的神情,两人都是眉头紧锁,眼睛却瞪得比发怒时都大,始终不曾眨眼,投射出的眼神锐利无比,胸膛不见呼吸的起伏,张弓与搭弩的手臂纹丝不动,她们都在等待一个最完美的出箭时机。

    “着!”刘归琼先射出了弓箭,紧接着,关灵韵的弩箭也追了出去。两声连着的中靶声之后,朱天常将转盘稳住检视结果。由于关灵韵出箭稍晚,故已经处于劣势。

    大家都略微紧张地等待着朱天常宣判结果,可他却一直望着两个转盘迟迟没有吭声。

    “天常,怎么?”太安宫主问道。

    “这下可不好办了,”朱天常回过头对众人道,“两人都射中了‘成’字上的那一点,而归琼却比关姑娘先出箭。我本想宣布归琼获胜,可再仔细一看,归琼的箭只压了那一点的一半,关姑娘的箭则是全中点上。你们说说,该如何判?”

    “当算刘姑娘胜。”关灵韵抢先道,“此轮比试的是眼力,只要辨认出正确的字,压了一半也算射中。刘姑娘出箭比我快,按规则是我输了。”

    “且慢!方才我虽然看清了字形,但唯恐落后于关姑娘出手,所以稍作估算后就急忙放箭了,故而有所偏差。而关姑娘却是不急不躁,估算、瞄准妥当了之后才放箭。这份从容,我有所不及。所以这一轮是我输才对。”这个刘归琼倒也实在。

    最后还是太安宫主打了圆场:“好了,两位真是好本事,已令我等无比钦佩。归琼稍有偏差,但也算中了;关姑娘出箭略慢,却是个当心儿的全中。我看这轮算打平了吧。”

    这的确是个最理想的结果,其他人皆无异议。

    刘归琼与关灵韵相视一笑,彼此略略点头。

    第二轮比试的是射速。朱天常正在犹豫该从何处找铜圈时,杜怀柔走了过来,亮了亮玉罗圈:“用这个吧,我以妖力控制它浮空旋转,你来记数。”

    朱天常大喜:“如此甚好。”玉罗圈的大小再合适不过,也省去了吊线的麻烦。

    杜怀柔站到了三十丈外。从这个距离看玉罗圈,简直比针鼻儿还要小,不仔细瞧都看不出来。竺远来与大快朵颐许久的吕升萦自告奋勇为两位神箭手回收箭矢,这可得具有相当的勇气以及对同伴高超射术的信任。

    刘归琼先开始射箭。在杜怀柔将玉罗圈抛出手的同时,朱天常点燃了一炷香。

    抽箭、搭弦、扯弓、放箭,刘归琼这一串动作如行云流水般反复着,一支支箭好似首尾相衔一般向着远处几不可见的白圈飞去。朱天常努力睁大眼睛,仔细地清数着穿过玉罗圈的箭支数目,一手也已经做好了掐灭香火的姿势。

    玉罗圈的转动速度大约两息就转过一圈,除了角度小到不允许箭支穿过时,刘归琼才会稍作停顿,其它时候都是连珠箭不停。一百支箭很快就射完了,朱天常掐灭了香,大声报出了数目:“九十九!”

    在刘归琼近乎一气呵成射箭过程之中,仅有一只箭被玉罗圈挡偏,好惊人的准度!就连起先看不惯她的竺远来也情不自禁地为她喝彩,这样的神箭手可谓是战时的好帮手,近战相拼时,敌我双方不断腾挪,为免误伤,多数情况下是不可能以弓箭为援的,但如果有这种几乎是“百发百中”的神箭手为援助,敌人可就要倒霉了。

    接下来轮到关灵韵。杜怀柔投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再次将玉罗圈托至空中。

    靠机关弹射上弦的神机弩比起刘归琼的长弓,搭箭的速度稍快一些,一支支弩箭也在紧张的崩弦声中离弦而去,精准地从玉罗圈中穿过。计数很快就累计到了九十九,关灵韵可谓是箭无虚发。最后一支箭,关灵韵稍稍顿了一顿。如果这支箭射偏了,两人将会再次打平。

