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三章 夜探赤日
当听到何天遥近似疯狂的计划,唐君荷立即阻止道:“不行!太冒险了!他们本就打算以傲雪和凌霜当人质逼你就范,你如此不是自投罗网么?若是不小心被他们抓住,你定性命难保!”
“不会的,我自有办法脱身。之前因为不知两个孩子被何人掳走、掳到何处,我又不想在青龙宗的地盘上肆意乱闯横生事端,这才来拜托师姐发动关系寻人的。一直在着急,我倒是忘记了,现在目标已经明确。所以没有必要再畏畏缩缩了。”何天遥胸有成竹,“我要主动出击!即便被他们发现,哼哼,想留住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师弟,你可千万不要冲动,虽然我知道你这三十多年来修为境界一定大有进步,可毕竟只有一个人啊。倘若被发现,仅凭一己之力恐怕难以与诸多赤日脉的高手抗衡。你要是也被抓住,那可真是穷途末路了!”唐君荷焦急地劝道。
“师姐,我问你,赤日脉如今境界最高的是何人?什么境界?”
“大乘以上的修仙者都进入天成山域了,剩下的当然以寂灭后期最高了。据我所知,赤日脉的大长老、四长老和五长老都是寂灭后期,除了三长老钱丘遂是洞虚后期之外,其他几位长老也都是寂灭境界。”唐君荷道,“另外,说不定赤日脉中也有不愿当长老的高人。不管其他高手们与卓清风、钱丘遂他们是否是一路,但你夜闯赤日峰可是大罪,被谁抓住都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都是寂灭境界那就没问题了。”何天遥微微一笑,“我若想逃,他们肯定是抓不住我的。”
“你这么有信心?”唐君荷犹疑,“赤日宗的手段你也不是不清楚……你多年隐修之后,究竟达到什么境界了?”
何天遥附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几个字。
“什么!”唐君荷难以置信地从座椅上弹了起来,又惊又喜,“难怪你那么胸有成竹呢!”
何天遥将左手的大拇指和小拇指捻在一块儿:“退一步讲,即便我倒霉,有那么一丁点儿的概率到被他们给逮住,我也不怕。有师尊的名号在那里镇着,谁也不敢把我怎么样!”
“的确,我刚才忘记了,如果他们知道了你的身份,任谁都得给蒋剑仙面子,哪里还敢杀你。不过还有一个关键问题,赤日山域如此之大,你要上哪里去找?”
“盲目乱找肯定是不行的,到时有必要耍一点手段了,师姐放心,我已有计划。”
“那好,我同意了!但还是不要大意,能少一分危险就绝不要冒险。可惜师姐境界低微,这条右腿的下半截又是假肢,所以无法陪你一同前去,只好在这里静候你的佳音了!”唐君荷道。
“境界低微还不至于吧?我的天才师姐!哈!”何天遥开着玩笑,“不过我还真需要你帮忙。如果可能的话,我想直接把傲雪和凌霜给救出来,毕竟她们在赤日脉多留一刻就多一分危险。到时你不必和我一起行动,只需藏身在山路上接应即可。若有人追来,我负责抵挡,你赶紧带着两个孩子逃走。”
“这……好吧。”不知为何,唐君荷竟显得有些犹豫。
何天遥稍一思索,猜测唐君荷或许是担心身份败露而影响自己在青龙宗的未来,于是安慰道:“师姐放心,我会量力而行的,能救则救,不能则退。有人追来时,待我们打起来之后,你再带着孩子逃跑,穿着夜行衣应该不会被认出来的。以后就算他们猜到是你,也没有证据。”
“嗯。”唐君荷点了点头。
一切就等天黑了。
似乎老天也要相助二人,从黄昏酉时开始,零零星星飘起了雨点,待得戌时入夜,天色迅速黑透,月亮与星辰都被乌云遮蔽。如此黯淡的夜晚,正好方便行事。
按照计划,唐君荷藏在了赤日峰半山腰的草丛之中。何天遥独自上到了山顶。
大约估算了下时辰,此时已近子时。两个守门弟子躲在大门的外檐下避雨,一边闲聊着。围墙上每隔两丈就有一根火把,将大门前附近的空地照得一片明亮。既然只有大门有人看守,那说明其他荒僻之处的围墙内必定有法阵,随意翻墙越入无疑是自投罗网。要想从大门进去也简单,只需略施小计引开守门弟子就行了。
何天遥伏下身子,摸起地上的几块石子,慢慢挪移到靠近大门的草丛边缘,对准对面远处的一棵树枝将一粒石子弹了出去,“咔嚓”,树枝应声而断,“哗啦啦”飘下了许多即将凋落的黄叶。
“是谁!”两个守门弟子立即抽出仙剑在手。
何天遥又分别往对面草丛中弹出几个石子,每一个石子的方向都稍许不同,草叶在石子的撞击下左右摇曳,造成一种有人在草中移动的假象。其中一名弟子立即大喝一声飞奔过去。另外一个仍然守在门口。
“还挺警觉。既然调虎离山不成,那就声东击西!”何天遥心道。他站起身来,向着前一位弟子的背影冲了过去,门前的弟子吓了一大跳,立即赶去增援并大声喊道:“当心背后!”
前一位弟子心头一惊,连忙转头看,却只看见同伴呆呆地立在不远处。
“怎么了?一惊一乍的!”前一位弟子埋怨道。
另外那人难以置信,结结巴巴地说:“刚、刚才分明有团黑影向你冲过来的,然后突然一下子就不见了!”
“嘁,怎么可能!夜色昏暗你看花眼了吧?”前一位弟子对着草丛胡乱砍了几剑。
“是真的!我真的看见了!”
“行了行了,就算你看见了吧,我不是什么事也没有吗?刚才那阵动静估计是什么山猫野鼠之类的无意踩断了树枝,现在已经逃了。我们回去吧,白白挨雨淋了一遭,真晦气!”
“可是……刚才我真的看见了!”
“好啦!你真啰嗦……”
两个小弟子你一言我一语地回到了大门前,却不知何天遥早已借刚才的机会越入围墙之内了。
院中大殿内此时依然灯火通明,刻着“曦和殿”的金字牌匾在亮光的映衬下熠熠生辉。
“这座‘曦和殿’并非从前那座‘曦和殿’,此时‘赤日宗’也不是彼时那个‘赤日宗’了。若是赤阳剑仙路怀焰知道如今赤日宗已是乌烟瘴气,并且沦落到为权势所小人掌控的地步,恐怕连肺都会被气炸吧?”何天遥心中慨叹。
他小心翼翼地穿过场院,绕过了曦和殿,来到了后山。正如同唐君荷所言,后山密密麻麻的都是楼房,每一间房屋都亮着灯,各种嘈杂的话语声比比皆是。
“这到底是宗门还是客栈?如此多的修仙者都住在这里,如何能静心修仙?白天见太清峰上亦是如此,难怪师姐会选择没人愿意去的山沟里住。”何天遥连连摇头。
在这么繁乱的地方找傲雪和凌霜无疑是大海捞针,按何天遥拟定的计划,得先抓一个人问问。
说来也巧,正好有一位弟子打着油伞、挑着灯笼,沿着漆黑的山道走了过来,看样子似乎是去大门处替岗的。由于刚才不小心踩进了一个泥坑,弄脏了鞋和裤子,他嘴里还在骂骂咧咧地抱怨着。
风雨越发大了起来,那弟子将伞放低前倾,挡着斜飘来的雨点。何天遥没躲没藏,但那弟子只顾低头走路,丝毫没有注意到前方路旁的大岩石上站着一个人。
等他经过岩石的时候,何天遥从上面轻轻跃下,挡住了他的去路。那弟子冷不丁被吓得魂飞魄散,一屁股摔倒在泥泞中,连伞也掉在了一旁:“谁、是谁?你、你要干什么?”
何天遥头戴着斗笠,脸蒙着黑布,蹲下身一把掐住了那位弟子的脖颈,压低嗓音凶巴巴地威胁:“你要是识相就别喊别叫,要是咋呼一声,我就把你剁成肉酱!听懂没有!”
那弟子像小鸡啄米似的拼命点头。
何天遥松开了手:“我问你,赤日峰专门关押人的监牢在哪里?”
弟子连连摇头摆手:“大、大侠,我不、不知道啊!”
“哼,还敢在我面前撒谎!看我先割了你的舌头,再挖出你的眼睛!”何天遥从腰间抽出了一把短匕首。
弟子立马跪地磕头求饶:“大侠,我是真的不知道啊!我入宗修炼好些年了,从没听说过赤日峰有监牢啊!修仙宗派要监牢有什么用?你若不信可以再抓个人问问!”
“那‘千秋岁’的住处在哪里?”
“钱长老的房间就在曦和殿后面……”还没等那弟子说完,何天遥就一掌将其打昏,然后拖到了岩石后面的草丛中。油伞和灯笼也被他藏好。
环顾四周,没发现什么异样,何天遥又悄悄向着曦和殿的方向原路返回。
到了曦和殿附近就得愈加小心,这里是赤日宗众长老经常出没之处。
在曦和殿后方大约几十丈的地方,有一排砌筑典雅精美的房屋。房屋后墙接着峭壁,峭壁下面就是深不可见的峡谷。院墙沿着峭壁边缘垒砌,一直连到曦和殿,将整块地圈在其中,使得此处像是曦和殿的后院一般。
想从两侧的峭壁攀爬进入是不可能的。若在宗内随意御剑飞起不但容易被别人看见,引起的灵力波动还会引起高手的警觉。因此只有翻越曦和殿才是唯一接近那排房屋的方法。
何天遥从曦和殿一侧纵身一跃,轻轻翻到二层的屋檐上,猫下腰向殿后走去。好在天在下雨,雨滴落在瓦片的声音掩盖住了踏脚的声响,他顺利地沿着廊檐绕到了殿后。
从屋檐落地后,何天遥贴着墙角蹑手蹑脚地向前挪步。这一段路十分空旷,没有任何遮蔽,他还得时刻留意不被身后曦和殿中的人发现。不过区区五十余丈的距离,却是最危险的一段路。
正在何天遥准备赶紧远离曦和殿之时,殿中忽然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何天遥连忙匍匐趴地,侧翻贴在墙上,屏息凝视着曦和殿后门,手握在背后的剑柄上。
所幸,殿里的人并不是朝后门来的,两人交谈的声音又越来越远,终不可闻。
何天遥赶紧从地上爬起,躬身一溜小跑前进。雨夜视线不佳,离得远了就相对安全一些。
不过另一方面,离曦和殿越远,离那排房屋也就越近,于是他又恢复了匍匐的姿势前进。
此时
距离房屋仅有二十来丈了。那排房屋大约有七、八间,所有窗户里通通亮着灯。由于院墙是个弧形,如果沿墙角过去,近角的两个房间中的人是无法看到何天遥的,只需提防不让远端几个房间中的人发现就行了。
忽而,东头第二个窗户后面闪过一个人影,接着一旁的房门就被推开了,房里的人走了出来。何天遥惊出一身冷汗,趴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好在那人似乎有急事,并没有留意场院内,而是行色匆匆地走进了西首第一间房内。
何天遥松了口气,还好那人不是去曦和殿,要是经过场院,那肯定就会被发现了。
“刚才那个人好像是……”何天遥虽然刚才没有看清楚那人的长相,但看其身影轮廓似曾相识,“白衣,束发,应该就是那个钱丘遂没错!”
他一直匍匐至房屋墙根处,一跃上了房顶,趴在屋脊后檐的瓦上。有了屋脊遮挡,即便有人在院中也无法发现他了,他的心总算放宽了些。
何天遥附耳瓦上,从房中隐约传来了模糊的说话声,可是在一片风雨声中什么也听不清。他可不敢轻易揭去瓦片,对感观敏锐的修仙者来说,那种巨大的异动势必会被发现。于是,他慢慢将匕首插入瓦片的缝隙中,稍稍撬起一点,凑上去细听。他的心思十分缜密,为了不让雨水顺缝隙流入房中,还用衣袖垫在缝隙旁。
虽然声音依然不大,但总算能听清了。
房中有两人正在交谈。
“如何了?”一人问道。
“刚接到传讯密报,的确是去了太清脉。”答话的正是钱丘遂的声音!
“很好,一切都在按我的预计发展。”问话的人十分满意。之后两人没再说话,传来的茶杯盖碰撞声说明两人正在喝茶。
“‘去了太清脉’……难道是在说我么?”何天遥思索着,忽而下面又传来了说话声。
“我总有些担心,不会有问题吧?”这回是钱丘遂先说话。
“放心吧,那个老东西肯定已经离开了。”另外一人道。
“不仅是这个。我派去的几人实力都不弱,其中两人是洞虚后期,还有一个已是寂灭前期了,可还是徒劳无功,这未免有点太出乎意料了。”钱丘遂又道。这下何天遥可以确定,两人说的就是自己,因为之前被他杀死的几个恶人,正符合钱丘遂的描述:两个洞虚后期,一个寂灭前期。
“这还不明白?那个臭小子在扮猪吃老虎!三十多年前就是空冥后期了,被剑仙调教了这么久,才是洞虚前期?连鬼都不会相信。”顿了一顿,那人又道,“你且说说那三人身死的情形。”
“三人一模一样,都是腹部被捅穿了死的,相聚不过数尺,分别倒向三个方向。”钱丘遂答道。
“看来那三人起先是围住了他,而后却被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并消灭了。估计那小子的《一气三元》身法已经大有所成。”
“我也是这么想的。能得到剑仙传授绝顶身法,那个家伙还真是好运气!”钱丘遂的语气充满了嫉妒。
“唔……《一气三元》么,呵,我倒不是十分惧他,不过打斗起来的确挺麻烦。”
“我都没见识过《一气三元》,不知其究竟有多么奥妙。”钱丘遂道。
“除了当年闻名遐迩的‘无影盗神’与‘千手盗圣’贝氏兄弟,还没有其他人展露过这等绝妙的身法。我也只是有所耳闻,听说施展身法后会在瞬间变幻成三个身影,根本无从判断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不仅是身法,我们还不知道剑仙究竟传给他什么剑法呢,光是太清宗的《源影》就够难对付了。”
“这点你不必担心。那个姓蒋的老家伙是出身于天云宗的,他怎么可能将本宗的绝妙剑法传给外宗之人?”那人说完,又悠哉喝起了茶。
何天遥听了暗自好笑,难道剑仙就只会本宗的剑法么?跟随蒋承栋修炼期间,何天遥不仅修习了《一气三元》身法,还修练了蒋承栋自创的《疾光》剑法以及由昭越剑仙熊杰武所创的《怀然》剑法。加之原本就会的《源影》,他如今可是掌握了三套由剑仙创出的精妙剑法。
说起《怀然》剑法,就不得不提一提蒋承栋的经历。当初蒋承栋的义弟,也就是贝氏兄弟的师父将藏巨阙剑的地点告诉他时,也将《一气三元》身法典籍交给了他。可以说是蒋承栋与巨阙剑有缘,他在渡劫后最终练成了熊杰武这一脉徒子徒孙始终无人企及的“实三元”层次。
当蒋承栋在天孤山的岩洞中以“实三元”身法避过法阵机关取得巨阙剑时,旁边还有一卷熊杰武创著的《怀然剑籍》。这套剑法也正是贝氏兄弟使用的剑法。蒋承栋自己虽然没有修习,但出于对义弟的缅怀以及对熊杰武的尊重,他让继承了巨阙剑的何天遥修炼《怀然》剑法。如此一来,巨阙剑、《怀然》剑法、《一气三元》身法汇集在同一人身上,蒋承栋等于变相地为原本已随贝氏兄弟逝去而灭绝的熊杰武一脉塑造了一个新的优秀传人。
艺多不压身,何天遥可以称得上是如今青龙大陆新辈修仙者中的翘楚。
第二百四十四章 堕其术中
《怀然剑籍》,由昭越剑仙熊杰武所创。
起初此套剑籍并无名号,直到熊杰武痛失爱妻之后,才郁郁起名“怀然”。
身为修仙者的熊杰武,没有选择与修仙女子双修,而是迎娶了一位普通的姑娘。这在当时的修仙界可算是个不小的轰动。熊杰武由于一番机缘巧合在云游时结识了那位姑娘,本无意婚娶的他却一发而不可收拾地爱上了那名温柔如水的女子。唯一可惜的是,女子已经过了筑基年限,无缘修仙了。
在结婚前,两人已经预想到了未来的生死别离。可真当那一刻到来时,熊杰武还是感到天崩地裂,眼中的世界仿佛都变成了灰色。温柔的妻子在陪他度过了幸福的几十个春秋之后,终于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疾病而撒手人寰。
也许是这一刻比预想的要早,也许是妻子病重加剧得太突然,熊杰武不曾想过妻子会永远离自己而去,他始终觉得,妻子那一次的病也会和以前一样逐渐痊愈。弥留之际的妻子高烧不退,昏迷之种一直握着丈夫的手,喃喃地呼唤着丈夫的名字。
熊杰武的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一边也叫着妻子的小名,一边不断地为她替换敷额的帕巾。渐渐的,妻子的声音越变越小,气息越来越弱,直到她纤细的手无力地垂下。
相伴数十载,匆匆一朝别。失去了爱侣的熊杰武悲怆万分。抽剑,出屋,在茫茫大雪中呼号舞剑。雪花片片飞,眼泪双双落。一直缺少一个点睛之笔的剑法套路此刻却融会贯通,并在无尽的哀痛之中天马行空般地延续。
大悲之中,突得灵悟。
亡妻名为孟幽然,为了怀念,剑法起名《怀然》。
也许是无法与熊杰武当初创出《怀然》剑法的大悲心境相契合,何天遥总觉得自己修炼的怀然剑法还差一些,好像一个人光有躯体而没有灵魂一般。熊杰武的剑法套路前半段偏于刚性,却在后半段骤然转柔,刚柔并济的分寸不是那么容易拿捏掌握的。
蒋承栋没有修习过怀然剑法,也无法给予何天遥指点,一切都只能靠他自己摸索。虽然还没有发挥出《怀然》剑法的威力,但何天遥始终坚信,那是因为自己尚无法领悟到该剑法的精髓,昭越剑仙在天人合一的状态下创出《怀然》剑法必然是一部非常厉害的剑法典籍。
除此之外,何天遥还修习另外两套卓越的剑法。由太清剑仙李耽辰所创的《源影》剑法自不必说,疾光剑仙蒋承栋自创的《疾光》剑法也是堪称一绝。只可惜,蒋承栋决心创出新剑法的时候已经有些迟了,他留在大赤界的时间已不足以将《疾光》剑法完善到渡劫境界。
“《疾光》剑法未能完成,一直是师尊心中一个巨大的遗憾。为了报答他的悉心教导之恩,有朝一日我一定要将其完善。”趴在房顶偷听的何天遥心中想道。
忽然,房中再度响起的交谈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不知道那个小子现在到底是什么境界了。”这是钱丘遂的声音。
“难道他轻而易举地斩杀了三人,自己一点儿都没有受伤吗?”另外一人道。
“现场的血迹都混在了一起,不知道那小子有没有受伤。不过从散落一地的干粮、水果来看,他可能胜得也不是那么容易。”钱丘遂推测道。
“呵,我就说么,三十来年时间,再怎么厉害也不会超过寂灭后期的。你派的那三个笨蛋是被他给迷惑了,大意之下才丢了性命。若是一开始就干净利索地从背地里偷袭,巨阙剑早已是我们的囊中之物了。”
“也许是。不过还好我留了一手,悄悄地在他离开山洞之后劫走了那两个小丫头。听他说好像是故人的孩子,以她们做人质要挟再好不过。”钱丘遂得意的话语听得何天遥一肚子火,恨不能冲进去将他碎尸万段。
“哈哈,你就是擅长这套手段。上一回逼得人家一个自尽性命,一个自毁修为,啧啧,我不服你都不行。”听这人的话,似乎钱丘遂还干了不少伤天害理之事。
“说起这事我就来气,跟着我有什么不好?”钱丘遂提高了声音,“哼,我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
“我呸!”何天遥在心中狠狠地啐了一口。
停顿了一下,钱丘遂继续道:“就是不知道所谓的‘故人’与那个臭小子的关系有多亲密,他会不会为了那两个小孩就范。倘若……”
“放心吧,他绝非心狠手辣之辈,既然故人相托,若是两个孩子有个三长两短,他颜面何存?”
“话是这么说,可万一他真的破罐子破摔,反倒麻烦。最好能知道其关系的亲密程度,以便拿捏分寸,让他既无法坐视不理,又不至于怒极癫狂,只得乖乖听从我们的要求,嘿嘿……”说完,钱丘遂阴险地笑了,真是个毒辣的家伙。
“这还不简单?直接去问那两个女童不就行了?”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哈哈,走!”房中响起了椅子挪动的声音。
何天遥悄悄放下挑起的瓦片,慢慢抽出了匕首。下面就等两人出屋,暗中跟上他们,就能知道关押傲雪和凌霜的地方了。
这两个恶人一个是洞虚后期的钱丘
遂,还有一个应该就是赤日脉大长老卓清风了。从两人对话的口气来看,正如唐君荷的描述,臭味相投,且以卓清风为主,钱丘遂是个副手。
原本何天遥以为钱丘遂只是个贪图仙剑而暗下杀手的贪婪之徒,可现在看来,他的心思还真是绝非一般的缜密。首先钱丘遂只凭与何天遥匆匆一见就能判断出其身份,而且似乎是通过察觉到何天遥包袱中的巨阙仙剑卓绝的品质而推测出来的。另外,在派出杀手的同时还不忘留下后手,此人的行事手段不可谓不高。
等了片刻,却不见有人推门出来,房中也没再传来交谈声。“怎么回事?”何天遥心生疑惑。
又耐心等了一会儿,他实在是忍不住了,再度将匕首插进了瓦缝中,慢慢掀了起来。这次他将瓦片撬得高了些,凑上去窥视房中的情况。
房间里面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桌上的茶杯还在冒着热气。
人是不可能凭空消失的,说明房中一定有密道!何天遥想了想,尽管危险,还是决定要进屋一探究竟。
他翻下房檐,凑到门前,轻轻拉开后侧身闪了进去。
果不其然,在房屋一角的地上,有一个洞口。何天遥趴在洞口向里面看了看,数阶台阶下面连接着一条甬道,甬道深处偶尔还传来朦朦胧胧的声响,好像在很远的地方有人在交谈。
何天遥蹑手蹑脚走下了台阶。在进入地道的瞬间,他回头望了一眼房间,不知为何,他有点心神不宁,总觉得房屋中似乎有些异样,但扫视一遍似乎又没有。
他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专注于地道中的情形。墙壁上有几盏壁灯,照亮了甬道。甬道向前延伸数丈后拐了一个弯,又有继续向下的阶梯,阶梯尽头又拐了一个弯。
原来是盘旋向下的结构!这说明此处并非什么密道,根本就是通往关押人的牢房!
“好一个赤日脉!居然在山体中开挖出暗室囚牢!天知道他们究竟害了多少人!”何天遥带着愤怒,继续小心翼翼地向下探去。
拐过两个弯之后,甬道终于到了尽头,此处是一排监牢,何天遥数了数,一共有十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烂的霉味,似乎还有淡淡的血腥味。每个囚室都有厚实的铁门,只在眼睛的高度开了一个小小的窗口。
十间囚室中最后一间的门大开着,从里面传来了说话的声音,还有嘤嘤的哭泣声。看来傲雪和凌霜就在那里!何天遥屏住呼吸,侧耳倾听他们在说些什么。
“这下可不好办了,没想到居然是朱宗主的玄孙辈,若是日后让他知道了……”这是钱丘遂在说话,看来他已经问出来傲雪与凌霜的具体身份了。
“怕什么?那个老家伙早就进天成山域去了,这么多年你可曾见过他出来过?肯定是不到渡劫不会下山的,即便下山来也是要去渡天劫,哪还有功夫管这些事?”
“唔……说得也是,再说我们只要不伤及她二人的性命,朱宗主想必也不会怎么样。”钱丘遂道。
“那是你不了解他。以朱宗主那个火爆脾气,若是得知我们用她的玄外孙女当人质,定会大发雷霆。所以最好他在渡天劫时死掉,免得麻烦。”
“那他万一成功渡劫修成了剑仙,我们怎么办?”
“要摆平两个小孩子还不容易?要修炼成剑仙没那么简单,时间还长着呢!事成之后安排她们去冷月脉修炼,长大后再分别同赤日脉的弟子双修,朱鸿烈又能说出什么话来?再说巨阙剑到手毕竟是壮大了我赤日一脉,虽然手段是见不得人,结果好就行了!”
何天遥暗暗松了口气,有朱鸿烈那一层关系,看来他们不会对傲雪和凌霜怎么样。但即便如此,也不能就放任他们监押着两个孩子,一定得将她们救出来!此时只有卓清风与钱丘遂两人在,正是解救两个孩子的绝佳良机!以一敌二,何天遥还是相当有把握的。
他将手放在了背后的剑柄上,贴着墙壁悄然前进。
在经过第三间囚室时,牢门洞口透射出来的微弱亮光引起了何天遥的注意。前两个囚室里面都是漆黑一片,唯独这间亮着,里面肯定还关押着其他人!
何天遥向室中探视了一眼,顿时眉头大皱。囚室中的场景惨不忍睹,一人被粗大的铁索紧紧地绑在了木架上,更惨的是,那人的手脚四肢全都被砍掉了,只剩下一个布满了伤痕的躯干!弥漫在牢房中淡淡的血腥味正是源自于这间囚室。木架上那可怜的人垂着头颅,散发遮住了脸,一动也不动,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活着。
“那人究竟因为什么居然被折磨得如此之惨?如此活着还真不如死了好,至少免遭皮肉之苦。”何天遥心想。
不过眼下并没有余力顾及其他人,得先将两个小丫头救出来再说。
尽头的囚室中又传来了钱丘遂的声音:“丙号牢里的那个半死不活的家伙还留着有何用处?此番一并杀了算了!”
“丙”在十个天干中排位第三,看来钱丘遂说的“半死不活的家伙”正是第三间囚室中的那个可怜人。不过何天遥没明白“一并杀了”的话语所指的其他人是谁,莫非另外几间囚室中还有人?
“不,抓住一并关押起来,那个姓陆的已经不能继续作试验之用了,正好抓个新的替代!”一个沙哑的声音道。
何天遥顿时心头一震,糟了!原来还有另外一个人!
此时此刻,他脑中才一个激灵反应过来,为何刚才会觉得那间房中有些怪异,他自始至终都一直以为房中只有卓清风与钱丘遂两个人,可桌上的茶杯分明有三个!
当时何天遥一直心系傲雪与凌霜两人的安危,所以没有仔细观察,是他疏忽了!这神秘的第三人居然一直沉默不语地待在房中,又无声无息地同卓清风、钱丘遂两人一起下到囚牢,直到此时此刻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另外,何天遥从那人的话中推测,所谓的“一并”正是包含了自己!如此倒推开去,莫非他们早就发现了自己在房顶偷听?那人似乎是故意不吭声,一路设计引诱自己前来的!
何天遥有些慌神了,那人明明一直在房中,自己却毫无察觉!看来他的实力应该非同一般,并且设计引着自己来到这座囚牢以便擒捉,可见此人心思之深。
怎么办?是进还是退?
慌乱的犹豫转瞬即逝,何天遥想通了,救人之事无法借助他人之力,硬闯一次又如何?反正他本来就打算直接以武力救走两个孩子的。再说打不过大不了逃就是了,何天遥自认为那三人还是无法奈何《一气三元》身法的。
“嗬,知道了也不逃,还真是有胆量!”那“第三人”大笑,拍着手从囚室中走了出来。他一头白发,连胡须都是白色的,脸上带着一个银色的面罩,只露出了眼睛和嘴巴。钱丘遂以及另外一位中年男子跟在其身后,不怀好意地笑看着何天遥。
“没想到竟然被你们发现了。”何天遥大大方方地走到了三人面前两丈之处,一把扯掉了头巾和面纱。
“舅伯?是你吗舅伯?”囚室中传来了秦傲雪的呼喊声。
何天遥回应:“傲雪,凌霜,不要害怕。舅伯一定会救你们出去的!”
“舅伯一定要小心啊,他们都是大坏蛋!”秦凌霜用最大的气力喊道。
何天遥微微一笑,对三人道:“被两个天真无邪的孩童称为‘大坏蛋’,你们这修仙者当得还真是‘出色’啊,我都替你们感到心寒!”言罢,他“噌”地一声抽出了背上的仙剑——那柄从杀手身上拾回的中品仙剑。
“你孤身夜闯赤日峰,居然还敢不带巨阙剑,哼哼,真是好大的胆子!”钱丘遂恶狠狠地说。
“废话少说,纳命来!”何天遥怒吼一声,挥剑冲了过去。
那面具老者后退一步,卓清风与钱丘遂拔剑迎上前来,三人在狭窄的过道中斗成一团。
以太清、赤日两宗的关系,敌人应该十分了解《源影》剑法才是,因此何天遥使用的是蒋承栋传下的《疾光》剑法。钱丘遂是洞虚后期,与何天遥的境界相差太多,根本不足为惧。据唐君荷所言,卓清风已是寂灭后期,稍微难对付一些,不过何天遥也有必胜的把握。他真正在意的,是那个一直没有出手的面具老者。
蒋承栋所创的《疾光》剑法走的是疾速迅猛的套路,在越是狭小的空间内越能发挥其威力,由于不便闪躲,何天遥还未动用身法就已经在以一敌二的战斗中占得了上风。其实相较昭越剑仙熊杰武所创的《怀然》剑法,《疾光》剑法与《一气三元》身法的相适程度更高。不过何天遥并不打算过早使用身法,在面具老者动手之前,他不打算浪费灵力。
面具老者负着手站在不远处,嘴角带着一丝可憎的微笑,似乎在观赏三人的鏖斗。
“躲在后面当缩头乌龟做什么?要上就一起上!”何天遥大声喝道,用起了激将法。以一敌三虽然费力些,但总比时刻要分心注意面具老者的偷袭要好得多。
“不,不好。那样的话你必输无疑,我还想多欣赏欣赏你出色的剑法。”面具老者不愠不怒,平和地回应。
“老匹夫!休要小瞧我!”何天遥奋起,挡住了卓清风的攻击之后,抓住空隙对着钱丘遂猛攻,钱丘遂本就实力不济,三两下就缴了械,挂彩退出了战圈。
“好!没想到短短三十余年,你竟然达到了大乘境界!真不愧‘修仙天才’的称号!”面具老者竟鼓掌喝起彩来。
何天遥冷哼一声,挥剑直取面具老者,却被卓清风从斜刺里追来几剑给拦住了。
卓清风道:“好小子,居然是大乘境界,看来我还是低估你了!”话音未落,他的剑法套路骤然大变,转守为攻,同样也是迅疾的剑招,与何天遥打起了对攻战。双方你来我往,步伐越来越快,身形化作一片虚影,剑器碰撞之声密集清脆,在走道中引起闷闷的回声,不绝于耳。
“这卓清风是怎么回事?”何天遥恼怒地想道。
他刚才分明没有吃过暴灵丹,为何实力一下子飞跃了一个档次?莫非他一直是压制着自己的境界?可他之前已经是寂灭后期了,以目前的状况来看,至少也同何天遥一样是大乘前期的水平。升入大乘境界的修仙者不是应该进入天成山域了吗?怎么卓清风还留在赤日脉当长老?
