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再次相见
他们又回到了那间小屋子,柏皇在虚境中道:“这小子又不是你的小情人苏,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我看我们还是先去找主上和洛吟桓吧,或者用找找其他东西,宋柔那人不是善茬,我们也不能这么把他们放任不管。”
现在苏的全身被死死的捆着,人也还没有醒来。
越千泷叹了口气,“那好,柏皇你留在这里,我先去周边看看有没有其他线索。”
“嗯,知道了。”
“那阿……”
“我会看着的。”
看着越千泷离开的背影,柏皇只在心中腹诽,自己只说是要看着,可没说会看好,这孩子就是个要惑人人心的妖物,留着只会是祸害。
此时床榻上有了动静,柏皇定睛一看才知是那人在挣扎,呵,原来刚刚都是装出来的,其实这人早醒了只等着机会脱身,小小孩子有这念头不是妖物是什么?
可他现在被绑得死死的,浑身使不上劲,烨楼还没有找到呢,而这女人肯定是北域派来的?难道自己真要这样被抓回去?那还有谁能救烨楼?孩子不甘心的握紧了手掌,他绝不能这样妥协!苏又试着挪了挪身子,就算是死,他也要拼上一拼。然而天不遂人愿,手肘一动,他竟然打翻了床边的烛台。糟了!那烛台落在蒲团上立马兴起火光来。
难道这就是他的天数?孩子无奈的笑了笑,只能眼看着火势越来越大。
救还是不救呢?柏皇在虚境中犹豫着,若是不救他可怎么跟越千泷交代,可若是救了,恐怕越千泷也难再走出这间屋子。如此看来,还是不救的好。所以柏皇便安坐在虚境中,眼看着前面的屋子被烧得只剩下灰烬。
柏皇从虚境中露出身来,等着烟火消散后正要近身去查看,可没想到才走几步他却见从那废墟中走出一个人影来。
柏皇顿时吸了口冷气,问:“你……你是人还是鬼啊?”
从其中走出的青年不动声色,只往后看了看被烧毁的木屋。
“刚才还是个孩子,现在一下长成这样了,要说你不是妖物谁信啊?”
“你们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什么也跟你没关系。”
青年再开口,只问:“越千泷呢?”
“她在哪里跟你有什么关系?”
青年一动手就要掐住这人的脉门,柏皇身子一缩,赶紧又回到了虚境中。
“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我就说你会对咱们不利,越千泷哪个傻丫头还不信。”
罢了,青年一抬步,只好决定自己找,这里是魇境,是依照魇池而生的,只要那人还在魇境之中他就可以找得到。
这一番寻找下来没有结果,除了一片荒原还是一片荒原,越千泷不时会回头望一望,但之前她一直可以看见那小房子,现在眨眼间就不见了。越千泷顿时警戒起来,难道自己走错了路?
她抬头一看,头顶顿时出现在了一轮明月,这月亮跟祖州的月轮可作一比,都是又大又圆,光芒耀眼得好像日头一样,但太阳的光芒灼灼,这月光却轻柔无比,落在身上暖而不过,让走在其中的人舒畅无比。
许是走得累了,越千泷坐在这草地上,只欣赏着这轮明月。带着些青草香味的山风贴着她的脸颊倏忽而过,薰得越千泷要有些困了。
“已经到了这种时候,你竟然还有心情坐在这里看风景。”
越千泷一回头,竟然看到了苏。那人款款而来,竟然还毫无顾忌的在自己身边坐下了。
“你……你是?”
“为什么要来?”
越千泷理了理思绪,又问道:“你不是刚刚那个小苏吗?”
“是幻是虚,难道你分辨不出来?”
“这么长时间了我也没猜对几次,这次怎么能例外呢?不过我觉得是幻象也不错,至少在现实中那人也不会像这样跟我坐在一起安安静静的赏月吧。”
“为何不会?”
“在他心里有这个资格的只有苏烨楼,我又算作什么?”
苏听后心中竟有丝酸涩,正要解释时就改口说道:“你们误入了由魇池化出的魇境,再呆下去只会被魇池吞没,再难以脱身。”
“我凭什么相信你说的话?竟然这里有古怪,难道在这魇境之中还会派你来帮我吗?”
“无妨,有了中皇山的事你自然不会再相信我,”青年说着手指一点,竟然唤出了逐日弓和涅穹箭。
“这个?”
“正是我当日在中皇山从你体内抽出的,回来之后大宗祭就将它们融入了魇池里。”
越千泷瞳孔骤收,“你真是阿?”
“我也是出于这里的,要进来易如反掌。”
越千泷静了静心绪,莫名平静的问说:“你来,究竟是有什么事还要利用我?”
“北域和凰灭怎么样跟你没关系,不要再跟着齐衍这浑水了。”
“凰灭我是一定要救的,他和我之前的记忆相关,我绝不放手。”
“之前的记忆?”
越千泷一时自嘲着:“在女娲神境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我之前一定跟你有莫大关系,或许跟着你就能找回我的所有记忆,如今看来是我错了,”女子又深吸了一口气,好像是用了莫大的勇气说:“我要找的那个人,并不是你,而是世尊大人。”
苏听了没有感到一丝轻松,反而有些失落,他以前一直不喜欢这人纠缠自己,如今她一下将话说开苏倒有些不知所措了。不过也没关系,经过过中皇山那一遭后,他也不可能再被这人如往昔一般对待了。
“可如果你肯陪我在这里呆一辈子的话,世尊和北域的事,我或许不会去理呢。”
苏心下一颤,他一时觉得喉间干涩,但开口还是坚拒道:“不可能,还有太多的事未做,我不可能为一人留在此处。”
“但是为了苏烨楼就可以。”
“他不同。”
“有什么不同?”面对这人的沉默,越千泷难得逼问道:“他与你并没有血缘,你们不是真正的兄弟,难道你就没想过你为什么偏偏会遇上苏烨楼?又为什么会被搅到这一切里来吗?”
“你是何意?”
“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回想起来我才觉得,自从你说苏烨楼醒来之后一切就开始不对了。我想你也知道三十来年前经家的那个预言,永嘉之乱是怎么发生的,还不是因为萧北煌要把皇位留给苏烨楼吗?”
“那是星命,是占卜师的妄言,我从来不信这些,若我没记错,你也应该是不信的。”
“我的确不信,我只相信事实,刚才我在这里看到了十三年前你们最追杀的场景,那时苏烨楼就已经死了,而且连尸身脏器也残缺不全,试问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被复活?你明明记得一切为什么还是执迷不悟的相信晔刹族呢?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见到的这个苏烨楼根本就不是十三年前的那个苏烨楼!”
“别说了。”
“我必须得说,人是晔刹族救回来的,也是晔刹帮你复活的,如果是有心人在借着苏烨楼的皮囊指挥操控于你又怎么办?这样你的兄长于心何安?他在九泉之下还能瞑目吗?你这样做不是在帮他,而是大大的害了他只会让他痛心失望!”
“我叫你别说了!”苏霍然起身,眼中已是怒不可遏。
“看来你也有这个怀疑,对不对?如果你做的这些都是错的,你往后到了幽冥又怎么跟苏烨楼解释?我想晔刹族中都是些什么人,他们又有哪些手段你都比我清楚吧。”
“他不可能是其他人,他就是苏烨楼,他的声音他的记忆他的性情,这些都没变,浸烛不可能骗得了我。”
“我听说晔刹可以养魇奴,难道这些他们就不可能复制出来吗?你从太华山消失不久苏烨楼就醒来了,但再见面时你就对我和青阙等人记忆全无、甚至完全变了性情,这难道不会跟苏烨楼有关吗?这一点怎么能不叫人生疑?如果你也觉得奇怪,我这里有法子验证的。”
“法子?”苏竟难得回应的问道:“什么法子?”
“我们以前都去过丰都的,在幽冥界的时候我们帮了阎君赤凌和罗的,只要我们去阎君殿询问,他们一定会帮我们的。”
“阎君?幽冥?”
“赤凌座下的崔府君掌管着幽冥中的生死账簿,只要苏烨楼真的复活了,我们一定能在账簿上找到他伯名字,你跟我去一趟阎君庙就知道了。”
苏眉头一皱,他竟然有些动摇了。
“我……”然而这句话还没说完,青年就失去了踪影。
“阿,阿!”
浸烛在魇池前含笑而立,苏看了看自己的周身,原来自己已经被这人从池中拉出来了。
苏点头问候道:“大宗祭安好。”
“你为何会来这里?”
“我,无事来看看。”
“是对越千泷还忘不了旧情,所以想将她救出来?”
“大宗祭说笑了,如果我真这样想就不会和你谋定中皇山的事。只是我出是来自于这里,回到其中会觉得有些许熟悉。”
“哦?”这些么日子过去了,苏何曾有这等举动,看来他必定是心软了,“这里是晔刹重地不比寻常,往后没有通禀不得再擅闯。”
“我知道了,告辞。”
现在这个苏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自己可不得不防啊。
第十六章 赤凌之言
从逐日殿回来后苏就魂不守舍的,他一人坐在院中,回忆着跟苏烨楼这段时日来接触的一点一滴,那人的确没什么变化,只是对自己生疏了不少。
“你一人坐在这里干什么?”
“哥?”苏赶紧起身,“没什么,只是在想一些小时候的事。”
“哦?怎么现在倒想起了小时候?”
“当时住在山林里,记忆中那儿也跟这里一般清冷。”
“小肯定是记错了,那山林中分有四季,只在秋冬两季才冷上一些,而这里长年如一日,两者怎么能一样呢?”
“北域的冷的确比不上不日城,北域常年见雪,但这里没有一点雪絮却也阴寒如此。”
“还好有这颗犀珠,”苏烨楼抚了抚腰间佳的珠子,说:“若没有它,我真不知该如何为继?”
“近来身体可还有什么不适吗?”
“没有,你不要费心了。”
苏悠然坐下,忽然问道:“兄长,对凰灭是不是有所好奇啊?”
“为何这么问?”
“我们刚刚将凰灭带回那日,我听说兄长也去了逐日殿。”
“你们不是都说凰灭是太华山人人景仰的世尊又有仙身吗,我便是有些好奇,这作神仙的到底和凡人有什么不同。”
“可是兄长以前对这些都是极不上心的。”
听到这一句苏烨楼也戒备起来,“经历了这么多事,又睡了这十来年,此番这人总会有些许变化吧,以前的我不信那鬼神,而现在却也不得不信。”
“天命,我从来不信关于哥哥的那些天命。”
“开始我也不信,但不信是一回事,不从又是另一回事了。”
看着这人的神情苏也生出一些疑惑,从前的苏烨烂楼说起这些时从来快意释怀,但如今怎么满眼愁怨,好像心中有说不完的诘问。
阎王庙宇,若他记得不错,在这启荒城中就有一座,但这是晔刹的地界,他不好处理。因此苏远走到了北域的青州境内,在夜深人静之中就潜入了一间阎王庙,其中的阎王和十殿森罗在堂中供奉着,看香火应该颇为昌盛。苏随手拈了几根香,点燃了插在香炉里,现在这庙宇早关闭了,整个大殿只有他一个人,倒有些阴森。
苏坐在蒲团上,想了半天也不知该怎么发问,这人正是踌躇之际,那中间的阎王像倒先问话了:“苏,你因何到此?”
“你是何人?”
“既然到了这里,还不知我是谁吗?”
赤凌,越千泷曾经提到过他的名字,而丰都和幽冥界的种种她都零星说起过。
“赤凌,你是阎君,你曾经是不是答应过,我若遇到难事,可找你帮忙。”
“不错,你想让本君做什么?”
“我,想让阎君帮我查一个人。”
“何人。”
苏抬头,郑重道:“苏烨楼。”
“籍贯、生辰。”
“北域蜃天城,生于北域永嘉三年,十二月二十八日辰时三刻。”
“好,稍待片刻。”
苏枯坐在神殿中,这短短的一刻竟比往日二十来年都长。
“苏烨楼,”这神像又在说话了,“查到了。”
“怎么样!”
“生于萧北煌永嘉三年十二月二十八日辰时三刻,卒于萧北煌永嘉二十三年一月十四日亥时两刻。”
卒于?苏心下一落,就是说,他在十三年前被追杀的那一日就死了?
“阎君,没有弄错吗?”
“生死簿上记得清清楚楚,这是天地人三书之一,难道还能有错?”
苏两拳紧握,连嘴角都咬出了隐隐的血迹。
他改坐为跪,恭敬拜了三拜,说:“可否请阎君告知他如今的转世在何处?”
“没有转世。”
“没有?”
“生死簿上关于他的记载到此为止,并无下文。”
“阎君,这又是何意?”
“出现这一情形不过两种原因:一者,他成了荒魂,虽然肉身死去可魂魄还在人间游荡;二者,他没有喝下孟婆汤也没有走过奈何桥,他不愿再转世托生,而是去了幽冥之中的黄泉村。”
黄泉村?由此苏心中也燃起了一丝希望,“可能请阎君查明他在何处吗?”