    刘归琼以一种复杂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关灵韵轻吐了一口气,淡定地瞄准,放箭。

    “一百!”朱天常大声宣布结果。

    “好!”刘归琼带头鼓起掌来,众人皆叹。尤其是太安宫的人,刘归琼的箭术他们再清楚不过,今日她却遇到了更为强劲的对手。关灵韵收了势,冲刘归琼淡淡地一笑:“承让。”

    “刚才那一箭,你若是故意射偏,我就不会再和你比第三轮了。

    ”刘归琼亦笑道。这等级别的高手,恐怕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接受对手的故意放水,在他们眼里,那不是谦让,而是羞辱。关灵韵正是想到了这一点,才认真地射出了最后一箭。

    “不过此局的规则有失偏颇,我也是最后才发现。”关灵韵道,“弓箭比弩箭略长,换言之,它穿过旋转圆环的难度更高。这一局,虽然是我胜了,心中也不是十分痛快。”

    “哈哈!关姑娘大可不必纠结。即便我也是百箭穿环,论速度也是远不及你的。这局我输得心服口服。”刘归琼虽然好胜,但同样是个心胸豁达之人。

    “你们两人都太谦虚了,真正心服口服的是我们呐!”竺远来慨叹,“灵韵妹妹,这许多年未见,你的箭术简直精进得太多了。想想自己还在凭老本事闯荡江湖,着实汗颜。刘姑娘,你也是,我竺远来生平极少服人,今日算是开了眼界,对二位的卓绝技艺可谓五体投地。”

    刘归琼道了一句“谬赞”,已在摩拳擦掌,迫不及待准备进行第三场比试了。

    这一场,比的是准度。

    两幅一模一样的墨点图由太安宫主回到大殿中亲自挥毫画下。卷好之后由朱天常拿到靶点。他将画纸上端用两根长棍夹住,横挂在自己的长戟柄端,再将戟头戳在地上。随着“开始”的口令,朱天常扯开了画卷的束绳,两幅画轴“唰”的一下展开了。

    所有人都站起身来举目远眺。那画卷虽大,但这可是从二十丈的距离看过去。萧天河的眼力算是不错,他费力去看,也只能看出卷轴上所画的图案,压根分辨不出构成图画的墨点。

    刘归琼和关灵韵都没有立即出箭,她们也在极力地辨别图画上的点。画的内容很奇特,是一幅吐丝缚茧的咏蚕图。两人注意到,在画卷的下部,太安宫主还即兴赋了一首小诗,诗曰:

    “金线层裹绕青豸,

    银茧细缚不嫌迟。

    蚕口丝尽方为蛹,

    王蛾终有化成时。”

    近乎一丈见方的大画卷,图画占了六分,画中唯有一叶、一蚕、一茧、一蛾耳。

    刘归琼与关灵韵观望完毕,几乎同时射出了第一箭。箭穿纸而过,留下一个孔洞的同时,也将画卷带得左右晃荡,这种摆动并不似前两轮的转盘与圆环旋转那样规律,冒然地射出连珠箭是不明智的。所幸穿点描图,精准是重中之重,速度则是其次。所以这一回,两人都是等画卷逐渐平稳后再射出下一箭,速度比前两场慢了许多。

    观众们只闻单调的弦振声与破纸声,以他们的眼力也根本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唯有继续品尝香茶佳肴,等待着结果。正是因为这场比试的缘故,太安宫与萧天河这两边的人都见识到了对方高手的真本事,反而彼此心生钦佩,互相熟络起来。而大开了眼界的“第三方”——皇崖老祖、老宗两兄弟,唯有连连咋舌称奇的份儿。

    许久,随着一声自信的“完成!”,刘归琼放下了弓箭,轻轻甩了甩略微疲劳的双手,笑眯眯地看向了几步外的对手。

    关灵韵落后了,在刘归琼停手之后,她又射了三箭,才将图画的所有墨点穿完。

    正当刘归琼自喜以为获胜得毫无悬念之时,关灵韵却并没有收势,而是继续保持着瞄准的姿态,等待着卷轴恢复平稳。刘归琼大为疑惑,整幅咏蚕图一共是三百七十四个墨点,也就是要射出三百七十四支箭去。刚才她射完最后一箭时,特意看过了关灵韵的那幅图,分明是只差三个点而已,那关灵韵现在究竟在瞄准何处呢?