第二百四十五章 抱火卧薪
令何天遥惊讶的是,卓清风展现出的实力似乎还在自己之上。他的移动速度不亚于何天遥,剑招的力度和速度还超过何天遥少许。
何天遥渐渐力怯,身上已陆续着了几处剑伤,而卓清风除了被他割破了两处衣服外,没受任何伤。
“可恶!”何天遥心中咒骂着,脚下一顿,化作三道身影,两道一左一右夹击卓清风,第三道直接越过头顶直取面具老者。
“哼,终于用出杀手锏了!”卓清风冷声道,他从容不迫地接下来自两侧的所有剑招,至于那第三道身影,他根本没在意。
是个机会!何天遥的一气三元已经达到复三元层次,可以在三道身影中变换真身。两道攻向卓清风的身影变虚消失了,真身在面具老者咫尺之处再次化成三道。保险起见,在攻击面具老者时,他一开始就使出了全力。
面具老者不慌不忙,抽剑出鞘,剑身居然一分为二,他左右手各持一柄转圈抵挡,将三个方向攻来的剑招悉数接下。原来那是一套双剑!平时合二为一,当一柄使用,关键时刻可以分成两柄。
虽然精巧,但只是在剑器铸造结构上做文章,不足为惧。何天遥三道身影分别攻向老者的上、中、下三路,可老者显得从容不迫。
《一气三元》身法绝技都使出来了依然占不到优势,何况背后还有两人虎视眈眈!短短数招之内,何天遥还试不出面具老者究竟是何等境界,若再是个大乘境界的高手可就麻烦了。何天遥可不傻,其实他刚才施展的只是虚招,看似剑影霍霍,其实没有蕴含多少灵力在其中。他的目的是借攻击老者之机,探得旁边囚室中的情形,毕竟此行以救人为主。
囚室中傲雪与凌霜两个小丫头抱在一起坐在地上,紧张地向外面张望着。两人脚上分别拴着铁链,铁链的另一端绑在巨大木架的支柱上。
被何天遥闪到背后,卓清风并没有追击上去,而是将仙剑撑在脚前地上,观起战来,似乎丝毫不担心面具老者会被何天遥击败。这也证明了面具老者的确不是盏省油的灯。
何天遥心中飞速拟定好了救援计划,以两道身影虚晃面具老者与另外两人,真身冲进囚室斩断铁链,再以身法逃出去。
面具老者似乎专注于同何天遥的正面交锋,没有料到他突然抽身冲进了囚室。
冲到秦凌霜身旁时,何天遥一脚将冗余的铁链踢到了拴着秦傲雪的铁链旁,奋力一剑斩下,“叮”的一声脆响,他却傻眼了。
奋力地一斩居然只在两条铁链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印,他来不及多想,灌注灵力,一连五剑斩落,砍得火星四溅。可这击于同一处的五剑非但没有完全切断铁链,反倒将虎口震得发麻。这是什么鬼材料,竟如此坚硬?何天遥大吼一声,灌注最大灵力,使尽全身力气,威力最大的一剑呼啸着斩下,狠狠地落在铁链上。
“咔嚓”!质量不好的中品仙剑在这等重斩下居然断成两截!断裂的上半截旋转着飞迸上半空,插进了墙壁之中。“哐啷”,何天遥手中的下半截掉落在地,伴随其下落的还有不断从他震裂的虎口处淌出的鲜血。
“天外陨铁?”何天遥实在想象不出还有什么东西能如此坚硬。
“哈哈哈,你说的没错。而且还是经我精心熔炼改造后的天外陨铁!”卓清风在囚室门口得意地笑道。
原来三人早已猜到何天遥会冲进囚室救人,他们没有立即上前阻挡就是为了看这一出何天遥绝望的好戏。
天外陨铁,对何天遥来说并不陌生。他曾经戴过一件由许州铁匠刘长茂打造的天外陨铁护心甲。不过由于刘长茂铸造技艺有限,所以那块护心甲仅能抵挡住下品仙剑的攻击,早在何天遥到达空冥境界之后就已经脱下不戴了。
眼前这条由天外陨铁铸造的链条却是不同。虽说天外陨铁极难熔炼,但经过修仙高手的努力,使其达到能够抵挡几下中品仙剑攻击的硬度,并不困难。只是耗费的功力与得到的成效不成比例,极少有人这么做罢了。
可偏偏卓清风就这么做了。若当作护身甲,良品以上的仙剑就能攻破,不算厉害。但当做锁人的铁链却是让人十分头疼的。若是巨阙仙剑在手,定能轻而易举地斩断它。也许多给何天遥一些时间,用中品仙剑也能慢慢一剑一剑耗断它。
只可惜,在事实面前,一切假设都是枉然。何天遥就是没带巨阙剑,因为他自认为此行的对手不会给他造成太大麻烦,为了不让巨阙剑的灵力波动引起赤日脉高手的察觉,他只带了捡回来的那柄中品仙剑;他也没时间慢慢砍断铁链,因为三个敌人已经将他堵在房内,成瓮中捉鳖之势。
何天遥终将为自己的麻痹大意而付出代价。救人已经不用想了,能不能全身而退还是个问题。
何天遥一步一步向后退,直至墙根。眼见着卓清风狞笑着一步一步逼近自己,他心中飞速盘算着:“要想逃走,还是得依靠《一气三元》身法。”
在脑海中迅速拟定完计划之时,卓清风也逼到了身前一丈处。何天遥当机立断,一猫腰抄起脚边的断剑,左手成掌,在掌端凝聚剑芒,分出了三道身影,一道以断剑与掌剑猛攻卓清风,另外两道左
右绕开直冲站在门口的面具老者而去。
何天遥这是在博弈。对手一定猜到自己想逃,所以会全力拦截那两道冲向门口的身影,那真身反倒可以趁机找破绽击伤卓清风,钱丘遂之前就已经受了伤,如此三伤其二,再逃跑就容易得多;若是卓清风全力攻击真身,那就迅速利用复三元的特点转变真身位置,全力攻击面具老者,只要闪出一个身位的空档,何天遥就有把握逃离。
卓清风果真没有转身攻击绕过去的两道身影,而是全力与何天遥的真身鏖斗。按计划,何天遥立即将真身变换到另外一道身影中,可面具老者双手持剑挡住了两道身影,脚下纹丝不动。
虚影消失了,何天遥又立即分出三道身影,并不断在三个虚影中变换真身,试图击伤卓清风或是逼出逃生空档。眼下他已顾不得频繁使用《一气三元》的“复三元”对于灵力巨大的消耗了,可费尽功夫,还是没能成功。卓清风俨然变成一位绝顶高手,对何天遥见招拆招;那面具老者更是强悍,一直牢牢地堵守在囚室门口,岿然不动。
“可恶!他们刚才一定是故意放我进来救人的!”越是难以脱身,何天遥心中就越发焦急。再这样下去,灵力一旦耗尽就成了砧板鱼肉,任人刀俎了。
而且何天遥还发现,频繁使用“复三元”并不是一个良策:一来,对灵力消耗巨大。那消耗掉的灵力正是使真身在虚影间转换的关键;二来,对头脑的反应速度要求颇高。因为卓清风与面具老者可不是挨打不动的木桩,他们可双双都是足以与大乘前期的何天遥匹敌的修仙高手!在与卓清风你来我往地互攻瞬间,骤然转换到面具老者面前,想不中招就得立即反应过来该如何接招防御,再如何出招攻击。简单地说就是要在“复三元”不断的变换中同时适应两个高手的剑法套路。反应稍慢一丝一毫,恐怕就会落下剑伤,周而复始只有死路一条。使用这种打法,精神必须时时刻刻都高度集中,能化解敌方的攻击已属不易,更何况敌人的招数中也有虚招,要有在刹那间判断虚实的能力;三来对身体的协调水平也是个高难度的考验。头脑反应速度只是一方面,即便反应过来,也要身体行动能跟得上才行。高手较量,胜败只在弹指之间,身体的行动必须要跟得上头脑的思路。常言道:“世界上最快的东西就是人的思想。”想要将身体的协同性做到完美,谈何容易!
总之这种打法很累很累。目前何天遥的状况属于被逼无奈,想要逃跑就只能以这种消耗极大的方法作战。
“快要支撑不住了!”何天遥的灵力消耗已渐渐逼近了极限。在“复三元”转换之中的攻击招数也越来越少。“如果我的灵力消耗不尽,如果我的精力一直旺盛,如果我的体力始终不竭,那该有多好!”精神疲惫的他居然不由自主地胡思乱想起来,“哧”的一下,恍惚分神间被卓清风划破了大腿。
剧烈的疼痛使得何天遥一个激灵,涣散的精神再度集中。在那一瞬间,他脑中如同醍醐灌顶,茅塞顿开,一直久久不曾领悟的身法奥秘,似乎已经向他缓缓敞开了大门。
“虚三元”、“复三元”、“实三元”……无以匹敌的速度,正是《一气三元》身法的关键。
在“虚三元”层次,由于速度极快,看上去好像同时出现三个身影,其实当中有两个仅是前两次身形移动所留下的虚影。至于为何以“三”为该身法身影的基数,是因为以寂灭境界修仙者的灵力强度,所能达到的身法速度最多只能支持两个虚影,当第四道身影出现时,第一道虚影所能在他人眼中停留的时间也差不多结束了。从另外一个角度说,虚影仅仅是起个迷惑的作用,三个虚影消耗的灵力尚在允许范围之内,虚影太多既没有多大益处,又浪费灵力。
待修仙者升入大乘境界之后,在“虚三元”层次中的速度提升到极致,如此一来就能以消耗部分灵力的带价转换至虚影处,这就是“复三元”境界。其实“复三元”的变换实质上是在一瞬间借灵力爆发催动身体再次大幅度提速,快到他人几不可见的程度,看上去就像是在虚影间变换了。
那么,“虚三元”、“复三元”之后神秘的“实三元”层次又有什么奥妙呢?何天遥在修炼时始终无法触及其真谛。他也曾就此询问过蒋承栋,但一向对他孜孜不倦教导的师尊那一次却一反常态,要求他凭自己的能力领悟。
在此次生死攸关的磨难之中,何天遥竟然领悟了“实三元”的核心关键——那就是将“复三元”的身形变换发挥到极致。如果转换速度足够快、频率足够高,那展现在他人眼中的情形不正是“实三元”的特征——“三道身影都是真身”吗?
但这无疑是对修仙者能力的一个巨大考验。灵力要充盈到无以伦比的地步;体力要强盛到不知疲倦的水平;精力也要达到以“随机应变来应对瞬息万变”的程度。
太难了!连大乘境界的何天遥也只不过能支持一阵子“复三元”的消耗而已,想要达到理想中的“实三元”层次,恐怕非剑仙那样的实力不可!
难怪,难怪昭越剑仙熊杰武传下的那一脉直至贝氏兄弟都一直没有练成“实三元”的人,因为熊杰武的后世子弟中从未有人修成过剑仙
。也难怪蒋承栋没有传授何天遥“实三元”的真谛而是让他自行领悟,因为他现在的境界还不够强。
熊杰武之所以飞升之前定下了“练成‘实三元’者方可取巨阙剑”的祖规,并将宝剑封藏于唯有“实三元”身法方可破除的法阵之中,可能是担心后世子弟在实力不够强时轻易得到巨阙剑也许会遭到他人觊觎;也有可能是以防后人为了这柄绝世仙剑而你争我夺;更可能是防止此剑落入恶人手中,因为但凡能修成剑仙练成“实三元”的,都通过了天劫时心魔的考验。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只有剑仙才能练成“实三元”,只有“实三元”者方能破阵取得巨阙剑,也就是说,只有剑仙才能得到巨阙剑。可是对于已经修成了剑仙的人,要巨阙剑又有何用呢?难道熊杰武是想让巨阙剑永世封存么?
这本来看似是一个循环的死结,但通过蒋承栋传巨阙剑给何天遥这件事,似乎一切又有了一个完美的解答。昭越剑仙熊杰武,他巧妙地通过那两个苛刻到极致的条件,在后世子弟中来为巨阙剑寻找一个有足够资格继承它的优秀传人。由剑仙取得宝剑,再由他挑选合适的继承人。这个继承人非但要有护住巨阙剑的能力,其人品又必须得到剑仙的认可才行。如果没有合适的人选,那就继续让巨阙剑沉睡便是。如此一来,之前所说的那些恶性的“可能”就不会发生了。
说到这里,让人不得不钦佩,熊杰武是个心思何其细腻的人!但估计他没有想到的是,数百年来,巨阙剑唯一合格的继任者竟不是本脉的子弟,而且这位新传人,正面临着事关生死的重大危机!
何天遥心中不禁一阵苦笑,在这种时候,即便领悟了“实三元”的真谛又能如何?他根本没有能力来施展。卓清风剑剑逼人,面具老者又像一堵坚不可摧的墙壁一样封住了门口。
“墙壁?门口?”脑海中浮现出的这两个词让何天遥心中怦然一动,“哈,我有办法了!”
既然面具老者像坚不可摧的墙壁,那真实的墙壁又如何呢?既然封住了门口,那就再创造出一个门口!
这是最后的方法了,而且只有一次机会。一旦失败就全完了。
何天遥再一次,也是在决定生死前最后一次使出了《一气三元》身法。还是一道身影攻向卓清风,两道身影攻向面具老者。但与前番不同的是,攻向面具老者的两道身影一前一后错开了。
“就是现在!”何天遥心道。冲向门口的两道身影中前面一道骤然拐弯,以断剑为端,撞向了面具老者身旁的墙壁,紧接着,何天遥以“复三元”变换身形,真身换到后面一道身影,紧随第一道身影撞在了墙壁同一处,再然后,攻向卓清风的第三道身影也变转方向重重地撞在了墙壁上!
第一次撞击,断剑就已经裂成了碎片,但墙壁凹进去一个大坑;第二次撞击,来不及飞溅的碎片近乎全部嵌入了他的身躯,但凹坑中破开了一个小口;第三次撞击,伤口中的碎片悉数深深没入了皮肉之中,但凹坑的小口已扩裂成了大洞。
成功了!何天遥顺势弓身连冲带撞蹿到了过道之中,但脸上突如其来的剧痛却让他忍不住痛吼了一声!
恍惚中,何天遥跌跌撞撞地沿着来路逃过了拐角,背后却传来了面具老者幽幽的声音:“你中了我新研制的剧毒,除我之外无人能解。要想活命,三天之内拿巨阙剑来……”
囚室中的卓清风收了仙剑,问面具老者:“你已料到他会撞墙逃跑了?”
“你,你们这群坏蛋害了舅伯,你们都该死!”目睹了一切的秦傲雪流着泪捶打着卓清风的腿,秦凌霜瘫坐在一旁放声大哭。
“哼,你们两个可真是聒噪得很呐!”卓清风蹲下身子,两手分别在两个小女孩的后脖颈处轻轻拍了一下,两人立即昏迷过去。
“被我们逼在了囚室之中,还能有什么其它办法脱身?”面具老者阴笑道,“不过即便他想不到,我也会卖个破绽放他走。其一,他此番没带巨阙仙剑;其二,我刚刚创出的奇毒正愁没有试验品呢,桀桀桀……”
“你的心思的确是缜密周全,呵,刚才在屋中,若非你做手势提醒,我还真没注意到他躲在房顶上偷听。”卓清风笑道。
“我早已在院中布下了一个感知辅阵。极其微弱而且十分隐蔽,只要有人进入院中我就能知道,就怕他不来。他来了之后若不设点儿圈套,那个精明的小子怎么会乖乖入瓮?”面具老者得意洋洋,原来何天遥的一切行动都已在他的算计之中。
“如果三天内他拿巨阙剑来,你当真给他解药么?”钱丘遂问。
面具老者恶狠狠地说:“哼哼,我只研制毒药,从来不配解药。到时胡乱给他个丹药,回去用不了两天就会死,正好封了他的口!”
“你创的毒药都没有解药,那万一自己不小心中了毒该如何是好?”钱丘遂好奇地问道。
面具老者冷冷地白了他一眼:“我自有办法!”说完负手离开了。
卓清风走过钱丘遂身旁时也狠狠瞪了他一眼,斥道:“人家宗门的机密你也敢问?”
钱丘遂不满地咬了咬牙,攥紧了拳头,跟在两人身后离开了。
第二百四十六章 沆瀣一气
灼痛,虚弱,晕眩,流泪。
何天遥一路跌跌撞撞地逃出了地牢。虽然逃离了危险,却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他的眼前已是一片模糊,耳中也轰鸣不已,口鼻渗血,肝胆欲裂。
面具老者声称何天遥中了他新研制的剧毒,可何天遥根本没有觉察到面具老者究竟是何时下的毒。出了密道口,何天遥摸索到桌边,抄起一杯早已凉透的茶水,泼到了自己脸上。不过暂时的凉意仅仅是杯水车薪。他试图运功逼毒,却也是徒劳。由修仙高手研制的奇毒,岂会被轻易逼出。
趁着视野稍微恢复的空档,何天遥打开房门冲到了庭院中。迎面吹来的斜风冷雨似乎让灼痛减轻了些。仙剑已断,他只能步行逃离赤日峰了。当他穿过庭院即将进入曦和殿的后门时,背后突然冒出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肩膀。
何天遥心中一沉,因为中毒的缘故注意力涣散,没有觉察到身后来了追兵。他奋力一挣,那只抓住他的手却纹丝不动。“莫慌,我不是赤日脉的人!”背后那人小声道。
是个女声,似乎是友非敌。
“你中的毒必须立即处理……”何天遥刚一回头,女子迎面撒了一团药粉,他马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
一股刺鼻的药草味钻进了鼻子,呛得何天遥喉咙发痒,他坐起身来,连连咳嗽。
“这是哪儿?”他回过神来,立即警惕地环顾四周:简简单单的一座草屋,屋中仅有一张木床、一张长桌和两个柜子。柜子中、长桌上甚至床头和床尾都摆满了各种大小的瓶瓶罐罐,桌子正中还有几个研钵,几堆摊在纸上的粉末。
医馆?这是草屋给何天遥的第一感觉。
刚才那股刺鼻的药草味是从窗外传来的。何天遥蹑手蹑脚下了床,来到窗边往外探视。屋外树林环绕,仅有一小块空地,空地上架起一个坩埚炉,一位女子正背对着窗户坐在地上,拿着蒲扇轻轻扇着埚底的火。
她穿着朴素的灰色衣衫,一头短发。不知为何,何天遥觉得那道背影似乎有些熟悉。
女子已经觉察道何天遥正在看她,头也不回地问:“你醒啦?”
这是何天遥第二次听到女子的嗓音,但与前一次不同,何天遥此时神清气爽,精神抖擞。
熟悉的声音让何天遥一怔,立即欣喜若狂地喊了一声:“清雨姐!”
他飞奔出草屋,与微笑着起身的花清雨紧紧拥抱在一起。
“清雨姐,我可真是想念你啊!”何天遥兴奋得眼泪都淌出来了。
“我也挂念你,”花清雨笑道,“你可真是,久别重逢时竟惹出这么大的危险,若不是我早有准备,你恐怕性命难保呀!”
“我中的毒被你给解了?”何天遥问。
“虽然暂时没有什么大碍了,不过还是有一些后遗症的,我们进屋去说吧。”
“好。不过……清雨姐,你熬的是什么药?那股气味真是……”何天遥揉着鼻子,做了个为难的表情。
花清雨哈哈大笑:“那只是一锅臭汤而已,不熏熏你,你也醒不过来不是?”言罢,她弯腰随意抄起一把泥土往坩埚中一扬,奇妙的事发生了,原本腥臭刺鼻的气味竟然瞬间变成了淡淡的幽香,仿佛秋桂馨雅,好似春杏芬芳。
“这……”何天遥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你我不期而遇,让这馨香为我们助助兴。”
花清雨在床上铺了一张布,倒了两杯水:“野地无茶,只有露水山泉,将就一下吧!”
“哪有那么多讲究?”何天遥盘腿而座,举杯一饮而尽,而后问道,“清雨姐,你怎么剪掉了长发?我差点儿没认出你来。”
“我在这里隐居,长发打理不便,索性剪去,如此清清爽爽不也挺好?”花清雨笑道,“我刚还在想,你醒了以后会和我说些什么呢,却没料到竟然是以我的发型开始交谈。”
“嘿嘿……”何天遥摸了摸脑袋,“想说话实在太多太多了,千言万语却不知该从何说起啊!”
“那就先从你这次的冒险说起吧。地牢中的状况怎样?”花清雨正色道。
“地牢中一共是甲、乙、丙、丁等十间囚室。傲雪和凌霜被关在最里面的癸字号囚室,另外丙字号囚室中也囚禁了一个人,其他八间囚室都黑着灯。”
花清雨皱起了眉头。
“哦,秦傲雪和秦凌霜是晓敏和秦师弟的双胞胎女儿。晓敏夫妻二人将两个孩子托付于我,我却令她们身陷囹圄……”
“晓敏都有孩子了?”花清雨惊道,“那你深夜潜入赤日脉,是为了去救那两个孩子?”
“是啊。那你去赤日脉是为了什么?该不会是特意来救我的吧?”何天遥想起刚才花清雨说了“不期而遇”四个字。
花清雨摇了摇头:“我怀疑赤日脉中有人在为非作歹,所以去探明情况,却在无意中救了你。你先说说傲雪和凌霜被抓是怎么回事。”
何天遥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述说了一遍。
“以你的本事,就地将那三个恶人解决掉不就完事了?俨然是高手了,居然还那么冒冒失失地离开两个孩子!”花清雨听完后,不满地责怪了何天遥一句。
何天遥无奈地说:“唉,我已然是后悔万分呐。当时只是怕惊动两个孩子,不想让她们见到血腥的场面而已,岂料那个钱丘遂竟如此不择手段,阴险到居然抓走两个孩子做人质,简直气死我了!倘若让晓敏和秦师弟知道了,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向他们交代。”
“一定要想方设法救她们出来。”花清雨道。
“谈何容易!你也不是没看见,我差点儿小命都没了!我起初在房顶偷听,房中分明只有卓清风与钱丘遂两个声音,偷摸进入地牢之后,却忽然冒出个戴着面具的老头儿,而且实力惊人,与他单打独斗我也没有必胜的把握!”何天遥回想起地牢中那场恶斗还是一阵后怕。
“以傲雪和凌霜做人质就是为了引诱你前去营救,那庭院中有感知辅阵,你进入之后一切动向都在布阵者的掌控之中,那个老头是故意一直不吭声从而诱你深入地牢的。他们的目的应该是你的巨阙剑吧?”花清雨推测道。
何天遥点点头:“正是如此。那面具老头限我三天之内交出巨阙剑,否则不给我解药。还好,下毒高手遇上了解毒行家,他怎么也不会料到他研制的奇毒会被其他人解掉吧,哈。对了,清雨姐你当时不是也进入庭院了吗?那想必他们也察觉到你咯?”
花清雨十分肯定地回答:“没有,我自有办法进入法阵而不让他们知晓。那个老头其实在骗你,以他的秉性,只会下毒害人,岂会制作解药?”
“听你的口气,莫非你认识那个面具老头?”何天遥问。
“当然认识,说起来你也认识。那老头就是原先的毒炼宗主——彭信威。”
“居然是他!”
“自龙族发动妖兽暴乱时起,彭信威就似乎销声匿迹了一般。你还记得当初我师父与那个被逐出师门的师伯于道德殿内对峙之事吗?”花清雨指的是金仙宗主“吴素樱”被花千雪认出是应素舞的事。
“记得。”何天遥道,“听师娘说,她当场就被叶宗主给手刃了。”
“她当时用了一种名为‘乱神散’的奇毒妄图暗害在场的高手,却被早有准备的师父给解了。由于‘乱神散’在我脉属于绝不可外泄的秘毒,所以师父断定,仅靠应素舞一人之力恐怕难以研创并制成。联想到她与毒炼宗主彭信威是双修道侣,这个事就不难解释了。”
“彭信威……销声匿迹了这么多年,原来仍在作恶!”何天遥气愤地说,“当初若是叶宗主没有立即杀死应素舞,而是顺藤摸瓜的话……”
“哼哼,想想叶申荣在仙妖大战之中的所作所为吧。他之所以那么着急解决应素舞,恐怕也和那件事脱不了干系。别忘了,毒炼宗与天云宗可是同属骧龙郡的,两个坏宗主根本就是一丘之貉,狼狈为奸。”
说到失去了诸多同伴的那场仙妖大战,不由得一股哀思涌上心头,两人沉默了片刻。
“哎呀!我都忘记了!二师姐还在赤日峰呢!”何天遥突然一拍脑袋,从床上弹起,“不行,我得立即赶回去!”
“安心!”花清雨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袖,“带你出赤日脉时,我已经告知她了。你呀,怎么办事还是这么慌慌张张的!这次要不是碰巧遇上了我,你可就危险了!”
何天遥嘿嘿一笑,拱手作揖道:“多谢清雨姐救命之恩……对了,你刚才说还有一些后遗症,是指什么?我没感觉到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呀!”何天遥一边说一边活动着四肢筋骨。
花清雨指了指对面墙上的小铜镜:“你自己去照照吧。”
何天遥疑惑地来到镜前一看,自己也吓得倒吸一口凉气:他的脸上满是星星点点的疤痕,有的是暗黑色的血痂,有的是刚生出的新肉,一张脸就如同嵌满了芝麻的大饼,看了极不舒服。
“啧啧,看来不蒙面巾是不行了,就这样一张脸,夜里出门不得吓死一个两个的?”何天遥摸着脸蛋自嘲道。
“呵,别担心,过些日子血痂就会全部脱落,等新肉颜色渐渐变深之后,你那英俊的脸庞就会回来的。”背后传来了花清雨的安慰声。
何天遥回头问道:“清雨姐,彭信威当时说这是他新创出的奇毒,除了他自己之外无人可解,不知你制出解药用了多久?”
“制作解药须获悉毒药的诸多原料,并猜测各种成分之间的配比,所以制作解药要比研制毒药耗费的时间更长。这次彭信威创出的毒药的确很厉害,我足足用了三年半才配出了解药。”花清雨道。
“什么?三年半?”何天遥惊呼道,“难道我昏迷了这么久?彭信威给我的期限只有三天呐!”
花清雨微微一笑:“非也。你只昏迷了一天半而已。彭信威他万万没有料到,他的毒药还没有研制成功之时,我就已经开始着手配置解药了。”
“那你是如何得知他在研制毒药?你又怎么能知道其原材料是哪
些?”何天遥更迷惑了。
“这就要从我离开太清宗之后说起了。”花清雨拍了拍床沿,示意何天遥过来坐下,开始慢慢回忆起往昔。
仙妖大战结束之后,七大宗派按朱鸿烈的意思,重组为青龙宗。李原啸、余瑞江与花千雪三位长辈尽皆在大战中身亡,何天逍、萧立英逝去,何天遥被剑仙带走,朱晓敏退出宗派重归尘世,于是花清雨也萌生离开太清宗的想法。虽然韩明飞与唐君荷一再挽留,但考虑到自己修炼离不开各种毒物与药材,失去了余瑞江和花千雪这层关系,花清雨不愿再向太清宗索取,于是外出独自隐修。
她将花珺脉的传承至宝——乾坤八王鼎一一转移到无忘谷。经过洪水淹没过的无忘谷已是一片萧条,毒木、毒花、毒草、毒虫大多被淹死,毒石也被大水冲走了不少,已不适合修炼。花清雨无奈,只得将乾坤八王鼎埋藏在谷中隐秘之处,再去寻找合适修炼的地方。
毒物、药物本就稀有,采集不易,普天之下哪有合适修炼之地呢?花清雨思来想去,将目标定在雾凌山脉南端的一处——毒炼宗七毒园。
覆盖七座山峰的七毒园乃是毒炼宗的立宗之基。虽然当初由于龙族兴起的连月暴雨毁去了一些毒物,但山峰不比山谷,不会积水,所以其根本依在。后来毒炼宗作为骧龙郡第二大宗也归入了青龙宗,但无论如何也不能将七毒园也一起挪过去,其他修仙子弟怎么可能容许毒炼宗在八大山域饲育毒物?所以毒炼宗主彭信威下令关闭了七毒园,为使其中毒物不外泄为祸他人,干脆用阵法将七毒园封锁了起来,只是偶尔派几名弟子过来打理一下。
花清雨来到毒炼宗故地后,寻了七毒园旁边的一座山峰隐居下来。虽然七毒园比不得无忘谷毒、药两全,但至少解决了“毒”这一方面的问题。
韩明飞与唐君荷猜到花清雨或许会回无忘谷,也曾经去寻过她,但谷中却是空空如也,所以多年来一直不知花清雨的音讯。
就这样,花清雨在七毒园旁静静地隐修了二十几年,直到数年前,沉寂了许久的彭信威再度出现在七毒园。
彭信威是来取毒物材料的。
半是出于好奇,半是出于警惕,花清雨留意了一下彭信威取走的材料。由于长年潜入七毒园,花清雨对其中毒物的分布以及数目了然于胸,她略一查看就知道彭信威拿走了什么。
取料无非是为了制毒,但从彭信威取走的毒物来看,似乎并非为了淬毒于剑那么简单。或许是由于在青龙宗中炼毒不妥,彭信威时不时留在七毒园中炼制些什么。花清雨一边秘密监视着彭信威的一举一动,一边揣摩着其意图。
彭信威经过漫长的修行,修为已经很高了。不过好在花清雨没有荒废时间,修为也不低。加之七毒园一直被其他修仙者所厌恶,鲜有人接近,所以彭信威一直不曾发现有人在暗处监视着他。
本是以防万一之举,却有意想不到的收获。长时间观察之后,花清雨断定,彭信威是在研制一种新型的奇毒,否则以他的制毒水平,根本用不着在七毒园逗留那么久。
研制新毒本也没什么,毒炼宗与花珺脉一样,需要借毒入道,可制毒之人是花清雨信不太过的彭信威,这就需要多留一个心眼了。反正花珺一脉毒、药双修,为防彭信威将来以毒害人,花清雨开始着手研制解药,权当是修炼了。
果不其然,解药还真的派上了用场。由于是揣摩试验而配出的解药,在为何天遥解毒时还是出现了些小麻烦,但对医术高超的花清雨来说已然不成问题。
听完了花清雨的描述,何天遥感激地称赞道:“清雨姐,还好你心细,否则这回我真是凶多吉少了。毒炼宗向来名声极臭,彭信威又是个心肠恶毒的角儿,逼我拿出巨阙剑后肯定不会给我解药的。说来也巧,你怎么知道他们要加害于我呢?莫非我们之间有心灵感应?”