“本君的森罗十殿都没有此人,但在不在幽冥本君尚不可确定,如果他不愿再转世便是在黄泉村,那地方在幽冥于属于方外之处,住在其中之人既没有前世、也没有今生和将来,除却每年回一次奈何桥以外幽冥中人也对他们没其他管束,所以即便是本君也无法回答你。”
“便是说黄泉村中人都在阎君管辖之外吗?”
“可以如此说吧,黄泉村中的人都并非一般,虽然本君答应过要帮你,但妄断天机却是大大的不可。”
“好,那苏再请问阎君,现在不日城中的这个苏烨楼到底是谁?为什么他会有与那人一般无差的记忆和性情呢?”
“不日城,”这神像沉吟了半晌,“这其中之人均不在生死簿上,本君不知。”
“那黄泉村,我有办法去吗?”
“黄泉村是幽冥和人间的缝隙地,你之前和越千泷便是从那丰都乌有殿外的奈何桥上跳下才到那里的,如今你们若再找到那桥,应该也可以到达,不过苏,本君要提醒你,你们上次已经烧毁了志掩山上的所有地缚灵,没了地缚灵就没有通途连向人间和幽冥界了,一旦你们到了黄泉村,或许再也回不了人间。”
丰都、乌有殿、奈何桥,这些越千泷都提到过。
苏拱手拜道:“多谢阎君相助。”
“黄泉村之事,你定要好好考量。”
这声音消失了,没想到真如越千泷所说的,他费心十三年才找到的女娲魂石和月灵草,救回的竟然不是苏烨楼。苏烨楼跌坐在这蒲团之上,憋了十来年的眼泪一下犹如泉涌。他当真是愚蠢,而且愚蠢至极!他不单没救得了苏烨楼,还让他人擅用了他的皮囊,如果可以苏真想当即就自尽,这样便可到黄泉去好好看看那人到底身在何处了。只可惜,如今他已经归了魇池,浸烛还有晔刹族,他只怕生生世世都难再跟这二者脱开关系了。
一个多时辰之后青年才起身,那些泪痕都干了,如今贴在脸上,被这晚风一吹甚是生疼,他一个人走在回启荒城的路上,心中已经有了一番盘算。
据越千泷说丰都在赤予离开后就已经毁了,想来那城中的乌有殿和奈何桥也不见了踪影,如今知道这几地位置的就只有当初和自己一道跌入黄泉村的越千泷,不管怎么样,他也要将这人救回来。
幽冥界,枉断城。
罗在赤凌身边孑然而立,他手中拿的还是那把银枪,自从黄泉死后他就一直将这人带在身边,就算睡时也放在枕边。而如今有罗在赤凌也觉得更加亲切,毕竟他体内还有自己侄儿赤予的所有功力,这样看着罗时,赤凌仿佛觉得那孩子还活着。
“君上,苏终于发问了,也亏得君上一番苦等。”
“本君等这些时日又算什么?倒是苦了那些在黄泉村中的人,人间一日,幽冥一年,算来如果他那兄长就在黄泉村的话,应该已经在此等了四千多年了。”
罗皱眉问道:“为何君上不把崔府君和嬴府君叫来问个清楚?每年从黄泉村回来之人的轮转仪式可都是由他们负责的。”
“对黄泉村中的人不可多问,只按他们的意思来办就好,若愿意轮回便让他们走了奈何桥,若不愿意就对他们行刑之后再送回黄泉村。幽冥对这干人等的处事向来如此,本君不可因为苏之故坏了规矩,泄露了天机。”
天机?若不是因为天机,赤予、黄泉还有赤幽又怎么会是那般下场?这样的事罗已经看过一次,他不想再看到下一次了。
苏烨楼、黄泉村,不管怎么样,他也要查明这人是谁。
从那天之后越千泷就没见过苏,她和柏皇等人在这荒原上兜兜转转,可连一点线索也没有,这里简直比北域的沧浪原还要荒凉乏味。他们在此处感觉不到饥饿,也感觉不到疲倦,只能的唯有看着这月轮。越千泷实在撑不下去,只跟柏皇说先去找齐衍等人。
昊英的三足金乌鸟飞来了,跟着它的指引怎么说也得走上好几天啊,柏皇也不会御剑,而且在这种地方怕是也不能御剑而行吧。
“真不知道这里的时间是不是跟外头一样,这一算下来我们可是已经在这里耗费十天了,这样下去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不日城。”
“主上和洛公子他们倒挺滋润,昊英说那个宋柔好吃好喝好玩的伺候着,可比越姑娘这样风餐露宿舒坦多了,我一直劝你你偏不听,还要自己来受这些冤枉罪。”
“安逸最能消磨人,你看你们主子还有洛吟桓都变成什么样子了?”
洛吟桓修为不深,而定力也并不及出众,但齐衍嘛……这是一直让柏皇费解的地方,齐衍为何能被一个小小的宋柔迷惑住?齐衍身上好歹流着人皇伏羲的血脉,他刻意留在宋柔那宅子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正要此时,越千泷的脚步却忽然停住了。
前面的那个人……会是苏吗?
第十七章 守境使者
越千泷赶紧迎了上去,欢喜道:“阿?你回来了?”
“就只有你一个人吗?”
“还有齐衍和洛吟桓,我正要去找他们。”
“他们在哪里?”
“在,在一个名叫宋柔的女子的宅院里。”
“宋柔?”苏念叨了一句。
“你认识?”
“她是被困在此的凡人,你既然要去,我们便一起去找她。”
越千泷悠悠的走在苏身边,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你为什么要回来?你是去印证过了?”
“嗯。”
“结果怎么样?苏烨楼他真的活过来了吗?”
撇开这个问题,苏直接问说:“你可知道黄泉村?”
“当然记得了,我们当时在那里呆了大半年,我怎么会不记得?”
“那可还记得丰都中奈何桥的位置吗?”
“赤予死后丰都就荒废了,乌有殿也被阿柒烧成了一片废墟,不过我再到那里的话,应该不难找出那奈何桥。”
“等从这里出去后,你同我一起去找奈何桥。”
听到这话越千泷也明白了大半,“苏烨楼,他根本不是你哥哥,对不对?”
“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了。”
“你问那奈何桥是要去黄泉村?”
“与你无关。”
“怎么与我无关?你知不知道幽冥之门已经永远关上了,你如果再去黄泉村就再也没办法回人间了。”
“我知道。”苏依旧冷言冷语的,“若我回不来,你正好可报梓兮、暮昭明、还有你那么多师兄北的仇怨,北域也不会亡了,你应该高兴。”
苏说得没错,可越千泷还是不依不饶,“我相信这些都是晔刹蛊惑你做的,如果不是为了苏烨楼你绝不会伤害到无辜,而且就算没有你,晔刹也会再找另一人,这又有什么区别呢?我一直觉得好奇,你的兄长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竟然可以让你这么不顾不管的帮他助他,如果你这次去黄泉村是为了找苏烨楼,那么我一定要跟你去,我想见见他、我想跟他说说话。”
苏一偏头,这人的心思,他真是难以明白。
说来也是奇了,她和柏皇在这荒原上转悠大半天也没有进展,但苏来后没过一个时辰他们就看到那件大宅子了,越千泷率先便过去扣门。
几声过后宋柔便露出面来,她头上插了一支步摇,脸上妆容是说不出的妖冶。
“是越姑娘?姑娘怎么又回来了?”女子以扇掩面,但眼角笑意盈盈的,“难道,又是在林中迷路了么?”
“齐衍和洛吟桓呢?”
“他们?这二位公子已经离开了。”
“离开?”这人明明是在说谎,“那你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吗?”
宋柔目光流转,只摇了摇头。
“宋柔,这样的伎俩不要再用了。”
听到这一声,女子才注意到越千泷身后的苏,她双唇微张,看样子甚是惊讶。
“你?”
“把人交出来吧。”
女子一下就气急了,竟反手掐住了越千泷的脖子,威胁道:“苏,你可不要胳膊肘往外拐,我就差两个人了,你如果坏我好事我一定要跟你拼命的。”
“你抓住她也是无用。”
“我早就听说你向来狂妄,可没想到竟然这么目中无人,好歹我宋柔也是守境使者,我们就看看到底是我厉害,还是区区你一个魇奴厉害。”
这人才说完就感觉到手腕上有一股不可反转的力道。
“你,”宋柔的手渐渐松开了,她那五指竟然掐在了自己脖间,“苏你要干什么?你以为你在这魇境里还能杀得死我?”
“齐衍、洛吟桓,他们人在哪里?”
“苏!”
“你说,还是不说?”
“呵,”女子笑了笑,“我早就听从灵说你跟这姓越的不清不楚了,看来你现在是要为了她背叛大宗祭?苏,即便你现在杀了我我也会在明日再出现,你这样做岂不多此一举?”
“你是可以再生,但是你的债业也要重新开始,这七十二人,你何时才能凑满?”
“你……”宋柔的面目一下变得狰狞,“这都是素灵犀告诉你的?”
“你说还是不说?”苏说完她脖间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可恶,宋柔的意识将消,她已经被困在这里数百年了,只有向魇池进贡十二个入魇的灵魄大宗祭才会放她出去。齐衍跟洛吟桓正好是第十一个和第十二个。如果自己死了,这些被自己所掌握的魂元也就散了,她可不能因小失大。
“好,我答应你,你们跟我来就是。”
被放开的越千泷回到苏身边,只小声问:“她刚才说的守境使是什么意思?”
“这里是依照魇池所幻化出来的入魇之境,在误闯入当中的凡人中有一人会成为守境使者留在这里,被选中的人再将所收集的精元传入魇池之中,十二人为一轮转,只要收满了十二个这守护在境中的使者就可以被浸烛释放,从而获得自由,宋柔已经被在这里三百来年了。”
“十二个人?你们是指误闯入涂月大阵而进入不日城的人吗?”
“对。”
“这阵法的入口瞬息万变,闯入进来的凡人岂不是很多?”
“并不是任何人都可以来这魇境的,若没有一丝根骨灵力的话闯入者只会当即死去。”
原来是这样,那这千万年来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已经死在这涂月之阵里了,这哪里是在用阵法圈住晔刹族,明明是在用一城之人为他们守着,这设阵的人也太狠毒了。
“而且并不是在这里的所有人都可以被当作魇池的饵料,只有被守境使者选上的才有资格贡献自己的魂元。”
越千泷想到宋柔对自己的态度,看来她是没被选上了。
前面的宋柔悠悠的走着,苏和越千泷说的那些她也全部听在耳底了。走到廊子尽头她才推开了一间房门,但进去以后越千泷和苏才知道这并不是一间房子,而像极了逐日殿中的魇池,在池水中洛吟桓安然的躺着,就像一个熟睡的婴孩。
奇怪,怎么只有他一人?
“齐衍呢?”
“我不知道,我明明是将他们两人带进来的。”
“你不知道谁又会知道?”
女子忽然一叹,大叫一声‘不妙’后就跑出去了。
“我们跟过去。”
跑到后堂了,三人竟在廊子里看到了齐衍。
女子走在最前面,对他也大改之前的温柔,质问道:“你是怎么醒来的?”
“你以为你的魅惑之术对我有效吗?”
“师父!”越千泷也赶过去喊了一声。
“苏?”齐衍瞥见那人的身影怒意大起,直呵斥道:“他怎么在这里?”
“师父,阿他这次是来帮忙的?”
“帮忙?你竟然还信他?”
“我……”
苏从越千泷身后走来,应说:“我们之间的恩怨之后再说,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出这魇境。”
齐衍如此也冷静下来,只对眼前的宋柔亮出了一串珠链,上面有十二颗颜色形制不同的石头,看起来甚是美观。
“你还给我!”
“这石头是你用凡人的魂元练就的?”
“呵,原来你这段时间一直在装傻。”
“我出自太华,你这等妖孽还能瞒过我?”
女子顿时一甩袖,喊道:“我不是什么妖孽,我是个凡人,就住在启荒城西的乌巷里。”
“凡人跟妖魔,本就没多大区别。”
女子一伸手,“你还给我,把东西给我!”
“这等污邪之物,断断不可留。”
“不,不要”
齐衍看着这珠链,一动手指就将其捏得粉碎,那屡屡魂息顿时散到空中,任宋柔再怎么去捕也握不住了。
“师父?”越千泷竟然觉得难过起来,毕竟为了这十颗石头,这人可是努力了三百来年啊。
“你……”
“如何?我不过想看看,用这等手段蛊惑他人的妖物到底想做些什么,原来我只以为是想吸人阳气,没想到是要收人魂元的,你可知道你将他们圈在这珠子中他们便永远无**回、无法转世?如此做法倒比人间那些寻常的妖魔更为可恶可恨,就你这副模样还敢说自己只是个凡人?”