    难道是自己眼花数错了?“不,不可能!”刘归琼对自己的眼力有着绝对的自信。那莫非是太安宫主所画的两幅图并不是完全一样的,而是一幅墨点多一幅墨点少?想到这里,她下意识地回头瞅了瞅太安宫主。太安宫主似乎已猜到她心中所想,笑道:“归琼,看来你还是略逊一筹啊。”

    此时,弩弦响了,紧接着就是清脆的箭矢破纸声——“啪”!刘归琼循声望去,她要好好看一看,关灵韵这莫名其妙的一箭到底是射向了何处。

    “咦?”当看到图时,刘归琼先是疑惑,随后惊讶地“啊”了一声,最后接着一声长叹:“唉……”她知道,是自己输了,而且是一败涂地。

    关灵韵那神秘的一箭,正射在图画下面那首诗的第一个字——“金”字的最顶端。原来,那首五言诗跟图画一样,也是由墨点组成的!只是,字上的墨点比画上的排列得更加紧密,而且根据笔划的粗细,墨点也有大小之分!隔开这二十丈的距离,刘归琼竟然没有发现这一点!

    这是太安宫主故意为两人设下的一道考验,难怪她会说刘归琼略逊一筹。

    事到如今,关灵韵已经没有继续射箭的必要了。三场比试的结果,关灵韵一平、两胜,彻底击败了刘归琼。

    刘归琼依然处在失败的懊悔之中。她并非是眼力不及关灵韵,如若仔细分辨,她也能看得出那首诗亦是由墨点组成的。想想也是,太安宫主为何会无缘无故地在画下面题诗呢?在细节方面,她的确做得不如关灵韵。

    “好了,归琼

    ,不必懊丧。你虽然输了,也只是差在不沉稳,并非是箭术落于下风。借这一次失败的教训,对你收敛心浮气躁的秉性也有警示的好处。”太安宫主安慰道。

    “大人教训的是,归琼当以谨记。”刘归琼又对关灵韵拱手道,“多谢关姑娘赐教。前番归琼无礼,还请见谅。”

    关灵韵愉悦地说:“哪里。箭术博大精深,眼力、射速、准度并非是唯三的重点,力量、范围、技巧以及实战的经验都是不可或缺的关键。山外有山,天外有天,须得时时苦练才行。对我来说,以箭术交朋友,乃是一大乐事,互相切磋也是精进的有利方式。今日的比试,我亦有所感悟,还要向你道声谢谢呢。”

    “啧啧,两位姑娘正好印证了一句话,‘胜不骄,败不馁’,吕某由衷敬佩。我们比赛看得过瘾,你们也一定累了,快过来休息吧。东西嘛,被我吃的差不多了,只剩下茶啦!”

    众人皆笑。

    朱天常将两幅画拿到了桌旁,大家才得以看清图画的内容以及那首小诗。

    “我的天哪,这点与点之间如此紧密,离开二十丈的距离,你们究竟是怎么看出来的?”竺远来不由得大声赞叹。

    太安宫主的字迹很隽秀,画风也比较清朗。在众人纷纷赞赏时,萧天河留意到了一件事。“‘金’、‘银’、‘蚕’、‘王’?”他在心中默念,“这是碰巧了,还是……”

    太安宫,是一个神秘的地方。太安宫主,也是个神秘的人物。

    宴席结束后,尤玄通和尤玄达兄弟返回了皇崖洞,而萧天河一行人则在朱天常的安排下在太安宫中住了下来。

    ……

    一连在宫中住了几日,萧天河都没再见过太安宫主。这里的确是个隐修的好地方,虽然深在谷中湖底,却因为法阵之故而不受湖水相扰,整座宫殿就仿佛是被笼罩在一个巨大的气泡之中。萧天河最喜欢的就是每晚的夜半时分在宫前廊桥外悠闲地躺着,向上方仰望。荧蓝的光芒融入水色之中,像是天空却又不是,水被隔开的层面还倒映着太安宫中的盏盏明灯,就像是夜空中闪烁的繁星似的。