“我说过了,那晚我去赤日峰不是为了救你,是担心有人为非作歹而去探明情况,这本来与彭信威研制奇毒是两回事,但我万万没有想到,为非作歹的人之中也有彭信威参与。卓清风,钱丘遂,彭信威,三人沆瀣一气、臭味相投。”花清雨道。
“莫非你是探听到了什么消息?”何天遥问了一句之后,恍然大悟,“啊,莫非是为了丙字号囚室中的那个人?”
花清雨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从你描述的情况推测,卓清风与钱丘遂在逼迫他,而彭信威十有**是在以他试毒……”
“以防他逃跑,还把他手脚四肢都给砍掉了,简直太残忍了!”何天遥气愤得直咬牙,“身为堂堂赤日脉的长老级人物,居然还做这种下三滥的事!”
“这就叫做‘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那个人身上,想必有令卓清风与钱丘遂为之疯狂的秘密,而且,我怀疑……”说到这儿,花清雨忽然停住了,上齿轻轻咬着下唇,眉头紧皱。
“怀疑什么?”何天遥追问。
“那个可怜的男子,恐怕是我们的熟人。”花清雨一字一顿地说。
第二百四十七章 难言之隐
“什么?那个人是谁?”何天遥听花清雨说被囚禁在丙字号地牢里的可怜人或许是熟人之后,立即追问。
花清雨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目前只是怀疑而已,还未得到证实。我本想摸入地牢一探究竟,却在庭院中遇到了你,只好放弃原本的计划了。我问你,你看到那个人时,可觉得有些熟悉?”
何天遥皱眉仔细回想着每一处细节,最后无奈地摇头:“当时囚室中光线暗淡,那个人又面目全非,再加上我全心系在傲雪与凌霜身上……与其说没有熟悉感,不如说是未曾多加留意。清雨姐,你就告诉我吧,那个人究竟是谁啊?”
“大约在半年之前,有一日,卓清风来七毒园寻彭信威密谈。我从他们的交谈中隐约听到了‘承影剑’、‘太清脉’等字眼,于是警觉起来,但后来两人的声音越来越小,我只听到了‘赤日峰’、‘囚室’、‘顽固的家伙’几个词。最后,卓清风拿了几个纸包离开了,我想,那其中应该是彭信威这些年来配出的各种毒药吧。”花清雨道。
瞬间,何天遥一个激灵,彭信威的一句话浮现在他的脑海:“‘那个姓陆的已经不能继续作试验之用了,正好抓个新的替代!’”这也是彭信威在囚牢中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当时何天遥因为出现了意料之外的第三个敌人而震惊,没太在意这句奇怪的话语。现在结合花清雨的描述:‘太清脉’,‘姓陆的’……
“陆师兄!是陆师兄!”何天遥失声叫道。
“唉……”花清雨长叹一声,“我真希望不是他。”
怎么回事?按唐君荷所言,陆柏峰不是达到大乘境界外出云游去了么?又怎会落入卓清风等人之手?
“不,不可能。”短暂的惊慌失措之后,何天遥恢复了冷静,“陆师兄早就达到大乘境界出宗云游去了,再说他已是大乘境界了,哪有那么容易被抓住?肯定是我们想错了!”
花清雨盯着他的眼睛:“我也希望是我们想错了。可大乘境界本应该进入天成山域不是吗?再说你不也是大乘境界了么?你也与卓清风、彭信威交过手,结果又如何呢?”
何天遥哑口无言。
“那个老奸巨猾的卓清风根本就是在隐藏实力!他绝对不止是表面上的寂灭后期那么简单。彭信威也在长久隐修期间突破寂灭达到了大乘。只要他们两人联手,加之卑鄙的手段,陆师兄着了他们的道也不是不可能……”花清雨继续道。
何天遥缓缓道:“我不明白。他们居然对同宗的大乘高手出手,目的为何呢?如果单单是要抓人试毒,大可不必如此啊!要抓住一位大乘高手得费多大功夫?还不如随便抓个修仙子弟,毒炼宗以前又不是没做过这种事!”
“估计是和承影剑有关。也许你还不知道吧,陆师兄失踪之前已经是太清脉大长老的身份了。换言之,承影剑一直在他手中。”花清雨道。
“那又如何?升入大乘境界后就自动卸任了呀,承影剑应该传给下一任大长老了。”何天遥不解。
“你有没有想过,若陆师兄不是达到大乘而外出云游,而是在寂灭境界就被人抓住囚禁了呢?亦或是升入大乘还未来得及交付承影剑,就被劫持走了呢?你不要把太清脉的高层看得太好,他们也绝非善心之辈。其实青龙宗八大脉尽是一片乌烟瘴气,情况比你想象的还要恶劣得多。”
“真是让人不敢相信……”何天遥心中五味杂陈。太清宗,一直是他心中至关重要的归属。自打十二岁离开云暮山庄上了天道山,太清宗就成为了他第二个家。太清剑仙就是这个“大家族”的祖宗,诸位德高望重的长老就是“长辈”,许许多多为了修仙之道共同的目标而结缘的同门子弟就是“兄弟手足”。仙妖大战中诸多“长辈”与“兄弟”前赴后继、九死一生,正是为了维护这个共同的“大家族”之安危。何天遥被蒋剑仙带走之后,也时时刻刻对“太清”二字心驰神往。
可如今,这份强烈的归属感却被一些利欲熏心的小人给无情地破坏了。
“清雨姐,按你的推测,承影剑已经落入赤日脉了?既然如此,那想必太清脉已沦为赤日脉的附庸,否则,镇宗仙剑被夺这种事早就该闹大了。”何天遥道。
“也许是吧。不可否认的是,如今青龙八脉之中绝对是以赤日脉为尊的。我感觉,赤日脉好像在放一张网,一张足以网罗整个修仙界的大网,但却不知其已经收拢到什么程度了。”
“其它的事我无能为力,但陆师兄的事不能不管。倘若真是他们害了陆师兄,我一定不会放过他们的!”何天遥扬了扬拳头。
“你可不能再冒冒失失地闯入赤日峰了,我们得详细计划一下才行。”花清雨道。
知道了卓清风与彭信威的实力,何天遥自然也不会再轻举妄动:“那是当然。得去问问二师姐才行,毕竟她一直留在太清脉中,有些情况可能比你要熟悉一些。”
“欺瞒是自上而下的,很多时候当局者迷也
说不定。或许正是我不属于任何一脉,才能冷静地审视如今青龙宗的格局吧。”花清雨慨叹一声,继续道,“也罢,我也太久没见韩师兄了,这次就同你一起回去。”
七毒园在雾凌山脉南部,太清脉在雾凌山脉中北部。原本不过一天的路途,但因为何天遥没有仙剑,所以路上稍微多花了些时间。
两人一路心事重重,各自无话。如果丙字号囚室中的人真是陆柏峰,该如何营救呢?傲雪与凌霜还被关在癸字号囚室中,仅凭何天遥、花清雨与唐君荷三人之力,恐怕也难以救出三人,看来势必要等韩明飞出关了。
可一想到卓清风与彭信威的实力,何天遥心中又没底了。囚室空间狭小,易守难攻,何况他们还有人质。从敌人的卑鄙程度来看,以两个孩童的性命要挟这种事绝对能做得出来。
“清雨姐,我一直忘记问你了,你如今是什么境界?”立于仙剑后部的何天遥忽然问道。
花清雨淡淡地回答:“借七毒园的光,我现在的境界和你一样。”
“啊!”何天遥大喜过望,“大乘前期?”
“是的。否则我怎敢孤身潜入赤日脉?”
何天遥不得不赞叹,花珺一脉的修仙之法实在是厉害。难怪除了师娘之外的历代花珺门人全都修成剑仙了呢。
“那太好了!我们两个都是大乘,分别拖住卓清风与彭信威,二师姐应该敌得住钱丘遂,大师兄就只管救人、护人就成了!”何天遥所言不错。敌人虽然难缠,但好在不需要彻底击败,毕竟救人才是主要目的,其他的帐可以以后慢慢算。
“别那么草率,赤日脉还有其他高手呢,我们得好好商量商量才行。”花清雨更为沉着。
“那是。不过清雨姐你真是出乎意料的强劲呐!哈哈,对了,你这柄仙剑应该是胜邪剑吧?再加上我的巨阙剑,如此一来即便承影剑真的落入赤日脉手中,我们也不惧了。巨阙加胜邪,对上纯钧加承影,哼哼,谁胜谁负,全看本事!”信心大增的何天遥将双拳的骨头捏得“噼啪”作响。
花清雨问他:“说到巨阙剑,我有一事不解。上次你怎么不用它?如果是巨阙剑的话,想要斩断天外陨铁锁链应该是轻而易举。”
“唉,师尊让我不到万不得已,不许使用巨阙剑,我也没办法。”何天遥叹了口气道,“不过我也庆幸没使用巨阙剑,对上那两个家伙,即便用了也不一定能成功救人。万一要是因为强行带着傲雪和凌霜逃跑而让她们受伤的话,我更加难辞其咎了!”
“说得也是,如果你带着巨阙剑,他们怎会放你逃走?估计你现在也是被锁在某间囚牢中试毒。”
“试毒……要是被我逮着机会,我也定要让彭信威也尝尝那痛苦的滋味儿!”一想到丙字号囚室中那个可怜的男子,何天遥便恨得咬牙切齿。
“修仙之人不可有那般戾气,伤天害理之人,死是最好的惩罚方式。”花清雨劝道。
何天遥反驳道:“想想那人遭受的痛苦,怎能不生恨意?让那些恶人痛痛快快的死去,岂不是太便宜他们了?”
“唉,现在想这些也没有用。还是一步一步来吧,先救了人再说。”花清雨无奈道,“另外你要知道,我花珺一脉以毒、药见长,但论起剑法、身法,却是不如正统宗派的,可能我在战局之中发挥的作用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大……”
“他彭信威不是善使毒么?可清雨姐会用药啊。再说花珺脉更是用毒的行家,岂是区区毒炼宗可以比拟的?这就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花珺脉一向‘毒不害人,药不救人’,这是祖师定下的祖训门规。如今‘药不救人’的规矩已破,但尚属行善积德之事。若说下毒害人,我却是万万做不出来的。”花清雨摇头道。
“又是古怪的门规……”何天遥小声嘟囔。早在花千雪和花清雨刚到太清宗时,他就听闻过花珺脉“十医十不医”的怪异规矩,如今又不肯对人使毒,真不知该说花珺祖师心地冷漠还是善良。
其实花珺一脉从古至今创出的各种奇毒何其多也!若是有歹心害人,任何一种奇毒都能造成不堪设想的后果。所以每一代花珺门人挑选徒弟时都非常看中人心,这也正是心术不正的应素舞被花逸琴逐出花珺脉的原因。
两人到了太清峰后,守门弟子认得何天遥是前番来寻唐君荷的人,所以直接让两人进去了。何天遥领着花清雨沿小路走向唐君荷所住的偏僻山谷。
“清雨姐,你离开太清宗这么多年,难道一次都没有回来探望过大师兄和二师姐么?”何天遥问。
花清雨解释说:“我在太清宗归入青龙宗之前就离开了。后来一是听说青龙宗守备森严,见人不易;二是韩师兄与唐师姐都是跨入第三境界的关键时期,我无意打扰;三是彭信威的动向让我不得不留在七毒园附近。也正是拜此所赐,我得知了一些惊人的秘密。我总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安,所以一直努力修炼以
求将来能够抗敌或是自保。在达到大乘境界之后,竟发现彭信威可能抓住了陆师兄,这才决定出山营救。另外还有一点,我离开太清宗之后去了趟无忘谷,有人在那里的山岩上给我留了一句话,写了‘不可留在无忘谷,切莫再回太清宗’十四个字,最后也没有落款。”
“哦?还有这种事?那你猜留话的人会是谁?”
“嗯……反正肯定不是韩师兄与唐师姐。起初我怀疑是晓敏,但看字迹又不太像。后来我以为是陆师兄留的,自从怀疑陆师兄被抓之后,我断定留信的人除了你之外不会有别人了,但现在看来也不是。我也想不到是谁了。”花清雨摊开双手。
“我一直被师尊督促,进行着严格的修炼,哪有空去留字?这事真是奇怪,那人为什么让你不要留在无忘谷,也别再回太清宗呢?莫非有什么危险不成?”
花清雨摇了摇头:“当时我也猜不透,只觉得应该是个善意的提醒。反正无忘谷中一片萧条,不适合我修炼,离开了也无妨。现在细细想来,若是留在无忘谷或是回到太清宗还真的有危险。因为近乎整个修仙界都知道,胜邪仙剑已遵从鲁成玄前辈的心愿传给了我,以目前青龙宗混乱的状况,恐怕惦记着胜邪剑的大有人在。师父从前一直隐居在无忘谷的事也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我想,是有人为我的安危着想才留言给我的吧。”
“你离开太清宗那会儿青龙宗还没正式成立呢,能如此之早预料到如今修仙界的乱势,那个人还真是高瞻远瞩、别具慧心呐。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高人……我们到了。”
“就是这儿?”看到山谷中孤零零的那间小木屋,花清雨不禁皱起了眉头。说实话,这间简陋的小屋还不如她自己在七毒园附近搭起的那一间呢。
“二师姐喜欢清静。”何天遥解释道。他抬起手正要敲门,门却突然“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四师弟!”唐君荷从房中迎了出来,焦急地问道,“你没事吧?”待得她看清何天遥脸上大大小小的疤痕,不忍得眼泪在眼眶中直打转,语气中充满了心疼:“你怎么伤成这样……”
何天遥对脸上的伤满不在乎:“不碍事,那是中毒后留下的疤痕,过段时间就会痊愈的。这次还好清雨姐救了我。”
“清雨师妹!”唐君荷惊讶万分,“原来那晚救走天遥的蒙面人就是你呀!”由于花清雨剪短了头发,何天遥不说唐君荷还没注意到旁边站着的也是个熟人,她潸然泪下,“这些年你都跑到哪里去了?”
花清雨也热泪盈眶地上前与唐君荷相拥在一起:“我一直都在别处隐修。那一晚事出紧急,天遥中的毒必须马上处理,所以来不及与你相认。唐师姐,我真是好想你啊!”
“快,来屋里坐着说!”唐君荷拉着两人进了屋内。
久别重逢,却无暇倾诉长久以来的思念,因为摆在眼前的当务之急一直揪着三人的心。
听完何天遥对当晚受伤经过的描述后,唐君荷愁容满面:“怎么会这样?我原以为凭你大乘境界的实力,救人应该是十拿九稳的事,但后来清雨救你出来时你却满脸是血,我稍稍放下的心又立即提到了嗓子眼儿。真没想到,卓清风竟然有那样高超的修为!”
何天遥道:“所以这次必须制定一个万无一失的计划,好在清雨姐她也是大乘境界,到时我带上巨阙剑,清雨姐那儿还有胜邪剑。”
“哦?清雨也升入大乘了?”唐君荷眼睛一亮,望向花清雨。
花清雨点了点头,问何天遥:“你考虑好违背师命,祭出巨阙剑了么?”
“救人要紧,哪里还顾得那么许多?再说师父只说不到万不得已不许使用,眼下就是万不得已的时候了,相信师父在这儿也不会怪我的。”
“好!另外还需要唐师姐帮忙,我与天遥分别缠住彭信威与卓清风,那个钱丘遂就交给你了。再请韩师兄出关,由他负责救护两个孩童。”花清雨如此安排。
“这……”如同前番何天遥让唐君荷照应时一样,她再度犹犹豫豫起来。
看着唐君荷为难的样子,何天遥不解:“师姐,你怎么变得如此胆小了?以前你可不是这样贪生怕死的啊!再说我不信你会敌不过钱丘遂那厮!”的确,钱丘遂不过才洞虚后期,唐君荷三十多年之前就是洞虚前期了,以她甲等根骨的资质,修炼速度又怎么会慢呢?再说朱晓敏曾经提到,唐君荷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是寂灭境界了,按理应该不怵钱丘遂才是。
“不是的,我……”唐君荷被何天遥抢白了几句,欲言又止,话到了嘴边却硬生生地咽了回去,眼泪又哗哗流了下来。
“哎呀,不仅变得胆小,还优柔寡断起来了!”何天遥更急了。眼前这个似乎非常胆小怕事、又哭哭啼啼像个弱女子的唐君荷,还是从前那个在颍州遇险时力拼高出自己两个时期的强敌、在仙妖大战时付出一条右腿的代价力抵龙鳞王蟒,从而保护住师弟,顶天立地的二师姐么?
第二百四十八章 以一敌三
“天遥!”花清雨嗔了何天遥一句。
“唉……二师姐,我一时情急,对不起。”何天遥起身躬身道歉,“我去外面透透气。”
他打开门出去了。在门轻轻掩上之后,花清雨坐到唐君荷的正对面,隔桌递给她一块手帕。而后,她又仔细看了看一脸愁容的唐君荷,眉头仿佛不经意间微蹙了一下:“唐师姐,你……”
“我没事。”唐君荷停止了哭泣,用手帕拭去了泪痕,递还给花清雨。
花清雨伸手去接,却突然一把握住了唐君荷的手。
唐君荷吓了一跳,轻呼:“清雨?”
花清雨的眼睛却越睁越大:“唐师姐,你……”
两句同样没说完的话,口气却是完全不同。起初是疑惑,而这一次却是震惊。
唐君荷连连摆手,朝门口使着眼色,示意不要让何天遥听到。
花清雨压低声音问:“那韩师兄呢?”
唐君荷眼神黯淡,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缓缓摇了摇头。
两人沉默了片刻,花清雨长叹一声:“究竟是谁?”
“钱丘遂。”唐君荷的声音小到几不可闻。
“嘭”,花清雨重重一拳捶在桌上,气得下巴都在不停地颤抖。“天遥,你进来!”她呼喊道。
待何天遥回到房中后,花清雨直接道出了作战计划:“韩师兄在闭关无法相助,唐师姐腿残不便行动,这次只靠你我二人。彭信威不是命你在三日内交出巨阙剑吗?你昏迷了一天半,来这里的路上又花了一天多的时间,今晚正是到限之时。届时你佯装剧毒未解,前往赤日峰交出巨阙剑,其它的交给我!”
“这……清雨姐,你打算怎么做?”何天遥不解。
花清雨面露愠色,口气坚决:“要做就做得彻底,给他们来个了断!”
何天遥看看她,又望了望唐君荷。唐君荷也是一脸疑惑之色。何天遥不明白,只不过片刻之隔,花清雨的语气怎么变化如此之大?
“何时动身?”何天遥问。
“稍待,还有些准备工作要做。先把这个吃了,再将巨阙剑给我一用。”花清雨塞了一颗黑乎乎的丹丸到何天遥口中。
……
是夜,天上恰逢其时地再度飘起了冷雨。
赤日峰的阶梯山道上,一个人搀扶着另外一人艰难地向上攀登着。好不容易爬到了山门前,守门弟子警觉地迎上前来喝问:“何人?”
右边那人摘下套在头上的斗篷,竟是唐君荷,她说:“劳烦相告卓长老,就说送剑之人求见。”
一名守门弟子狐疑地将两人上下打量了一番,说:“你们再这儿等着!”然后飞奔进宗门内去了。
没过多久,他回还而来,对坐在地上候着的两人道:“卓长老在曦和殿后院等着你们,进去吧!”
“多谢!”唐君荷搀着旁边的人吃力地起身,慢慢走进了大门。在经过守门弟子身旁时,两名弟子都听见了,从另一个未曾揭下的斗篷中,传来了轻微而又痛苦的呻吟声。
目睹两人的背影消失在雨帘中,一名弟子道:“那个女的好像有点儿面熟啊!”
另一名弟子点点头:“的确,好像是其他脉的弟子吧。”
“不知旁边那个人是谁?听声音好像是生了什么重病似的。而且刚才钱长老还问了我一个奇怪的问题——‘两人是否看上去非常疲倦’。那女子的装束分明是个修仙者,爬个赤日峰怎么会疲倦呢?”
“嗨,叫你守个门而已,管那么多做什么?嘶,这鬼天气,还真是有点讨厌呐……”
灯火通明的曦和殿中什么人都没有。
穿过曦和殿,来到后院。远处那排房屋中,只有左首第一间房内亮着灯。
两人推开房门,房中也是无一人,通往地牢的暗道入口却敞开着。
唐君荷定了定神,扶着身旁的人一步步走下了阶梯。
地牢中的血腥味非但没有散去,反而愈加浓烈起来。十间囚室中,只有丙、庚、癸三间透出光亮。癸字号囚室的墙上还有一个一人多高的大洞,洞外的过道上撒满了残砖碎块。
毫无疑问,卓清风与彭信威正在庚字号囚室中等着他们。当经过丙字号囚室时,唐君荷向其中望了一眼。
遍体鳞伤的身躯被吊绑在架子上,毫无生气。似乎连昏暗的灯光都蒙上了一层血红之色。唐君荷不禁打了个寒颤。
“挺遵守约定的嘛,嚯嚯嚯!”彭信威略哑的嗓音从庚字号囚室传出,囚室的门在两人面前自动打开了。
囚室中有三人围桌而坐,正是卓清风、钱丘遂与彭信威三人,他们居然在悠闲地喝茶。
“连你也来了。”钱丘遂看到唐君荷,似乎有些惊讶。
“他中了我的毒,又拖了这么久,哪里还走得动路?当然得有人扶着上山来。”彭信威得意洋洋。
“我按照约定把巨阙剑带来了,快给我解药……”被唐君荷搀扶之人有气无力地说着,慢慢扯去了斗篷。
要说此人是何天遥,似乎让人难以相信。三日前还十分光洁的面孔上,如今已是一片狼藉。大大小小的红点是中毒的迹象,密集处连成一块块大红斑,浮肿、溃烂似乎让整个脸盘肿大了好几圈,连五官都走形了。
“哼哼,若是识相点儿,早早地送
巨阙剑过来,也不用遭此痛苦,何必非要挨到最后一刻呢?”彭信威好像对毒药的效果十分满意。
“先交剑!”卓清风喝道,“莫要耍诈!”
“不用扶了。”何天遥轻轻推开唐君荷的手,而后将巨阙剑从背后抽出,缓步走到桌旁。
卓清风一直紧紧盯着何天遥的手,提防着他突然发动攻击,但他似乎已经没有力气突袭了。
巨阙剑顺利地交道了卓清风手中。卓清风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站起身来,竖起剑身,轻轻抚摸着。“好剑,果然是把好剑!”他欣喜道。
卓清风把玩了片刻,将巨阙剑收好。在此期间,彭信威与钱丘遂似乎对绝世仙剑不太感兴趣似的,两人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何天遥与唐君荷。
“巨阙剑你们也拿到了,该把解药给我们了吧!”唐君荷道。眼看何天遥就要支撑不住瘫倒在地,她连忙走上前去扶住。
“先别着急。我有个问题要问问你。”钱丘遂戏谑道。
“什么问题?”唐君荷换到了何天遥的另外一侧,不动声色地向钱丘遂挪近了一步。
“呵,一个自废了修为、并且负有严重内伤的女子,是如何做到在将一个八尺有余的男人搀扶上一千七百余丈的高山之后,气息依然丝毫不乱的呢?”钱丘遂道。
唐君荷脸色骤然一变,松开何天遥的胳膊,向后猛地一跳,斗篷甩起,数颗丹丸激射向钱丘遂。
“小心有毒!”彭信威高喝提醒,钱丘遂曲身后仰,避过了丹丸,丹丸纷纷射到了墙壁上,嵌入其中,有几颗撞在了绞架的天外陨铁锁链上,叮当作响,火星四溅。
何天遥在唐君荷放手之后,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是暗器!”当钱丘遂看到几颗丹丸在地上弹跳,十分恼火,那分明是些铁蛋钢球。
“哈哈,自以为是!破!”唐君荷在囚室门口处大笑一声,丹丸纷纷在此声中“噼啪”炸开,一股股淡黄色的粉末从其中飞扬而出。
钱丘遂暗道一声不妙,团身就地一滚,蹿到何天遥身旁,抓起他的身体挡住了追飞而来的粉末,屏住了呼吸。
随着淡黄色粉末的飞散,一股怪异的气味也在囚室中弥漫开来。彭信威稍稍一嗅,冷笑道:“雕虫小技!”他狠力一掌拍在桌上,木桌应声四分五裂,茶壶与几个茶杯腾起半空,彭信威回身一脚踢碎,碎渣和着茶水飞向了粉末,两者交汇,竟然“嗤嗤”冒出青烟,粉末凝成了颗颗晶莹的小块儿,像宝石一般“噼里啪啦”掉落一地。
彭信威大笑:“你竟然将奇毒‘飞霜黄’藏在另外一种奇毒‘碎声丸’之中,好创意!不过可惜,‘碎声丸’须触及皮肤才会化成毒水;而水虽然不是‘飞霜黄’的解药,但却可以使其凝固结晶。哈哈,这是命中注定天要亡你啊!”
“哦?是么?”唐君荷不慌不忙地淡淡一笑,她正望着房中另外一边的钱丘遂。
“咦?”彭信威也发现了钱丘遂的怪异之处。他面色通红,如同吃醉了酒一般晃晃悠悠,数息之后终于支撑不住轰然倒地,口吐血沫,翻着白眼,唇色青黑,显然是中毒了。
奇怪,钱丘遂刚才反应还算快,分明用何天遥的身体挡住了“飞霜黄”,他是怎么中毒的呢?
“不对,他中的毒不是‘飞霜黄’!”彭信威失声叫道。中了“飞霜黄”的毒之后,首先会皮肤灼痛,血管暴起,呼吸急促,双目流血,五脏衰竭直至身亡。可钱丘遂的中毒迹象分明不是这样。
令彭信威惊讶的还在后面,他身后忽然搭过来一只手,卓清风整个人瘫软地靠在了彭信威背上,眼泪鼻涕一把,连同呕出的血污脏物流了他一身。彭信威吓了一大跳,连忙推开了卓清风,卓清风一头栽倒在地。
“啊?”彭信威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了,一直躲在自己身后的卓清风什么时候也中毒了?而且中毒症状和钱丘遂还不一样!
彭信威的视线扫到了卓清风背上露出来的那截巨阙剑。
“你竟然把毒涂在剑柄上!”他这时才恍然大悟。卓清风唯一触过的就是巨阙剑,可如此一来,同样握过巨阙剑柄的何天遥应该也中毒了才是。
彭信威瞥了一眼倒在钱丘遂身旁的何天遥,由于他早已面目全非,所以也看不出他究竟中没中剑柄上的毒。
“可恶,大意了!”彭信威恼怒地想,不过他也暗自庆幸,还好刚才自己没有好奇地看一看巨阙剑。不过他还是没弄明白,钱丘遂是怎么中毒的。
“竟能将毒用到如此出神入化的地步,让我连如何下的毒都没看出来,老夫佩服!”彭信威摘下了脸上的面具,面具下的脸孔上竟然有许多密密麻麻的凹坑,看着十分瘆人。
“这就是我多年来苦修毒道而留下的伤痕。也是我炼毒生涯的荣耀。你也该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了吧?”彭信威道。
唐君荷冷声一笑,轻蔑地说:“既然是荣耀,又为何要遮掩?很遗憾,面具只能遮掩住你那丑陋的外表,却遮掩不住你那肮脏的内心!”言罢,她从脖颈处轻轻揭开表皮,撕下了整张面皮。
“果然是你,花珺脉的当代门人。确实,除了你之外,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将毒驾驭得如此之妙。”彭信威拍手大笑,“既然是你的话,你背后的仙剑应该就是胜邪剑吧?妙哉妙哉!原本只想得到一柄巨阙剑
,却又送上门来一柄胜邪剑,真是意外的收获啊,哈哈哈!”
“那就要看你有没有本事拿到了!”花清雨“噌”的一声抽出了胜邪剑,大盛的白光照亮了昏暗的囚室。自古邪不胜正,重出江湖的胜邪剑再度熠熠生辉!
“且慢!”彭信威大喝一声,指着地上的何天遥,“他中了我新创的奇毒,生命危在旦夕,并且此毒只有我能解,你就不管他了吗?”
“嘁,大言不惭!”花清雨根本不受他威胁,“少啰嗦,纳命来!”
两人在狭小的囚室中斗作一团。
论境界,虽然花清雨刚刚升入大乘境界没几年,但彭信威也不过是大乘中期而已,两人只差一个时期,在高境界,这点儿差距并不大。可论实力,却是彭信威要强出不少。毕竟花珺脉的强项不在于剑法与身法。其实若是单打独斗,彭信威未必是剑法、身法俱精的何天遥的对手,只不过上一次何天遥需要同时面对一个与彭信威一样难缠的对手——卓清风,以赤日脉的剑法与身法来说,卓清风又比彭信威要强一些。
好在花清雨用的是绝世仙剑,压过彭信威的极品仙剑一筹。
武器就是花清雨的优势,两柄仙剑每一次碰撞,彭信威都感到力怯一点,眼见短时间内分不出胜负,彭信威有些担心,万一自己的仙毒剑支撑不住被胜邪剑斩断,那就全完了。
不过彭信威相信花清雨也一定心有不安。仙毒剑剑身呈墨绿色,上面已淬过好几种毒。毒炼宗的毒按烈性分为低级、中级、高级、究级四个等级,仙毒剑上的七种毒全部都是究级毒。可不要小看了这几种毒,因为越是高级的毒,越难淬于剑上,更难与其它毒相容。仙毒剑是经过毒炼宗数代宗主的努力才淬上了这寥寥的七种,但每一种都能让修仙者失去战力或是致死。
只要在花清雨身上轻轻划破任何一个微小的伤口,她就必须要耗费功力与时间来解毒,先不说能不能解得掉,光是失去了战斗能力这一点就足以葬送她的性命了。
花清雨何尝不知道这一点。因此她的剑法以守为主,能攻则攻,有时即便放弃攻击的机会也要力保周身万无一失。如此一来,彭信威倒渐趋从容,他狡猾地不用仙毒剑与胜邪剑硬拼,而是使尽刁钻古怪的套路让墨绿的剑锋在白色的胜邪剑影中游走,仿佛一条邪恶的毒蛇,伺机寻找着下口之处。
彭信威嘴角掠过一丝奸狞的笑容,除了剑法之外,他还有其他的攻击手段。
“亏得花珺脉还自诩为世外高人,什么‘毒不害人’,在我看来,全是狗屁!原本今日奉上巨阙仙剑,我自会给那小子解毒并放你们离开,可你偏偏要下毒害人!既然如此,就怪不得我了!”彭信威道。
见花清雨不为所动,剑法依然有条不紊,他又出言讥笑:“花珺一脉不是与太清宗素来交好么?听说何天遥还是你的挚友,如今你却将他弃之不顾!呵呵,我可真是见识了,原来花珺子弟的心肠竟如此之冷漠!难怪你们从来不肯轻易医人了!”