“你胡说!我在这里三百来年所受的苦你又知道什么?”宋柔说着就扑了上来。
但她虽然是这境中的守境使者,但到底难敌齐衍,一招之内齐衍就已经将这人斩杀于眼前了。在虚境中的柏皇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自己的主子还有这番降服妖魔、造福苍生之心啊,但是之前苏说这宋柔即便死了在第二天也还会再生,她再生后还是要重新收集十二个魂魄的,这样做其实并没多大用处,最好的办法就是要毁了这个魇池之境啊。
“师父!”越千泷跑了过去,而此时宋柔的尸体眨眼就消失了,这座大宅子也化为青烟。
“苏,你为什么而来?难道是觉得有世尊在手中我就不会杀你吗?”
“我可以带你们出去。”
“你心中又在谋划什么?难道中皇山那一次还不够?”
“你信我便信我,若不信我我带越千泷一人出去就是,这里是魇境,即便你身上也人皇之血也拿它没办法,你如果想跟宋柔为伴就当今日没见过我。”
齐衍一凝神,这些日子他的确在这宅子和宋柔身上都作了多番探查,就算是昊英的金乌鸟也没办法给他指一条出路,现在除了相信苏他已经没其他法子。齐衍招了眼身边的越千泷,那人对这丫头还是有情分的,当时在中皇山他明明没必然留下越千泷,或许是看在她的分上苏才会相助。
第十八章 灵犀选择
本来越千泷觉得奇怪,既然苏有帮他们的心思,为什么不在上次就将自己带回去,而且话说到一半就被打断了,越千泷还担心他出了什么意外。可这次他们出魇镜出奇的顺利,带上洛吟桓之后没走多久就走出了这片荒原。前方露出许许城阙来,齐衍原本心中存疑,直到他看见了素灵犀。
齐衍笑道:“我当你是为了什么才帮我们,原来又是一招请君入瓮。”
“在晔刹中,只有同样修炼御星诀的灵犀才能打开魇境让你们出来,我之前可以进去也是通过魇池,但中途被浸烛察觉了,我不能再逐日殿,所以这并不是什么请君入瓮,灵犀是在真心帮你们。”
“为何?”
素灵犀强言道:“我自然有我的理由,这里就是不日城的西城,这处荒废有些时候了,你们可以先藏身。”
齐衍和越千泷都半信半疑的,毕竟中皇山和之前的种种都是她和苏来谋划的,现在他们已经到了晔刹的地界,谁知这二人在琢磨些什么。
“我已经让你们进城了,可你们竟然脱离了魇境,不用多久师父就会察觉,你们能不能救出凰灭就看自己的了。”
“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做?”
凰灭之前的话一句句又浮现在素灵犀脑中,如果没办法关闭灭境的话,苏、孟青阙还有凡间的所有凡人都会没命,这些天考量下来,她竟然也觉得不该因晔刹这一族葬送了这天下的全数生灵。河洛之阵纵使永远不开又能怎样?他们晔刹也不过是永远被圈禁在此、永远见不到那日光和凡俗而已,相比起人间的种种来,不日城中的族人相助相帮,竟没有纷争也没有国界疆域之分,如此想不日城倒更像一片世外乐土。如果要葬送整个人间来换取晔刹数千人的自由的话,素灵犀只觉得太过残忍自私。她从小以后羿和夸父两位神上为偶像楷模,如果是这两位大巫在世的话,恐怕也不会准许这等做法,可素灵犀毕竟是浸烛的徒弟,是晔刹的大司命,不管怎么样她都已经为打破这涂月之阵努力了几十年。所以她如今只将这些人带入不日城,其他的且让上天来决定。
“凰灭在哪里?”
“逐日殿,可我劝你还是不要直接去的好。”素灵犀说完便走了。
此时苏才说:“齐衍可以找凰灭,但越千泷不可以。”
“阿?”
“她要跟我去丰都。”
越千泷明白了,苏救她出来只会去黄泉村。
“齐衍,不管你答应还是不答应我都要带她走,否则,我现在就可以把浸烛招来,如此凰灭的性命难保。”
“原来你是来跟我谈条件的,可如果我允了呢?”
“凰灭虽然被关押在逐日殿,可他所在之处极为隐蔽,就算你们有金乌鸟恐怕也不一定能在短时间内识破殿中的魇障,如果你应允我可以将逐日殿的地图交给你,其中不仅指明了方位,而且其中的结界布置全数都有,只要大宗祭不在殿中,你们应该能救出凰灭。而这下一张地图中指明了出口的方向,这处外头没有魇境,你们直接穿过去即可。”
齐衍近而问道:“那浸烛究竟何时不在殿中?”
“每日辰时到巳时两刻她都在琼蔻殿照看族长罹要,这时逐日殿中只有外殿才会留下一些巫女,你们要救人,这是最好的时辰。”
辰时,现在不正就是辰时吗?看来苏早就把一切都算好了。
“不出一个时辰浸烛就会发现魇境中的异状,这或许是你唯一的机会了,而且凰灭身在封禁之中,这一趟你成功的几率并不大。”
这人竟说得如此清楚明白?齐衍扫了眼越千泷,罢了,她虽然是妖神之身但修为还是平平,有她无她对自己来说没差别。
“好,她和洛吟桓你一并带走就是。”
齐衍唤出昆吾,让他将原本在虚境的洛吟桓交给了苏。
“我还有一个问题,非颜在哪里?”
“她和凰灭被关在一处。”
“好,若你有虚言,我自然可以再找到你。”
苏难得一笑说:“你是人皇之后,我岂敢有什么欺瞒?”
期间越千泷一言不发,她之去处就由这二人在言语间决定了。这下有苏引路,他们出不日城自然是易如反掌,他们当下露宿在荒野,正生好了篝火准备将就一夜。
越千泷往火堆中添着柴草,忽问:“你如今这样做灵犀可知道?”
“这与灵犀何关?”
“她所做的这些一定是瞒着晔刹大宗祭的,浸烛又是她的师父,而且你也说了,在不日城中只有她和浸烛才能打开魇境,只要浸烛发现我们已经从魇境逃出了就自然会想到这事跟灵犀有关,难道浸烛就不会责难她吗?”
苏默然颔首,一副不想回答的样子。
“你明明知道浸烛不会放过她,所以你才等灵犀走后才对齐衍说那些话对不对?你之后对齐衍说的那些灵犀根本一无所知吧。”
“是又如何?我是背叛了晔刹,这又如何?”
越千泷叹了口气,虽然这次是在帮齐衍,但她就是没法接受自己所认识的苏变成这么一个蛇鼠两端的人。之前为救那个他所想的苏烨楼而听命晔刹十来年,甚至于跟浸烛、灵犀一起谋划来陷害齐衍和太华山,如今发现苏烨楼复活一事有蹊跷扣,便如此毫不犹豫的将灵犀置之不理。
“灵犀为什么会将我们从魇境中放出来,恐怕就是和你有关吧?她不过是想帮你,可你确如此利用隐瞒于她,阿,你就不会觉得良心不安吗?”
良心?青年微微动了动身子,他已经有很久听不到自己的心跳了,一个连‘心’都没有的人,还谈什么良心呢?
“为了一个已经死去十三年的人,你已经完全把自己给丢了,”越千泷看着眼前熊熊的篝火,缓缓说:“苏,你当真让我瞧不起。”
呵,苏在心中冷笑一声,自从有记忆以来他便没有将自己瞧起过,像他这么一个从魇池中出来无痛无知的‘活物’还有什么瞧得起瞧不起呢?此生他之所求只为再见那人一面,不管苏烨楼是生是死,他也要再见到,其他的,他已没有多余的心力顾及。
“我跟灵犀也算是相识相交一场,我知道她对你是什么心思,不管她师父和晔刹族怎么样,你也不应该这么对她。”
“素灵犀是晔刹司命,浸烛是不会伤她性命的,更何况,这帮与不帮都是自己的决定,旁人强逼不得,既然决定了,就该自己来承担。对于灵犀,我没有什么好愧疚的。”
“那对梓兮、掌门还有太华山呢?你也心中无愧吗?”
“人生在世本就不能事事顾及,我只能来权衡孰轻孰重,你是太华山的弟子,如果想找我寻仇我苏必然无话可说,等我去黄泉村弄清楚一切之后,我的性命自然可以奉上。”
“你知道我不会杀你又何必说这些呢?”
越千泷的一时激语倒让苏移来了些目光。
“好,我答应你,只要这次见到了烨楼,即便你不杀我我也会跟你一起回去见厉染,往后怎么样都任凭他处置,这样你可满意了?”
“我……我并不是想让你回去见厉染!”
“那你到底想要如何?我苏所犯的罪业我苏自己知道,我不会辩解也不会逃避,如果你觉得自己下不了手,我大可在你眼前自尽以偿还那些罪孽,这样你可满意可舒心了?”
越千泷一时无言,她只觉得胸中憋了一口气,凭怎么说也冲不出来。
“如果你真想偿还就跟我们一起阻止晔刹族,跟世尊一起想办法把灭境之门关上,这样或许还能救得了天下苍生。”
天下苍生?苏眸色一黯,这跟他又何关?这世上唯一跟自己相连的就只有苏烨楼,既然不日城里的那个是假的,那自己便将真的再找回来。他记得越千泷之前说过,那阎君赤凌将一个已死的乐辞修留在身边用了四百来年,既然赤凌能够让乐辞修变成黄泉重回人间,那自己就不再让苏烨楼回来吗?
至于他刚才说的去见厉染和自尽之言都是为了激越千泷的,他知道那人在乎旧情,也只有这样,越千泷才会暂且放下中皇山的一切,来尽心竭力的帮自己。
“算了,不说这些,既然我们决定了要去丰都,我必须先把吟桓送回蜃天城,我们的事本和他无关。”
“将他留在青州即可,我不便进入蜃天王城。”
越千泷看了眼身边之人,赫胥已经给他诊治过了,他只是在魇境中耗费了些阳元,修养修养就好了,青州那边还有贺枕将军,他留下不会有危险。
“那好,我明日就将他送到青州洛城。”
第二日越千泷只将这人放在了城门之外,她暗中给守在洛城的贺枕送了信,即刻就会有人来接应洛吟桓的。凝视这人少许后越千泷便跟苏一道离开了,只是越千泷刚走,这本是昏睡的洛吟桓就已经睁开了眼睛。其实他在昨晚就已经清醒,所以越千泷跟苏的谈话他全部听到了。
“苏,你还真是个厚脸皮,你已经利用过千泷第一次了,难道还想利用第二次第三次吗?”洛吟桓站在树下自语言道:“这次就算越千泷那个傻女人答应,我洛吟桓也绝不答应。”
青年说完就朝两人离开的方向去了。
第十九章 两相交手
苏给的地图很详细,其中的标注也不假,齐衍凭着这地图还有对阮非颜身上结印的感知很快就赶到了逐日殿,这不日城中人烟本就稀少,一路上他没费多少力气就避开了那些巫女和侍从们,趁着一女子送祭品的空隙齐衍便溜进了逐日殿中。
“司命大人。”
“从灵?”素灵犀诧然道:“什么事?”
“请大司命跟我去琼蔻殿。”
琼蔻殿?难道是罹要要找自己?
“族长大人所为何事?”
“司命大人跟我一去便知。”
素灵犀狐疑着跟这女子改了道,她本来是要去逐日殿外的。
这大殿从外头看着平平无奇,进来后还真不小,齐衍按着地图上标出的位置躲开了种种魇障,不久就看到了正殿中央的那一汪池水,这就是魇池吗?他凑过去驻足了少许,这池水粼粼,哪里像是要吞没魂灵的。
他转而又走向了西边的侧殿,这里看过去是一面墙,若不是苏在上头标明了解禁之法他必然要浪费些许时间。
“世尊世尊,”本是昏昏欲睡的阮非颜一个激灵,欢喜道:“是师父,我感觉到师父了,他就在这附近!师父来救我们了!”
凰灭神情淡淡的,似乎没一点波动。
“世尊?师父来救我们了,你怎么一点也不高兴?”
“不对。”
“不对?有什么不对的?我的结印都感觉到了,在这里的一定是师父,他在找我们呢,不可能是其他人。”
这里是不日城,晔刹可是跟妖族对抗了数万年的巫族首支,既然浸烛处心积虑的将要再重启河洛之阵,齐衍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找到了他们?
“师父”
才刚刚想到这里,齐衍便出现了。
“师父,阿阮,你们怎么样了?”
“师父师父,阿阮没事,阿阮还在这里遇到了世尊大人呢!我竟然找到师父的师父了。”
看着阮非颜那欢呼雀跃的样子齐衍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只因凰灭依旧冷若冰霜,不管怎么样,他已经将暮昭明的死记在自己头上了。
他上前几步,正要运功破除眼前这道气墙。
“你不该来的。”
“师父和阿阮在这里,我怎么能不来?”