    这一晚,他又在仰望湖底的“星空”,忽而灵感上涌,喃喃吟诗一首:

    “冰荧冷光幽蓝艳,

    夜空落湖浮眼前。

    流波行云头顶过,

    灯火凝星水底天。

    玳瑁蛰伏森然殿,

    金丝婉转缀黑岩。

    美景佳人今常在,

    隐世偷得半生闲。”

    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阵如银铃般悦耳的轻笑:“‘美景’,我知道说的是这儿;‘佳人’,是指的我吗?”

    萧天河连忙一骨碌翻起身来,面红耳赤地致歉:“宫主,在下一时轻言冒犯,请恕亵渎之过。”

    “咦,你不是夸我漂亮么,何过之有呀?”太安宫主当真是一笑百媚生。萧天河这才发现,她的脸上那团云雾已经不见。

    萧天河不知该如何接话,只好默不作声。

    “啊……‘隐世偷得半生闲’,好畅意的句子。”太安宫主走到栏杆边,微微昂首凝望着“水底天”,“想我这一生,的确称得上‘碌碌’二字,我何尝不想寻求那半生闲暇?只可惜,这太安宫终究不是个长久安宁之地呀。”

    “宫主为何如此说?”萧天河不解地问,“这里深处幽湖之底,外界又是僻无人烟之境,会有什么是非?”

    太安宫主回头看着他,莞尔一笑:“你可知我为何会住在这儿?”

    萧天河回答:“宫主乃是偏喜无拘无束之人。妖族如今格局动荡,各个无主之地又无栖身良所,唯有寻得无人之处,哪怕是开疆辟界也好,方可得此悠闲。”

    “前一半对,后一半错。”太安宫主道,“妖族五部,四部都出了凶妖,而妖灵大帝却又不管。那些破事儿,我想起来就觉得心烦。这里乃是我偶然觅得之处,但之所以不能长久安宁,是因为很快就要有大事发生。”

    “就在这里吗?什么大事?”萧天河好奇地问。

    太安宫主认真地说:“如果你肯助我一臂之力,我就告诉你。如果不愿意,你知道这件事反而没什么好处。”

    萧天河拱手道:“前辈派人解救我的同伴于危难之间,随后既盛情邀请款待,又不惜连日耗费妖力医治我的同伴,如此大恩本就无以为报。既然前辈看得上我这绵薄之力,自当竭尽所能。”

    “嗨,不要喊我‘前辈’嘛,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把我叫得老了。叫‘宫主’的话么,也显得太过生疏。不如我告诉你我的本名,你以后可以直呼我的名字。”太安宫主道。

    萧天河略一犹豫,说:“直呼名讳有失礼数,还是叫你一声‘金姑娘’吧。”

    “呵,你怎么知道我姓‘金’?”太安宫主眉毛一扬。

    “金姑娘已在诗中以藏头字明示,我若再猜不出,那就是真的‘有失礼数’了。”萧天河道。

    太安宫主走近了一步,莺声细语地问道:“那你能否再猜一猜我的身份?”

第三百七十七章 功升两仪

    萧天河理了理脑中的思绪,回答道:“从金姑娘直呼介部妖王吕前辈的名讳来看,你的身份不会低于他。你又有朱天常和刘归琼那样本领高强的妖族手下,加上‘金银蚕王’的四字名号,在下斗胆猜测,姑娘应该就是妖族五部的虫部妖王——金婵玉是也。”

    “啪啪啪”,金婵玉拍起手来,称赞道,“果然聪睿,我没有看错人。”

    太安宫主究竟是什么身份?这是萧天河这些日子以来想得最多的问题。结合种种迹象,他虽然已得出近乎可以确定的结论,可真当金婵玉亲口承认时,他还是不免有些吃惊:“传言虫部妖王金婵玉的本体是某种玉蜂,原来是错的!”