彭信威说这些废话的目的就是想扰乱花清雨的心绪。可花清雨仿佛吃了秤砣铁了心,丝毫不为所动。
“花清雨!你当真要害死何天遥吗?”彭信威喝道,“我告诉你,为了以防万一,那两个小丫头也被我下了毒,如今想必已经毒发,若再不救,就死透了!”
花清雨的手抖了一下,剑招出现了破绽。
“好机会!”彭信威乘虚直入,一剑刺向她的心窝,情急之下花清雨连忙侧身躲避,可彭信威一颤剑锋,仙毒剑依然刮破了她的手背。
“哈哈,我看你怎么办!”彭信威心中狞笑。
究级毒见效很快,若是不管,恐怕很快就会蔓延全身,到时花清雨只有任凭彭信威摆布的份了。
出乎彭信威意料的是,花清雨当机立断,向后退开直接一剑将左腕切断!她痛哼一声,顺势向右一甩,断手与鲜血一齐射向了追攻而来的彭信威。
“什么!”彭信威大吃一惊,来不及避开迎面飞来的断手,只得用衣袖遮挡,可还是有一些血液溅到了他的脸上。
断手落在了地上,一股青黑之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由手腕迅速蔓延至指尖,从断口处流出了一股股乌黑的毒血。
花清雨趁空档摸出一颗丹丸在手,用剑柄与掌心攥握一捻,搓成了粉末糊在断腕处,只听见伤口“嗞嗞”作响,筋肉都被烈药灼黑,但血却止住了。
“哼,废你一手也够了!”彭信威再度冲了过来。
花清雨靠身法腾挪闪躲。
“再中一剑我看你怎么办!”彭信威放肆地狞笑。囚室中空间狭小,一味躲闪终究会有再次中招的一刻。加之胳膊的伤势不轻,花清雨略显苍白的脸上沁出了滴滴汗珠。
彭信威越攻越猛,而花清雨似乎一直在犹豫而没有还击,于是渐渐被逼到了墙角。
一想到巨阙剑与胜邪剑即将成为自己的囊中之物,彭信威兴奋得双眼直放光。至于中了毒的卓清风与钱丘遂,早就被他忘到一边了。
花清雨靠在墙壁上,没有退路了。但她握着胜邪剑的手却垂了下来,将剑锋支在地上。
“放弃抵抗了吗?哈哈哈!”彭信威大笑着一步步逼近。
“呼……”花清雨忽而长吐了一口气,从容地说,“可悲的人呐,你已经死了。”
第二百四十九章 出神入化
“嗯?”彭信威疑惑地盯着花清雨,不知她的话是何意。
他正要逼问个所以然时,胸口却莫名一阵剧痛。紧接着,浑身骨头都如同折断一般,脸上的点点凹坑纷纷迸出血来。彭信威软软地倒下了,仙毒剑也“仓啷”一声掉落在一旁。
虽然浑身剧痛不止,但意识却是清醒的。彭信威简直不敢相信,但事实又让他不得不相信,他断断续续地问:“你……你是……什么时候下……的毒?”
“当你将胜负押在淬了毒的仙剑上时,你就已经输了。”花清雨蹲下身子,淡淡地回答,“毒之道,并非只是依靠它物下毒那样简单的。必要时,周身的一切都可以成为施毒的工具,包括自己。”
彭信威顿时了然,绝望地指着花清雨:“你、你的血……”
他猜得没错。当花清雨斩断左手、血滴溅在彭信威的脸上时,他就已经中毒了。也就是说,花清雨一开始就将毒藏在了自己的血液之中。
“我之所以乔装成唐师姐,就是为了不让你认出我的身份,却不想百密一疏,被钱丘遂识破。所幸苍天有眼,你最后还是栽在了自己的**与罪恶之心上。多行不义必自毙,你觉悟吧!”花清雨冷声道。
彭信威浑身抽搐,艰难地说:“毒入血中……你也活不成!”
“那可不一定。”花清雨从脚边随便摸起两个黄色之物,放入口中吞了下去。那是之前彭信威用茶水泼飞霜黄粉末后凝结而成的晶块。
“我既然有办法让毒在体内不立即发作,就有办法清除血中之毒。你太小看我花珺一脉了,我脉的用毒方式与毒炼宗完全不同:你们是以毒害人,为免毒伤自身,所以避而不触。我脉却是以毒修炼,毒对我来说和药一样,是最熟悉的朋友。近乎每种毒,我都切身试过,所以才了解其种种特性,从而通晓各种毒与药之间的相生相克。单此一点,我花珺脉就是你毒炼宗永远无法企及的。”花清雨站起身来,神色傲然。
彭信威恍然大悟,如梦初醒。毒炼宗的用毒功法分为识毒、育毒、淬毒、炼毒、化毒五步。其中化毒是最玄奥、也是最难达到的境界。据说达到此境界的高手毒功变幻莫测,覆手之间可变无毒为有毒、化有毒为无毒,并且自身百毒不侵。毒炼宗自创宗以来仅有三人修炼至此层次。
为何这一层次近乎无人能及?为何没有一丁点儿关于这一层次的心得流传下来?为何自己穷尽百年也无法触摸到这一层次的真谛?此时此刻,彭信威心中慨叹:“原来如此!”
毒,是致人死地的危险之物。近乎所有人都抱有这个想法,包括毒炼宗的修仙者。
一般人唯恐避之不及,乃用毒之外行。
毒炼宗以毒为武装自己的工具,乃用毒之内行。
唯独花珺一脉将毒视为朋友,与之切身相交,方成用毒之神通。
一个“可变无毒为有毒、化有毒为无毒”之人,试问他又怎会为毒所伤?“百毒不侵”自是理所当然。难怪化毒层次近乎无人能及,不切身试毒之人又怎能理解毒之真谛?正所谓“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相信这也是毒炼宗达到化毒境界的高人不曾留下只言片语的原因。
彭信威心中满是懊悔,满是遗憾。懊悔过去种种,几乎将所有的精力放在研制更厉害的新毒之上,却未曾发觉此道仅是山穷水尽时的一意孤行,遗憾事到如今,怅然醒悟时却已穷途末路。
他当然不甘心。
他一把抓起身旁的几颗黄色结晶,也送入口中仰头吞下,企图像花清雨一样解除体内之毒,但他的表情却瞬间变得更加狰狞恐怖,哀号凄厉,七窍飙血,一命呜呼。
花清雨鄙夷地摇了摇头:“不解毒之特性,却照猫画虎。真是死有余辜。”
三个敌人,一死两昏,而且何天遥自始至终都没有出过手。花清雨走到他身边,扶起上身,轻轻拍了拍后背,他剧烈咳嗽起来。睁开眼后,他扫视了一眼身旁,惊讶地问花清雨:“清雨姐,我刚才是怎么回事?”
其实,何天遥一塌糊涂的脸仅是乔装而成的,但他的确是中了毒,不过不是彭信威的毒,而是花清雨涂在巨阙剑柄上的毒。而那种毒的解药正是另外两种毒——碎声丸与飞霜黄。当钱丘遂用何天遥的躯体挡住碎声丸炸裂后的粉末时,碎声丸碎屑触到了何天遥的皮肤,化成了毒水,飞霜黄的粉末溶于该毒水后,已然成为了化解剑柄之毒的解药,然后被皮肤吸收,何天遥的毒自然就解了。
那么,钱丘遂又是如何中毒的呢?一切奥秘都在花清雨的鞋底。她搀扶何天遥时,在地上已经留下了一种药物的粉末,当钱丘遂为了躲避飞霜黄毒粉而就地翻滚至何天遥身旁时,药粉已经沾在了他的身上。但真正使钱丘遂中毒的,却是彭信威踢过来的茶水。那种药物粉末一触水就会变化成另外一种剧毒,钱丘遂就是这样不知不觉地着了道。也怪钱丘遂倒霉,偏偏和另外两人在囚室中喝茶。否则花清雨还要稍微花些功夫才能使药粉变为毒。
最后就是花清雨自己
解毒的奥秘了。可以缓解她血中之毒的东西,正是抹在鞋底的那种药粉。血中之毒被鞋底的药粉缓解,再服食飞霜黄遇水凝结而成的结晶后自然会解毒。彭信威没有经过药粉缓解,而是直接吞食飞霜黄结晶,导致毒发加剧,瞬间丧命。
药化毒,毒化无,各种药与毒之间的生克玄机,若非毒、药双修的花珺门人,其他人绝无可能做到!
“略施小计,说来话长,你就别多问了。反正彭信威死了,另外两人正昏迷着。”花清雨道。
“这……你一个人是如何做到的啊……清雨姐,我太佩服你了!”何天遥欣喜地扯去了脸上的皮面具。三人都被摆平,救走人质就简单了。
可花清雨脸上却没有丝毫愉悦之色,虽然她不太相信彭信威已经给两个孩子下了毒,但依然焦急地催促:“快去看看傲雪和凌霜!”说完,她疲惫不堪地坐在了地上。
“你怎么了?”何天遥连忙过来搀扶。
“不用管我!”花清雨从怀中拿出一个纸包,“拿去撒在巨阙剑柄之上即可解毒……”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双目渐渐合上,手也垂了下去,纸包掉落在地。
“清雨姐!”何天遥将其揽入怀中,“清雨姐!你醒醒!”任凭他使劲摇晃,花清雨却不曾醒来,脸色也越发苍白。何天遥慌了,伸出颤抖的二指探向花清雨的鼻尖——居然一丝气息都没有。
“清雨姐!”何天遥撕心裂肺的呼号声在地牢中来回激荡。
这时,从隔壁癸字号囚室中传来轻微的呼喊声:“舅伯,是你吗?”
何天遥擦去眼泪,大声应道:“傲雪,凌霜,是我,舅伯来救你们了!”他强忍着悲痛将花清雨放在地上,用纸包中的药粉解了巨阙剑柄上的毒,提剑来到了癸字号囚室中。两个孩子脸上满是沾了黑灰的泪痕,看她们睡眼惺忪的模样,似乎是刚从睡梦中醒来。
“太好了,舅伯,你真的没有死!”
“舅伯,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救我们的!”
傲雪与凌霜破涕为笑,一起抱住何天遥的脖子,使劲儿往他的怀里钻。
何天遥心疼地搂着两个孩子:“都是舅伯不好,舅伯让你们受苦了!先让舅伯看看,你们受伤没有?”
仔细检查了一遍,好在两人只是有些疲惫,并无大碍。
她们毕竟是朱鸿烈的后代,卓清风他们也不敢将两人如何。按卓清风原来的计划,得到巨阙剑之后就会送两人去冷月脉修仙。至于彭信威所说的已在两人身上下毒什么,果然都是为了扰乱花清雨的思绪而临时编造的鬼话。按实力,卓清风还在彭信威之上,论地位,赤日脉大长老肯定比毒炼宗的宗主要高,只不过卓清风需要利用彭信威卓越的炼毒之技而已。在卓、钱、彭三人之中,一向是以卓清风为首,彭信威为次的,两人之间是互相利用的合作关系。
挥剑斩断天外陨铁锁链之后,何天遥对两个孩童道:“你们乖乖地在这里等我,舅伯去去就来。别担心,那几个坏蛋都死了!”在花清雨闭上双眼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在心中对另外昏迷的两人判了死刑,只不过,现在还不到动手的时候。
两个孩童乖巧地点了点头。何天遥退出了癸字号囚室。他必须去看一看丙字号囚室中的那个可怜人到底是谁。
囚室门上挂着锁,何天遥也懒得去翻找钥匙,直接一剑砍断了插销。这插销,居然也是由天外陨铁制成的。
巨大的声响也没有令那可怜的人动一下,房中仅有似有似无的呼吸声。何天遥一步步靠近,眉头越皱越紧。
那场景实在是太凄惨了!被砍去四肢的躯干被铁锁一圈圈当胸箍紧,甚至勒入了皮肉之中。铁锁的两头是两个拇指粗的铁环,分别从肩胛处穿过。木架下满是黑褐色接近干涸的血污,四肢断口处还在时不时滴下几滴毫无生气的血。可以说,生命正在逐渐远离那可怜的人,剩下的仅有这残破的躯干而已。
撩起下垂的灰白色长发,露出了被折磨得三分像人、七分似鬼的面容。斑驳的疤痕、血坑无一不记录着此人所遭受的巨大痛苦。更让人心颤的是,他的耳朵已被削去,鼻子也被割掉,双眼亦被挖出!人有七窍,而他的脸上却只剩下了六个大小不一的黑洞。
仅剩的嘴也好不到哪儿去。皲裂的嘴唇呈现出可怕的黑紫色,凹陷的脸颊证明其牙齿皆被拔出,可以想到,他的舌头也一定不复存在了!
活脱脱的一幅人间炼狱图。
“陆……陆师兄,是你么?”何天遥此时甚至希望他已经死了。
可是,他还活着。从干瘪的口中传来一声含糊不清的叹息,那人轻轻地摇了摇头。脖子,也许是他全身唯一能动的部位了。
虽在摇头,两滴清泪却从空洞的眼角溢出。
“陆师兄,真的是你!我马上救你下来!”何天遥顿时泪如雨下,伸手想救,却不知从何下手,铁锁经过漫长的捆绑已经与皮肉长在了一起,他最后只得连木架带人一并卸下,放在了地上。
“嘶…
…我不行了……”含糊不清的声音如同从九幽地狱传来,重重敲打在何天遥的心头。
“不,不会的!陆师兄,你坚持住,我一定会救活你的!”何天遥放声大哭。
“唉,保重……”又是一声长叹,他的头歪到了一边。
何天遥沉默了片刻,骤然仰天声嘶力竭地咆哮:“你们这帮狗杂种!老子要将你们碎——尸——万——段——!”
失去了理智的何天遥抄起巨阙剑,几步蹿到庚字号囚室中,对着钱丘遂就是一阵乱砍乱剁,被毒昏的钱丘遂连吭都没吭一声就迅速化作了一摊肉泥。
何天遥紧闭双眼,边吼边砍,任凭迸飞的热血碎肉溅射在自己脸上,可即便如此,也难消他心头之恨,他觉得胸口就快要炸开了,满腔的怒意似乎将他变成了一个凶残杀戮的魔尊,脑中近乎一片空白,唯有复仇!复仇!复仇!
可怕的切肉断骨声与野兽般的怒吼声争相交错,吓得癸字号囚室中的两个孩子紧紧抱成一团。她们知道那是一直对两人和蔼可亲、疼爱有加的“舅伯”的声音,可她们不想去看,也不敢去看,这对她们来说或许更好。
可悲的钱丘遂很快连骨头都被剁成了一堆残渣,何天遥近乎变成了一个血人。待到剁无可剁之时,他又来到了卓清风身旁,抓起脖颈揿在了墙上。
“卓老狗!你胆敢害我陆师兄,害我清雨姐,他们所遭受的痛苦我定要千百倍地还给你!”何天遥手起剑落,切掉了卓清风左手小指的第一关节,“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得那么快的!我要一根根切断你的骨头,一片片挖下你的血肉,让天下所有毒虫都来啃噬你这肮脏的皮囊!”何天遥已近乎疯狂。
也许是突如其来的疼痛令昏迷中的卓清风清醒了过来,可中了毒的他根本不可能与何天遥相斗。
“哟,你醒了!那更好,你就好好感受一下这美妙的滋味吧,哈哈哈!”何天遥狂笑不止,又切断了卓清风小指的第二节。
“哼,杀了……我,大哥……也不会放……过你的……”被掐住了脖子的卓清风从牙齿缝中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
“管你什么大哥、二哥的,只要敢来挡我,我一并送下地狱!” 何天遥又从卓清风胸口剜下一片肉来。
“住手!”背后传来一声大喝。
何天遥回头一看,数人手持仙剑站在囚室门外。
“何人胆敢在我赤日脉地盘撒野?”为首一人喝斥道。
“你们就是赤日脉的长老?哼,一群道貌岸然的败类!挡我者死!”何天遥大吼。既然来不及细细处置卓清风,他索性一连三剑将其捅死,一剑入腹指丹田,二剑当胸扎心间,三剑插额正中间,而后将已死的卓清风当空掼起,横挥一剑斩断了头颅。接着,他立即挥舞着巨阙剑冲向了众人。
赤日脉的诸位长老中除了卓清风之外,最厉害的也只是寂灭后期,哪里会是大乘期何天遥的对手?何况何天遥此时已发狂,只顾攻击杀人,丝毫不顾防守抵御。刹那间,地牢中血流成河。那些长老们被这尊煞神吓丢了魂,跑的跑,逃的逃,屁滚尿流。何天遥一路追去,又在密道中杀死几个逃得慢的,直到在密道入口处被人挡住了去路。
这人不仅抵挡住了何天遥所有的攻击,并且还让他着了两处伤。
疼痛也使得何天遥清醒了几分——对方很强!
难道在赤日脉中还有足以匹敌大乘境界修仙者的高手?何天遥抖擞精神,佯攻数招,趁对手躲避之际闪身跳出了密道。
那人追出地道,一老一少两个人在房间中隔桌对峙着。
“你是何人?”何天遥问道。
“赤日宗匡狄风。”灰衣老者冷冷地回答。
“匡狄风?为何这个名字似曾相识?”何天遥心中疑惑。
如果花清雨在场,一定能认得这个以卑鄙手段逼迫自己嫁给他那个无恶不作的儿子、间接害死了同胞弟弟段清阳的前赤日宗大长老!
但何天遥却从未听花清雨说过当年那段伤怀的往事,所以对“匡狄风”这个名字不是那么敏感。但从他说“赤日宗”这个旧名推测,此人应该是在青龙宗成立之前就已经拜入赤日宗修仙的人。“啊,你是赤日宗的大长老!”何天遥终于想起来了。
“哼,知道就好!还不乖乖束手就擒?”匡狄风威胁道。
何天遥破口大骂:“‘束手就擒’个屁!赤日脉的长老与毒炼宗暗中勾结,觊觎仙剑,残害同道,无法无天!你身为前任大长老,难道不觉得汗颜吗?你可以去地牢中看看……”骂到一半,何天遥忽而一个激灵,难以置信地问,“莫非你就是卓清风所说的那个‘大哥’?”
“是又如何?胆敢大闹赤日峰,有你好看!别以为你有巨阙仙剑我就会怕你!”匡狄风猛地一抖手腕,他的仙剑剑身竟然四分五裂炸散开来,原来剑身外面还套了层假壳!
赤红色的剑光大盛,剑锋轻颤,剑身微鸣,这股威压,这般气势,正是赤日宗的绝世仙剑——纯钧!
第二百五十章 晨曦破晓
“还真是乱七八糟啊。”一位白衣人感慨道。
“没办法,该是清理清理的时候了。”接话的是他旁边一位身穿夹袄的人。
“又要出手了吗?你当真是不想走了?”白衣人惊讶地问。
“可眼下这一场烂摊子,如何能放心?”夹袄男子反问。
白衣人叹了一声:“你就是考虑得太多了。”
“当初谁又能料到今日的局面?”夹袄男子摇头道,“别说我,你自己还不是一样?当年若不是你非要钻那牛角尖,之后又怎会陪我留到现在?”
“不,我和你可不一样。毕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当时只是想斩草除根、以绝后患而已。”白衣人不服气地反驳道。
“呵,那小子又没怎么样,你为何坚信他‘其心必异’呢?回过头来,再看看眼前这些所谓的‘是你族类’,其心又如何呢?”夹袄男子道。
白衣人苦笑一声,不回答了。
“还有,你当时果真杀了他么?别以为我不知道。”
白衣人正色道:“那种情况下若他还是活了,只能说是天意如此了。”
两人沉默了片刻,夹袄男子岔开话题:“你看我那弟子如何?”
“你想听好话还是坏话?”
“自然都想听。”
白衣人沉吟须臾,回答道:“若说根骨天资,绝对是百年难遇,不,千年、万年也不一定能有。在这方面他也没令你失望,修炼刻苦,境界突飞猛进。我看你也不用遗憾那未完成的剑籍了,以那小子的资质,达到渡劫境界之后用不了多久就能替你完成。”说到这儿,他顿了一顿,笑道,“其实如果你此番又打算出手,大可自己完成。”
“坏话呢?”
“那小子境界虽高,但资历尚浅。心境不稳易动,颇为感情用事。身边若没有一个一锤定音的主心骨,他就会变得莽撞冒失。换句话说,他太嫩了。这些年来,你只教他功法,却忘记了磨练他的心性。倘若遇上一般的敌人还好,如果是个心境超然的狡猾敌人,必然会利用这一点摧毁他。”白衣人道。
“啧啧,这坏话说得还真是不留情面呐。区区三十余年,光指点他修炼都来不及,我传他的剑法、身法,无一不是精深奥妙的杰作,哪有余闲磨练他的心性?若是分心兼顾,必然难以成事,到头来恐怕他连护住巨阙仙剑的能力都没有,那我岂不是辜负了‘凤凰’与‘昭越’两位剑仙祖师?”夹袄男子笑了笑,“其实我本意也不想将他塑造成你这样的‘心境超然之人’。虽然无懈可击,但太冷漠无情了。有情有义的男子汉,血气方刚一些又怎样?那正是我所欣赏的优点。”
白衣人接道:“不仅是他,当年那个小子亦是如此,包括他那些师兄弟也都是。”
夹袄男子侧目:“怎么,你后悔了吗?”
“不。”白衣人摇了摇头,“后悔的事我从来不做。做过的事我也从来不后悔。‘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道理我明白,可大义当前我无从选择。我不能以修仙界的未来冒险,这也许是我和你最大的区别。”
“呵,别说得那么严重。”夹袄男子拍了拍白衣人的肩膀,“你我都是修仙同道,自然都会为修仙界的将来着想。只不过你我的方式不同罢了。”
白衣人也莞尔一笑:“你说得没错。我指的区别是——好人由你来当,坏人让我去做。”
“喏,让你做好人的机会就在眼前。我真的想离开了,不如这回你替我出手吧?”夹袄男子摇指对面远处的平房。
“也好。因为当年之事我一直心存愧疚,如今就让它消解吧!”话音刚落,白衣男子的身影就消失了。
剩下的夹袄男子摸了摸八字胡,嘴角扬起一丝微笑,依然伫立在赤日峰曦和殿之顶。
……
“好、好强!”何天遥心道不妙,他与匡狄风鏖战了数百回合之后,自己一共受了三处剑伤,一处在腹部,两处在腿上。腹部与左腿上的都是轻伤,但右腿膝盖处的伤却很重,大大影响了他的敏捷度。
尽管巨阙剑在仙剑谱上排名第六,力压纯钧剑一个名次,但两剑的威力差距远远不如使用者之间的实力差距。据何天遥推测,匡狄风很有可能已经突破到渡劫境界了,至少也是大乘后期的水平。可他为何没去天成山域呢?亦或是进了天成山域之后又出来了?
一开始何天遥本着节省灵力以便经久大战的念头,并没有使用《一气三元》身法,可当他发现实力不济之时,已经着了伤。现在即便使出“复三元”身法,恐怕也难以击败匡狄风了。何天遥对如今进退维谷的局面非常焦急,若逃,凭借《一气三元》身法倒是能逃掉,可仍陷在地牢里的傲雪和凌霜怎么办?若救,只要匡狄风死死守着地牢洞口,他就插翅也难飞,甚至有被瓮中捉鳖的可能。若战,又没有多少把握能胜他。
为了救两个孩童,已经付出了太多的代价,连花清雨都搭了进去。何天遥感觉像是不经意间捅了一个“蜂窝”,那些窝藏在赤日脉的毒蜂倾巢而出,给了他一个狠狠的教训。如果说
上一次的救援失败是太过轻敌的原因,那这一次完全是意外。
房间早已在打斗中坍塌,两人在夜雨中斡斗。还有许多赤日脉的弟子远远地观望着,黑夜之中,一排灯火通明的平房前,一白一灰两个身影上下翻飞,一棕一红两个光点来回萦绕,煞是精彩。
面对强敌,究竟是打?是逃?多犹豫一刻,就多一分凶险。
“罢了,逃走了又能怎样?还有谁能助我?我何天遥一生顶天立地,今日又何惧生死!晓敏,月杰,对不住了!”何天遥晃过几招,腾手摸出几颗丹药服下。
化莹丹、沁华丹、暴灵丹。三大高级丹药,一个疗伤,一个复灵,一个暂时提升修为境界。这是临来之前花清雨交给他的,以备不时之需,如今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干脆一股脑儿全部吞下。
“嗬,不过困兽犹斗、垂死挣扎而已。我告诉你,若是留下巨阙剑,我大可放你一条生路。若是你继续冥顽不灵,我就让你陪那个花珺脉的小贱人一起下黄泉!”匡狄风恶狠狠地威胁。
事隔这么多年,他依然不曾忘记从前的那段仇恨。他只记住是因为花清雨的缘故才葬送了爱子的修仙前途,却不考虑此事是他父子二人先起坏心所致。被废去了修为的匡文衡早已郁郁而终,匡狄风的心头之恨愈加浓郁。他恨花清雨“害”了他的儿子,也恨花千雪治好了花清雨的丹田,更恨太清宗给了花清雨新生的契机与后来的庇护。
自听说花清雨离开了太清宗之后,匡狄风也一直在暗中寻找她,但一直没有寻到。他之所以后来伙同卓清风、彭信威、钱丘遂等人针对陆柏峰下手而施行恶毒大计,其中多半也有怨恨的原因。
对于匡狄风的威胁,何天遥仅仅回应了一个字:“呸!”
匡狄风勃然大怒,当即举剑攻了过来。
服了暴灵丹的何天遥,境界暂时提升到了大乘中期。化莹丹缓和了腹部与腿上的伤势,使得他又灵动了许多。加之沁华丹高效的灵力恢复能力,给他增添了几分决一死战的信心。
或许匡狄风自认为实力够高,不必借助任何丹药就能击败对手,所以即便何天遥吞了暴灵丹,他也没有退缩。
暴灵丹的效果持续时间很短,必须速战速决,但即便击败甚至击杀了匡狄风,待到药效一过,何天遥也只能任由赤日脉的其他人宰割了。他自己当然知道这一点,从服下丹药的那一刻,他就不打算活着离开这儿了。
大乘境界以上高手之间的生死大战可不常见,远处围观的赤日脉修仙者甚至还有喝彩叫好之人。
“真是些麻木不仁的可怜人。”抱臂立在曦和殿最高处的夹袄男子轻轻咕哝了一句,摇了叹息。虽然曦和殿只有四层,最高处距地面也不过是二十几丈,但簇拥在下方观战的人们却丝毫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匡狄风疯狂地绕着何天遥猛攻,一边打,还一边狞笑:“你吃了暴灵丹又能如何?你号称‘修仙天才’又能怎样?到头来终究要毁在我的手里!等杀了你之后,我会好好折磨折磨那两个小杂种,谁让她们是朱鸿烈的后代呢?”
“真是个变态!”何天遥怒啐了一口。默念口诀,运转灵力,开始施展“复三元”层次的《一气三元》身法。三道身影一拥而上,反而将匡狄风围在当中。此时他已无需吝惜灵力了,不等两道虚影消失就立即再度化为三道身影。
观战的人们还是第一次亲眼目睹如此精妙的身法,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惊叹。
殿顶的夹袄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小声赞叹道:“好小子,果然没令我失望。看样子他已经逐渐触及‘实三元’的真谛了!”
“哼,不过雕虫小技而已!”匡狄风并未被何天遥的气势所压制,瞅准三道身影之间的空隙,遁出围攻战圈,在向后转身的同时,也将背后的剑套甩至身前,左手抓住一挣,将背带扯断。
何天遥愣了愣神。由帆布等材料制成的剑套本该是软塌塌的才对,可那个硕大的剑套竟如同一根棍子一样被匡狄风攥在手中。很明显,剑套中还有什么东西。
匡狄风阴笑着向下一振手臂,“噌”,另外一柄仙剑轻鸣着抖落出剑套。
仙剑号承影。
遍体寒光青。
萧萧风凛冽,
威棱镇太清。
原来承影剑落在了匡狄风手里!为了掩人耳目,他一直将其藏在剑套之中,难怪那剑套比一般的剑套大了许多。
看到了承影剑之后,何天遥更加愤怒了。一切都正如花清雨所料,卓清风他们是为了承影剑才抓走了陆柏峰。
承影剑是太清宗的镇宗仙剑,是历代宗主的武器。何天遥看到承影剑,当然会想起外公——李原啸。更何况匡狄风还是害了陆柏峰才夺走的。既然匡狄风胆敢现在将承影剑亮出来,说明他已经无所顾忌,或许其他宗脉早已在暗中成为了赤日脉的附庸。
何天遥隐约猜到了匡狄风的邪恶大计——权倾青龙宗,得到八大绝世仙剑。在这个罪恶的过程中,像陆柏峰那样的“异己”,当然是要被“铲除”的。
“狗贼
,竟敢夺我太清宗的承影仙剑,还我陆师兄命来!”何天遥大骂,攻势愈加凌厉。
“哟,在极度愤怒之中,那个小子又进步了!果然潜力无穷!”远处观战的夹袄男子惊叹道。
相对而言,《源影》剑法更容易被匡狄风针对,所以何天遥使用的是《疾光》剑法。这套剑法最显著的特点就是“快到极致”。蒋承栋曾经这么说过:“疾,一字多意。对己而言,‘疾’乃‘疾电’之急速,‘疾风’之猛烈;对敌而言,‘疾’乃‘疾苦’之困苦,‘疾恶’之痛恨。当剑影如光,身影如光,敌人必破。”简单地说,“快”乃“强之根本”。不快则弱,不强则败,不败则快。当速度快到极致,即便功法次于对手,也可立于不败之地。
何天遥虽然怒意满怀,但依然守住灵台一丝清明。在沁华丹与暴灵丹的双重作用之下,他进入了一种战而忘我的境界,眼前的匡狄风似乎不再是实力高过自己的强敌,而是一个拿着两柄仙剑的“傻冒”而已。
并不是手中的仙剑越多就越强。虽然修仙者大多是右手持剑,但不代表空着的左手就没有作为。匡狄风如此双手持剑,看似可以应对强劲的《一气三元》身法,实际却是个昏招。首先第一点,匡狄风他根本不会双剑剑法。何天遥一人化三,剑法依然。《疾光》剑法可不是仅凭无招无式的阻挡就能化解的;第二,面对复三元,匡狄风必须时刻留意三道身影的动向,手持一柄剑尚且好说,若想以双手分别应对近乎变成“三个人”的何天遥,谈何容易!