布下这道气墙的人功力深厚,凭他根本就破除不了。
“柏皇、昊英、赫胥、栗陆、昆吾,你等来帮我一起破之。”
看着忽然出现的五人阮非颜也吓了一跳,她在启荒城的时候就听说齐衍招收了伏羲神上以前的五位臣子,她本以为这五人不是皮糙肉厚的大汉就是白发长须的老头呢,谁成想一个个都是这么文雅的年轻人,那栗陆和昆吾看起来年长些,身形也较为壮健,可赫胥一副书生的打扮,看起来就像个斯斯文文的教书先生。而在五人中看起来最平易近人的是柏皇,他个人不高、年纪似乎也最小,上扬的嘴角处挂着浅浅的笑意,看起来让人觉得舒畅不已;而说起昊英嘛,若不是早知道这伏羲五臣都是男人,阮非颜还以为他是个温温柔柔的小姐姐呢。
“主上,”功力稍弱的赫胥开口道:“这结界颇为棘手啊,臣下,臣下恐怕是有些顶不住了。”
“顶不住?”栗陆驳说:“我早知道你就是个银样蜡枪头。”
“主上,赫胥平日专攻于医药,他的修为也的确比我们稍差一些。”
“若不能再维持身形回虚境便是。”
“谢主上。”虽然是这么说着,可赫胥还是坚持了半刻,直到他身形发虚才消失了。
又是一盏茶的时间过去,昊英和昆吾也已经支撑不住,齐衍身边光留下了柏皇和栗陆二人。
“主上,”柏皇说:“属下能感觉到,这气墙要破了,只要再撑一刻,我们必能把人救出来,只是属下……属下恐怕撑不到那时了。”
柏皇的身形一虚,只有栗陆还在强撑着。
齐衍用余光瞥了那人一眼,看来他是心里有虚,想要弥补在中皇山误杀暮昭明的过错,齐衍一时动容,他本想着将凰灭救出后再处置这人的,如今一想,他当时也是护主心切,只是太过担心自己的安危而已。
“主上,这结界破了!”
齐衍收了功,为破这道气墙他实在消耗太甚,为免夜长梦多他必须将凰灭和阿阮尽快带离。
“师父,”齐衍将那人扶了起来,关切道:“你能走吗?”
凰灭眉宇间满是愁容,这一切是不是太过简单了?
“阿阮你有没有事?”
“没有没有,师父你放心,阿阮会自己照顾好自己的,师父你就照顾好世尊吧。”
那半跪在地的栗陆勉力起身,只说:“主上请放心,臣下会走在前面开路的!”
“好,我们走。”
然而出了这暗室到正殿时凰灭就知道自己担心的还是应验了,那红衣女子站在魇池之外,身边除了素灵犀外还有一个身穿玄色外袍的年轻男子。
浸烛一边击掌一边言道:“世尊啊世尊,你真是有一个好徒弟呀,不管是上天入地总能找到你将救你于危难,我真是想不明白,你在中皇山的时候怎么还能对这么一个难求的徒儿狠下杀手呢?”
齐衍挡在凰灭和阮非颜面前就说:“你是何人?胆敢对我师父不敬?”
“怎么,齐长老闯进了我的殿宇,难道还不知道我是谁?”
这么说她就是晔刹的大宗祭浸烛了?齐衍扫了眼浸烛身边的素灵犀,她脸上满是为难,难道她早就跟浸烛商量好了吗?既然浸烛早就知道便让他们困在魇境中就好了,何必让素灵犀诓自己来逐日殿?这样岂不是多此一举吗?
罢了,且不管这素灵犀和浸烛是什么用心,左右他已经将凰灭和阮非颜带出来了,只要这两人在自己身边,他便一定要将他们带出不日城!
“主上,”栗陆也挡在了这数人身前,低声道:“只要我栗陆在就不会让主子有事。”
糟了,在虚境中看着的柏皇和昊英等都心下一紧,这晔刹一族从洪荒时代起就是可以诛神的,但他们四人方才在破结时都耗费太多,现在只能安安分分的呆在虚境里,根本无法凝形现身,现在他们就指望着这修为最高的栗陆了。
此时昊英突然问道:“柏皇,那个玄衣之人你可有印象?”
“从没见过,怎么了?”
“他……”昊英肩头的金乌鸟又在他耳边嘀咕了什么,昊英瞳孔骤收,“他竟然是?”
“是何人?”
“你还记得当年妖族的周天星斗大阵和河洛大阵是怎么破的吗?”
“你是说,当年的巫族大长老?”柏皇一扭头,惊诧道:“莫非他是沧溟!”
“金乌是不会认错的,它记得这人的气息。”
沧溟,闻言后赫胥和昆吾都是一脸仓皇,虽然他们在伏羲麾下,可对于沧溟的事他们都再熟悉不过,这位大长老可是带着巫族众人毁了妖神所在的太阳宫啊,不仅如此,连太一和帝俊的陨落也跟他有关系,如果这人真是沧溟,恐怕齐衍就真的难以脱身了。除非凰灭已经恢复了所有功力,可凰灭在灭境中呆了这么些年,修为早就被蚕食得所剩无己、再加上之前在中皇山所受的紫雷之伤,就算他跟齐衍合力也不会是沧溟的对手。
“呵,你们不过都是残败之身,就不要再白费力气了,乖乖束手就擒,或许我会让你们少受些苦楚。”
齐衍这下明白了,刚才那道结界就是为了要消磨他们气力的,可恶啊。
“你这女人,休得在我主子面前狂言!”
栗陆的风雷之力还没唤出来呢,浸烛就一抬手将他甩向了殿中的石柱,落地之际栗陆只觉得浑身筋骨都要断绝了。
“我知道你能掌控风、雷二力,可在这不日城里无风也无雷,你又能奈我如何?况且你现在只剩下一成的功力,也不自己掂量掂量。”
栗陆艰难的爬起身来,还没开口就被浸烛甩下了大殿另一侧,终于他连吐出几口鲜血,五内都要被焚尽了。
“你不过是伏羲手下的一条狗!当年若不是我巫族被禁这大好的山河又怎么可能是伏羲的?就凭你,也想跟晔刹作对吗?”
浸烛再要动手时只见一道剑气袭来,她转身避开后还是被那剑气削下了几缕青丝。
“浸烛,且不要太狂妄了。”
“对了,齐大长老,他已经不听命于伏羲了,现在倒换了主子跟着你。”
“他是我的臣子,是人,不是什么畜生,且请你放尊重些。”
栗陆呢喃着,“主上?”
他原以为中皇山一役后那人只对自己弃如弊帚。
“好啊,且让我看看,齐长老到底有多大修为。”
浸烛先行迎敌而上,几招下来齐衍就落了下风,不行,他现在功力所剩无几,根本不是这女人的对手。
而这边栗陆的身形已经见虚了,赶在消失之前他勉强起身大喊道:“主上,臣下来帮你!”
可还不等栗陆近身他就感觉钻心一痛,再低头时只见一颗正在跳动的心脏被人握在掌中,栗陆一抬头,看见的竟是那位着玄衣的男子。
“栗陆!”虚境中的四人同时痛呼。
可那人在心脏在青年手中一下被焚为了灰烬,栗陆的周身冥火一起,空中顿时散出了火星。
“主上,臣下要先行去陪伏羲君神了。”
一句话之扣,栗陆就没了痕迹,只跟着这冥火一道归于虚无了。
第二十章 步步紧逼
“栗陆!栗陆……”
“齐长老可再莫分神了。”浸烛说完就击了齐衍一掌,这人吃罪不来,连连退了十来步。
凰灭抓住空隙正要潜身于浸烛之后,可才抬步就看见了闪身而来的苏烨楼。
“世尊这是要往哪里去?换做从前,你可是绝不对做有这等偷袭的行径啊。”
“从前?”
这时苏烨楼才讥笑道:“对了,我怎么忘了,纵然有一灵,你也不再是栾,不再是那个无上的封神了。”
“不可妄提栾神上!”
“看来你也不是全然的忘记了。”
“可惜啊,千泷找了你这么多年,如今虽然见到却已经不识,如今因为区区一个苏,她竟然便可弃你于不顾,可见曾经那移山旱海的情谊也不过如此。”
“你在说什么?”
“栾,我此番真不知该为你难过,还是要为自己和千泷高兴了。”
凰灭不再浪费时间,动手之际却觉得功力受阻,根本不能运气。
“别再挣扎了,这座正殿早就为你布置下了,你在灭境中数十年真元早就被耗去大半,就凭现在的你是没办法使出一分灵力的,更何况你在中皇山的内伤未愈,世尊如此护徒心切,可小心要将这副仙身也白白糟蹋了。”
“师父,你无须勉强!徒儿自当……”
这句话没说完齐衍就被浸烛完全治住了,齐衍此时凌空而立,四肢根本动弹不得。
“师,师父。”
“你们放开师父,放开我师父!”
阮非颜正拼命捶打着浸烛的侧身。
“光顾着处置大的,倒把你这不干净的孽障给忘了,素莹,她毁了我晔刹满族清名,若不是要引齐衍进来我绝不会留你。”
“你这个坏女人在说什么?我才不是什么孽障!”
“素莹竟然跟卑微的人族私通,晔刹千万年来从没有过这种事,你不是孽障又是什么?”
“素……素莹?你说什么?”
“呵,”浸烛邪魅的笑了笑,“你就不想一想,为什么你能感知到不日城的入口在哪里吗?你的亲娘是我晔刹族的人,你的身体里有一半我晔刹族的血,阮非颜,你就是一个人不人、妖不妖的怪物、孽种,你根本,就不应该活在这世上。”
“不,我才不是什么晔刹族的人,我跟你们没关系,师父……师父我不是的。”虽然阮非颜这么说,可她心里明白,自己这数十年来还是一副年少的模样,一直没办法成为世人所说的女子,又有哪个寻常人会一直长不大呢?但阮非颜万万不相信,自己竟然和这南方的邪魅之族有什么关系。
“这件事,你不该问你师父,要问,就问将你带回太华山的凰灭吧,你的身世,再没人比他更清楚了。”
阮非颜一下跑到了凰灭身前,哭问道:“世尊大人,这女人说的是真的吗?我身上真有晔刹族的血?”
事如如今,凰灭也不得不坦白了,他看了站在不远处的素灵犀一眼,只开口道:“是的,你的生母正是晔刹的前任大司命素莹。”
素莹,跟浸烛提到的一样。
“父亲,那我的父亲在哪里?”
“他是一个凡人,也是我的好友。”
阮非颜一下跪倒在地来,在太华山的时候她一直好奇自己的父母到底是谁,又会有什么身份,而现在她一点也不想知道了。
“世尊大人,你说的……都是真的?是你把我带回来送去了太华山,也是你让我留在师父身边的吗?”
“不错。”
阮非颜一下抓住了他的衣袖,恳求道:“世尊大人,那我的父母呢?他们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要把我交给你?他们在哪里?他们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他们,都已经不在人世了,我之所以会将你带回太华让齐衍照料,也是因为受友人嘱托。”
“友人?”在一旁观望的浸烛插话道:“素莹,她也算你的友人吗?她明明是死于你之手,你竟然还好意思说出‘友人’二字,凰灭,你可真是好一副道貌岸然的好嘴脸啊。”
阮非颜忽而大惊,松了手就问:“素莹……我娘亲,她……她是被你杀的?”
对于此事,凰灭也只能坦诚以认:“是,她的确被我杀害,如今尸骨就埋太华秘境。”
太华秘境!?
“非颜……”素灵犀顾自呢喃了一声,又将目光转向了浸烛,自己真是愚蠢。
在晔刹族中只有她和浸烛修炼御星诀,也只有她们二人才可开启魇池之境,可她竟然忘了,浸烛的修为高出她何止几重,自己擅自打开了魇境救人,竟然还想着那人会一无所知?素灵犀此次冒险,是她把浸烛想得太简单了,她根本没料到这一切都是故意给齐衍设下好的,现在她不仅仅将自己搭了进去,也将阮非颜搭上了。素灵犀这时才明白,浸烛和苏烨楼精心布置好这一切,恐怕就是要将齐衍、阮非颜和凰灭都引到这逐日殿的正殿之中,好用他们二人来胁迫凰灭说出河洛之书的下落。但阮非颜好歹是自己的亲生妹妹,浸烛怎可说她是孽障?
“小姑娘,你现在就可决断了,到底是要跟着你这害了你亲人和师兄弟性命和世尊和师父,还是要回到我晔刹,如果你能杀了齐衍我现在就封你为逐日殿的前掌印巫女,位分仅仅在你姐姐素灵犀一人之下。”
“我是师父的徒弟,就算你们晔刹的人生了我可也是师父将我养育成人的,至于世尊……”阮非颜仰头看了看也脸上毫无情愫的人,说道:“就算世尊真的杀了我的生母我也相信世尊自然有他的理由,如果我的娘亲跟你一样是这种女人,我……我也不会坐视不管的。”
“你!”浸烛怒极反笑,只言道:“好啊,你这孽种不知好歹,那我今日就来清理门户。”
“师父!”