    金婵玉不屑地说:“江湖传言能有几分可信?有人还从我的名字推测,说我的本体是只‘蝉’呢,又猜不出种类,就胡乱以我的姓冠之,说是叫‘金蝉’。真乃滑天下之大稽,世上根本就没有‘金蝉’这种东西!照这么猜,难道羽部妖王蓝晓宁的本体就是只蓝色的凤凰吗?难道鳞部妖王石破天的本体就是条石头龙吗?你说可笑不可笑?不过你还别说,石破天那个家伙还真就是个破‘石头’,还是个粪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听到这儿,萧天河忍俊不禁,这个金婵玉还真是有趣。

    “金姑娘,妖族如今情势动荡。身为五部妖王之一,为何你不去助石前辈他们一臂之力?莫非你与他们关系不睦?”萧天河问道。

    “并非如此。妖族五部,同气连枝,我与石破天、吕尚文、林水寒都是老交情了。和蓝晓宁虽然不是很熟,但羽部的上一任妖王——大鹏王却是我的至交。不过,我拒绝相助时说的话挑明了四大凶妖分别出自他们四部,我估计他们几个一定因此而对我颇有微词吧?说不定还会怀疑我和四凶妖有所勾结呢!”金婵玉所料完全没错。顿了一顿,她又说:“我之所以不助他们,是因为还没到时候。四凶妖的出现没有那么简单,妖族或许注定有此大劫吧。”

    “金姑娘深思熟虑,我是过问了不该过问之事。”萧天河接起了之前的话头,“不知金姑娘有何事需我相助?”

    “唔,是这样。我隐居在这太安宫,其实是在等待一个时机。你可知焚天宫之事?”

    “略有耳闻。”

    “焚天宫五百年重现一次,根据焚天石板所示,它出现的地点就在这儿附近。”

    萧天河眼睛一亮,他想起朱天常所说的那座隐藏在山体中的热湖,连忙问道:“可是五里外山体之中的那座湖?”

    “正是。据我推测,到了焚天宫开启之时,山体便会裂开,热湖也会从中升现而出。”金婵玉道。

    “那金姑娘需要我做什么?”

    金婵玉盯着萧天河的眼睛:“同我一起进焚天宫去,助我夺得其中珍宝。”

    萧天河愣了,他的确有两块朱天七曜板,难道金婵玉是知道了这件事才故意接近并善待他的?

    “可是,想进入焚天宫,恐怕没那么容易吧?”萧天河想套一套金婵玉的话。

    金婵玉笑道:“只要有朱天七曜板就可以了。”

    “看来她是知道我有朱天七曜板了。”萧天河自忖。其实他也想和赵湘琳、花清雨她们同去焚天宫,虽然三人实力不强,但到时大可召回石灏明他们相助,再加上花清雨的监兵佩,即便其他同进焚天宫的人对他三人不安好心,也得掂量掂量能不能打赢孟章、监兵两界中的那足足十四位妖族高手。如果被金婵玉要去一块朱天七曜板,那肯定就不能带赵湘琳同去了。

    金婵玉毕竟对他和赵湘琳有恩,萧天河正要开口说愿意相赠一块朱天七曜板时,金婵玉却说:“朱天七曜板我这里已有一块,到时我带你和清雨姑娘一起进焚天宫。”

    “朱天七曜板可以带他人同去?”萧天河乐了,“那金姑娘何必邀请我这种实力低微的人相助?你将朱兄、刘姑娘他们统统带进去不就成了?”

    金婵玉亦笑道:“不是那样的。朱天七曜板是开启焚天宫的钥匙,也是一个对进入者实力的限制工具。像尤玄通和尤玄达那样的实力算是恰好的,差不多刚好能两人同去。但我这样的实力,就不能带妖力太高的人同去了。你与清雨姑娘功力不强,带进去却是无妨。”

    萧天河眨了眨眼睛:“金姑娘的意思是,皇崖老祖和老宗他们也有朱天七曜板?”

    “是的。要不为何韦凌明要去找他们的麻烦呢?”

    萧天河恍然大悟:“原来韦凌明觊觎的宝物就是朱天七曜板呐!”