两人一阵密集的交锋,匡狄风显然落于下风。很快他就发现了双手持剑的弊端,干脆将承影剑撇到了一边。老奸巨猾的他忽然改变了套路,能闪则闪,不能闪则防,何天遥一时间也拿他没有办法。
终于,那个关键的时刻到来了。何天遥在施展出一次《一气三元》身法后,突然脚下一晃,两道虚影也随之消失,暴灵丹的药效过了!
“哈哈哈!”终于拖到了这一刻的匡狄风仰天狂笑不止,心思缜密的他没有立即上前,而是仿佛看戏一样杵剑站在几丈开外,戏谑地看着何天遥瘫软地倒下。
何天遥躺在地上,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浑身疲乏没有一丝力气,唯有对着步步逼近的匡狄风报以怒目。
匡狄风弯腰拾起了承影剑,嘲讽说:“恐怕李原啸不会想到,有朝一日,他的外孙会丧命在此剑之下吧!等我再用纯钧剑凌迟剜死朱鸿烈的那两个小杂种之后,吾儿的大仇就算是报了……”他仰头望着东方即将破晓的天空,“就是便宜了段清雨那个贱人,让她死得太痛快了!”
何天遥微微扬起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向匡狄风啐了一口。
“去死吧!”匡狄风一边举起右臂遮挡迎面飞来的痰,一边倒转承影剑,重重地落下。
“噌”!
“咦?”匡狄风疑惑,刚才那一剑明显不是刺中了**的感觉。移开挡住视线的右臂,他顿时大惊失色,刚才还躺在地上的何天遥居然化为一道虚影!
“糟糕!”匡狄风连忙转身,一道剑光却当腰横斩而来,“喀嚓”一下,一切仿佛都凝滞了。何天遥的身影半蹲着出现在他的右腿边。匡狄风难以置信地摸了摸腹部,一道血线迅速地扩展至周身,他就这么被切作了两段。喷射的鲜血染红了何天遥的半边身躯,使他彻底变成了一个沾满了敌人鲜血的复仇之魂。
远处的围观者惊呆了,方才电光石火之间,本已经力竭的何天遥却在匡狄风遮面侧首的那一瞬突然分出三道身影,施展了这场鏖战中的最后一次《一气三元》。他的速度快到甚至连围观者想出声提醒匡狄风都来不及。没有人知道何天遥为何又恢复了力气与功力,更没有人想继续找他的麻烦。
“快逃啊!”终于有人回过神来,大声呼号着冲进了曦和殿的后门。一帮为虎作伥、麻木不仁的修仙者们就此作鸟兽散。
“仓啷”一声,巨阙剑掉落在何天遥的脚边,他再度软绵绵地倒地。
雨不知不觉已经停了,彻夜的苦战终于结束,一轮红日跃然升起,天下大亮。
消失了许久的白衣男子再度出现在夹袄男子身旁。
“妙哉!借他的手出手,比直接现身干预要好得多。”夹袄男子拍手称赞。
白衣人却摇头笑道:“非也。我仅仅是度了道功力助他,但最后的杀敌之法却是他自己想的。所以不是我借了他的手,而是他借了我的力。他,才是主导。”
“谢谢你替我做了这件事。不过之后还得靠你出面肃清整顿才行。”夹袄男子道。
“好。这个乌烟瘴气的修仙界,的确需要迎来一个新的黎明。”
两人沐浴在新升朝阳的光辉灿烂之中。
“啊……”夹袄男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习惯性地摸了摸两撇八字胡:“我要走了,楚老弟。”
“蒋大哥,你我后会有期。”白衣人伸出右手,与夹袄男子紧紧握在了一起。
夹袄男子微微笑着,在辰光中变为一道幻影,渐渐地消散开来。
“后会有期。”
第二百六十章 惜变喑聋
耳边传来了轻微的“噼啪”声。
这轻微的声响也让处在昏迷中的何天遥渐渐清醒过来。他微微睁开了眼睛,几步之外有一座熊熊燃烧的火堆,木柴爆裂的声音正是那“噼啪”声的来源。
朦胧之中,何天遥依然没有回过神来。“我怎么了……我这是在哪儿……”他脑中的意识很模糊,甚至暂时回忆不起来昏迷之前的经历。他的视线随着火堆上不断随热气腾起的点点火星移向上方,飘荡的火星仿佛与清朗夜空中的繁星一同翩翩起舞,哪些是火星,哪些是繁星,似乎都分辨不清了。
火堆后面好像隐约有个人影。何天遥想要细看,眼睛却被耀眼的火光晃得生疼,本该涌出泪水,却干涩得如同久旱的沙漠。他轻轻呻吟一声,双手捂住了眼睛。
火堆后的人听见了,站起身来。何天遥能感觉到那人正在向自己走过来。“他要干什么?”何天遥本能地警觉起来。刹那,他又释然了。既然刚才在昏迷期间都安然无恙,现在又会有什么危险呢?
昏迷之前的记忆也渐渐在他的脑中复苏。“对了,钱丘遂,卓清风,彭信威……还有匡狄风,我是在与匡狄风的鏖斗中受伤的……”此时,灼痛的眼睛忽然流入了一股沁人的清凉,顿时舒爽无比。
“你的眼睛在地牢中被毒气所伤,原本休养几天就会没事,可你在最后关头服下的暴灵丹却加剧了伤情。这几天你就不要睁眼了,否则会失明的。”有个男声道。
他的声音沉而不哑,让人听了如沐清风。
“多谢大侠相救。”何天遥奋力撑起上身道谢。
不料那人却笑了:“呵,大侠?为何如此称呼?我还真是很久没听人这么叫我了。”
“在危急时刻,你不仅在暗中救了我的性命,又助我消灭了恶人,还医治我的双目。这份侠肝义胆,‘大侠’之称自然当之无愧。”何天遥心知肚明,在自己已经力竭、即将被匡狄风一剑刺死的瞬间,一股汹涌磅礴的灵力突然从背后涌入体内,正是借助这股力量,他才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匡狄风击杀。匡狄风的境界至少也是大乘后期水准,那这位暗中相助的“大侠”之实力就可见一斑了。
“你大可不必谢我。青龙宗乌烟瘴气,是该好好清理一下。另外……”那人停顿了片刻,声音也放得更低,叹了口气,“我曾经亏欠过你,如此也算是一个补偿吧。”
何天遥不禁疑惑起来。刹那间,他的脑中如同划过一道闪电,一个激灵从床上弹起身来,失声叫道:“楚元晖!你就是害死天逍哥的那个剑仙楚元晖!”他终于想起了这个人的声音。
“没错,是我。”楚元晖淡淡地说。
“你……”何天遥的脑子全乱了,一时间竟想不到该说些什么。
“我奉劝你还是莫要太过激动,你受伤的地方可不仅仅是眼睛。”楚元晖提醒道。
“虽然你救了我,但别指望我能对你心存感激!”何天遥气闷地说了一句,躺下不吭声了。他现在伤势未愈,没法复仇,再说对方可是剑仙,根本打不过。
楚元晖也没再言语,而是抓起何天遥的手腕处探视了一下伤势,又轻轻地放下了。
一连数日,两人之间再没再发生过任何交谈。何天遥目不可视,每日只是静坐养伤。楚元晖每天晚上会点起篝火,到清晨时又会将其熄灭,此外,每日早、午、晚会来给何天遥的眼睛上一次药,并且检查他伤势的复原情况。其余时间,楚元晖都在外面,何天遥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去了哪里。
有一事说来好笑,何天遥某日突然想起,之前苏醒时他曾经看到过繁星满天的夜空,可自己当时分明是躺在一张床上,他也十分确定,当时并非透过窗子看到天空的。另外,这楚元晖也够奇怪的,竟然在房间内点篝火。一切怪异都在突如其来的一个雨夜揭开了谜底,当清冷的雨滴落在何天遥的脸上时,他才恍然大悟,原来这间房子没有屋顶!
既然没有屋顶,那就是“家徒四壁”了,若不能遮风挡雨,真不知道这种房子有什么用。与其相信是年久失修,何天遥更倾向于此乃剑仙的特立独行。
十日后的一天清晨,当楚元晖为何天遥做完例行的检查之后,简单地说了一句:“可以睁开眼了。”
何天遥缓缓睁开双目,映入眼帘的明媚晨曦,火堆灰烬袅袅升起的一缕青烟,让他的心中产生了一丝久违的愉悦。
他也终于看清了楚元晖的这间房屋。原本他以为此屋是“家徒四壁”,现在看来还是高估了。其实严格来讲,这里连“房屋”都算不上。几块粗糙的木板拼揍起了三面“墙”,另外一面竟然是黄土。黄土呈斜坡状,上面满是枯黄的草根,其中还夹杂着突兀的岩角与凌乱的碎石。因为前夜那一场雨的缘故,黄土融成了泥浆,流得满地都是。很显然,这个破陋的“屋子”是搭建在山坡之上的。
房中的摆设更为简陋。一块算不得平整的石板一端搭在山坡上,另一端下面垫着一块岩石,如此就是一张“桌子”。桌子两侧各有一个削平的树墩,这就是“凳子”。何天遥所坐的床则是一张铺了蒲垫的木板,同样也是搁架在石头上。除了这一“桌”、一“床”、两“凳”之外,房中再无他物。
“你平时就住在这儿?”何天遥难以置信地望着正在清理灰烬的楚元晖。
“随遇而安而已。”楚元晖头也不抬,淡淡一笑,“蒋大哥的窝儿也不见得比我这里好多少。”
何天遥这些年来一直跟随蒋承栋在
远海孤岛上避世隐修,居住环境自然优越不了。但回头想想平生以来遇到的几位剑仙:晏林松在夜哭谷的岩洞中为妻子守灵;公孙就装成医者住在潭州城不知名的小巷;蒋承栋隐居于偏远海岛;楚元晖则落身于如此破落偏僻的地方。除了公孙就之外,似乎每一位剑仙都在刻意避开尘世。若非为了暗中寻找“萧夫人”的下落,恐怕公孙就也会跟另外三位剑仙一样吧。
何天遥活动着上肢的筋骨,十天来一直久坐,似乎骨头都变松散了。
“你身上的伤已无大碍,可以下床了。”楚元晖站起身来,走到了没有“门”的门口,侧头道了一声,“对了,一会儿你可以去隔壁看一看,也许……有一个惊喜。”言罢,他负手向远处走去,看似步履缓慢,速度却很快,仅仅数步就消失在了远处的树林之中。
“有什么惊喜?故弄玄虚……”何天遥手一撑跳下床来,“嘶——”他顿时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双腿发软差点儿摔倒在地,还好及时扶住了床沿。“奇怪了,这次的伤势怎么会这么严重?外伤仅是剑伤,即便伤及脏腑也不会浑身酸痛啊……似乎还有挺严重的内伤……”他一边慢慢左右扭腰,一边站起身来。
“他该不会想送我点儿什么东西讨好我吧?”何天遥咕哝了一句,走出了屋子。
木屋一面靠着山坡,另外一面还有一个同样简陋的房间。但不同的是,那间房屋有屋顶。之前由于何天遥休养的床就在隔墙边上,视线被挡,所以竟一直没有发现旁边还有个屋子。
那屋子也是有门洞没门扇,有窗洞没窗棂。“莫非里面有人?”何天遥向门口走去。天已大亮,可房中却是昏黑无比,从外面根本看不见里面。当他正要跨入房中时,一道淡淡的光壁却突然在门口闪现,轻轻地将他抬起的脚弹了回去。
原来如此,楚元晖已在房中布下了一个禁制,难怪看不清屋中的情形。
对何天遥来说,破除这点儿遮光挡风的禁制当然不在话下。他轻轻释放一股灵力激荡,将禁制光壁给震碎了。
房中的摆设同样十分简陋。床板上,正坐着一名女子。
何天遥惊呆了,那清秀的面容,那利落的短发,那朴素的灰衣,不正是花清雨吗?
原来她还没有死!
“清雨姐!”何天遥兴奋地呼喊,一步蹿到了床前。
花清雨却端坐着一动也不动。
“清雨姐?”何天遥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似乎没有什么异常。于是他轻轻晃了晃花清雨的肩膀。
花清雨睁开眼,看到眼前欣喜万分的何天遥,露出一丝微笑,却不说话。
“清雨姐,太好了,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我还以为你……”何天遥眼圈红了。
花清雨却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又指了指耳朵,而后摆了摆手。
“你的意思是……你现在听不见,也不能说话?”何天遥不解地问。
花清雨一脸茫然地看着何天遥,看来的确如此。
何天遥左右看了看,屋中空荡荡的。于是他汇聚灵力至指尖,凝出剑芒,将刚才的话写在地上。
花清雨看了,点了点头。
何天遥又写:“怎么回事?”
花清雨下床俯身,握住何天遥的手写了一个字——“毒”。
毒!
何天遥瞬间就明白了,这是花清雨在赤日脉地牢之中,凭借一己之力放倒三位敌人所付出的代价!此时,他也注意到花清雨的左手已经残失,心痛不已。“花珺门人可是用毒的行家,等体内余毒排净,至少耳朵和嗓子可以恢复。”他在心中安慰着自己。
“分量拿捏得不精,却铤而走险,勉强而为。这也算是个惨痛的教训。”楚元晖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站在门口。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孩童,正是秦傲雪和秦凌霜。两人分别挎着一个篮子,篮子里装着人参、茯苓、灵芝等补药,另外还有几样连何天遥也说不出名字的东西。
两人一见何天遥,齐齐欢呼一声“舅伯”,雀跃着冲进了他的怀中。何天遥将两个小丫头搂得紧紧的,不住地说:“都怪舅伯不好,是舅伯没照顾好你们,让你们被坏人掳了去,害你们受了那么多苦……”眼见两人安然无恙,他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舅伯,我们没事。你受的伤好了吗?这些天我们都跟随楚伯伯去山里采药,带回来给你和清雨姨疗伤来着。”秦凌霜道。
“是吗?那舅伯要多多感谢你们两个啊,托你们的福,舅伯现在全好了!”何天遥高兴地将两人扛在肩上转了个圈。
“嘻嘻,因为楚伯伯说你们两人的伤需要静养,都不许我们来打扰呢。”秦傲雪道,“所以除了采药的其它时间,楚伯伯就指导我们锻炼身体,还给我们吃强身健体的丹药呢!”
“啊……是嘛,那很好啊……”何天遥一边回应,一边向楚元晖点点头,如此也勉强算是致谢了。
楚元晖嘴角微微扬起:“这两个孩子根骨资质极佳,心性也不错。如此提前锻炼锻炼,有助于将来修仙筑基。她们服了我亲自炼制的丹药,只要这两年内不懈怠,必然能在开始修仙一年之内筑基。”
一年。
房中的人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对两个孩子来说,她们根本不知道“筑基”是怎么一回事,当然也不知道其他人要用多久才能完成这修仙的第一步。花清雨则是听不见,索性回到床上坐着冥想。而何天遥之所以不感到吃惊的原因是,他当初只花了四个月
就筑基完毕了。
一屋子人都是如此淡然的态度,反而令楚元晖费解了,他补充道:“一般的修仙子弟大概需要两年时间筑基。”
何天遥道:“我知道。一般子弟两年,太清宗弟子一年九个月,甲等根骨子弟一年半,服了筑基丹八个月。这个在我吃了筑基丹之后师父就说过了,他要求我半年内筑基。”
“哦?即便吃了筑基丹,半年的期限也够严苛了。那你后来筑基用了多久?”楚元晖问。
“我和天逍哥都是四个月完成筑基。”
“什么?”楚元晖非但没能使何天遥感到惊讶,自己反倒被他给震惊了。他早就知道这兄弟二人的根骨资质绝非泛泛之辈,没想到竟如此出类拔萃。他瞪大双目看着何天遥,心中感叹:“若是当初那个小子没有误入歧途修炼魔道,即便他是刀魔的后代又如何?我照样会将他收入门下……可惜啊,可惜……还是蒋大哥幸运,收了个好徒弟……”其实不管一个人的天资有多高,在修仙初始都必须经历刻苦的入门训练,为将来打好基础。做师父的就得事无巨细地悉心教导,所费心血可想而知。待得徒弟登门入道之后,其境界越高,师父就越省心。别看蒋承栋呕心沥血指点何天遥三十几年,那完全是因为时间紧迫所致。其实他兢兢业业的教导也时时刻刻有回报。已经塑造成才的何天遥就如同一块海绵一样,从蒋承栋那里源源不断地汲取着“水分”,举一反三,触类旁通,教导这样的弟子是十分宽心惬意的。打个比方,太清宗早已耕耘出了一片“沃土”,蒋承栋稍加“播种”,就能获得“丰收”。这也正是楚元晖羡慕蒋承栋的原因。
“先不说这个。清雨姐的余毒什么时候才能全消?”这才是眼下何天遥最关心的问题。
“已经全消了。”楚元晖回答道。
何天遥一愣,又问:“那她的耳朵和嗓子什么时候能恢复?”
“很遗憾,已经恢复不了了。”楚元晖解释说,“她对付敌人时所使用的那一套用毒、化毒、解毒之法的确十分玄妙,可惜掌握得不是很精。手法固然没有问题,但在各种毒药成分的配比上是有瑕疵的。尽管不至于丧命,可终究还是付出了一些代价。”
何天遥如同遭了雷击一般怔了片刻,口中喃喃地念道:“恢复不了了……恢复不了了……不!不会的,一定有什么方法能医好她!”
“我的医术仅仅只能恢复她少许的听力,要想完全复原是不可能的。至于嗓子,我实在无能为力。若是以前,我还有个朋友或许能医好她,我的医术恐怕连她的万分之一都不及。可惜现在……”楚元晖一边说一边摇头。
“清雨姐可是花珺一脉的传人呐,她自己的医术就很高,说不定她有办法能医好自己呢!”
“她的水平还没达到那个程度。”楚元晖道,“就连我帮她恢复些许听力的方法,她也不一定知道。这个方法正是我从那个医术高超的朋友那里学来的。”
“难道这世界上还有人医术比花珺门人还要高超?恕我难以相信!”
楚元晖淡淡笑道:“我那个朋友,算起来,应该是这位花珺门人的师祖。‘朝露华莹’——花逸琴。”
何天遥哑口无言。
“其实不用太担心。想那碧游仙剑西门白,天生就是个瞎子。最后不也修成了剑仙么?”楚元晖安慰道。
“那不一样啊,清雨姐本来可是好好的……”说着,何天遥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了,既然花逸琴有办法治疗这种毒伤,那应该传承下来了才对,清雨姐她一定知道!”
“我已经传音问过了,她不会。你要知道,花珺脉所传承的只有以药、毒修炼的功法,如此才造就了后世子弟高超的用毒、用药水平。其医术仅是用药技术高超后而自然具备的,并非是直接传承而来的。”
何天遥惋惜地慨叹:“唉,那就只有等清雨姐自己摸索了……她现在是大乘境界,说不定到渡劫境界,或是修成了剑仙之后,她会突发感悟,想到医好自己的方法……”
楚元晖说:“根本无须那么麻烦。你可曾记得夜哭谷的那位剑仙?”
“当然记得,晏前辈对我们有大恩。”何天遥回答,“你也认识他么?”
“那倒不是。我仅是听花逸琴说起过他去求医之事。据说当时他中了仇人的毒针,不得已而斩掉了一条腿。”楚元晖的话只说了一半。
“这事我知道。晏前辈曾经跟我们讲述过他早年的经历。啊……”何天遥一个激灵,“不对啊!我们见到晏前辈时,他的双腿明明是健全的!”
楚元晖“呵呵”一笑,道了一声:“果然!”
何天遥的眼睛越睁越大:“晏前辈并未提及过渡劫之后的事。莫非……莫非渡劫成功之后,能够重生断肢?”
“也许吧。毕竟我没有断过肢。”
“当真如此的话,清雨姐的耳朵和嗓子就能恢复了!左手也能再生!太好了!”何天遥的心情再度欢快起来。
“但前提是要渡劫成功。”楚元晖提醒道。
何天遥信心十足:“除了在仙妖大战中战死的师娘之外,花珺一脉还从来没有未能修成剑仙的人呢。清雨姐一定没问题!”
楚元晖点了点头。
“我还有一事不解。为何碧游剑仙西门白渡劫之后没有恢复视觉呢?”
楚元晖转过身去,负起手来,望向屋外的山谷:“这……我也不知道。也许有时候,用心比用眼看得更加透彻吧……”
第二百六十一章 剑归原宗
又休息了几天之后,何天遥的伤势已基本复原。花清雨虽然早已从昏迷中苏醒,但据楚元晖说,她仍需静养些时日。因为中毒的缘故,她的耳朵与喉咙损伤严重,听不见声音,也说不了话。除此之外,她的视觉、嗅觉与味觉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害,所幸都在可以复原的范围之内,所以近期内只能留在昏暗的房中慢慢休养。
清晨,楚元晖照例来到何天遥的房中。这一回,何天遥已经自己熄灭了篝火。
“看来你恢复得不错,已经算是痊愈了。”楚元晖的表情总是那么风轻云淡。
“你救了我一命,这个人情我总有一天会还给你的。”何天遥道。
“还给我之后呢?再向我报杀兄之仇?”
何天遥别过头去:“我打不过你。如果你杀的不是我的兄长,或者我兄长的确是个十恶不赦之徒,那么站在你的立场,我能够理解。只可惜,事实并非如此,你太过刻板,杀死的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想向剑仙复仇是不可能的,我仅是不愿欠你的人情而已。”
楚元晖点了点头,赞许道:“恩怨分明,很好。不过我要提醒你,魔道入心不是一个人主观上能够控制的。在你兄长爆发魔功,无意震死了他心爱的姑娘之时,已经揭示了他将来有可能会变成修仙界的一大祸害。况且他拥有如同你这般绝佳的天资,我绝对不会冒险。换成如今,我依然会那么做。但我唯一愧疚的是,那位姑娘间接因我而死。在青龙大陆逗留的这几十年,正是我赎罪的过程。”
“先不说这个了,傲雪和凌霜呢?”何天遥问道。因为此处只有两间破房,所以楚元晖在林谷之中又临时搭建了一间木屋,他自己则露宿在屋外守护着两个孩子。不知为何,今日两个孩子没有跟着楚元晖一起来。
“她们去采药了,一会儿就能回来。不必担心,这谷中没有任何毒蛇猛兽,也不会有人来这里的。”楚元晖道。
“话说回来,这里究竟是哪儿?”
楚元晖忽而笑了:“此处本无名。在青龙宗创立之后,才有了名字——天成山。”
真是令人吃惊。在青龙宗最顶尖的修仙高手们为了迎接最后的天劫挑战而苦修的地方,竟然就有一位剑仙隐居着。
“天成山域不是青龙宗的禁地么?怎么会……”何天遥诧异地问。
“你觉得修仙者们设下的禁制和法阵对我有作用么?”楚元晖反问了一句,然后正色道,“我从大乘境界开始就在此处隐居,纵观了青龙宗,不,是整个青龙大陆修仙界的变迁。按理我本不该插手此事,但与龙族兴起的仙妖大战相比,此时的‘内忧’之危害甚至超过了当年的‘外患’,如今已然到了关乎整个修仙界存亡的关头,是该好好清理一下了。同我一起去八大山域吧,毕竟你是事件的见证者。”
“你终于打算在修仙者眼前露面了啊,什么时候去?”
“现在。”
傲雪与凌霜有花清雨照看着,何天遥无须担心。他带上了巨阙剑、纯钧剑与承影剑,与楚元晖走到了屋外。他一跃踏上了巨阙剑,望着下方的楚元晖:“我们先去哪里?”
楚元晖大笑一声:“太麻烦了。和我一起去还需要御剑么?”说完,他直接腾空而起,抓住了何天遥的手腕。
何天遥只觉得眼前一花,“刷”的一下,周围的场景就全变了。刚才还在天成山的林谷,转瞬之间已经到了赤日山域。
经过数日前的那一场骚乱,赤日峰似乎暂时恢复了井然的秩序。但这种平静仅是表面的假象而已。赤日脉的长老们亲眼目睹了匡狄风被杀,待逃窜而归后,发现何天遥已经连同三柄绝世仙剑一起消失了。巨阙剑与承影剑被拿走还则罢了,长老们根本不知道关于巨阙剑的其中曲折,也不知道太清脉的承影剑被赤日脉所得。但镇宗宝剑——纯钧剑也被何天遥带走,另外大长老卓清风与三长老钱丘遂皆已身亡,这两件可是大事。长老们商议完毕,一致认为应该尽可能地封锁消息,以免那些不太光彩的事情曝露于天下。另外,赤日脉派出数位弟子下山四处暗查何天遥的下落。当然,他们并不知道杀人夺剑的高手就是当年被剑仙带走的“何天遥”,所以这种暗查如同竹篮打水一般,根本就是瞎忙活。
至于赤日脉的领导重任,暂时落在了二长老的身上。
赤日脉的两位守门弟子见山门前空地上突然冒出两个人,还以为自己眼花了,一起揉了揉眼,待再睁开时,又不见了,一回头却发现两人已经在场院之中。两名弟子正欲大喊,一股凉风扑面而来,他们顿时瘫倒在地昏睡过去。
到了曦和殿门前,楚元晖一把推开。
赤日脉的长老们正巧都在堂内议事,见有不速之客到来,纷纷起身拔剑。
“是那天那个家伙!”长老之中有人惊呼一声。
众人的注意力立即集中在何天遥身上。
“啊,纯钧剑,是纯钧剑!”“还有巨阙剑和承影剑!”有人辨认出了从何天遥肩头露出的三把剑柄。
“小子,想来踹窝吗?还带着帮手!”一人大声喝问。
“我们正要寻你,你却自己送上门来了!”“快把纯钧剑交出来!”几人气势汹汹地摆开了架势,似有拼个你死我活之意。其实都是些色厉内荏的家伙
在虚张声势罢了。
为首的一位长老大吼一声:“统统给我住手!你们的眼睛都瞎了吗?剑仙大人在此,还敢造次?纯钧剑被夺走之时,怎么不见你们如此英勇?”
诸人都被这声大吼给震住了,剑仙?
仔细一打量先进门的这个陌生人,众人才反应过来,他不正是仙妖大战时露过面的白衣剑仙楚元晖么?
其实楚元晖自号“霞羽剑仙”,只是没什么人知道他这个名号罢了。
“不知剑仙大人到访,我等有失远迎,恳请恕罪。”为首的那位长老躬身道。其他长老们也纷纷行礼问候。
楚元晖问道:“你就是赤日脉的负责人么?”
“在下赤日脉二长老沈一平,暂代一脉之主。”
楚元晖点了点头,侧首向何天遥使了个眼神。
何天遥解下纯钧剑,朗声道:“我先声明一点,我并不想夺纯钧剑,而是你们那个无恶不作的大长老与三长老伙同毒炼宗主彭信威一起合谋要夺我的巨阙剑,不仅掳走了朱鸿烈宗主的两位玄外孙女做为人质,还下了毒欲害我性命。非但如此,他们还劫走了我陆柏峰师兄,残忍地迫害他,又夺走了承影剑……罢罢罢!不说了,越说罪过越多,越想就越生气!”
众长老这才知道何天遥的真实身份。有人小声嘟囔了一句:“这说得还少么?”
沈一平回过头,狠狠地瞪了那人一眼,吓得他不敢吭声了。
“阁下乃是蒋剑仙的爱徒,巨阙剑亦是从蒋剑仙处传承而来,卓清风与钱丘遂欲以卑鄙手段夺取此剑,着实不该。如今两人都已身死,实为咎由自取,怨不得他人。我代表赤日一脉,向阁下赔礼道歉,还望海涵。”沈一平面朝何天遥一躬到底,起身后,他面露为难之色,支支吾吾地问,“只是……那纯钧剑……”
“这纯钧剑是赤日脉之物,如今物归原主,望你们好自为之。至于承影剑,我可是要还给太清脉的!接着!”何天遥将纯钧剑从背上解下,扬手抛了过去。
沈一平慌忙不迭地伸出双手接住,又是深深将其交给身后的一名长老。
“多谢阁下!”沈一平又是深深地一鞠躬,而后对楚元晖拱手道:“不知剑仙大人还有何指示?”话是这么说,其实一干长老们包括沈一平心中都巴不得这两人赶紧离开呢。人家把纯钧剑也还回来了,从前的种种恩怨若能一笔勾销,那才是万幸。
“何天遥对尔等既往不咎,可我这里的事却没有完。你赤日一脉这些年来可干了不少‘好事’啊,你身为赤日脉的二长老,难辞其咎!”楚元晖陡然提高了嗓音。
沈一平的脑袋“嗡”地一下变大了,楚元晖果然不仅仅是陪着何天遥来归还纯钧剑的。其实想想也能明白,此次不仅抢夺巨阙剑东窗事发,还暴露出一连串的诸多恶行,剑仙既然已经现身,怎么可能一点儿都不过问?