浸烛还没动手呢素灵犀就将阮非颜护在了身后,她跪拜在地,央求道:“师父,求您放过非颜吧,师父……非颜她不更事,更加不懂得太华和晔刹族的事,请师父念在她尚且无知的份上放过非颜的性命。”
“素灵犀,如今你都自身难保,竟然还想着保他人?”
“师父!”
“你给我滚下去,让开。”
“徒儿恕难从命,”素灵犀说完就挡在素灵犀身前,将那人护得严严实实的,不给旁人一点机会,“师父,我是她的姐姐,虽然没见过几面,但好歹我们是血脉相连的,如果师父要处置就请将徒儿一并处置了。”
“素灵犀!”
阮非颜一低头,她刚才说她是自己的姐姐?她的娘亲也是素莹吗?素灵犀,这名字她记得,师兄孟青阙提到过,他喜欢的那女子就叫这个名字。
“逆徒……”浸烛隐忍着一抿嘴,只言道:“好啊,我今日就不处置她,反正她身上的洗髓术已经被消了,从阮非颜恢复体内一半晔刹血脉的那天起,她就没多少日子好活了,我今天就不给她一个痛快,好让她日后受尽那血脉不相融的苦楚折磨。”
“师父?”
“我不要你救,我要跟师父一起……”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阮非颜就被素灵犀打晕了。
“还不带着这个孽障滚到一边去!”
素灵犀拜了再拜,“多谢师父开恩,多谢师父!”
素灵犀退到一旁后,浸烛也转身望向了那尚且被束缚住的齐衍。
“世尊大人,我们晔刹的内务处理完了,现在我也该问问世尊大人了,这徒儿世尊大爷到底是救、还是不救啊?”
“你是何意?”
“河图洛书到底在哪里?”
“我不知道。”
“好啊,还是这句话,看来我要帮世尊大人想想,”说完只听得‘咔嚓’一声脆响,是浸烛折断了齐衍的两知腿骨,可在这剧痛之下齐衍硬是忍住了没叫吭半声,浸烛又问:“凰灭,河图洛书到底在哪里?”
“我不知。”
这一句话之后,齐衍的手骨的尽数断却。
“世尊大人,下次我恐怕就只能折断他的脖子了,你这徒儿为了救你可是在这天地间苦苦找了数十年啊,他如今落得太华叛逆之名被人唾弃追杀,这一切可都是应为你啊。世尊大人,你我都是为师之人,我尚且可以为了灵犀放过阮非颜,难道你真的如此冷心绝情吗?有你这般的师父,作弟子的岂不是都在心寒心伤了?”
“师父,”沉默多时的齐衍终于出声道:“是弟子打开灭境,且又伤了梓兮师侄和昭明师姐的性命,师父你在中皇山时本来就要处置徒儿取了徒儿性命的,现今有大宗祭代劳不必再让师父费手,师父你应该高兴才是。”
“呵,”苏烨楼看着也瞥了瞥齐衍,“你们两个还都是难得的心硬之人,不过这徒弟是对自己心硬;而师父却是对别人心硬,凰灭,你这一点倒是从来不变啊。”
“我不知道河图洛书在哪里,这是实情,不管你们信于不信我都只有这一句话,即便是齐衍死于当下也是如此。”
浸烛和苏烨楼对了一眼,这个人的嘴还真是撬不开,不过凰灭既然如此说了,就必然会做到。齐衍他们还留着有用呢,现在这人不能死,如此强逼无果两人只好先收手,浸烛发话还是将他们关押在原处,至于阮非颜和素灵犀,她自有处置的法子。
第二十一章 再回幽冥
这苏烨楼并非之前的苏烨楼,素灵犀从一开始就知道了,因为这一点她总觉得对不起苏。
苏烨楼,沧溟。浸烛在人间寻找了这么多年,唯一能跟沧溟魂灵相合的竟然是苏烨楼,恰好浸烛让自己赶到时苏烨楼已经死了,否则自己还要动手取他性命又添上一尊杀业。
“师父,灵犀她……”
“我方才说了不会杀她就不会杀她,难道你觉得我会食言?”
“弟子不敢!”
浸烛一伸手,“星链呢?”
素灵犀老老实实的将那星链交上了,浸烛握在手中,只说:“转过身去。”
素灵犀心中了然,跪倒在地后微微躬起了身子。
“你知不知错?”
“弟子错了!”
这一鞭一鞭的打在素灵犀身上,且这鞭子不是寻常之物,这其中含有星辰之力,每一鞭都是要震动三魂七魄的,这十来鞭过去素灵犀已经要跪不住了。
“因为一个苏,你竟然要背叛整个晔刹,你枉为我晔刹司命。”
“徒儿错了,徒儿……”
素灵犀并不敢说出心中实情,她将那些人从魇境放出来何止是为了一个苏?她是不想因为一个晔刹族而亡了天下人。况且自己这番做法也正是应了浸烛所愿,若没有自己这番‘背叛’,又怎么会有逐日殿中那场好戏?
又是几鞭下去,素灵犀已经晕厥了,浸烛停下手来,只将那星链甩在了那人身边,离开之时她脸上有闪过一丝心痛。
“处置完了?”
“嗯。”
浸烛站在廊中,言道:“你的身份恐怕瞒不住了。”
“我也没打算再瞒下去。”
“哦?”
“苏已经带着越千泷离开不日城去丰都了,他之所以如此,应该已经猜到了我并不是苏烨楼吧,反正迟早是要瞒不住的,既然已经被察觉,就不要再瞒了。”
浸烛又拱手拜道:“这大宗祭的位置,还请您担任。”
“不必了,这副身子最多也就使用几十年,还是多用时间做些该做之事吧。”
“那您的意思?”
“北域的事也应该了结了,我现在需要北域,既然用了他的身子,就让我来为他洗一洗生前的冤屈耻辱吧。”
“那您可是要带着灵犀?”
苏烨楼抿嘴一笑,“在这里除了我和她难道还有第二人能出不日城?”
“不知您准备何时启程?”
“就在这几日吧,至于凰灭,若执意不肯说,就将齐衍扔到魇池中吧,你一定要让他想明白、想清楚了。”
“浸烛明白。”
“那苏和越千泷那边?”浸烛又换了个语气道:“要不要让人将越千泷带回不日城来?”
“不用了,她若想去找,就随她去好了。”
浸烛拜了一拜,且看这人走远了。
宸国,丰都城。
这座城池昔日繁华,香烟昌盛可谓是天下之最,但如今人去城空,短短小半年的时间竟变成了一座无人问津的空城。越千泷和苏两人走在其中,这里大部分屋舍都已经成了废墟残垣。越千泷也是花了好些时间才找到了药王殿,既然找到药王殿,他们也就有个方向了。再往那城西去不多远就是曾经的乌有殿,但现在城主不在了,即便没有城主令他们也能进得这里。
“那奈何桥在何处?”
越千泷在周围扫了一圈,“应该在乌有殿的正前方白来米处,不过这乌有殿……”
越千泷仔仔细细的分析探查着这残垣,终于靠些许痕迹辨别出了昔日的殿宇。
她带着苏来到一处断垣前,说:“应该就是这里了。”
苏听着朝桥下看去,这下头烟尘靡靡,看不清楚是什么情景。
“阿,你真的要跳下去?”
“嗯,你离开吧。”
“我说过要跟你一起去的,况且,况且你没了之前的记忆,有我在的话,或许还能请罗跟阎君大人帮上一帮。”
苏不回话,并已经自己站在了断桥边,越千泷立刻与他并肩,暗暗的就握紧了他的手。
“你做什么?”
“这跳下去不知是什么状况,我们且紧握在一起,这样也不会失散了,对了!”越千泷突然灵机一动道:“我们来下个结印吧,这样就算是我们失散了我也可以找到你。”
“这是太华山的术法?”
“嗯,就是我从来没用过。”
越千泷说着口中念叨,苏眼看手掌中的印记隐现,继而那手又被越千泷握住了。
“你可准备好了。”
“嗯,阿呢?”
“可以了。”
如此,二人一同从这桥上跳下,犹如当时一样。
“阎君,看到从忘乡台上传来之景了吗?”
“苏、越千泷。”
罗喉日夜留意着不日城中的动静,他就知道,这两人一定会回来。
“他们应该就会到黄泉村了。”
“本君知道。”
“君上,属下请命去黄泉村。”
“黄泉村一年只开一次,现在还没到七月初七,黄泉村落的阴界之门并未开启,即便本君想让你进去,也是别他他法。”
罗喉沉默了会,七月初七,按照现在幽冥的时日来算,离七月还有大半年呢,难道自己只能在这里干等着?
“你去找赢真吧,本君会给你下一道手诏,让赢真竭力助你。他向来主管黄泉村一事,有了那手诏,他自然会竭力帮你,还有,他曾经是否提到过,之前苏和越千泷到幽冥界之时,黄泉村中有一人对他们帮助良多?”
“没错,之后属下也向赢府君询问了,此人,似乎叫萧止。”
“萧止?”
“属下曾经向崔府君和赢府君请命调请他的案卷,可两位府君不允。”
赤凌由此也解释道:“黄泉村中的都是不凡之人,而且幽冥历来就有成规,黄泉村中人的案卷只有执事府君才能掌管翻阅,即便是府君之首的崔府君也没有法子。”
“属下知道了,属下这就去见赢真赢府君。”
“罗喉,你可是要帮他们寻找后路?”
“属下,”既然到了这时候,罗也不再隐瞒,“君上,他们对罗喉、黄泉还有赤予都有恩德,亏得他们二位幽冥界的秩序才没有大乱,属下……属下不忍看他们从此陷身于幽冥界。”
“若是放在从前,当然毫无可能,可现在不一样了。”
“不一样了?请君上明示?”
“在凡间的那灭境之门已经开启,如此肯定会波及幽冥界,这刚刚关上的阴界大门,恐怕又要再次开启了,”赤凌望着那远处长叹一声:“如此,幽冥界恐怕又要大乱,赤幽、赤予,他们两人的性命也白送了。”
“君上的意思?”
“且看吧,我幽冥如今和人间两隔,如果阴界之门再次打开,或许你也要重新回到人间,看看是否有让灭境关闭的方法。”
灭境开启竟然也会牵扯到幽冥?罗喉深望了赤凌一看,他眉宇间满是忧愁,想来早就在心中想好了众多。不过如果能重回人间……这也算是对自己的一种恩赐了。
苏醒来时感觉到浑身寒冷,他动了动手指,发现其中空空如也,越千泷呢?
青年一下爬起身来大喊道:“越千泷,越千泷”
这是一片荒地,他找了一圈也没有人影,怎么可能?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刚才那印记已经消失了,而苏也并不知道启动之法。
怎么办?她去哪里了?难道已经遭到了什么不测?
“千泷,越千泷!”
“阿为做什么那么大声?”
他见这人回来后一上钳住了她的双肩,问道:“你到哪里去了?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没有没有,我只是去探了探路,对不起对不起啊,你还没有醒来,是我不该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的。”
苏这下又松了手,问:“现在该怎么办?我们去哪里?”
“我也不知道这是哪里,我刚刚在周围看了一圈,可这哪里都是一样,我都不记得萧止的住处在哪里了。”
“萧止,就是你之前说过的黄泉村的那个朋友?”
“嗯,现在我们又回来了,他一定很高兴。”
“好,那我们先去找他。”
越千泷并肩跟这人走着,说道:“阿你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吗?这幽冥界的一年只是人间的一天呢,上次我们离开丰都不过大半天的时间可就在这里呆了大半年,这一次,恐怕我们不知道要在这里呆上多少年了。”
“无妨,只要能找到那人,不管怎样都好。”
“可惜了,这次没有琰儿,如果萧止见到了琰儿不知会有多高兴呢。”
提到苏琰,苏的神色才轻松一些,转而问道:“你的孩子,她可还在姜焱那里?”
“在是在,可他已经不是我的孩子了,这次来启荒城之前我已经将他完全交托给焱娘了,现在他是焱娘的孩子。”
“你真的彻底舍了他?他可是出于你亲生。”
“没办法啊,我可不是个称职的娘亲,何况我来启荒城之前就知道可能没办法回去了,现在跟你在这黄泉村里,可能是再也回不到人间了吧。他虽然是我生下的,可到底是丰都城主赤予的孩子,我答应过赤予,一定要保他一世平安快快乐乐的,但我越千泷好像就是个不安生的命数吧,唯一让他安宁的法子就是让他不要跟我生出关系。”忽而,越千泷又笑道:“你说我们再回人间的时候琰儿会不会已经长成一个威风凛凛的小子了?”