    “韦凌明心术不正,被他得了珍宝势必会为祸人间的。而老祖和老宗兄弟性格虽然古怪,却不是坏人。与他们交好,将来焚天宫内也是个照应。”金婵玉解释道。

    朱天七曜板,顾名思义一共有七块。萧天河有两块,花清雨有一块,金婵玉有一块,尤玄通和尤玄达有一块,这就已经出现五块了。“朱天七曜板扯动着无数高手的心弦,如果被外人知道有两块居然在一个一元刀魔的身上,恐怕麻烦会接踵而至吧?”萧天河心道。

    金婵玉见萧天河不说话,于是凑到他眼前歪着脑袋问道:“喂,怎

    么说?”

    萧天河回过神来,应了此事:“既然金姑娘有所托,我定会全力以赴。只是我不明白,即便能带我清雨姐同去,以我两人卑微之力,又能帮到你什么呢?”

    金婵玉“咯咯咯”地笑了起来,美艳动人。“我知道你与清雨姑娘的秘密哟,带进去是两个人,打起来却是十位高手,有你们助我,何惧那些大帝大君?”

    金婵玉真是厉害,居然连这种大秘密都知道,而且还知道此时孟章界中妖族的数目。萧天河心中惊惧不已。

    “瞧你那紧张的样子!”金婵玉笑弯了腰,“我若有歹心,你的宝贝早没了。”

    “这……”萧天河尴尬地挠了挠头。

    “放心吧,四大天宝有缘者得之,我没那么卑鄙。”金婵玉安慰道,“其实若论单打独斗,任何一位大帝或是大君来了我都不怵,即便以一敌二我也有把握能全身而退。可朱天七曜板尚有五块下落不明,倘若尽皆落入人类之手,到时我这唯一的妖族势必会被他们合而围攻,而老祖和老宗兄弟恐怕也帮不了我什么忙。这些年来,我一直在为此事心愁,同时也派人在外界四处打探其余朱天七曜板的消息。为了占得先机,我就提前来到这里,建了太安宫住下。”奇怪了,金婵玉连萧天河有孟章佩的事都知道,却不知道他有两块朱天七曜板的事。

    “呵,‘占得先机’……何谓‘先机’?金姑娘难道本打算在入焚天宫之前先把人类对手给解决掉么?我不信。”萧天河摇头开玩笑道。

    “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我也只有出此下策了呀,总好过进焚天宫之后被他们群起而攻之,那才叫可怜呢!”金婵玉竟像委屈的小女儿一样,满脸的无辜之色,“现在幸好你们出现了,出现得恰是时候。你们在皇崖寨和韦凌明大战时我一直在暗中观望,皇崖寨突然出现如此之多的妖族高手肯定不寻常,从他们对你和清雨姑娘的态度就能看出,你二人正是他们的主人。以一元刀魔、一元剑仙之力竟能号令那般实力高强的妖族,除了四大天宝之外,我想不到其他的解释。”

    原来金婵玉是这么猜出来的,难怪她刚才说“打起来却是十位高手”,因为她只看到了监兵界的七位妖族以及孟章界那三位妖女。回想当初,吕尚文也是以同样的方法猜测出萧天河拥有孟章佩的。

    “四**宝失传已久,我十分好奇,不知你和清雨姑娘分别有哪一块?又是如何得到的呢?”金婵玉问道。

    “我的是孟章佩,是从下界带回禹馀界的。清雨姐的是监兵佩,是耀瑰大帝暂借给她护身的。”关于楚芳华的事,萧天河不想透漏太多。反正现在这个“耀瑰大帝”也是借了楚芳华的原名。

    “原来如此。”金婵玉笑道,“你能助我,我实在太高兴了。本姑娘也不是知恩不报之人,我在此郑重向你承诺,届时我所得的宝贝随你挑选,除了某一件之外,其余你通通都拿走也无所谓。”

    “莫非金姑娘知道焚天宫之中有什么宝物?”萧天河又想起之前金婵玉所说的朱天七曜板对进入者功力限制的事,讶异道,“难不成你曾经去过焚天宫?”