沈一平定了定神,毕恭毕敬地回答:“剑仙大人,你有所不知。我虽然身为赤日脉的二长老,但却是个有名无实的虚职。三长老钱丘遂乃是大长老卓清风的爪牙,两人沆瀣一气、狼狈为奸,只因钱丘遂境界稍低,身居高位唯恐难以服众,所以卓清风特意扶持我坐上二长老之位。其实大权都在他二人手中。所以说,这些年赤日脉所行的丑事,完全与我无干呐!”他侧身伸手,让出身后的众人:“如若不信,大可问一问在场的列位长老,他们会为我作证。望剑仙大人明查。”
“哦?于你无干?”楚元晖上前两步,瞪着沈一平,“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二长老应该是宗脉的执法长老吧?既然你坐上了二长老的位置,就要担当起二长老的责任!若是不愿意为虎作伥,大可避而远之、洁身自好。可我看你这个不管事的‘二长老’似乎当得十分惬意啊!无事时你大可享受权势高位,有事时你倒推得一干二净。对本脉同道的恶行置之不理、放任自流,这就是你当二长老的‘功绩’?你敢指天立誓说,赤日脉的种种劣迹你一概不知吗?那我倒要问你个失职之过了!”
楚元晖一席犀利的言语令沈一平霎那沁出了一身汗,这汗一半是吓的,一半是羞的。当初卓清风扶持沈一平当上二长老时,他就已然明了自己所处的地位。他虽无意同卓、钱二人同流合污,但一脉的长老所能优先享受修仙资源,这是他梦寐以求的。卓清风自然也乐得有这样不干扰自己‘好事’的二长老。
事到如今,辩驳也是徒劳。沈一平膝下一软,伏地叩拜,颤颤巍巍地哀求:“剑仙大人所言极是。只怪沈某贪图为数不多的修仙资源而蒙昧了良知。如今后悔万分却为时已晚。沈某听凭剑仙大人处置,绝无怨言!”
见沈一平如此,其他长老立马“噗通噗通”跪了一地。
一想到陆柏峰所遭受的痛苦与耻辱,何天遥就感到心头仿佛有一把利刃在狠狠地宰割。他不愿再看见眼前这些人,于是对楚元晖道:“纯钧剑已归还,我该做的事已经做完了。我要去太清脉看望师姐。告辞。”
退出曦和殿,关上了大门,他深深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自那晚和清雨姐一同前来赤日脉之后,二师姐还一直不知道我们的状况呢。也不知道大师兄闭关结束了没有,但愿他们没有为了我们而犯险……”一边想着,何天遥穿过庭院出了山门。守门的弟子仍
然在昏睡之中。
“再着急一时间也赶不过去,何不问个究竟?”何天遥想定,又转身返回山门处,揪起一名守门弟子,使劲儿拧了他一把。
“哎哟!”那弟子疼醒了。
“嗨,我问你,自那日卓清风长老被杀之后,可有其他人来闯赤日峰?”
“没、没有,卓、钱二位长老身亡之后,宗内没发生其他骚乱。长老们要求我脉弟子务必严守秘密,不得外传,所以这十几天来还算平静……”那弟子不敢不老实,巨阙剑正架在他脖子上呢。
“唔……很好!”何天遥又一掌将其打昏。
“莫非二师姐得到了消息,知道我被人救走了?”何天遥心道。不管怎样,至少韩明飞与唐君荷二人没有来闯赤日脉救人,那就再好不过。他心中暂时宽慰了些,打算先回一趟天成山域,将傲雪与凌霜也一起拜托给唐君荷。
由于何天遥是被楚元晖带着瞬移前往赤日脉的,所以为了找到那两间破屋,他费了不少工夫。得知何天遥要去太清脉时,花清雨也非要一同去。未免阳光伤眼,她用一块布条蒙住了双目。何天遥带着三人一起御剑飞往太清峰。
秦傲雪与秦凌霜两人是头一回坐飞剑,兴奋得无法言喻。尽管何天遥叮嘱两人路上不要睁眼,以免她们害怕,可两个小丫头倒也胆大,偷摸睁眼看到下方连绵的群山之后,彻底将叮嘱抛到了脑后,两人一路叽叽喳喳欢快地诉说着初次飞行的喜悦与激动。看着她们兴高采烈的模样,何天遥不禁回想起小时候与天逍一起被外公李原啸带着飞行的事。
来到唐君荷所住的小屋门前,何天遥喊道:“二师姐,我和清雨姐回来了!”
“啊,稍等一会儿!”过了片刻,唐君荷从房中迎了出来,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像是刚刚哭过。“四师弟,清雨师妹!你们没事可太好了!”她与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清雨姐有伤在身,先进屋再说。”何天遥道。
房中光线不亮,何天遥一进门就为花清雨解开了蒙眼布条。转过身来却看见小屋当中的桌子上,赫然摆着四块灵位。何天遥仔细一看,不禁笑了。除了师父余瑞江与师娘花千雪的灵位之外,一块是花清雨的,还有一块竟是他的。
“二师姐,你以为我们牺牲了?”何天遥回头问。
唐君荷的脸色十分尴尬:“你二人那夜离去之后,我就惴惴不安直到天明,可你们一直都没回来。我实在忍不住,就偷偷去赤日峰打探了一下,可赤日脉中似乎非常平静,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后来有零星消息传出,说是当夜有两人公然闯入赤日脉挑事,后来被长老们给平息了。之后我又苦等了几日,依然不见你们回来,故而以为你们已经……”
“呵,还好,你没有同大师兄一起冒然前去营救或是报仇。对了,大师兄他出关了吗?”何天遥问。
“呃……还没有呢,他可能短时间内不会出关吧。既然你们没事,我们就别去打扰他了。”唐君荷的神色有些不太自然,但很快就恢复如常,“快跟我说说,你们是如何救人逃脱的?”
“那晚的经历说来话长,咱们坐下细说。”何天遥将师父与师娘的灵位重新放回灵龛上,将另外两块抛在了房屋一角。然后,他将事情的经过从头到尾向唐君荷述说了一遍。
听闻事情竟有诸多曲折与凶险,唐君荷一阵心惊肉跳。陆柏峰的凄惨遭遇让她不寒而栗、悲痛万分、咬牙切齿,当最后得知卓清风、钱丘遂、彭信威、匡狄风等一干恶棍全都死了之后,她先喜后悲,最后竟失声痛哭起来。
何天遥想当然地以为她是在为陆柏峰而伤心,于是安慰道:“二师姐,别太难过了。大仇已报,相信陆师兄在天之灵也会感到慰籍的。”
唐君荷点点头,好一会儿才止住了抽泣。接着,何天遥又说到自己是被剑仙所救,花清雨已无法再听音、说话,唐君荷的泪就又淌了出来。她心疼地握住了何天遥与花清雨的手。花清雨虽然听不见,但她完全能明白唐君荷的心意。
“看我这脑子,都忘记介绍了。二师姐,这两个孩子就是秦师弟与晓敏的双胞胎女儿——秦傲雪、秦凌霜。傲雪,凌霜,快快拜见……呃,是该叫师伯还是叫姨呢?”何天遥一下子卡壳了。
两个孩子却伶俐地躬身齐声道:“拜见舅伯的二师姐!”
“好,好!好孩子,乖!”唐君荷将两人揽了过去。
“不行啊,什么‘舅伯的二师姐’……得了,你们干脆叫‘师父’吧!”何天遥道,“二师姐,我此次来第一是向你报平安,第二就是要将这两个孩子拜托给你。”
“这……合适吗?晓敏和秦师弟分明是希望你来当她们的师父。再说,我恐怕……恐怕教不好她们。”唐君荷面露为难之色。
“哈哈,你担心什么呀?我和天逍哥当初不也是被大师兄和你一起带着入道的?另外楚剑仙似乎要大刀阔斧地对修仙界进行一场肃清整理,以后的修仙环境会改善许多的。”何天遥安慰她。
顿了一顿,他又说:“另外还有第三件事,就是向你们辞行。按照与师尊的约定,我牵挂之事已了,当回孤岛上隐修去了。此次一别,真不知还有没有缘分再见……二师姐,我……”何天遥哽咽住了,泪如雨下。
第二百六十二章 重回正轨
两个孩子听闻何天遥要将她们留下独自离开,一起挣脱唐君荷的臂膀冲到了他的怀中,放声大哭道:“舅伯,我们不想留在这儿,我们要和你一起走!”
“听话,不许哭。你们的娘亲将你二人托付于我,就是想让你们跟随良师修仙。但舅伯实在无力指导你们,所以你们就乖乖留在这里跟随师父修炼。舅伯住的地方太远,又没有什么修炼所需的资源,你们留在这儿不仅对修炼有好处,还有机会再见到爹娘。这里就是太清宗,你们的爹、娘还有舅伯都是在这里拜师修道的。”何天遥细声软语地安慰她俩。
一听说留在这儿就有机会再见到爹娘,两人哭声小了。“那师父是不是比爹、娘还有舅伯都厉害?”秦凌霜问道。
“那是当然。你爹和你娘,还有舅伯,全都得叫她一声‘师姐’。你说厉害不厉害?”
“那好吧。我们留下,跟着师父修炼。舅伯有空可一定要来看望我们啊,我们会很想你的。”秦傲雪道。
“好。舅伯也会想念你们的。好好听师父的话。”
看到两个小丫头点点头,何天遥松了口气,站起身来。
花清雨听不到几人的交谈,光看到何天遥落泪,唐君荷落泪,两个孩子也落泪,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着急地拉住何天遥的手比划着。
何天遥拍拍自己胸口示意花清雨安心,然后左右张望了一下,没发现房间中有纸笔,于是问唐君荷:“二师姐,笔墨纸砚放在哪儿呢?”
唐君荷正揽着两个孩子温柔地说着话,听到问话也没多想,随口回答道:“就在那边橱柜的抽屉里。”
“哦。”何天遥大步迈向了灵龛下面的小柜。
“啊,不!”唐君荷突然一下从椅子上弹起,冲了过去。
何天遥刚将抽屉拉开一条小缝,却被唐君荷的惊叫声吓了一跳。
唐君荷猛地一把想将抽屉推回去,抽屉却被死死地卡住了。仔细一看,原来是把何天遥来不及抽开的手指给夹住了。
何天遥面如死水,但却不是疼得。他紧紧盯着抽屉缝隙中露出的一抹蓝色。上面还有一个金漆字,虽然看不到整个字,但已经可以辨认出来了。
那是一个‘位’字。
“二师姐,你还要瞒着我到什么时候?”何天遥问。
唐君荷的脸色变得苍白,身躯轻轻颤抖着,倚着橱柜渐渐滑坐在地上,松开了顶住抽屉的手,头斜靠在柜子上,泪眼婆娑。
何天遥缓缓拉开了抽屉。那片蓝色越来越大,金字也一个一个出现在他的眼前。“灵”、“之”、“飞”、“明”、“韩”、“夫”、“亡”。加上之前的“位”字,连起来就是“亡夫韩明飞之灵位”!
“你突然来太清脉寻我,我情急之下只好将灵位藏在了抽屉里,刚才竟忘了这件事……”
这块灵位,令何天遥迟迟回不过神来。花清雨则趴在桌上,把头埋得很深,很深。许久,何天遥喃喃地问:“大师兄……死了?”
回答他的仅有唐君荷撕心裂肺的一声痛哭。
何天遥长叹一声。其实韩明飞一直在闭关这件事已经让他觉得有一丝不安了,但真当事实摆在他面前之时,那种痛彻骨髓的哀伤还是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联想到之前种种奇怪的迹象,他终于明白了一切。
为什么当他向太清脉守门弟子说要见韩明飞时,守门弟子会问他是否隐修了很久,并且投来奇怪的目光?那是因为守门弟子好奇何天遥怎么不知道韩明飞已经死了;为什么唐君荷没有将师父与师娘的灵位并排摆放?那是因为二师姐将师父的灵位放在了最前,把师娘与师兄的牌位放在其后;为什么当何天遥提到过去竹园众人的名字时,唐君荷会那样伤心?那是因为除了何天遥之外,所有的人都已不在她身边了;为什么一直恪守“毒不害人”门规的花清雨会忽然改变主意,设计用毒杀死敌人?那是因为同唐君荷商量救人计划时,花清雨就已经发现了这件事。
何天遥默默地扶起泣不成声的二师姐,将其搀回了椅子上。傲雪与凌霜虽然不知道韩明飞是谁,但看三人的伤心程度,也猜到了那一定是个很好、很重要的人,于是两人一左一右站在唐君荷的身旁,握住她的手,乖巧地用衣袖替她擦拭着眼泪。
韩明飞的死,也不知道让唐君荷偷偷落了多少泪,如今她满怀的悲伤终于可以在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的人面前尽情地释放了。
待得唐君荷泪干了、眼肿了、哭累了之后,何天遥才低声问道:“二师姐,大师兄他……是谁害死的?”韩明飞甲等根骨绝非等闲之辈,在何天遥被蒋承栋带走之前就已是洞虚境界,这些年来修仙界又没有什么凶险发生,所以除了被奸人害死之外,没有其他可能。
“还能有谁?就是那个钱丘遂!我恨不能扒了他的皮,生饮他的血!”唐君荷怒声道。
“究竟是怎么回事?”
“唉,这就要从那一届青龙武会说起了。自青龙宗创建之后,朱宗主就定下规矩,每十年举行一届青龙武会。相比从前的太清武会,青龙武会的规模无疑要大了许多,而且由于修仙物品变成了稀缺之物,所以取消了和合级别的比试。后来又再度改规,除了元婴、空冥两个境界的弟子之外,连洞虚境界的修仙子弟也要为了珍贵的修仙资源而拼斗。如此一来,对武会秩序的维护任务无疑加重了许多。
因此我等寂灭境界的修仙者都要负责监督比武,维持秩序。那是十二年前的春季,举行第二届青龙武会。那时,我已同明飞……定下了婚约,打算在青龙武会的监督任务全部结束之后就结为夫妻的。”回想着从前,唐君荷的脸上满是惆怅,惆怅中带着一丝羞涩。
竹园弟子在仙妖大战中失去了敬爱的师父与师娘,之后又各奔东西,仅剩韩明飞与唐君荷留下。他们能够结缘双修,两人相互扶持,排解与亲朋好友分离后落寞心情,是件大好事。
唐君荷稍微顿了一顿,又继续回忆道:“当时我负责监督的比武场,恰好就在钱丘遂监督的比武场旁边。”
“钱丘遂直到死时都没达到寂灭境界,那会儿居然不参加武会?”
“他玩弄权术,已经坐上了长老之位,本来就有优先享受修仙资源的特权,哪里还需要费力去参加武会?”
何天遥略微一想,就猜到是为什么了,忿恨地问:“于是那个狗东西就看上了师姐的美貌,所以设下奸计谋害了大师兄,是吗?”
“嗯。”唐君荷点点头,“这仅是原因之一。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钱丘遂与明飞有过节。明飞是太清脉、甚是可以说是整个青龙宗少有的刚正不阿的长老。不知为何,其他各脉的长老们似乎都十分惧怕赤日脉,要不就是与卓清风、钱丘遂一路货色。”
“哼,那是因为不服他们的人都被排挤了。他们在各脉中都有人,妄图权倾整个青龙宗!”
“照这么说,明飞也是被钱丘遂当作‘异己’给排挤掉了。因为师父与陆师兄的关系,明飞在太清脉中还是颇有地位与号召力的,不少对宗内混乱状况不满的子弟都以明飞为首。明飞他也屡屡与太清脉其他长老为宗内的事务而发生争执,大大小小,一言难尽。恐怕卓清风、钱丘遂还有背后的匡狄风早已将他视作肉中刺、眼中钉了。”
“那也不敢公然加害别脉的长老吧?他肯定私下里用了什么卑鄙的手段!”何天遥忽然想到了,“对了,肯定是彭信威也插了把手!难怪卓清风他们要拉拢彭信威一起作恶呢,有了彭信威的毒,清雨姐又不在青龙宗,他们还不是想让谁死谁就得死啊?”
“话虽如此,但很难有下毒的机会。再说明飞若真是中毒身亡的话,别人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是谁干的了,估计他们也怕传出去不光彩。”
“那大师兄他究竟是怎么死的?”
“他们用了一种更加霸道立威、别人又无话可说的方式——直接将明飞逼得自尽了!”唐君荷恨得咬牙切齿。
“自尽?为什么?”
“当时钱丘遂以洞虚境界当上赤日脉三长老之后,许多人是不服的。加上钱丘遂纵容徒弟任意欺辱其他宗脉的弟子,许多人敢怒而不敢言。有一次,他的一个徒弟竟堂而皇之地在太清脉将一位和合境界的女弟子劫至偏僻处奸污了。明飞得知之后勃然大怒,亲自下山截住了那个恶徒,考虑到赤日脉必然要包庇此人,明飞就当场废了他。谁知当天夜里,赤日脉数位长老就一起前来太清脉寻明飞兴师问罪,诬陷他加害别脉弟子。”
“大师兄不是没有杀他么?”
“可他们带来了那个人的尸首。”
“死了?那也不能证明是大师兄杀的啊!”
“那名弟子来太清脉的任务就是送一封信给明飞。换句话说那名弟子没有和其他人接触过。另外还有人做证,说看见那名弟子离开后没多久,明飞就怒气冲冲地追下山去了,不久又回来了。”
“那只能证明大师兄确实去追那恶徒了,不代表就是他杀的呀!他们这纯属是诬陷,那恶徒根本就是他们自己杀死的!”何天遥怒不可遏。
“谁说不是了?可钱丘遂振振有词,说那人是他的爱徒,赤日脉上下都清楚,不会有人加害那恶徒的。当时他还怅然落泪了,演得不可谓不逼真。”唐君荷道。
“那为何不让那个被奸污的女弟子出来作证?如此恶人,杀了也是替天行道!”
“那个女弟子就在赤日宗一干人到来之前不久,刎颈自尽了……”
“天哪……”何天遥慨叹。
“也不知钱丘遂是如何得知的消息,竟然反咬一口,非说是明飞奸污了那名女子,反而嫁祸给他的徒弟……他振振有词,说那女子冤屈能申,为何不好好活着以便指认罪人呢?分明是碍于罪人身为本脉高层,冤屈耻辱难以得雪,所以才忍辱自尽……”
“这,这简直太过分了!这种鬼话也有人信?钱丘遂在太清脉也有爪牙,说不定那女子的死也是他们所为!”何天遥气得嘴唇发颤,重重地捶了一下桌子,也惊起了一直趴着落泪的花清雨,“太清脉的人呢?难道当时就没有一个人肯站在大师兄这边吗?”
“唉……你没看见当时的状况,钱丘遂巧舌如簧,卓清风咄咄逼人,越说越像真的,许多人不明真相,对明飞满腹狐疑,还有许多人心知肚明,但畏惧赤日脉的势力,只好装聋作哑……明飞他简直是百口莫辩……肯站在他这边的,自始至终只有我一人……明飞被逼无奈,又气又急,最终只得自尽以示清白……见明飞身死,他们才肯散去。偌大的道德殿,仅有我一人守着明飞,眼看着他的生命渐渐消散,我却无力挽回,呜呜呜……”唐君荷想起当初凄惨的情形,再度伤心地哭了起来。
“太可恨了!钱丘遂、卓清风你们这两个狗贼,让你们死得那么痛快真是太便宜你们了!我恨呐!”何天遥怒气冲天,一拳将桌子砸了个大洞。
两个孩子吓得一哆嗦,畏缩在唐君荷身后。
“二师姐,你为何不早些告诉我?”
“我生怕你鲁莽行事,独自一人去找那帮恶棍算账。他们可是一个宗脉的势力,你却孤身一人,斗不过他们的。在第一次你救人失败之后,我就更加坚定,决不能告诉你这一切。救人是势在必行,但复仇就太凶险了。卓清风与彭信威实力那么高,能够顺利逃脱已是十分艰难,谁想到这次又冒出来个更狠的角儿,难上加难。你与清雨师妹能够生还归来真是万幸。”唐君荷解释道。
“那如果我这次没回来找你,或是傲雪与凌霜没被劫持,大师兄的仇你就不打算报了?”
“我……”唐君荷无言以对。
“二师姐,你可曾忘记了颍州之险?可曾忘记了仙妖大战时保护我们的事?没想到这些年来你变了,变得懦弱了。如果换做是以前的你,肯定会奋不顾身地杀入赤日脉的,哪怕最后慷慨赴死,也落得个豪情万丈的离去,至少对得起大师兄的情谊。若非此次那些恶棍都死了,大师兄九泉之下如何能瞑目啊?”其实何天遥对唐君荷的忍气吞声多少是有些不满的,但看到唐君荷愈加忧伤的神情,又后悔一时嘴
快了。唐君荷独自一人,去报仇就等于是踏上绝路了,这话不是在逼问唐君荷为什么没和韩明飞一起死吗?于是,何天遥赶紧道歉并安慰说:“不管怎样,陆师兄与大师兄的仇算是一块儿报了。二师姐你别往心里去,刚才那些话都是我生气瞎说的。”
唐君荷抹了一把泪:“你说得没错。若我还有斗争到底的机会,若我还有殊死一搏的能力,我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可如今……师姐仅有元婴境界的修为……不,甚至连那点儿修为都没有……”
“什么?”何天遥大吃一惊,一把抓过唐君荷的手腕,经过探视,果不其然,唐君荷的灵力若有若无。“这又是怎么回事?”接连而来的坏消息让何天遥近乎抓狂,他不在的这些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钱丘遂他们逼死了明飞之后,那个狗贼又将我定为了下一个目标,要同我双修。我断然不肯,可他竟然耍手段买通了太清脉的几位长老,轮番给我施加压力。起初是劝说,后来就直接撕破脸皮威逼,让我答应钱丘遂的要求,以补偿明飞害死钱丘遂爱徒的罪过,也可以大大缓和为此事而引起的两脉之间的矛盾……”唐君荷道出了委屈。
“真是放狗屁!那些个长老估计早就成为了钱丘遂那伙人的走狗!”何天遥气得破口大骂。
“唉,同明飞那时一样,宗里没有一个人肯站出来帮我。其实想想,但凡有些良知的长老,都已经辞去职务不干了。明飞怀着对太清宗的爱与忠,一直奋斗到最后,却落得个自尽的凄惨下场,他可真傻……”唐君荷苦笑,眼泪却始终未停。
“你又何尝不是呢?当时你为什么不逃走,却非要选择自废修为这等偏激的方式?”何天遥想起来,在地牢中卓清风曾经对钱丘遂说过一句话:“逼得人家一个自尽性命,一个自毁修为”,原来那苦命的两人就是自己的大师兄与二师姐。
“逃,又能逃到哪里去呢?事情发生之后,我就被日夜监视着,根本无法脱身。再耗下去恐怕他们就要把我绑缚起来送到赤日脉了,无奈之下,我只得自毁丹田,断了钱丘遂双修的念想。没想到自残得不够彻底,丹田还未完全损坏,残存的灵力也只够御剑了,什么都做不了。所幸,钱丘遂见我修为不在,最终放弃了双修的念头。之后我搬到这个破山沟里,宗里也没人在意我了。”从唐君荷的口气中,完全能感受到她当时有多么的无奈与无助。
“二师姐,是我错怪你了!你真是受苦了!不过现在好了,有清雨姐在,她肯定能医好你的丹田的!”
唐君荷却轻轻摇了摇头:“我本该同明飞一同上路的,选择苟活的原因就是想等到你们回来,等到你们为明飞报仇雪恨的那一天。可我真的没想到仇人的实力居然那么强,险些连你们也遭遇不测……苍天有眼,你们有惊无险,恶人死得其所。大仇得报,我的心愿也已经了了。我该去那边陪他了。你们保重。”
唐君荷的脸上露出了重逢以来最灿烂的笑容。何天遥觉得话不对劲时,一把匕首已经插入了她的心窝。
“师姐!”何天遥和花清雨一同扑了上去,但为时已晚,唐君荷已经走了。
何天遥抱着唐君荷瘫软的身体失声痛哭,花清雨泪如雨下,两个孩子也伤心地嚎啕起来,许久未停。
直到小屋的门被推开,几人才从悲痛中回过神来。
“唉,逝者已去,各位节哀。”楚元晖慨叹道。
无人答话。
楚元晖又道:“我已下令全宗整改。相信用不了多久,笼罩修仙界的阴霾就会散去,迎来崭新的晴天。”
何天遥轻轻放下唐君荷的尸体,站起身来:“你为何不早些这么做?那样就能挽回得更多。”
“剑仙是不可过多插手修仙界之事的。等你到了我的境界,自然就明白了。这两个孩子,你打算怎么办?”楚元晖问道。
何天遥哪有心思考虑这个问题?他看了看眼泪汪汪的两个小丫头,摇头叹道:“师姐已去,将他们交给谁我都不放心,可我自己又如何能照顾得了她们?”这话像是在问楚元晖,也像是在问他自己。
“既然你没有考虑好,我倒有个不错的建议。修仙界经过此次大幅整改,风气绝对会和以前大不相同。如此一来,让花清雨回无忘谷修炼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了。何不让两个孩子拜入花珺门下?一来花清雨当她们的师父要比其他人更让你放心;二来花清雨与她们的父母也是旧识,相信她们的父母也十分乐意。两全其美的事,何乐而不为呢?”楚元晖道。
这的确是个好办法。何天遥突然反应过来:“莫非无忘谷中的字迹是你留下的?”
楚元晖点点头:“当初胜邪剑传给花清雨时,她的境界还太低,我担心会遭人惦记,所以去谷中留下了警示字迹。毕竟我与她的师祖花逸琴有些交情,提醒她一下也是理所应当的事。从今往后,即便有人想打胜邪剑的主意,只要你守在她们身边,也不会有事的。远海孤岛你就别回去了,我看那两个孩子挺依赖你的,你在哪里修炼不都一样?”
傲雪和凌霜冲着何天遥使劲儿点头,一脸期冀的神情。
“只好这样了。”何天遥不忍再让两个孩子失望了。
听楚元晖传音说何天遥也会一起去无忘谷,花清雨欣然同意收徒之事。
韩明飞的坟墓就在山沟的深处,几人将唐君荷葬在了旁边。
秦傲雪与秦凌霜自此一起拜入花珺门下,改名花傲雪、花凌霜,被何天遥与花清雨带着一起在无忘谷隐居下来。
青龙宗重新组织了一次盛大的根骨检测会,但凡庚等以下资质的修仙者全部清出八大宗脉。每一脉设长老八人,要求必须达到寂灭境界,由本脉各自举行武会,按实力高低选出。还有种种详细的新规,皆由各脉的新任长老商议确定并立即执行。经过这次整改,混乱的修仙界恢复了从前的严谨。青龙宗剩余的修仙者们摆脱了名利的争夺,重新回归了一心求道的正途。
至于霞羽剑仙楚元晖,在整改完毕之后,再次在人们的视野中消失了。
第二百五十四章 毛骨悚然
常言道:“人生百年,不过三万六千天。”
对普通人而言,由生至死,‘百年’也许都是奢望。但对修魔者来说,百年不过是漫漫修道之路的一段而已。
天焰大陆,当年突然涌现的修魔天才萧天河,已经淡出人们的视线整整三十三年了。没人知道他去哪里隐修,也没人知道他究竟到达了什么境界。
南宫府,桂溪部,南麓城,南宫苑。当年萧天河居住的别院,仍然为他留着。花开花谢,叶生叶落,别院中却始终保持着整洁与清爽,似乎一直有人居住一般。南宫苑的下人们都知道,雪小姐每天清晨与傍晚都会独自去打扫别院,三十三年如一日。有时她甚至还会在别院中的偏房内小住些时日。
这一年的冬天冷得特别早,刚十二月初就下起了雪。为了清理积雪,南宫雪又住进了别院内。清晨,她一边扫着房前的空地,一边思念着故人。
“姐姐,这么一大早就扫雪啊?”南宫霆撑着伞沿着小路走了过来。他躲到了廊檐下,将伞上的雪抖落在地。
“你看你,我刚刚才打扫过那里。”南宫雪嗔怪道。
“嘿嘿,反正天还在飘小雪,一会儿也得盖住。”南宫霆打着哈哈。
“说吧,这么早来找我有什么事?”
“爹爹让你上午去他哪里一趟,说是要检查一下你刀法的进度。我说姐姐,你这些天没有偷懒吧?”南宫霆嬉笑道。
南宫雪白了他一眼:“我可不像你。”
南宫霆在廊下安静地站了一会儿,看着姐姐一下一下地清扫积雪,然后干净的地面再度被雪花渐渐盖上。显然,南宫雪的心思并不真在扫雪上。他开口问道:“姐姐,你在想念萧大哥么?”
提起萧天河,南宫雪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忧伤:“他走的时候说过,等修炼到寂灭境界就会回来的。如今连我都修炼到寂灭中期了,可他却依然不见踪影……”萧天河离开时,南宫雪仅是空冥后期而已,根骨资质一般的她在三十三年内提升了近两个境界,不可谓不努力。而支持她苦修的动力,正是天赋惊人的萧天河。
南宫霆当然知道姐姐这三十多年来所付出的辛苦,也知道以她的天赋以及修炼方式,要追赶令他人望尘莫及的萧天河的步伐该有多么的艰难。“姐姐,以萧大哥的根骨,恐怕早就修炼到寂灭境界了。他或许是有别的什么事吧?要不我陪你去找找他?反正他肯定在桂溪部境内的某处。”南宫霆安慰道。
“不,我并不想去打扰他。其实在这里静静地等着他回来也是一件不错的事,只是……只是我害怕这份等待没有期间。”南宫雪叹了口气,继续清扫着院中的雪。
南宫霆跨出廊檐为姐姐撑着伞,有些气不过地说:“姐姐,你可真够傻的。萧大哥都狠心辜负了你的美意,你又何苦对他一往情深呢?一想起这件事我就来气!”
“你不明白,萧大哥也有自己的苦衷,这种事当然得两厢情愿才行。再说那一晚我们已经结拜为兄妹了,我现在对他仅有兄妹之情而已。”南宫雪撒着连自己都不相信的谎言。
“真是个痴情的姐姐……”南宫霆心中不忍地想,“萧大哥啊萧大哥,你究竟在做什么?为何还不回来?难道你真的对姐姐一点儿眷恋都没有么?”
……
远在破天山顶的萧天河,忽然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自言自语:“今年冬天还真挺冷的。”
“萧天河!你出来,我有话说。”洞外,白衣人喊道。
萧天河走出岩洞,对白衣人拱手:“听师父吩咐。”
说起这个莫名其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师父,萧天河可谓是满腹的好奇,因为他有许多奇怪的地方。
其一,他虽然收了萧天河为徒,但却从未教过萧天河一招半式,萧天河练刀法时他甚至连看都不看一眼。
其二,他并不是一直待在破天山的,而是隔三差五就要下山一趟。短则半天而还,长则数年不归,萧天河也不知他究竟去了哪里。
其三,他非常注重萧天河的锻体,其实到了高层境界,锻体不如炼魂重要,况且萧天河在锻体方面也从未懈怠过。但不知为何,白衣人仿佛始终不满意似的,一直严格地苛求萧天河。
其四,他好像对萧天河的身世十分感兴趣,时而不经意地问起萧天河过去的经历。当然,萧天河基本都是含糊其辞,连编带蒙,尽可能不让他触及自己的秘密。
不知白衣人此次叫萧天河出来究竟有什么话要说。
“行了,你以后也别叫我‘师父’了,其实你我都心知肚明,咱们俩根本算不得师徒。”白衣人道。
“哪里,师父曾救过我的性命,又指点我修炼,徒儿感恩戴德。”萧天河纳闷了,当初是他自己说要收萧天河为徒的,怎么现在又说不算师徒了呢?