“一定。”
这二人难得有说有笑的走了一路,苏一直拧着的心却没有松下半分。
第二十二章 黄泉进展
这黄泉村里什么都没有,他们两人走了大半天,只在沿途看到了零星的几桩屋舍,但是敲门之后才发现其中并没有居民,那房子都已经积满了灰尘。看不容易在其中看到一个孩子,但那人抱着柴火,看到他们就连忙跑开了,之后就躲在屋子里,任他们怎么叫也不开门。
苏后退一步,看样子正要将门踢开。
“你干什么?是我们吓到他了。”
“我要他告诉我苏烨楼的下落。”
“他只是个孩子,你这么心急又干什么?萧止说过,这里长年不来外人,这孩子应该是怕生,你不要再逼他了。”
听这人这么说,苏也只好作罢。
“你说的那萧止,到底在何处?”
“我记得就在这附近的。”越千泷又四处张望了一番,在她还没想起来时,她身后倒是有了一声呼喊。
“千泷?”
她一扭头,只见不远处站着一个身背药篓的年轻人。
“萧止!”越千泷高兴的扬了扬手,赶紧迎了过去。
年轻人一看他们过来便赶紧用衣袖遮住了大半张脸,可从他额上可以看出,这人脸部损毁严重,且伤痕层层叠叠的,看着好不骇人。
“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这个说来话长,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回到家中后萧止为他们泡了茶水,自己也拿张面具戴上了,只露出两只眼睛,他端着一点简单的糕点围坐过来,又问:“我听嬴府君说你们都已经离开幽冥了,这次回来,莫非是又遇上了什么难事?”
“萧兄,我们是来找人的。”
“到这黄泉村找人?”
越千泷看了苏一眼,也不好自己作答。
“你可听说过苏烨楼?”
“苏烨楼……”萧止念叨着这名字,又摇头道:“在这里从来没听到过。”
这怎么可能?!难道那阎君赤凌在骗他?
“不过,在黄泉村里的人都没有俗名,或许他来了之后不叫这个名字也不一定。”
苏又燃出了一丝希望,追问道:“那这里都住了些什么人?”
“除了我之外,村里一共还有三个人,一个老伯、一名女子、还有一个孩子。”
女子、老伯?孩子……不对不对,这些都不对。
“他们到了黄泉村后,难道会改变外貌和身形吗?比如这青年人对不对变成孩子?或者变成老伯呢?”
“按府君的说法是不会的,一般在死前是什么模样,到了这黄泉村就是什么模样。”
这样说来那三人绝对不是苏烨楼。
忽而,苏抬头看了看眼前这人,“你能将面具摘下来吗?”
“苏兄,这是要做什么?”
苏又加重了语气,道:“请你把面具摘下来!”
既然这人如此坚决,萧止也不好拒绝。
“如此,二位可能要受惊了。”
萧止缓缓的摘了面具,果然,露出的只是一张伤痕满满的脸,根本看不出以前的容貌。
“为什么会这样?”
嗯?萧止微微一惊,他之前明明跟苏说过的,难道这人忘记了?
看出了萧止的疑惑,越千泷只解释道:“阿他之前受了伤,醒来后已经将从前的事忘记了,这其中也包括在幽冥的日子。”
萧止道了声‘原来如此’后方又解释道:“被带到黄泉村的都是不愿轮回不愿过奈何桥的人,而在幽冥界每年七月初七的时候,黄泉村这通往阴界的大门就会打开,我们会再被带到奈何桥前,再被问一次愿不愿意轮回,若是不愿这脸上和身上的伤痕也就多了一分,随之我们对前世的记忆也就少却一分,到现在,我都已经全然不记得前世的事了。”
不记得了?苏忙问:“那你还记得自己来这里多久了吗?”
来这里多久了?萧止立刻答道:“如果是按幽冥的时间算,便是四千七百八十二年。”
“你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
“这个简单,这身上有多少道伤痕便是来了黄泉村多少年,虽然前世的事不记得了,但来幽冥之后的每一件事我都会记得清清楚楚的。”
四千七百八十二年,在人间就是四千七百八十二天是十三年一个月零六天,如果用北域的日历来算的话,往前推十三年一个月零六天就是萧北煌永嘉二十三年一月十四日,正好是他跟苏烨楼被追杀的那天!况且……况且这人说他姓‘萧’!
“你……你为什么不肯去轮回?”
“为什么?”萧止又想了想,说:“不记得了,总是有些不愿放下的事吧,但具体是什么我怎么想也记不起了,似乎……似乎是为了等一个人吧。”
等一个人?!苏眼中涌出了眼泪,见那人正要戴上面具苏便用手拦住了。
“是你。”
萧止听得一头雾水,“什么?苏兄在说什么?”
“原来你在这里,原来我们之前就见过,为什么我没有认出来!”苏说着将这人紧紧拥在了怀中,哽咽道:“哥,烨楼……我终于找到你了,哥哥……”
一旁的越千泷也是一愣,这人就是苏烨楼?苏找了那么多年的哥哥竟然就是曾经在幽冥帮过他们且跟他们相处了大半年的萧止?!越千泷一下没回过神来,这实在是天意弄人,兜兜转转的他们竟又回到了原处,好像苏之前就跟自己说过,他对萧止有一股熟悉和亲切感,但这二人都没往那方面想。
“哥,哥哥?苏兄可是在叫我?”
苏立马跪下地来,抚着他脸上那些伤痕道:“是小错了,是我识人不明被晔刹玩弄于股掌间,这都是我的错,如果我早一点知道早一点认出你的话……你,你就不会在这里受这么多苦了!”
四千七百八十二年,就是说,这人脸上和身上一共有四千七百八十二年道伤痕,到底是什么让这人执念如此呢?是什么让他不愿再去轮回投胎?
“晔刹族?”对了,萧止忽而想起,在很久以前他还在望乡台上给那人托了梦让他提防晔刹族的野心,不过那望乡台轮转后梦境被扭曲得严重,也不知苏看到的是什么情形,说到这里萧止忙问道:“你帮助晔刹族打开了灭境吗?”
“我……”苏只好点点头。
“糟了糟了,嬴府君说过,灭境一开这天下的苍生都将劫数难逃,还有幽冥恐怕也要受其影响的,我当时想托梦于你让你小心晔刹,看来你还是没看明白。”
“托梦?”
苏此时悠悠的想起了那个梦境,其中的确出现了萧止,还有越千泷的苏琰,不过那都是些日常生活的情形,他没在意也就跳过了。
“我,我当时以为,在不日城中昏睡不醒的那人就是你。”
对于苏的事萧止在幽冥界也跟嬴真和崔府君打听了不少,他知道苏一直在为复活他兄长苏烨楼而想法子,可看嬴真和崔府君的态度,苏奋力搭救的那人应该并不是他的兄长,而是洪荒之时的大巫。但萧止万万没想到,苏现在会认自己为兄。
“你,为什么觉得我才是你哥哥?”
“我问过阎君赤凌了,他说苏烨楼在永嘉二十三年已经死去,而在那生死簿和轮回谱上并没有他的名字,他除了还有世上游荡以外就是在这黄泉村中。我在晔刹学了一些通魂的术法,如果他的灵魂还在人间的话我不可能在这十来年中一点也感觉不到,所以他一定是到了这黄泉村。而你到幽冥的时间恰好是我哥哥在反间去世的时间,这样对下来除了是你萧止又还能有谁?”
萧止犹豫了半分,说:“你说你的兄长,生前是怎样的?”
“我本来是一个孤儿,是萧北煌收留了我并让我和苏烨楼兄弟相称的,‘苏’这名字就是我哥哥取的,我们一直生活在北域极北的北邙山中,也是直到萧北煌死之前他才说出了和你的父子关系、以及你是北域皇子的身份。”
“北域,皇子?”
“没错,苏烨楼就是北域先皇帝唯一的儿子,他原名是姓‘萧’的。”
姓萧,萧止依稀记得,他刚到黄泉村时就在床头刻下了‘萧姓’二字,想来是害怕自己忘记而留下的吧,萧姓不可忘。
“萧北煌原本召我们回去是要让哥哥继承皇位的,可没想到风声走漏,他的两个弟弟萧起唤和萧以陆听闻后首先假传萧北煌遗诏将皇位给了萧起唤,而后又带着银麒侍卫追杀于你我二人,也正是走到北域的南疆边境的时候我哥……才被萧起唤和萧以陆杀害的。”
“北域、萧以陆、萧起唤?”
对这些人事萧止完成没有一丝印象。
“苏兄,我怕若是错了会要耽误于你。”
“不会错的,一定不会错!”苏又赶紧握了他的手,说:“你叫我小吧,这名字是你取的,还有这块玉佩……”
苏从腰间将那玉石解了下来递给萧止,“你还记得这块玉佩吗?这是萧北煌让你佩戴在身上的,他说凭着这个可以证明你之身份。”
玉佩?萧止看着这玉石,还是摇了摇头。
“没关系,哥你不记得了也没关系,我会救你出去我也会让你恢复往日容貌嗓音的,我要将北域欠你的通通拿回来。”
第二十三章 蠢蠢欲动
通通拿回来?
“阿,你要带萧止出幽冥?”
“没错。”
越千泷暗叹了一声,这人还是如此执迷不悟,这里是黄泉是阴间,他竟然还存着这样的心思,之前为让不日城中的那个‘苏烨楼’复活他已经做下了太多错事,这次她绝不会再让这人错下去了!
“苏兄……”
“是小。”这人立马纠正道。
“好,小,你不用费心了,我是出不去的。”
“既然我还活着就总会找到办法!”
“我都已经在幽冥呆了数千年,再以这副样子回到人间我也是不想的,何况,如果你猜得是对的,那在不日城中醒来的那人已经占用了我的肉身,就算是回到凡间我也无处可去,只是一个游魂而已。”
“既然是我犯下的错,我必然自己挽回,”苏笑道:“哥,你放心好了,我们一定能出去的,就算……就算出不去,我也在这里陪你呆一辈子。”
站在他身边的越千泷一怔,在这里呆一辈子?这是个好主意。黄泉村地处幽冥,只要他们在这里就不会有任何人打扰了,而且苏在反间结怨太多,也只有在这里他才能安全。
如此过了两日,苏一直跟萧止形影不离,不管萧止去哪儿他都要跟着,趁着这下苏去劈柴的空隙越千泷才得了空。
“萧兄。”
“哦,是千泷,这几日来还没来得及问你呢,小琰儿过得怎么样了?”
“琰儿他很好,他身边有人照顾着,每日都过得很开心。”
这人如今还是戴上了面具,他颜面浅薄,也是不想在人前露出那副模样的。
“你觉得苏兄说的可是真的?”
“我们是跟着阎君的指引来这里的,我想既然阿找到了你就自然没错吧。”
“可我之前认识的苏并不是一个有如此执念之人,”这人眼神微变,其中透着担心,“之前通过地缚灵打开的幽冥之门已经关上了,你们两人,怕是要等七月初七的时候才有机会离开这里。”
“七月初七,我知道,到时我正好可面见阎君请他帮忙,或许他有办法恢复你的容貌,到那时候我们便知道阿猜得对是不对了。”
“恢复容貌?”萧止摇头笑了笑,他又何尝不知道恢复容貌的方法,只要他喝过孟婆汤、走过那奈何桥就可以恢复昔日的容貌了,“千泷,我在这黄泉村的确是在等一人,可我已经不记得他到底是谁。”
“或许就是阿呢?”
“苏,我跟他的确觉得亲切。”
“你在这里就没见过萧起唤和萧以陆吗?”
“这两人就是你们说的萧家两位王爷?”
“嗯,他们和你都是死于同一天的,按理说你们应该是同时进的幽冥界,你当时就没见过他们吗?或者说你见过但是也已经忘记了?”
萧止闻言解释道:“在凡间每一时每一秒都有千百人死去轮回,所以这时辰之间实在难以把握。”
越千泷叹了口气,那他们现在就真无从得知萧止的身份了。
北域,蜃天城。
公孙翎坐在园子中,正看着这满目的繁花,可惜现在不在当日,这园子里的花都枯萎得差不多了。
越千泷他们一去多日,也没传来一点消息,真是不知道进展得如何了。
“若这些花草正在季中,应当是绝美的一番场景,看来你是个有雅兴的人。”
公孙翎抬头,站在那羽琼树下的是一位着了青衣的年轻人,他正抬手抚枝,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
公孙翎恍然,竟呢喃道:“北煌?你,是北煌?”
“看来王爷还记得我父亲。”
父亲!公孙翎站起身来,原来这不是梦境,而是那孩子回来了。
“你,是烨楼?”
“王爷看到苏腰间的玉佩后就应该猜到了吧。”
“对,”公孙翎眸中含着深情,缓缓说:“在听到两位王爷的死讯时我就知道,你并没有死,否则在那雪原之中为何独独不见你的尸身?呵,只是十三年前我们选择了掩耳盗铃,我也选择了遵从北煌的心愿。”
“心愿?”