    “没有。虽然我没去过,但我却认识一个曾经去过的人,他就是羽部的上一任妖王——大鹏王邬旬阳!”

    “原来鹏王曾经去过焚天宫啊……哎,我怎么听说上次进入焚天宫的人都死光了呀?”萧天河记得竺远来曾经这么说过。

    “嗯……严格来说,也没有错。进去的‘人’是都死光了,但邬旬阳他不是‘人’,而是妖,所以他没死。否则焚天宫内珍宝无数的消息又是如何传出来的呢?”

    萧天河哭笑不得:“原来是这么个‘无人生还’啊!”

    “那次进入焚天宫的七人之中,除了邬旬阳之外还有其他妖族高手,最后却只剩得他自己身负重伤从宫内逃了出来。不过,他在宫中可是得了不少宝贝。所以焚天宫之行可谓是机遇与凶险并存。你害怕吗?”

    “怕死是怕死,但我对焚天宫的秘密挺好奇的。我陪着金姑娘走一遭便是。”萧天河没有忘记,赠给自己两块朱天七曜板的是展红月与陆海川,那姐弟二人与萧天河的关系都算不错,应该不会诱使他踏上一条一去不回还的死路才是,“只是,我尚有些事需要处理,不知是否来得及。”

    “说来听听,看我能不能帮得上忙。”

    萧天河大喜,他等的就是这句话,以金婵玉的地位与人脉,探听点儿消息应该是不费吹灰之力,托她帮忙总比自己大海捞针似的乱碰要强。于是,萧天河就简述了叶玲珑的事和花珺脉的事,顺便也拜托金婵玉打听这些年来,三大飞升地的仙族营地是否有叫“何天遥”的飞升者。

    金婵玉满口答应下来,立即安排人手去了。萧天河不得不承认,虫部妖王金婵玉是个温柔和善、平易近人的人。远远地目睹金婵玉离去的背影,萧天河畅快地舒了口气。

    ……

    据金婵玉所言,赵湘琳的伤要完全复原尚需些时日,少则数月,长则数年都有可能。反正萧天河已经拜托了金婵玉帮忙探听消息,所以他一点儿也不着急。

    太安宫的日子

    清静而又平淡,正适合潜心修炼。这段时间,费徒空正好可以专注于铸鼎之事。

    每日,萧天河都在宫外廊桥旁修习《煜天刀典》。《禹馀篇》中的各种招式他自觉已经练熟,但他却摸索不出一个适合施展这些招式的套路。“连根据招式组合成功法都那么困难,更不用说完全自创了。能创出绝妙刀典的人,真是了不起。”萧天河心中时常如此由衷地赞叹。

    花清雨并没有和萧天河一起修炼。其实她的情况也差不多,她所学花珺一脉的剑法《飞花剑雨》到了渡劫境界就为止了,禹馀界的后续功法尚不知晓。既然没有新的可练,就只有温习旧的。但更多时候,她会独自闷在房中研习禹馀界尚不熟知的毒与药。

    金婵玉时不时会来观看萧天河修炼,当只有萧天河一人在的时候,她一定会退去遮蔽面容的迷雾,偶尔还会在间隙和他聊上几句。也有时,金婵玉会露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默默地站在廊桥头看一会儿就走。

    这一日,萧天河修炼的时间很长,从清晨一直挥刀到夜半时分才收势。转过身后,金婵玉竟然还站在廊桥头上。

    萧天河见她若有所思,也没有去打扰,而是静坐在一旁冥想。

    许久,还是金婵玉先开了口:“你练完了。”

    “嗯。”

    “今天的你与以往不同。”

    “你发现了?”