“救你仅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以你的天资,我不指点你修炼,你照样可以无师自通。咱们一起在破天山修炼了三十三年,缘分已尽。我要走了,你有什么想做的事就去做吧。”白衣人说出了分别的话。
“师父,我……”萧天河刚要挽留,却发现白衣人已经不见了。“这算什么?就这么走了?”萧天河心道,“师父可真是个怪人……”
不过白衣人说的最后一句话倒是没错,萧天河的确有想做的事。
其实萧天河原本打算修炼到寂灭境界就下山的,结果因为白衣人的关系,一直在山上修炼到了大乘境界。白衣人的指点虽然并非不可或缺,但毕竟让萧天河在修魔之道上避开了许多弯路。这一点萧天河还是十分感激他的。
“呵呵,三十三年修炼到了大乘境界,回去之后应该会吓他们一大跳吧?”萧天河心想。不过他还不打算立即返回南麓城。在那之前,他想去一次西平海。
萧天河并没有忘记答应过南宫族长——南宫炎的事,铸炼之道博大精深,一入其中恐怕短时间内是无暇做其他事了,所以他想先解开红蒙石的奥秘。
西平海是西门家族的地盘,潜入不易。萧天河下山之后先径直往南飞,他打算从南宫家族的南静海一路凫水游过去。因为不论是御刀从天上飞,还是步行从地上走,都必须经过南宫府与西门府地境。相比之下,从海里走虽然慢一些,但好在不会被人发现。
破天山距离南静海并不远,飞行了几个时辰之后,银白色的沙滩与广阔的海洋就映入了萧天河的眼帘。南静海边多盐砂,所以沙滩才呈出一片白色。萧天河看得心喜,按刀落下,脱下鞋袜,赤脚踩在细沙之上。那脚底松软细滑的触感让他开怀大笑,忍不住在沙滩上飞奔起来。
南静海层层涌来的海浪浸润着沙岸,拂来的海风带着一分潮气,带着一丝冷意。涛声阵阵,仿佛从幽远之处传来,在耳边不断地回响。萧天河放慢了步伐,踏着浪花最末端的白沫,沿着海岸向西行。
律动风声,白色细沙,令他回想起久远的过去。天道山,风律谷,鸣沙滩,以及那一干牵肠挂肚之人。
昔景应犹在,
故人无处寻。
天涯离远路,
海角隔归心。
眺望南海雾,
遥看北山云。
重逢待来日,
再续手足情。
萧天河满怀惆怅地吟咏出这首诗。“呵,没想到自己居然变得如此多愁善感。”他自嘲地笑了笑,“等时机成熟,我是该回去看看他们了。”所谓的“时机”,即是成功渡过天劫,修成刀魔之时。因为只要青龙大陆还有剑仙存在,他冒然回去就会有危险。面对剑仙,至少也要有能够顺利逃至迷雾海域的自保能力才行。
“遥弟被说书剑仙带走隐修,清雨姐的花珺脉修炼方法玄奥非常,大师兄、二师姐、晓敏,无一不是惊才绝艳之人,若我不努力,且不说能否顺利渡劫,即便成功了,回去寻他们时,恐怕他们也早就飞升至禹馀界了。待我研究铸炼之道以后,成就成,不成则要立即收心,继续加紧修炼才是。”萧天河心想。
深吸了一口气,他一头扎入了涌过来的海浪之中。
南静海相较西平海要广阔许多。其实严格来说,南静海是无边无际的,这一点萧天河最为清楚,如果从南静海一直往南,最终就会绕到青龙大陆南面的星风海。南宫家族当然不会将如此之大的海洋全都纳入南宫府的地盘,其实“南静海”仅是指距离陆地一千五百里范围内的海域,所有岛屿近乎都在这片海域内,再远了就只有一片汪洋而已。另外南宫家族也不像西门家族那样严加把守海域,所以南静海除了打渔的船只之外,基本看不到什么人。
西平海与南静海的界限是以一大片礁石区域划分的。这片区域明礁、暗礁众多,船只根本无法接近,遂起名“绝舟礁”。船不能近,却成为了鱼儿的天堂。各种斑斓可爱的海鱼在礁石间嬉戏游耍,见萧天河来了,不仅不避,反而迎上去“保驾护航”。萧天河心情大好,在众鱼儿的伴随下穿过了绝舟礁海域。
出了绝舟礁,就是西平海域了。西平海横宽大约一千二百里,近乎每隔数十里就有船只巡逻。“西门家族还真是好耐性,不知道这么多年来又能找到几颗蓝元石?”萧天河心道。天色已晚,巡逻船只与渔船、游船纷纷点起了灯火。为免被人发现,萧天河悄悄沉至深处,贴着海底继续向西。
西平海域内很多地方都布下了天蚕网,天蚕网在水中又看不见,即便再小心翼翼也不一定能避开下网的区域,该怎么办呢?
萧天河正在思索着方法,头顶的水面忽而经过了一艘巡逻船。
“对啊!”萧天河急中生智,立即蹬海底上浮,追上了那只船,贴住了船底。只要有天蚕网的地方,船只就不会过去。每艘巡逻船负责监控的海域是固定的,等到了两艘巡逻船交汇之时,再跟着另外一艘船就能继续前行。
如此的确是一个妙法,几天后,萧天河已经顺利地向西行进了一千里。
距离迷雾海域只有最后二百里了,萧天河贴着的巡逻船已经是最西面的一艘。到达巡逻范围边缘时,见船只向北转弯,萧天河松开了手。前方这一百里内肯定还有天蚕网,但好在西门家族对此区域的监视没
有那么密集了,此时恰巧又是深夜,萧天河等巡逻船行远之后才浮出了水面。他不敢御刀飞行,因为魔刀的光芒会暴露自己,所以他施展《龙游》身法踏着海面疾速向西飞奔而去。
天蚕网都在海中,不会高过海面。萧天河初来天焰大陆时是在水中游泳,所以才会被天蚕网给缠住。而这一次,他安然无恙地接近了迷雾海域。
深夜时分,迷雾呈现出一种神秘的暗青色。萧天河回头望了一眼远处海面上的星点灯火,然后钻入了迷雾之中。
这一次进入迷雾海域后的感觉与上一回截然不同。首先萧天河立即感到天地玄气稀薄了不少;此外,还多了一种压抑之感,仿佛空气都变得黏稠起来,呼吸十分费力。“也许境界高了,对玄气的感觉也更为敏锐了吧。”萧天河心中猜测。他索性沉入水中不呼吸了,四下里张望着,寻找着光亮。
“果然,这里没有红蒙石和蓝元石。我记得,当初发现两种石头的地方在更北面。”萧天河也不着急,进了迷雾海域就安全了。“呵,仔细想想,这里除了我以外,没有任何人能进得来,什么剑仙、刀魔,统统都不行。换句话说,这里是我的地盘。以后若是被人追杀,我就躲进来,敌人再厉害又能奈我何?反正裂空刀内有无尽玄气,大不了在这里渡劫飞升就是!”萧天河一边游,一边胡思乱想着。他已是大乘境界,按理说能威胁到他的只有渡劫境界的修魔者以及刀魔了。究竟假想中的敌人将来会不会出现,他此时当然不清楚。他只是一想到神秘的内核,心中就油然而生隐隐的不安之感。
周围没有了景物的对比,也不知道游了多久,漆黑的海水中终于冒出了一个光点。“到了!”萧天河欣喜地加快了游泳的速度。前方的光点越来越多,红蒙石、蓝元石,两色光芒在远处汇聚成一片。
“仅仅一颗蓝元石就闹得西门家族不太安宁,若是给西门定看见这幅场景,他大概会吓傻了吧?”萧天河暗自好笑。其实换成是谁看到这幅情形都会呆若木鸡,蓝元石,堪称天焰大陆最为罕见的稀世珍宝,在这里却比比皆是。
“蓝元石过于珍贵,身上带得多了不太安全。反正我还有一颗蓝元石,这次就只拿几颗红蒙石研究吧。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这两种石头的奥秘应该差不多。”萧天河自言自语。因为担心外围较为稀散的红蒙石“质地不纯”,他还特意往深处游了些。
在下潜的过程中,萧天河突然觉察到了一丝异样。越靠近两种石头汇聚的中心地带,玄气似乎愈加浓郁。非但如此,这股玄气似乎不太纯净,其中好像还夹杂着另外的东西。
“果不其然!”萧天河心道。他曾经猜测过,红蒙石应该是玄气的高度凝结之物,如此之多的红蒙石聚集在一起,能感受到玄气的增强是理所当然的。那么玄气中夹杂着的东西又是什么呢?他瞬间就想到了。
没错,正是蓝元石的关系。虽然萧天河早已结成魔道元婴,无法确切地感受其特质,但他此时近乎可以确定,那“杂质”不是别的,正是天地灵气!
一瞬之间,萧天河脑中涌现出了无数的念头。
红蒙石是玄气凝结之物,那对天焰大陆的修魔者来说无疑是弥足珍贵的东西,为何却被魔主贬得一文不值?为何又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修魔者发现红蒙石的奥秘呢?
相对的,蓝元石应该是灵气凝结之物,按理是青龙大陆的修仙者所好之物才对,为何魔主会对它情有独钟?
红蒙石与蓝元石究竟是如何形成的?为何会聚集在这片无人可及的海域之中?
此时此刻,一切疑问都无法解释。萧天河脑中似是一团乱麻,理不清头绪。“看来,要等仔细研究过红蒙石之后,才能了解其形成的原因了。”不过有一点他可以肯定,魔主一定知道两种宝石的奥秘!
如此又给神秘的魔主披上了一层迷幻的面纱,萧天河非常想进入内核,亲眼见一见这位权倾天下却几乎不露面的统治者,可他耳边依然回响着石灏明的那句警告:“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千万不要进入内核!”这句话的含义再明显不过,内核对萧天河有危险。可这危险究竟是来自于谁,萧天河就吃不准了。
另外,石灏明他本身也是个古怪的人物。一方面,从他负责接引四大家族参加风云大会的子弟,以及三位妖族女子负责大会的难关考验这两件事来看,他们应该是听从于魔主的;另一方面,魔主来时,石灏明又刻意将萧天河打昏,并且告诫他不可进入内核,这似乎又说明石灏明对魔主怀有二心。
还有那个神秘的孟章界,魔主究竟是在内核还是在孟章界,石灏明及三位妖族姑娘和内核以及孟章界之间的关系等等,这一切,恐怕只有进入内核才有可能弄得清楚。
虽然离达到渡劫境界还早,但萧天河已经开始犹豫了。到时魔主如果让自己进入内核,究竟是去,还是不去?
就在萧天河沉浸在万千思绪之中时,他脑中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这个在幽幽深海突然冒出的声音使他大惊失色、毛骨悚然。
那声音是一句话:“你果然来了!”
第二百五十五章 魔主之谜
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在一个意想不到的时刻,出现在一个意想不到的地方。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思索中的萧天河惊得魂不附体。
扭头一看,顺势拔刀,一男子正负手“站”在斜上方较暗的水中。
“别慌,是我。萧兄,我们又见面了!”男子竟在水中向前走了几步,在红蒙石与蓝元石的光芒中露出了面容。
原来是石灏明,萧天河松了口气,收起了天仇刀。但他在水中无法说话,于是指了指上方,示意石灏明浮到水面上交谈。
石灏明却笑道:“不必麻烦。”只见他将双掌叠在胸前,从掌缝之中闪现出一道金光,他大喝一声:“开!”顿时,他周围的海水竟被弹开了,形成了一个气球,也将萧天河囊入其中。
如此一来,萧天河也能开口了:“石兄,你可真是吓了我一大跳。”
“请勿见怪,在你沉思的时候打扰了你。”石灏明拱手道。
“哎,不对啊,上一次与石兄交谈时,你分明说过,迷雾禁制对妖族也有用,你是如何进来的?”萧天河十分不解。
“呵,不是我自己进来的,而是你带我来的。在风云大会时,你的武器落在了东房宫,我在上面做了个小小的手脚之后还给了你,当你来到这里时我就能知道。”石灏明笑着解释道。
“哦?我怎么没有发现?”萧天河又抽出天仇刀仔细地端量着。
“那是我独有的方法,别人是发现不了的。”石灏明道,“刀上封存了我消耗一部分功力而凝聚成的假身,当你再度同时接触到红蒙石与蓝元石之时就会解封,所以现在的我仅是个虚体而已。”
“难怪……那你的真身应该还在内核之中咯?”
“没错。确切地说是在孟章佩之中。当初我料定你在境界提升之后,必然会再来迷雾海域探取红蒙石与蓝元石,但想要随意进出孟章界对我来说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于是就想出了这么个方法与你相见,但没想到你竟让我等了如此之久。”石灏明忽而笑道,“好在你的实力也让我吃惊,进步速度比我预想得要快许多。这三十多年的等待也算值得。”
“不知石兄有何指教?”萧天河问道。石灏明绝对不会无缘无故这么做的,肯定是有重要的事要说。
“‘指教’谈不上,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红蒙石与蓝元石虽然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但却不是这个世界应有的东西。换言之,这个世界的人是无法使用红蒙石与蓝元石的,包括你在内。”石灏明道。
“我不明白……据我推测,红蒙石应该是玄气高度凝结之后的产物,而蓝元石则是由灵气凝结而成的,为何说不是这个世界应有的东西呢?”萧天河觉得自己的猜测应该没错。
“哦?你竟能察觉到两种宝石的本质,悟性真是不错。不过你还是猜错了一点,红蒙石不是由玄气凝结而成的,而是蒙气。同样,蓝元石是由元气凝结而成。‘红蒙’与‘蓝元’之名正是来源于此。”
“蒙气!元气!”萧天河脑中立即回想起黑刀祖师曾经说过的话,蒙气与元气分别是由黑刀祖师与白剑祖师使用灵魂之力结合禹馀界的天地法则而形成的两种不同的天地之气!“没想到禹馀界的天地之气竟会在大赤界凝结!”萧天河惊呼道。
“既然你知道元、蒙二气是禹馀界的天地之气,那说明传你那柄黑色宝刀的高人应该是来自禹馀界吧?”石灏明道。
萧天河只好点点头,现在总不能说那前辈是来自清微界的,否则石灏明怕是要惊掉下巴了。“那这两种宝石为何会出现在大赤界呢?”他问道。
“恐怕是与大赤界目前的特殊状况有关。元、蒙二气也都是天地之气,属性相反。正是由于这两种相反而又对等的属性,造就了天地间本源之气的平衡。按理来说,大赤界的灵、玄二气也应如此,但这两种天地之气太弱了,根本无法达到由自身凝结成石的程度,而需要通过依附某种媒介才行。”
“的确。卢海龙前辈赠我的‘灵晶’就是灵气依附于岩石核心而形成的。”萧天河心道。
“令人惊讶的是,在亘古时期,不知是哪位高人应用超凡的神力,将大赤界的两种天地之气给硬生生地分开了,并以迷雾禁制将其隔开。也就是说,天焰大陆与你提过的那个青龙大陆的天地之气是失衡的。灵、玄二气相抗、相和,在交界处的迷雾海域尤盛。而这片海域正是两气交汇相抗最为激烈的地带,因此才出现了玄气、灵气分别凝聚转化为蒙气、元气,蒙气与元气又凝结产出红蒙石、蓝元石的这种情况。”石灏明的解释条理分明,萧天河一下子就明白了。
“原来如此。因为红蒙石与蓝元石是由禹馀界的两种天地之气凝结产生,所以说大赤界的人无法使用,是吗?那为何历代魔主一直在搜集蓝元石呢?莫非……魔主并不是实际的掌控者,在其背后还有一位来自禹馀界的更厉害的高人?而且那位高人还是个修仙者?”萧天河大胆地猜测。如果真如他所料的话,那历代魔主不过是一个个可怜的傀儡罢了。
“呵呵,你想错了,不过猜测的方向
却是正确的。”石灏明笑道,“我本该等你修成刀魔之后再告诉你的,但既然你已经想到了这些事,那我就提前说了。‘历代魔主’这个概念其实是错误的。如果我告诉你,自始自终,魔主都只有一位的话,你会怎么想?”说到这里,石灏明收起了笑容,一脸严肃的神情。
“什么?你等会儿,你先等会儿,让我好好理一理……”石灏明的话太过石破天惊,竟让萧天河一时间无法反应过来究竟是怎么回事。
“如果魔主自始至终都是同一人的话……那从头到尾搜集蓝元石的就是他自己,这说明他本身就是个来自禹馀界的人……而且他只要蓝元石,不要红蒙石,莫非他是个剑、剑仙?”萧天河说出最后一句话时,自己都有些难以置信。
石灏明却点点头:“答对了。”
“这……”萧天河哑口无言,他太过震惊了,谁能料到,天焰大陆长久以来的历代至尊,竟是同一个人?而且他竟是个修仙之人!
“初代魔主!就是他!他究竟是如何做到这一切的?” 萧天河连忙追问。他回想起来那本《历代魔主录》的第一页,关于初代魔主的生平介绍,仅有“不详”二字。但毫无疑问的是,初代魔主必然是通过当初白剑祖师消耗灵魂之力打开的那个连接禹馀界和大赤界的通道而下界来的,从仙魔大战之中幸存,直至如今。但与娘亲叶丛云在青龙大陆的隐忍相比,魔主可是舒服得多了。
“我这假身维持不了多久了,我就长话短说。初代魔主是从禹馀界下界而来的,他行事比较小心,得以从仙魔大战中生还。后来他慢慢寻找机会把将来可能威胁到他的修魔强者一一秘密地斩杀,而后装成刀魔高调现身,成为了修魔界的领导者。接着,他划分出内核、外围,定下天下四方的大局,设立了魔宝大会——风云大会的选拔体系。总之,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确保他自己的安全。”石灏明言简意赅地说。
“不明白,完全不明白。他究竟有多厉害?竟然能将修魔高手一一斩杀?他对天焰大陆的那些复杂设定对他有什么好处?那本《历代魔主录》中关于后来每一任魔主的生平介绍又是怎么回事?我从朋友那得知,每一代魔主的长相完全不同,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萧天河的口中一下子蹦出一连串疑问。
“仙魔大战之前,天焰大陆实力高深的修魔者曾经大批量地消失过,这也是始终未解之谜。所以仙魔大战时修魔者一方最厉害的也就是大乘境界而已,双方实力相差太差。最终大战之所以能惨胜,完全是因为十八柄绝世魔刀解封现世的缘故。只要十八柄魔刀同聚,竟能自发斩杀剑仙。魔主他避过了这个危险的时期,待十八柄魔刀各自分散之后,他才一一杀死了魔刀的拥有者们。划分内核与外围是要设立出一片禁区好供他藏身,以及存藏十八柄绝世魔刀中最厉害的六把。定下四大家族格局一是为了方便管理;二是为了分开剩下的十二柄绝世魔刀,让所有绝世魔刀没有重聚的机会;三是为了让修魔者们内耗。所以每次天下四方大战幕后的指使者、操控者、调解者、收益者都是魔主自己!至于魔宝大会与风云大会的选拔体系……不行了,来不及解释了。我此次要说的关键有三点:第一,是告诉你不要花太多心思在红蒙石上,因为你现在还无法使用它;第二,是再提醒你一次,千万不要进入内核;第三,是想警告你,魔主早就盯上你了,所以除了我之外,不要相信任何人。你我下一次重逢之日,就是一切完备之时,你……”话未说完,石灏明的声音戛然而止,身影也瞬间消失了,包围着萧天河的空气球骤然被四面八方涌来的海水填满了。萧天河没来得及闭气,被呛了一大口海水。
石灏明或许也没想到这次交谈会持续这么久,否则他在天仇刀上“动手脚”时多耗费一些功力就是了。虽然萧天河原本心中的疑团已经解开了七七八八,但石灏明带来的惊天秘密也增加了许多新的谜团。
另外,萧天河也没能来得及跟石灏明说,其实他以前曾无意间使用过一颗红蒙石,正是由于那颗红蒙石的作用,才使得他从空冥后期提升至洞虚前期的。“红蒙石是蒙气的凝结之物,为何会对我一个吸收玄气的人起作用呢?也许其原因就是祖师传下的裂空刀吧。”萧天河一边回想着当初突破时的每一处细节,一边向着南方游泳,“突破时,红蒙石好像突然化开了,变成一股暖流涌入我的体内,从而激发了裂空刀内的玄气。那股暖流应该就是蒙气。莫非裂空刀能感应到红蒙石的存在?那为何现在却没有反应呢?”萧天河此行一共取了三颗红蒙石,包作一包放在怀中。
“不对,当时那颗红蒙石也已在我衣襟内放了好久了,直到我突破之前才化成蒙气的……石灏明说大赤界的人无法使用它,难道是因为实力不够?那我怎么就可以呢?”“红蒙石”,“蒙气”,“裂空刀”,“玄气”,这几个词一直在他的脑海中盘旋,忽然,他灵机一动,“对啊,我可以像当初给娘亲引导出玄气那样试一试,裂空刀所蕴含的玄气无穷无尽,说不定就能转化红蒙石了!”但很快他又否定了这个念头,因为太危险了。红蒙石转化后为蒙气后有可能会让
身体承受不住,万一弄个经脉尽断可就惨了!
“罢了,还是不自己尝试了。总有一天我会和石灏明重逢的,到时再详细询问他也不迟。”萧天河打定了主意。眼下他已经知道魔主是个极度危险的人物,在修成刀魔之前,他不想同魔主有任何接触。
一想到石灏明消失前的那句警告:“魔主早就盯上你了”,萧天河就感到脊骨发凉。“看来在研究铸造技艺之后,还是躲起来悄悄隐修为妙!”他心想。
当萧天河游出迷雾海域时,已经是数日后的夜晚了。根据月色判断,到达西门家族巡逻的区域时,应该是在子夜时分,正好方便他神不知鬼不觉地穿过西平海。
同来时一样,为了避过水中的天蚕网,萧天河施展龙游身法在水面上疾奔。轻柔的海浪在脚下掠过,清凉的海风在身后追逐着他的身影。“娘亲的《龙游身法》肯定比我更加潇洒自如吧!”萧天河自言自语。他曾经看过叶丛云踏水行进的姿态,那可真是凌波微步、踏水无痕。
萧天河不愿涉足西门府地境,所以依然打算穿过绝舟礁海域,从南静海登陆,而后一路步行回南麓城。他与南宫雪、南宫霆这么多年不见了,所以想在归路上买些小礼物。正在思索该给二人买什么好时,前方十几丈处,有一小片黑乎乎的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
由于天色太暗,待离得近了,萧天河才辨认出,原来那露出海面几寸来高的东西是一块礁石。
“这里也有礁石啊。”萧天河心道。此处的海水可是非常深的,如此之高的礁石实属罕见。萧天河想都没想,一脚踏了上去。
可奇怪的是,在萧天河踩踏的霎那,那礁石竟轻轻往水中沉了一下。萧天河的那一脚不仅丝毫没有感觉到岩礁的坚实,反而轻飘飘的,像是踩中了漂浮的木板一般,连裤脚都被海水浸湿了。
“礁石也能漂浮?”萧天河好奇地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看可好,吓了他一跳,那礁石正飞速地劈波斩浪向自己追过来,“那是什么玩意儿?”
从来没听说过礁石会移动,会移动的肯定不是礁石。当看到礁石越浮越高、周围的浪花越来越大时,萧天河心中一沉,他知道,自己惹祸了!
那哪里是什么礁石,分明是一只巨大的海龟背上凝结的杂物而已。“天呐,这么大的海龟,快逃!”萧天河将《龙游身法》施展到了极致。其实若不是天色黑暗,他应该能发现在水中沉睡着的巨大阴影。他现在后悔,刚才为何非要好奇地离近看看,又为何非要踩上那一脚。
大海龟光背壳的前后端就足有三丈长,宽也有两丈,如此庞大的身躯,必是妖兽无疑。萧天河不怕同它打斗,主要是这片海域已经能远远看见西门家族巡逻船只的灯火了,动静太大被别人发现可就麻烦了。
萧天河一边逃,一边估算着妖龟的速度,竟不比自己慢多少!照这样下去,在到达西门家族巡逻的海域之前,绝对甩不掉它。“不行,不能再继续往东逃了!”萧天河当机立断,转弯向南,大妖龟也立即转向,激起了一大波海浪。
急转弯之后,妖龟的脑袋终于从水中露出来了,圆鼓鼓的头部足有八尺来宽,溜圆的眼睛在夜幕中就像是两盏灯笼一样,散发着诡异的红色幽光。大口半张着,唇呈锯齿状,看那情形,哪怕是坚硬的岩石,它也能一口咬个粉碎。
追逐了一会儿,妖龟见距离越落越远,有些着急了,半张的嘴巴突然完全张开,从脖颈下端鼓起一个圆包,顺着脖子移到口中,妖龟扬起头猛地向下一甩,伴随着“哇”的一声诡异呼啸,一股绿色的水流贴着海面喷涌而出,卷起一波巨浪射向了前方的萧天河。其势头之猛烈,令妖龟巨大的身躯骤然向后退了一小段。
在没弄清妖龟的实力之前,萧天河当然不会冒冒失失地停下与妖龟贴身搏斗。所以,在逃跑之中他依然时刻注意着妖龟的动向。他反应极其迅速,见妖龟张口喷出绿色水流,在其袭来之前就向一边闪开了,但涌来的巨浪却是避不过去,他从头到脚被浇了个透。“好家伙,还有这等本事!”萧天河抹了一把脸,暗暗惊叹。
绿色水流在远处势尽之后融入海水之中,响起一阵“嘶啦嘶啦”的瘆人声音,还腾起一阵淡绿色的烟雾。须臾之间,大片死鱼浮上了水面。“好厉害的剧毒!”萧天河远远地绕开了那片水域。
见毒液没喷中萧天河,妖龟更着急了,因为喷吐退力的关系,它与萧天河的距离落得更远了。只见妖龟昂首一声怒嘶,四掌猛力划动,庞大的身躯在水中急停下来,竟滴溜溜地转了个个儿。
萧天河还以为妖龟追不上要放弃了,结果妖龟却冲着后面“哇”的一口又喷出了一股毒液,这一次毒液的水流更粗、更猛,妖龟借势反向奋而划动四肢,身躯竟从海水中腾起,紧贴着水面倒飞,同时妖龟在空中将四肢和头都缩进了龟壳里。在腹甲触到海面时,从头部的位置再度射出一股毒液,妖龟居然再次从海面上弹了起来!如此往复,就如同打水漂一样,妖龟借着倒喷的推力,点着海面向萧天河急追而来。
“啊?”难以置信的萧天河看呆了。
第二百五十六章 意外邂逅
“这畜生,还不是一般的厉害呀!”萧天河暗暗惊叹,《龙游身法》丝毫不敢迟顿,但依然在被发飙的妖龟追近。
“速度是不比我慢,但我比你灵巧!”萧天河心道。在妖龟借一次喷射追至十丈左右的距离时,行进中的萧天河猛然转了个方向,潇洒地在海面上划过一道弧线,转而向西。“看你又能如何?”他回头向身后望去。
在刚才萧天河急转的刹那,妖龟再度向后喷射出一道激流,腾在空中的它当然无法转弯,因此被再度甩远。可妖龟也有自己的方法,当它觉察到萧天河的变向时,立即在落触水面之前伸出了四肢,宽大的前鳍与后鳍分别并拢,同时向右弯曲。这次妖龟没再喷射激流,而是借助四鳍之力,同样在水中划出了一道优雅的弧线,虽然速度降了下来,但却转过弯来了。随即它又故技重施,借助喷射的推力追向了萧天河。
“这鬼东西,居然用鳍作舵!”萧天河无奈了,照这样下去,迟早会被妖龟追上。
眼下只有两种方法解脱困境:第一,御刀飞走;第二,斩杀妖龟。可两种方法都有弊端。若御刀飞走,天仇刀的光芒可能会引起他人的注意;若斩杀妖龟,虽然可以将其诱入深海掩盖魔刀的光芒,但打斗的动静却是掩盖不住的。妖龟究竟有多厉害姑且不论,若是不小心撞上天蚕网那可就糟糕了。
短暂地权衡了利弊,萧天河还是决定御刀逃走,但不是用天仇刀,而是用裂空刀。黑漆漆的裂空刀在夜色中更易隐藏,只要没人发现自己御刀飞行的身影即可。待甩开妖龟之后,亦可再次降落到水面上以身法行进。
打定了主意,萧天河召出裂空刀,踏水而上,飞至半空,急追而来的妖龟没辙了,在下方的海面上盘游,费力地仰头看着高升的萧天河,吐出一股毒液。在空中就更容易躲避了,萧天河轻轻避开,俯首笑道:“嘿嘿,不行了吧?我可要走啦!”不甘心的妖龟怒极,一边嘶吼着,一边搅动着巨大的浪花,却只能对着萧天河干瞪眼。
“抓住他——!”