“他想让你活下来。”
“他的心愿是让我继承北域皇位,而不是如此苟活。”
公孙翎一愣,且不说他当时云游在外不在蜃天城中,就算他在王都,也不一定会支持这人登位吧。
“看来你也相信经家的预言,你觉得我会让北域亡国?”
“经家人的卜算从没错过,这一点,你父亲很清楚。”
“但他还是留了我性命,”年轻人从树后走出来,缓步到了公孙翎面前,“你明知道苏和我有关系却还要留他在身边,王爷这样做到底是另有所图,还是为了弥补心中愧疚?”
公孙翎大义凛然道:“我做的都是为了北域的江山,为了让苏帮我打开灭境。”
“那你现在便可杀了我,好为北域除却后患。”
看着这张熟悉不过的脸,公孙翎不禁往后退了几步,这张脸和萧北煌太像了,如此,他怎么可能下得去手?
“原来王爷也会不忍心?”
“你为什么要回来?可是为了夺取皇位。”
苏烨楼讥笑道:“那皇位本来就是我的,又为什么要夺?十三年前萧起唤、萧以陆死有余辜,如今的萧祈煜也不过盗贼而已。”
“当时……当时的两位王爷,他们都是你杀的?”
“是我杀的,亦或我差人杀害的,这有何分别?”
“差人?不是你,”公孙翎记得牧言德提起过,他查探到从蜃天城逃出的是一大一小两人,算来十三年前的苏正只是个孩子,“是苏?”
“王爷聪明。”
“那么一个小小的孩子,竟然能杀害两个征战多年的亲王?”
“他并不是普通人,你不也是因为看中了这点才会让他帮着你去打开灭境吗?”
“你这次来,难道只是为了跟我谈论苏?”
“当然不是。”苏烨楼折下一支,不过动动手指,那枝叶就在他手中化为了灰烬。
“你……”
“你们你不是说我是北域祸患吗?既然是祸患,也自然该有祸患的样子。否则你以为晔刹族是为何盯上北域的?”
“你这些年都在晔刹族?”
“不错,但好在没有荒废时日。”
一个凡人怎能有如此妖术?
公孙翎突然大喊道:“来人,来人”
“你不用喊了,没人会来的。”
“你,你将府中人都杀了?”
苏烨楼以指轻点在了枝头,没想到那枯萎的花瓣竟然又重鲜活起来。
“不过设了个小小的结界,旁人是打扰不到我们的。”
“结界?”
“你手下的织幻师不是也谙此道吗?为何还要装作如此惊讶?”
“你对我府中的状况还真是了解。”
“易潋音、洛吟桓、焉茴,还有被你们用织幻之术控制的宁辰,他们都是不凡之人,这样的好棋子,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宁辰,他竟然连这人都清楚?
“那个太华山的小弟子现在已经没用了,易潋音也不必将他控于掌中吧?不如,王爷且将他送给我?”
“原来你是跟我要人来了?一个宁辰而已,这个本王给得起。”
“好啊,”苏烨楼嘴角含笑,看起来是水一般的温柔,可也像是水一般的多变,“既然王爷答应了不如就再送一个。”
“是谁?”
“牧言真。”
“不行!”
牧言真是这世上唯一的经家后人,他有窥探星像的资质,是公孙翎怎么也不能割舍之人。
“一个不会占星术的经家人而已,王爷何必如此看重?”
“你走吧,今日你所说之事本王一件也不会答应。”
“王爷你可想好了?”
公孙翎负手而立,正色道:“今日本王可以放过你,可若再让本王知晓你插足于北域,本王也不会顾及昔情,必然要取你性命。”
“如此良言,烨楼都记下了。”
此言一过苏烨楼就已经消失了踪影,眼前场景丝毫未变,倒是公孙翎松懈下来时后背已经湿了一片。
“沧溟大人,”等在暗处的素灵犀拜道:“宁王府中怎么样了?”
“这个公孙翎对当年之事果然心存愧疚,但是他与先皇的情谊并不足以让他背叛萧祈煜。”
“灵犀不明白,大人修为如此高深,为什么不直接将那萧祈煜杀了就是?”
“这凡世间讲的就是名正言顺,我能杀一个萧祈煜,但总不能将北域之人都杀了,这样我要来一个空城作甚?”
“您教训得是。”
“牧言真要人至关重要,我们一定要将他带回。”
“是。”
至于怎么夺回这北域的朝堂,苏烨楼也已经了然于胸了。
南疆,丰都城。
刚刚苏和越千泷就是从这里跳下去的,洛吟桓此时站在这断桥上左右为难,他知道这桥下面就是黄泉村是幽冥界,自己纵身跳下去也不会丢了性命。可是,现在幽冥之门已经关闭,自己如果跳下去的话就可能回不到人间了。怎么办,到底怎么办呢?他现在没法子跟越千泷取得联系,更不能丢下他们置之不理。如果自己回不来,北域的大业怎么办?公孙翎的嘱托又怎么办?
考量过后,洛吟桓还是跪下地来,对着北方恭恭敬敬的拜了三拜。
“陛下、王爷,吟桓恐怕是要让你们失望了。”
说过这话之后,他起身就往这深渊跃去。
第二十四章 星术之启
再回到蜃天城的时候牧言真有股物是人非之感,苏和越千泷都不在了,听公孙翎的意思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而他们的师父齐衍成了个善恶难辨的人,还有洛吟桓也跟着不不见了踪影,想来他是跟着越千泷走了。还有梓兮和阮非颜,虽然他们跟自己相处时间不久,但多亏他们才救了自己的性命,现在梓兮已经去世、阮非颜也回了太华山。
萧祈煜之前说太华山不日前毁于一旦,也不知道阮非颜现在在哪里安身,没了梓兮这个师兄照顾她她可能过得习惯吗?太多的疑问结在心头,牧言真走着走着竟然就走到了羽徽宫外。他深深的望了一眼宫门,却不敢进去。牧言雪还在里头呢,算来他们已经很久没见面了。她在这宫中就形同软禁,没有半分权杖自由,以她那般好动的性子又怎么呆得下来。
“牧言大人怎么在这里?”
原来是八月,她从宫门中迎出来,神色淡淡的,她是萧祈煜派来监视牧言雪之人,今日自己到这里的事她一定也会禀告萧祈煜的。
“八月姐姐,皇后娘娘,她怎么样了?”
“娘娘很好。”
牧言真‘哦’了一声,继而站在原处也没走。
“牧言大人,要不见一见娘娘?”
“我……”想起之前那人的话牧言真还是说:“不用了,还是改日吧,皇后娘娘就劳烦八月姐姐多照顾了,她,当娘娘还是郡主的时候脾气也不那么温和,而换做现在……反正往后八月姐姐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就告诉我,来大宁宫就好了。”
“娘娘的性子现在沉静得很,奴婢并没有什么要求助于牧言大人的地方。”
“哦,那,那我先走了。”
牧言真一人走在回大宁宫的路上,牧言雪经历了那么大的打击,一下性情大变也是正常的,他只盼着那人什么时候消气了能跟自己见上一面,毕竟,她可是从小就护着自己的姐姐,即便,即便她心中存了那么些感情,但牧言真还是想真心待她的。
回到大宁宫后牧言真百无聊赖,萧祈煜在跟公孙翎商讨政务,现在都已经入夜了也不见他回来,看来是极为重要的事。牧言真一人坐在院子里看星星月亮,除了这个他也没事可做了。
“嗯?”他忽然看见一颗星辰闪耀,好奇道:“前几日还没看见这颗星星的,怎么回事?”
周围一下起风了,牧言真一起身,竟然隐隐看见了一个人影。
“你,你是谁?”
那人缓步走来,他嘴角带笑,只问:“你感觉到这星辰之力了吗?”
“星辰、之力?”
“你不是问那颗星辰是怎么出现的吗?我,便是那颗星辰。”
“你?”牧言真又抬头看了看天空,“星辰,难道可以变成人?”
“不只是我,这空中也有你的星辰,还有萧祈煜、牧言雪、苏、越千泷、洛吟桓、公孙翎……这世间的一切本都可以在星海中找到答案。”
这人的声音好听得很,牧言真看着他的脸,只觉得这字字句句都入脑入心,自己竟然情不自禁的被这人吸引。他不是宫里的人,但现在牧言真也不想问他的出处了。
“我可以教你来感觉这星辰之力。”
“星辰,之力?”
那人已经走到了他身前,他握着牧言真的双手,在他耳边轻语着:“摒除杂念,忘记周遭的一切,在你眼中,只有现下的这片星海。”
牧言真觉得这世界从未如此宁静过,他入神的看着这夜穹,觉得自己能听到这星辰运转之声。
“现在的星空,还是那片星空吗?”
“不,不是。”
“有什么不一样?”
“空中,多了好多星星,漫天都是,跟以前很不一样。”
“除了星辰,你还能看到什么?”
除了星辰还有其他东西?耳边的声音又响起了,“闭上眼睛,试着在心中将方才的那星图勾勒出来。”
牧言真依言进行,奇怪了,那些星辰的位置、亮度竟然可以在他脑中一一浮现,他将这一颗颗星辰补全上去,就像在棋盘上放上一颗颗棋子一样。这种感觉很奇妙,让牧言真觉得乐在其中,更体会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欢畅。忽而在落子之际,那颗星辰却消失不见了,他一下流出泪来,念出了一个不相干的名字。
“我,我看到了。”
“看到了什么?”
“宋阶,这个死去的人叫宋阶,我看到了他死前的场景,他……走得很平静。”
这人真是天赋异禀,不愧为经家的后人,也没枉费他体内的鲛珠,这么短短的时间内就能领会御星诀的精要了,自己果然没有找错人。
“你能找到属于自己的星辰吗?”
牧言真在这星海中搜索一圈,忽而伸手指向了北边靠近北极星的一颗,说:“是那个吗?”
沧溟既然修炼御星诀,自然也懂一些读星术,对于这些浅显的东西他也是看的到的。
“没错。”
“那你的星辰呢?”
“我的?”沧溟笑了笑,“等你的能力足够强大的时候,就能看到我的那颗了。”
牧言真睁开眼睛,好奇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沧溟。”
“沧溟?”
“你愿意做我的徒弟吗?”
牧言真点点头,整个人都似乎被蛊惑了一般说:“愿意愿意,我愿意!”
“好,那每晚这个时辰,你便在这里等我。”
“好,我一定会来的。”
沧溟的手指点在这人唇上,“这件事,只有你我二人可知,你明白吗?”
“明白,我明白。”
这句过后沧溟便消失了,牧言真在周围找了一圈,没有丝毫他的踪影,那人、那场景,简直都像一场梦一般,他再开口,却发现自己怎么也不能说出‘沧溟’二字了。他抚上自己的喉咙,难道那人对自己下了禁制吗?那人仙气斐然,当真让人心驰神往。
“沧溟大人。”见到他后素灵犀立刻拜见道。
“此次来北域的确不虚一行。”
“看来宫中一切都进展得顺利了?”
“牧言真,他体内的鲛珠对他大有助长,对于此人我们不用费太大的心思,他一定可以带我们找到那应龙。”
“那敢问沧溟大人,我们现在要往何处去呢?”
“萧祈煜所倚重的不过是公孙翎,而公孙翎所依靠的,只是府上的奇人,既然他不识抬举,我们便将他的羽翼,一一剪除。”
就是说要杀了他们?
“不知沧溟大人想从何人开始?”
“那个织幻师。”
易潋音?织幻师原本是出自于巫族的一个末支,但他们那一支在洪荒之时就同人族亲近,能存活到现在也是得益于给人族效命。只是这支多出没有西疆,后来西疆逐渐被北域招灭,他们也就销声匿迹了,这个易潋音倒是难得的一人。
“织幻师虽然幻术强大,可他们平日虚弱,一旦到近战之时所有的战力可能还不如一个寻常武夫,要杀她,只要从暗处下手。”
素灵犀一抬头,看来这次沧溟不打算自己下手了?
“灵犀明白。”
“易潋音、宁辰、焉茴、雨瞳,这些你一一而来即可,还有,你且去查查萧虞则的下落。”
萧虞则?虞则……这名字好熟悉。对了,救出齐衍之时在太华秘境外撞见自己的那弟子就是虞则,他是重谨的徒儿,当时重谨让他速速去通知厉染,但那人一去就没了消息。
“虞则是太华山的弟子,但沧溟大人,您说他姓萧?”
“对,他是太华山弟子,但也是萧起唤的独子,萧祈煜在即位之初就立下的储君。”
“他是北域的储君?”
沧溟冷笑了一声:“你先把他控制在手里,若是公孙翎真的如此顽固,那杀了这些人后再杀我们再杀萧祈煜就是,一个傀儡皇帝而已,我们可借他控制朝堂。”
“是,灵犀明白了。”
沧溟对北域为什么如此了解?而且他力量强大,修为怕是远胜浸烛,他为什么还要这么费劲心机的逼公孙翎助他登位呢?北域,难道这北域的皇位当真如此重要?