    “说说看,你有什么感悟。”

    萧天河整理了一下思绪,缓缓地说:“天地相离,上下分明。轻清为阳,重浊为阴。阴阳催生,万物皆荣。晨来日升,阳盛阴衰。昏来月明,此消彼长。人体二气,阴阳相合。蒙气本阴,孤阴不生。元气为阳,独阳不长。本源之力,阴阳调和。蕴出丹田,化为两仪。阴载蒙力,阳气不灭。阳托元力,阴气不消。阴阳有别,顺逆有序。修真两道,其趋大同也。”

    “感触挺深啊!”金婵玉认真听完之后笑道,“看来得恭喜你了。”

    萧天河站起身来,托起魔刀屏息凝神。“去!”他突然大喝一声,一刀落下,一道墨绿色的刀波从沉莹刀尖激射而出,萧天河没有停顿,反手扬刀,又是一道刀波急追而去。

    “两仪级。”萧天河回头冲金婵玉咧嘴笑道。

    “不错。”金婵玉赞许地点了点头,“距离焚天宫开启的时间已经不多,你就尽可能地提升实力吧。关于你这些时日修炼的刀法,我有点看法,不知你是否愿意听。”

    “当然,当然!”金婵玉的武器不太可能是刀,即便是刀,妖族的刀法与人族的刀法也有着本质的不同。但金婵玉可是堂堂妖王级的高手,她的眼光一定要比寻常人更独到。

    “你好像太过拘泥于一板一眼地修炼了,真遇到高手,哪里会有那么多时间考虑下一招该怎么打?所以我一直觉得,在与高手交手时,各种招式与其说是‘反应’,不如说是‘本能’,是身体在思想无意识地驱使下所做出的动作。”金婵玉停了停,继续道,“那这个时候人的思想在起什么作用呢?应是起着判断、选择以及支配的作用。判断,是判断当前的情势;选择,是选择相应的套路;支配,是支配相关的行为。比如说,同时面对着三个敌人,判断情势,以少敌多对你不利,究竟是战还是逃;选择套路,究竟是先全力攻破一个最弱的,还是以大开大合的招式同时应对三个人;支配行为,如果同时应对三人,那就万万不可落入夹攻之中,须得以灵动的身法闪到一边,保证三个敌人都在视野以及攻击的范围之内。不知我这么解释,你可明白?”

    “呃……有点儿迷糊。”萧天河感觉像是身处一片漆黑之中,双手马上就要抓住点什么,却只差毫厘。

    金婵玉想了想:“这么说吧,你现在太过拘泥于刀法招式,就像是有了一大堆铺路的砖石,但你却没有搞清楚自己想往哪里走。东铺一砖,西铺一砖,不仅耗费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本身依然很迷茫。当决心迈步时,似乎条条道路都可行,但又都行不到底。总之,你得先给自己选定一个最适合的方向才是,哪怕最后真发现走不通,那也大可换个方向卷土重来。尽管会很艰辛,但至少明确地知道有条路行不通,总比现在迷茫地原地打转要好。”

    “大人,尤玄通和尤玄达兄弟来访。”远处传来了朱天常的喊声。

    “好了,你自己好好想一想我说的话吧。”金婵玉冲萧天河摆了摆手,以袖拂面,重新笼罩上那团白雾,袅袅娜娜地离开了。

    萧天河呆呆地站着一动不动。

    金婵玉的比方挺贴切。以前按照已成的《大赤篇》修炼,就是在走黑刀祖师已经铺好的道路。而到了修炼《禹馀篇》时,黑刀祖师却将“砖石”抛给了萧天河,让他自己在黑暗中摸索前行。金婵玉让他“选定一个最适合的方向”,当萧天河在听到朱天常那声呼喊的同时,瞬间就确定下来了。

    在萧天河心中,刀,乃狂者之兵、霸者之器也。像皇崖老祖尤玄通那样的刀法套路,才是他最心心向往的追求。

    此时此刻,萧天河双手禁不住地颤抖:“好,就以这裂空神刀,开辟出一条狂霸之道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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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衍纪介绍:
刀裂天地,剑斩乾坤。
日月初现,后有星辰。
阴阳同系,生念而分。
仙魔双衍,虚空无痕。
十八柄绝世仙剑,在青龙大陆上会掀起怎样的动荡?
百年难遇的奇才,在修真世界中会经历怎样的精彩?
风水玄学,阴阳八卦,太极五行,修真世界本就是由无数的奥秘组成的。
修真之道,贯穿三界,从凡人直至巅峰,触及虚空的奥秘,了解修真世界的本源。
仙魔之别,阴阳二分。殊途同归,是为双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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