萧天河刚欲离开,就听见侧前方远处传来一声大喝,惊得他瞠目结舌。这才刚飞起来就被人发现了?西门家的巡逻之人都是什么眼神啊,未免也太邪乎了点吧?待得他注目一看,却瞅见一个黑影向着东南方疾飞而来,此人脚下红色光芒的魔刀在夜空中带出了一条淡淡的光带。在他身后,还有大约一、二十个光线从远处跟随而来,显然是西门家族的追兵。
“原来不是抓我,吓我一跳!”萧天河急忙想躲,但空中毫无遮挡,此时只能躲入海水中。可这正如了在水面上徘徊的妖龟之意,它兴奋得两眼幽光更盛,对着空中张开大口,也不知是要喷射毒流,还是想等萧天河匆忙落下后咬上一口。
“你这该死的畜生,我本无意杀你,你却胡搅蛮缠,看到了水下我怎么收拾你!”萧天河十分愠怒,眼下情况紧急,既然逃不得,就只能用第二种方法了——他已对烦人的妖龟起了杀心。
“噗通”一声,萧天河急坠入海水中,妖龟连忙摆动四鳍,也潜了下去。一人一龟从海面上消失了。可紧随着他们身后,飞来的那道身影也骤然下落,从不远处没入了海水之中。
萧天河在水中犹如利箭一般向海底而去,他不确定空中那些人有没有发现自己,当务之急是要速战速决,而后蛰伏在海中等待。可他同样没把握能迅速斩杀妖龟,他从未见过龟类的妖兽,自然也不知道它究竟有多强。
妖龟在水中的速度似乎比在水面上还要快,相反萧天河的速度就没有之前那般迅捷了。感觉到妖龟追近之后,萧天河转过身来,直接用《煜天刀法》招呼。妖龟的缺点就在于体积过于庞大,虽有喷毒的绝技,可贴身打斗时的命中率太差了,一连三口毒液都被萧天河闪过。
萧天河也十分小心,天知道妖龟的毒究竟有多厉害,于是他边打边退,边斗边绕,谨慎地远离了被毒液污染的水域。
所幸妖龟似乎就只有喷毒这一个奇异的本事,其余都和普通的海龟差不多,缩头缩尾,收起四肢,企图倚仗龟甲硬接萧天河的攻击。龟甲虽硬,但也绝对经不住裂空刀的猛击,萧天河抓住机会奋力一刀,将龟甲连同上面的凝结物劈开了一道裂缝,顿时一股血流从缝中淌出。
妖龟大惊,急忙又借喷吐毒液之力反向逃跑,顺便污浊萧天河追来的海域。萧天河见其落荒而逃,也就象征性地追了一小段距离。
前方突然发生了诡异的情景,疾速远离的妖龟爆发出一阵尖锐的嘶鸣,紧接着一股黑红的血水从妖龟后方喷涌而出,随着妖龟身躯的翻转搅动而扩散开来,竟然蔓延了周围十几丈的水域。
由于水中光线太暗,萧天河看不真切,似乎是妖龟受到了来自背后的攻击。迟疑了片刻,他忍住了上前探视的好奇心,反向游开了。不管是人还是其他妖兽攻击了妖龟,此时都不该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但有时明明不想惹麻烦,麻烦却偏偏找上门来。昏黑的海水中,远处有数个明亮的光点正迎着萧天河而来。
“糟糕,被包围了!”萧天河自忖躲不过去,只得抱有一丝侥幸向海面浮去,希望刚才那一队巡逻者全部都潜入水中了。可训练有素的西门家族巡逻队怎么会如此疏忽大意?还未露出水面,萧天河
就看到了低空中缓慢盘旋着的十几道身影。
“给我仔细搜,一定要抓住那个家伙!”一人大声下令道。
虽然巡逻队不是来捉萧天河的,可他已经误打误撞陷入了包围圈之中。
正当他焦急地思索脱身之计,从下方浮上来一个巨大的物体,触到了萧天河的脚底。他垂头一看,竟是依然散流着血污的妖龟壳。龟壳在水中慢慢翻转,从萧天河身旁缓缓掠过,看情形妖龟已经死了。
“是什么东西这么厉害,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杀死了妖龟?”萧天河自忖没有那等本事。翻转的龟壳几乎要刮到脸上了,他稍稍向后退了一些。在距离水面较近的此处,动作稍大或是稍快,就很可能会激起水花。
眼见前方水中的光点越来越亮,萧天河心急如焚。当龟壳在面前闪过时,他干脆把心一横,打算主动游过去算了,反正也逃不掉,干脆将夜闯西平海的缘由归咎于死去的妖龟吧,就说是从南静海一路纠缠至此的。再说巡逻队追逐的目标本来就不是他,或许不会为难他也说不定。此时萧天河万般庆幸,还好在迷雾海中时没有多拿蓝元石,上一回被捉时仅仅因为一颗蓝元石就惹出了那么多事端,此次若是被发现身携好几颗蓝元石的话,还指不定会捅出什么乱子。现在身上仅有五颗红蒙石,应该没什么问题。
就在此时,从妖龟壳头部的洞中突然伸出一只手,将还未来得及反应的萧天河一把拽了进去。
“哗”的一声,巨大的龟壳从海水中冒了出来,引起了空中一干人的注意。
随即,在海面扩散的污血发出了一股强烈的腥臭气味。那几名飞来的人纷纷厌恶地捂住了鼻子。
“巨灵毒龟,肯定是被那个家伙杀的!留下三人在这里守着,其余人跟我一起下水!”领头之人再度下令。
若是在平时,妖龟的尸体肯定早就被当成宝贝拖回去了。背壳、腹甲、龟骨,无一不是入药的良材。可现在巡逻队有更重要的任务,无人在意的龟壳就随着海浪渐渐地漂远了。
连海面上的污血都腥臭无比,更不用说龟甲里面了。乌龟的头颅虽然被削去,可内脏什么的都还在,萧天河与抓他进来的那人紧紧地挤在一起,而且还是背对着那人。萧天河刚呼吸了一口气想要问个究竟,却被熏天的恶臭呛得干呕了一声,那人立即捂住了他的嘴,附在他耳边小声道:“你想死吗?别出声!”
听声音竟是名女子。
萧天河费力地向边上靠了靠,连脸都贴在了龟肉上。龟壳也因此而晃动了起来。
“你瞎动个什么劲儿?”那女子又斥道。
“男女授受……不亲!呕……”萧天河艰难地回答。他每次张嘴,都有一股腥血顺着嘴角流入口中。
“嘁,都被熏得头昏脑胀了还讲究这些!被发现了我们都没好果子吃!”女子低声喝道。
“呕——!”
“嘘——!”
两人就这样安静地藏在龟壳内,逐渐远离了西门家族巡逻队的包围圈。
也不知过了多久,萧天河出声道:“现在总可以开口了吧?”虽然他已经屏住了呼吸,可敏锐的味觉依然能尝出流入口中污血的咸腥之气,那滋味太难受了,他忍不住吐出了一口血水。
“唔……应该没事了。你是谁?夜闯西平海意欲何为?”背后那女子反倒先质问起来。
萧天河气郁地说:“我还想问你呢!本来什么事都没有,莫名其妙就被你牵连进来了,还被迫藏在这该死的龟壳内这么长时间,真倒霉!呸呸呸!”说到最后,他连啐了三口,既是为了吐出污血,又表达了心中强烈的不满。
女子却掐了萧天河一把:“还不是亏我想出这个好主意你才得救?否则你早就被巡逻队给抓去了!夜闯西平海,想来也不是为了什么正经事,这可是个大罪名,西门家族不好好折磨你才怪呢!”
“不是你我也不会被巡逻队发现,都怪你把他们引到我这儿来,说得好像我还得感谢你似的!”
“哎哟,得了吧!我可是救了你两次呢!你知道这妖龟叫什么名字吗?你知道它有多厉害吗?若非我及时出手相救,你早就成它的夜宵美食啦!”女子抢白道。
“什么呀,不就是‘巨灵毒龟’么?”萧天河其实也是刚知道妖龟的名字,现学现用,“当时我都把它给打跑了,怎么又成你救的了?真好笑!”
“哟嗬?你是什么境界?”
“大乘前期,怕了吧?”萧天河没好气地说。
女子又狠狠拧了萧天河一把:“怕你个大头鬼啊!我就知道是这样。我告诉你听好了,就当时那种状况,你若是将它放走,它必定会带着其他妖龟一起回来收拾你。哼哼,没有渡劫境界的实力,是根本斗不过龟群的!即便是渡劫境界,最多也只能逃生,想要消灭或是击退龟群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怎么,难道西平海里有许多巨灵毒龟?”萧天河问。
“那是当然,巨灵毒龟喜好聚群,而且一聚就是三、五十只。不过它们大多都趴在深海底的泥沙之中,很少会到浅水层来。”女子解释道。
“那在它带着同伴赶回来之前,我早就上岸了啊!”萧天河道。
“呃……”女子无言以对,又在萧天河腰
上揪了一把,“少啰嗦!反正是我救了你就对了!”
“你……要不是看你是位女子,我非要……罢了罢了,好男不跟女斗,好男不跟女斗……”萧天河口中不断念叨着。
女子没再理会他,向外挪动着身体。空间狭小,萧天河只好等女子先出去之后再出去。仰头看看女子已经大半个身躯超过了自己,他正欲跟着向外爬,却不料女子突然双脚奋力蹬在他的两肩,借力顺利地弹出龟壳去了。
萧天河的一部分身躯也露出了龟壳,只不过,是从另外一端。
由于妖龟的尾部亦被那女子斩去,所以萧天河在她大力踩踏之下,双脚戳出了龟壳。只是身体被卡得不能动弹了。
女子脱出之后就攀上了龟背,而后伏身敲了敲,大笑道:“哈哈哈,要不要我救你啊?”
“你……太过分了!”龟壳中传出了萧天河瓮声瓮气的抱怨,引得女子又“咯咯”地笑了一阵。
“好了好了,别生气,我马上救你出来。”女子立起,抽出那柄红色光芒的魔刀,对准了龟壳。提刀,运气,猛蹬,女子高跃至半空,翻转向下坠去,在龟壳从海水中再度浮起的瞬间,女子大喝一声,猛劈一刀,“咔嚓”一声脆响,在萧天河全力一刀之下仅是稍有裂纹的坚硬龟背,此时竟如同竹刀切豆腐一般被齐齐地切开。
不仅仅是龟背,还有背壳下的附肉、内脏等等,尽被这一刀分划开来。说来也怪,经受了如此大力劈斩的龟壳居然没有被压入水中,背壳一分为二向两侧翻开,腹甲却纹丝未动。那女子站在萧天河头前一步,刀刃停留在距离他鼻尖两寸处。萧天河不惊不惧,镇定地望着她。
天已经亮了,女子背对着灿烂朝霞,一身透湿的黑丝绫罗裙紧裹着身体,随意盘起的头发上还残留着些许血污。柳眉杏目,桃腮樱唇,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儿。她嘴角微微扬起,看似戏谑的面容却带着一丝肃穆。那一丝肃穆来自于她的眼神。在萧天河打量着她的同时,她同样也在端详着萧天河。
“嗯,心性还不错!”女子收起了魔刀。
萧天河瞅了她一眼,从龟甲中坐起,翻开裤脚,看了看腿上的伤口。原来龟壳尾部上下两片之间的缝隙远不如头部那样大,萧天河的腿在穿出龟尾时,被划破夹伤了。
大片表皮被擦破,血淋淋的,有一处甚至被龟壳的一个向内弯曲的棱角给刮裂了。这种火辣辣的疼痛其实比普通的伤痛更难受。
“喂,抱歉了,我没想到会这么严重。”女子伏下腰,双手撑着膝盖,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神情。
萧天河不理睬她,继续轻轻用衣袖擦拭着不断渗出的血水。
“你生气啦?对不起啊!”女子干脆抱膝蹲了下来,歪着脑袋看着萧天河。
“事已至此,道歉又有何用?遇上你真是最倒霉的事。”萧天河沉声道。
“哎,别这么说嘛。再怎么说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呐。先别动,你这样不行的!”说着,女子突然一把攥住萧天河的胳膊,向外掼了出去。
萧天河竟被甩飞了起来,还未来得及御刀就被海水淹没了。
清凉的冷意夹杂着伤口被海水刺激的疼痛之感直冲脑门,萧天河怒极,浮出水面大吼道:“你究竟要干什么!”
“又生气啦?你可真是个气包!”那女子踏水而来,“刚才你身上沾满了巨灵毒龟的血污,还傻乎乎地在那儿用衣袖擦,那样伤口会恶化的,必须得用海水先清洗一下。可龟壳附近的海水也都被弄脏了,你又行动不便,所以我只好送你过来咯。喏,你又欠我一个人情哟!”
萧天河彻底无语了。这姑娘伶牙俐齿的,说来说去都是她的理,萧天河一时还真想不到什么反驳的话语。
“算我倒霉!”萧天河哼了一声,向远处的岸边游去。
女子踏水跟上:“你要去哪儿啊?”
“我要去哪儿同姑娘无关。昨夜之事算是阴错阳差,我也不想同你计较。你我后会无期。”萧天河道。
“不计较怎么行呢?我救了你好几次,你还没答谢我的恩情呢!还‘后会无期’,啧啧,真是个狠心的家伙!”那女子口中不依不饶。
萧天河郁闷至极,嘟囔了一句:“还不知道是谁狠心……”
“你说什么?”女子瞪大了眼睛,看样子又要生气。
“我说这位道友,你就莫要戏弄我了。我知道我打不过你,可我也没碍着你什么啊。你还是该干嘛就干嘛去吧,何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萧天河诚恳地劝道。这女子轻而易举地斩杀妖龟,可见其刀法之高超;劈开龟甲,可见其控力之精妙;更厉害的是她的身法。刚才萧天河亲眼目睹,她竟可以一动不动地站在水面上!所以萧天河自认为不是她的对手。
“还算有点自知之明。我问你,我漂亮吗?”女子在奇怪的时刻问了个奇怪的问题。
萧天河心忖这姑娘莫不是脑子有病吧?但眼下只得奉承地回答道:“当然,姑娘花容月貌、超凡脱俗,我平生未见,真令我大开眼界啊!”
这等赞美恐怕是任何一位姑娘都十分乐意听到的,可眼前这位偏偏不吃这一套,萧天河也不明白到底是哪里惹怒了她,她怒目而视,喝斥道:“呔!竟敢对本姑娘撒谎!”
第二百五十七章 不可理喻
何谓美?何谓丑?
这个看似简单的问题恐怕自古以来就没有什么定论,也没有区别的标准。
美之人,可使他人 “赏心悦目”。然而外在之美,仅是让别人觉得“悦目”而已,要做到令他人“赏心”,还要看其气质与内在。
修真者汲天地之菁,采日月之华,沐乾坤之气,可长葆青春之貌。但当一件事物得来较易时,它本身就已然变得没有那么珍贵了。尤其对许多男性修真者来说,真正珍贵的是实力,而非外表,所以他们之中有许多矮小精干的老者、不修边幅的中年。但对女性修真者来说,“天生爱美”也许是世间女子所共通的本性。
萧天河自出生以来,见过的美貌女子不算少了。首先“娘亲”李玉茹就是位美人。虽不青春年少,但仪态、姿容却是完全符合其身份的高雅端庄。萧天河修仙之后,师姐唐君荷、师妹朱晓敏,后来的师娘花千雪、异门师姐花清雨,以及逝去的爱人萧立英,皆是美貌女子。来到天焰大陆之后,乖巧纯真的西门瑞与温柔可人的南宫雪都是难得一见的国色天香。纵观这些“绝代佳人”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心地纯良。这正是先头提到的“赏心”。
可如今萧天河面前的这位“悦目”的女子,似乎离“赏心”还差了一截。虽然不能完全断定她就是个“心恶”之人,可她强词夺理的态度与反复无常的性格,实在让人很难对她心生好感。
其实单论相貌,她就比不过之前提到的那些女子,更何况萧天河对她压根就没动心。无论这女子美也好,丑也罢,萧天河只想尽快地摆脱她。所以他奉承了那女子的相貌几句,不料女子却不领情,反而斥他撒谎。
“姑娘,你这是从何说起呀?我方才所言确实发自肺腑。”萧天河作惊讶状。
“那看来你这‘肺腑’也不咋地,估计里面都是黑的。”女子撇了撇嘴,“你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你。既然觉得我漂亮,为何还这般镇定?目光中还带着一丝怨恨。哼,要么是我的相貌根本没有打动你,要么就是你曾经见过比我漂亮得多的人。我不稀罕违心的奉承、虚假的赞美,那只会让我生气!”
萧天河心中泛起了嘀咕:“我又不好色……难道见到个漂亮的就要动心?再说我若是实话实说你的长相比不上我从前遇到过的一些人,恐怕你会更生气吧……”眼下不是抬杠的时候,于是萧天河随机应变:“姑娘别误会,我只是早已心有所属。若因你貌美而心动,那却是不该的。”
“唔……这还差不多。”女子用功力迅速蒸干了衣衫,回到被她劈开的龟甲上,蹲下身子仔细查看着。
“姑娘,我还有事要办,恕我先告辞了。”萧天河拱手道别。
“不许走!我还有话没问呢!”女子看也不看他一眼,用魔刀在龟甲上轻轻比划着,“你叫什么名字?到西平海做什么?”
“在下萧天河。其实之前我一直在南静海一处孤岛上隐修,到西平海是被妖龟一路追逐过去的。”
“你想回天焰大陆的话为什么不御刀飞行?”女子又问。
“呃……我见海水清凉,一时兴起,踏浪而行,不料却惹上了妖龟。待我后来想御刀时,却发现姑娘引着一群巡逻队飞来,之后的事你都知道了。”
“嗯,萧天河是么?你腿上的伤……还疼吗?”女子转过身来,语气关切,似有心怀歉意。
“其实她也不是那么坏……”萧天河心中涌出一丝暖流,摆了摆手,尽显大度,“没事,并无大碍。姑娘不必在意,我大可……”
不料萧天河还没说完就被女子打断了:“那好!你同我一起回去!这妖龟壳可是好东西,腿伤无大碍的话,正好替我背回去!”
“啊?”萧天河脸一沉,心头刚刚涌起的那一丝暖流就这样被一盆冷水无情地冲没了,“姑娘……你我萍水相逢,你又何必为难我呢?”
那女子扬起嘴角微微一笑:“你若不愿意的话,我就把你交给西门家族的巡逻队。”
“那又怎样?巡逻队本来要抓的是你,我又没做什么坏事!”萧天河非常不满。
女子戏谑道:“巡逻队没看清我的模样,到时我就说你去西平海旁边的琉璃戈壁偷了温泥金,那你可就惨了。”
“笑话,你以为西门家族会轻信你的话么?到时让他们尽管搜好了,搜到了温泥金我就把项上人头切给他们!”
“哦?是吗?那你剑套里鼓鼓囊囊的东西是什么?”女子得意地笑道。
萧天河一惊,连忙将剑套解下,果不其然,他从里面掏出了一块黄澄澄的泥土,这和当时邓先觉铸刀所用的一模一样。温泥金真是好宝贝,细柔轻软,水沾不湿,以至于萧天河一直以为背上剑套增加的重量乃是吸了海水所致。
“这是你偷的!你什么时候塞到我剑套里来的?”萧天河怒嗔。
“我什么都不知道,反正东西在你身上,到时看他们信你还是信我咯!”女子完全是一副“我就是要气死你”的神态。
“你!”萧天河郁闷至极,将温泥金扔在龟甲上,用力一跺,借力跃上半空,顺势抽出天仇刀,踏在脚下飞快地御刀逃跑。等那女子平稳住龟甲,萧天河已变成天边的一个小黑点儿了。
女子轻蔑地一笑:“被我盯上了还想逃么?”她不慌不忙,从容地踏刀升空,骤然化为一道虚影。她御刀飞行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不消片刻就追上了萧天河,调侃道:“喂,萧天河!你这么着急是要赶去茅房解手吗?”
萧天河惊讶地回头一瞥,他知道女子
的速度比他快,但没想到竟会快这么多。他只好放慢了速度,心中暗啐了一口,这个顽皮的姑娘,原来头天晚上她被西门家族巡逻队追逐时的速度还不是极限。以她的性格来看,十有**是在戏弄那群追兵。
女子也减缓了速度,与萧天河并驾齐飞,笑道:“其实你不必这么怕我,我可没有加害你的意思。我只是觉得昨晚的偶遇是场缘分,你人似乎也挺好的。”
“真的是偶遇吗?”萧天河冷冷地侧目望着她,“以你的速度,要甩开那帮巡逻队还不跟玩儿一样?何必以那样狼狈的方式逃脱呢?”
“嘿嘿,你说对了,我就是在玩儿啊,让他们追着玩儿。其实要不是你,我也没机会能杀死那只妖龟。巨灵毒龟平时很少露面的,没想到竟然会盯上你。嗯……大概是你的肉比较香。”女子抱着胳膊,像是自言自语,“杀死妖龟我自己又搬不回去,所以先帮你躲过巡逻队,再让你替我把龟壳抬回去。”
“这种事你随便花点儿钱雇几个脚夫不就行了?实在不行抓几个西门家族的子弟帮你抬呗。我是真的有要事在身!”萧天河无奈至极。
“得了吧!等脚夫搬回去,我大概都要老死了。西门家族中境界低微的修魔者飞得太慢,境界高超的我抓起来也麻烦,还要担心被人发现或是走漏风声。思来想去,还是你最合适。你看上去也没什么急事嘛,大不了事后我好好地感谢你一番。对了,我还没介绍过自己。萧天河,你好,我叫北堂羞,‘羞答答’的‘羞’。”北堂羞向萧天河伸出了纤纤玉手。
“羞答答?我还真没看出来……”萧天河心中犯嘀咕。寻常人行礼都是作揖、鞠躬等等,很少有握手的。握手则说明行礼之人对对方毫无戒备,彻底信任,一般关系极为亲密之人才会互相握手。不过对女子来说,这种要与他人肌肤接触的行礼之法实在不妥,但“羞答答”的北堂羞却好像毫不在意。
“感谢就不必了。原来你是北堂家族的人。失敬。”萧天河也客气地伸出了右手。
不料北堂羞却一把攥住了萧天河的手,狡黠地“嘿嘿”一笑:“这下你可不能跑了吧?咱们走!”说完北堂羞猛然调转飞行的方向,将萧天河硬拽了回去。
回到龟壳旁,北堂羞才松开了手:“这些臭肉、内脏什么的就不要了,我们一起将其清理干净。到时背壳由我负责,你帮我拿腹甲,好吗?”
“还算公平。”萧天河问“不过你要拿到哪里去?”。
“还能拿到哪里去?当然是拿回家咯。”北堂羞蹲在水面上,用魔刀一点一点清理着血肉脏物。
萧天河特别不情愿:“回北堂府?这未免也太远了吧?”这里可是天焰大陆的西南角,居然要扛着个大龟壳飞到大陆最北端。
“没事的。我家在北堂府最西边的白鹿部,挺近的。”
“唉,可真是‘近’呐。”萧天河叹息着蹲下身来,帮北堂羞一同清理。
萧天河很快就将血污和烂肉清理完毕,然后将一整块腹甲罩在了背上,御刀飞起,催促道:“事不宜迟,我们快走吧。”
北堂羞的动作却很慢,也不回答,好一会儿才站起身来,长舒了一口气,说:“你知道吗?巨灵毒龟的骨骼虽然可以入药,但对我来说却不是什么珍贵之物。它身上最宝贵的地方就是背壳内的脊骨。脊骨骨腔之中往往会结出许多夜明珠。这点一般人可不知道,西门家族那群傻子,居然放任龟壳漂走,可是让我捡了个大便宜。”
萧天河不解:“夜明珠?那只不过是珠宝而已,算是哪门子的稀罕之物啊?”
“对啊,那是名贵的珠宝。可以镶在发簪、耳环、项链、手镯、腰佩之上。啧啧,看呐,多漂亮!”北堂羞抬起手来,掌中托着数颗丹药大小的各色圆珠。
萧天河再次无语,北堂羞居然最看中对修魔者毫无意义的珠宝,却对珍稀的药材不屑一顾。
北堂羞将夜明珠装在一个小囊之中,挂在了腰带上,御刀飞起:“好了,出发!”
萧天河一愣:“背壳呢?”
“为了剖出夜明珠,都切碎扔到海里了呀。我只想要夜明珠,其它都是没用的废物,带回去做什么?”
“那你何不早说?”萧天河将腹甲撇入了海中。
“哎,那块腹甲又大又平,我可是要整块带回去的。在两头钻孔绑上绳子,正好可以当吊床用。早在杀妖龟之前我就想好了,到时泡壶好茶,在午后躺上吊床,晒晒太阳,小憩片刻……肯定是舒服得不得了哇。快去把它扛上,我们争取七天之内赶回去。”
北堂羞地话让萧天河又好气又好笑,她杀死巨灵毒龟竟是为了这些没用的东西,于是愤懑道:“凭什么我要背那该死的龟壳,而你就只带几颗珠子?我不干!”
“咦?你这人,刚才我不是征求过你的意见了么?背壳由我负责,你帮我拿腹甲。你可是答应了的。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北堂羞看向萧天河的眼神十分认真,好像丝毫不曾有过想要捉弄他的样子。
沉默了片刻。
“算我倒霉!算我倒霉行了吧?”萧天河也不知道是第几次说这句话了,“我啊,我真是恨不能……我怎么这么倒霉!”他不断摇头连声抱怨着,落下背龟壳去了。
北堂羞俯瞰着他的身影,偷偷掩嘴笑了起来。
从西门府的镇岳部到北堂府的白鹿部,以萧天河大乘前期的境界,若是全程御刀的话,大约需要三天时间。起初萧天河还以为北堂羞所说的七天之期是把休息的时间也计算在内,可事实却
是——北堂羞有三天时间全都花在了逛街上。按她的话说,逛街就是休息。
镇岳部的西兰城;断水部的西琴城——这里也是西门府的都城;麟嘉部的西王城。西门府三大城的大小集市被北堂羞逛了个遍。逛街本没什么,可萧天河还背着个大龟壳呢!不明白龟壳来历的人们都把他当热闹看,不管他走到哪里,都被里三层外三层地簇拥着。在西王城的闹市中时,甚至有一群孩子给萧天河起了个响当当的绰号——“霸王天”。别看名字叫得威风,其实“霸王”倒过来就是“王八”,“天”则可拆成“一”和“大”二个字,整个绰号拆开来倒着念就是——“一大王八”。
萧天河当然犯不着为这种事跟孩子们生气,只好一路默不作声,在心中狠狠地咒骂着前面几步的北堂羞。当北堂羞听到孩童们整齐地拍手高呼那个“响当当”的绰号时,她不顾形象地放声大笑,笑得捂着肚子蹲在地上,连眼泪都笑出来了。
直到两人出了西王城,北堂羞还时不时地笑几声。看萧天河一直阴沉着脸,北堂羞“关切”地问道:“怎么啦?你生气啦?男子汉大丈夫,可别那么小心眼儿哟!”
萧天河默不作声。北堂羞又“安慰”道:“这次可不是我起的外号,你总不会生那几个孩子的气吧?就算真生气,我们现在也出城了,我看你就忘记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去’吧!哈哈哈!”说着,她自己忍不住开怀大笑了起来。
“西门府三大部的都城所有的集市,你一个不落地全都逛了一遍,这下可算过足瘾了吧?我事先声明,我只帮你把龟壳送到北堂府白鹿部你的家中,之后你不许再纠缠我了!”萧天河冷冰冰地说。
“嗯。其实我逛西门府的三大都城是为了瞻仰一下百姓生活的风貌。看过之后感觉不过如此,你没看我什么都没买吗?到我家之前还要经过白鹿部的都城——北风城。那里的市集可热闹了,我再带你去兜一圈儿。”北堂羞的心情十分愉悦。
“说得好听,什么‘带我去兜一圈儿’,恐怕是想让我再出一回丑吧?”其实在西琴城时萧天河就已经猜到了,北堂羞花了那么多时间胡乱瞎逛,最后“战果辉煌”——什么都没有买。其实她根本没有要买的东西,她不过是想让萧天河背着大龟壳在最热闹的地方丢脸而已。
北堂羞“嘻嘻”一笑:“你非要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不过我保证,北风城是最后一个要逛的地方了,好不好?”
“那赶紧的!”萧天河不耐烦地御刀飞了起来。
西门府最北边的麟嘉部与北堂府最西边的白鹿部大致以万曲江为界。与南宫府和东方府交界处的渡永江不同,万曲江是人工开凿而成的。其实按理应该称之为“万曲运河”才对,可这条奇怪的“运河”不承担任何漕运工作。万曲江具体是何年何代挖掘的已经无从考究,但毫无疑问的是,它的开凿绝对是天焰大陆历史上一项震古烁今的壮举。由于天焰大陆西北方向的地势走向大致呈现出西北高、东南低的形态,所以万曲江的起点不是在内核附近,而是在海口处。换句话说,万曲江,实际上是一条将海水引流至内核的大渠!
这是何等天马行空般的想法!虽然万曲江没有漕运,但渔业、盐业甚至是珠贝业都非常发达,西门府与北堂府内地的百姓很容易就能吃到海鱼,晒出海盐,培育珠母。不必担心海流潮汐,也不必害怕狂风巨浪,更不必忧虑寒冬时期江水会结冰,如此才造就了万曲江两岸的繁荣。之所以不设漕运,仅仅是因为它一半属于西门府,另一半属于北堂府。
据说当初挖凿万曲江的初衷纯粹就是为了在广阔的西北大高原上设立一条明显的界线而已,后来形成的两岸繁荣纯属无心插柳的结果。既然是边境分界线,其战略重要程度不言而喻。西门府麟嘉部与北堂府白鹿部分别有十几座大城座落在万曲江沿途两岸,城与城之间构筑而成的连线就是抵御彼此的第一道防线。
江名“万曲”,并非是指流向蜿蜒曲折,实际上万曲江的弯曲并不多,但共同的特点就是弯曲度很大。对于江名的由来,人们更倾向于另外一种解释:万曲,是指当时开凿运河时遇到的万般曲折。
首先开挖一条贯穿半个大陆的长河本就是件难于登天的壮举,更何况还是引得海水倒流的情形。海水与河水不同,由于海盐的浸泡,两岸的土壤都会发生质变,所以开凿万曲江时刻意避开了草原、树林与耕地,所选路线大多经过戈壁、沙漠、荒山、石谷等地形。这无疑给开凿工作增添了不少难度。恶劣地形的土壤难以挖掘自不必说,还要在宏观上考虑地势高低的差别,好让万曲江能切切实实地起到引流海水的作用。
在飞过万曲江时,北堂羞为萧天河讲述了这条人工运河的伟大,着实令萧天河咋舌不已。开凿这等宏伟的大江,所动用的劳力是何等的惊人!然而其最初的目的竟然仅仅是为了划分边界!
“能让西门家族与北堂家族如此‘大动干戈’的,恐怕除了魔主之外,也没人能做得到吧。”萧天河心想。
“唉,细细想来,这可是个劳民伤财的大工程,我完全可以想象当时开凿劳工所付出的艰辛困苦……”北堂羞望着下方宽阔的江面慨叹道,“这原本并非是件好事,所幸天不负人,最终总算是有所回报。尽管也经过数次天下四方大战的摧残,但万曲江两岸的繁荣却始终不曾衰败。”
没料到北堂羞竟会发出这等境界的感慨,萧天河不由得偷偷瞄了她一眼。
北堂羞好像知道萧天河在看她,微微一笑,指着天边道:“瞧,那里就是北风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