灭境隐藏在太华秘境,如果说太华山是一把锁的话,那么北域会不会是钥匙呢?毕竟要穿过灭境之后才可以开启河洛之阵,这其中的关键会不会就在北域?毕竟在这凡间就只有北域中人有妖族血脉了。还有牧言真,这中间有太多的谜团了,沧溟不会对自己坦白,浸烛也是一样,比如素灵犀万万没想到,十三年来她所救之人一直是沧溟而非苏烨楼。沧溟的灵魄一直被封于魇池之中,千万年来浸烛只是在寻找那具能与之相合的肉身而已。浸烛说苏已经跟越千泷一起去丰都城了,想来是为寻找苏烨楼的魂灵吧。
素灵犀一下觉得舒畅无比,这样也好,如此苏就跟晔刹无关系了,她甚至希望那人就此跟越千泷消失,永不要再回来,或许这样还能避过纷争。
“还有心思担心他人,你是个心善之人。”
听得他这一声,素灵犀立马收回了心绪,“哦,是灵犀失神了。”
“苏是从魇池出来的,他不可能跟晔刹脱离关系,不管他在哪里也终是要回来的,而且,他和凰灭之间的关联也不容他独善其身。”
“他和凰灭?苏和世尊有何关系?”
“到你该知道的时候,你总会知道。”
素灵犀颔首,只静静陪这人看起了月色。千万年过去了,和洪荒之时相比,这月色还是丝毫未变啊,不过可惜了,他身边已经没有了那温言抚琴的女子。
第二十五章 疑虑再生
在黄泉村里的日子平淡无奇,苏日日都在跟萧止讲着苏烨楼的往事,可不管讲多少次结果还是一样,萧止忘记了,或者根本就没有那些记忆。越千泷虽心下怀疑,但看苏这么确定她也不好提到,她只盼着七月初七可以早点来。但这些日子以来苏平静了许多,跟之前的他相比少了太多戾气,只让人觉得他是个普通的青年人。
这天吃完了饭干完了活,三人便坐在庭院中闲聊,或许是不再想听苏说以前的事,萧止拿出了苏琰刚出生时穿过的几件衣物。
“这还是我给他做的,现在琰儿肯定也穿不下了吧,”
“那小子长得倒快,一岁多的孩子个头不比人家两三岁的差。”
“可惜了,也不知道小琰儿现在长什么模样。”
“只要出去了总能看到的,苏琰现在在蜃天城,那里是北域的国都,我们当年就是从那里逃出来的。”
话题又一下被拉出了这处,萧止放下衣物,幽幽的叹了口气。
“萧祈煜、公孙翎、牧言德、牧言晟,他们都是逆贼,应该被千刀万剐。”
“小你怎么总是这么的乖戾?”
“我只是在替你不平,你在这里一人守了四千来年又是为了什么?难道不是回到北域去手刃敌人夺回皇位吗?”
“我早就说过了,人死如灯灭,我不可能再回去的。”
“灯灭了我就点上,这有什么难的?”
“可这是违背天道伦常!”
苏也认真起来,“我不知道天道伦常,我只知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既然它不公要这天道何用?”
“你……”
“哥,你口口声声说天道,暮昭明和厉染等也口口声声说天道,那天道到底在哪里?它到底该是什么样子?一条无法被证实的预言是天道吗?你我被萧家追杀除根就是天道吗?这样的天道不要也罢!”
萧止瞬间哑口无言,他想不到一向沉默的苏竟然如此善辩。
“哥,你就是一生太相信天道了才会枉死才会被困在这黄泉村!萧家的天下本来就是你的,在十三年前就是了!当年萧北煌要将皇位传给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要为什么不接下那道遗诏呢?哥,是你的荏弱给了萧起唤、萧以陆集兵逼宫的机会,是你的天道害死了你自己你明不明白啊?”
原来苏烨楼当年是自愿放弃皇位的?他不是被萧家两位王爷逼迫的?
萧止沉默半晌,最后才平静道:“我如今并不是你要找之人,你所知的苏烨楼已经死于永嘉二十三年了,我和他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我认定了你就是他,这次我绝不会再弄错。”
“你说的这些,我没有兴趣,我也不想跟北域跟萧家有什么关联,苏,我劝你一句,切不要让以往的那些俗事来损了我们的情谊。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我不想再听了。”
“哥……”
“先告辞!”
“哥!”
“阿你让他冷静冷静吧,萧止现在什么都记不得了你为什么一定要强求他呢?”
苏即刻厉声道:“你又懂什么?”
“就像我不懂你一样,你也不一定懂苏烨楼啊,或许他心中想要的根本就不是你口中所说的,阿,北域的事你还是放弃吧。”
苏一下甩开了那人伸来的手,“我的事何需你管?”
“阿……”
“你不要过来!你执意跟我来黄泉村到底是有什么企图?”
“你还在怀疑我?”
“难道不该吗?你至今还在公孙翎麾下,你敢说你来没有任何私心?”
这人是怎么了?这一段日子苏好像越发的喜怒无常了,他如今的模样跟刚出不日城的时候简直大相径庭,当时的苏尚且理智,而且也绝不会跟萧止争执成那番啊。或者,还是跟晔刹族脱不开关系?
“阿,冷静下来。”
苏当下呼吸急促,脸色也有些潮红。
“你不记得在青州城外你跟我说过的话了吗?”
苏皱眉,“我跟你说过的话?”
“你说你来黄泉村找到苏烨楼后,就会跟我回去找厉染的。”
回去见厉染?笑话,自己怎么会说这种话?
“不可能。”
“你,你难道一点都不记得了?”
“我根本没说过你让我记得什么?”
“阿,不对,”越千泷又迎了上来,查看着他的周身道:“浸烛一定对你做了什么?你快告诉我,当时你在不日城醒来的时候到底是什么场景?你是身在魇池里吗?还是被困在魇境之中?”
“不要碰我。”
“阿……”
“我说了不要碰我!”
越千泷一下被推到在地,这人几步上来,竟说:“你走,你现在就走。”
“你到底怎么了?”
“这里不需要北域的奸细。”
“你就没发现自己不对头吗?”
“是你不对劲!”苏再走上前,竟然凭空折下一根树枝形成了攻势。
“阿,你这是做什么?”
“再不走,不要怪我我客气。”
不对,这不是苏,这一定不是他。
正在越千泷犹豫之际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你凭这么这么对我们宁王府的人?”
“吟桓?”
突然出现的这人立马护在了越千泷面前。
“你,”越千泷诧异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都给他嫌恶成这样了还赖在这里干什么?”
苏的眼神又冷了几分,“亏得你还说已经送他回洛城了,越千泷,你是想要里应外合?”
“不,不是,阿……”
“我们就是奉了王爷之命来看住你的,你之前害了齐衍害了太华山,难保你不会再害了北域,如果我是王爷早就不会走出蜃天城了。”
“找死。”
“我一直就不服你,在这里我们就好好打一场,反正我已经到黄泉幽冥了再死一次没关系!”
正要动手之际越千泷就挡在了洛吟桓身前。
“千泷!”
女子看着停在自己颈下的枝桠,只说道:“吟桓,不要在这里闹。”
“你说我闹?我可是在帮你。”
“我们走吧。”
“越千泷”
女子起身就拉着那人说:“反正我们都出不了这黄泉村,你如果觉得看到我心烦就让你眼不见为净好了,不过既然你好不容易才找到苏烨楼,还是对他多用些耐心吧。”
越千泷说完拖着洛吟桓就走,他还不知道苏的身份,也不知道他要找的人就是北域先任君主萧北煌的独子,更不知道那人整天所思所想的就是如何为苏烨楼再夺回北域的江山。洛吟桓的主子是萧祈煜和公孙翎,看着这人越千泷也觉得有些愧疚。
“我真搞不懂你们女人,那个苏帮着晔刹做了那么多不堪的事,你怎么还帮着他?而且他做这些也就算了,如果他对你好对你上心我也无话可说,但你自己想想他是怎么对你的,从太华山到北域再到现在的黄泉村,跟他那个哥哥相比你根本一文不值,他只是在利用你找奈何桥的位置而已!”
“我知道。”
“你知道为什么还这么做?”
“那些都不是出于他的意志。”
洛吟桓冷笑一声:“我看你还真是病得不轻。”
“我想,阿是被晔刹控制了。”
“他那副样子难道像是被人控制?”
“吟桓,有很多事你不明白。”
“我知道,你和王爷都瞒着我,苏和北域到底是什么关系你们心里也一定清楚吧,这些事连易潋音那个妖女都知道,可我却被蒙在鼓里,就像是傻子。”
说到这里越千泷忽然想起,“你为什么在这里?你从奈何桥上跳下来了?”
“要不然呢?”
“你没有留在洛城吗?你是跟着我们来的?”
洛吟桓也一五一十的交代了,“其实那天清晨我已经醒了,我知道你们要送我去青州,所以才先装睡,我知道那个苏想利用你找到奈何桥,我担心你再被他骗,所以就跟来了,下来一看果不其然,你还是这么不长进。”
“你不该来的,王爷没告诉你太多,也是为了你的安全。”
“反正到这里我也算个死人了,还有什么安全不安全的。”
越千泷又叹了口气:“放心,我一定会找到方法让你回人间的。”
“这个不说,还是想想怎么在这里过下去吧。”
南疆,不日城。
“沧溟大人,怎么样了?”
“上古的封神就是上古的封神,即便是这样,我也无法找到一丝切入点。”
浸烛看着身在魇池中的凰灭,池中的万千魇灵竟然不得近他之身,真是奇妙,这场景浸烛可从来没见过。
“虽然这一个没事,但另一个不一定没事。”
“沧溟大人是何意?难道您指的是苏?”
“还有何人?”
浸烛由此问道:“他们之间,难道也有关联吗?”
“或许吧,只是猜测而已,这万千魇灵怨戾之气极重,凡是入得池中来活物的无一能保有自己心智,但你说之前你救了苏后他却依然清醒,这不得不让人怀疑。”
“他,和凰灭?”
“凰灭不是一直不肯说出河洛之书的下落吗?以他的性情,现在就算我们杀了齐衍他也不会说的,我们或许能用苏呢。”
“沧溟大人的意思是召他回来?可他现在已经去了幽冥界,要回来恐怕……”
“且等等看吧,幽冥和人间、它们总是会相连的。”
第二十六章 如斯魇奴
看来黄泉一事沧溟心中已经有决断了,看着在魇池中昏睡的凰灭,浸烛又生一计,说:“既然凰灭可以不受这魇灵影响,那么齐衍呢?他是人皇之后,比这凰灭又如何?”
“人皇之后也终究是凡人,怎么能跟妖神之身相比?”
“我们,为什么不将齐衍也变为魇奴?”
“哦?”
“或者是,让凰灭看着齐衍变为魇奴呢?他怎么说也是出自于洪荒,魇奴是什么,他不可能不知道吧。”
将齐衍和魇池连在一起?这法子不是不可,但这么做存在些许风险,毕竟齐衍也不是那么好掌控的人。
“也可行,你去把齐衍带到这里来。”
“是。”
凰灭醒来的时候觉得脑子有些昏沉,之前浸烛似乎将自己退下了逐日殿中的魇池,但后事他不记得了,只觉得好像作了一个冗长的梦境。
“世尊大人。”是浸烛的声音。
凰灭睁开眼睛,除了浸烛和沧溟之外还有不省人事的齐衍。
“你们想要作甚?”
“沧溟大人想给齐长老一些恩典。”
“恩典?”
“齐长老修为高深又身有人皇之血,正好可以做我们不日城的魇奴。”
“什么?”
魇奴……凰灭在洪荒之时是见过的,那些人身上负有魇池之力,不仅身上伤口会自行愈合且灵力也好似无穷无尽,但虽然如此,实际在消费的却是他们的魂力,一旦变成魇奴,便要受那永生永世的折磨煎熬,便会沦为一具记忆全尽、无知无觉只知杀戮的尸偶。不行,他绝不能将身负人皇之血的齐衍也变成如此。
“怎么?世尊大人为何突然不言语了?”
“我早就说过了,河洛之书的下落我并不知晓。”
“我们并不为河洛之收,只为齐衍这一人一力。”
看来这两人主意已定,凰灭看了眼沧溟,那人眼中仍带着炫耀与嫉恨。
“你不是一直担心自己的徒弟会堕入魔道吗?今日终于应验了,这说明你猜得没有错。”
凰灭暗暗抓紧了自己的衣摆,这人,自己为何对他心有熟悉、为何对这人隐有愤怒?而这种情绪他怎么也压不住。
“不过我想你应该没想到,齐衍落到如今模样可都是因为你自己吧。本来我晔刹也不需要他这等奴才,但一想到他是你的徒儿,一想到折磨于他就可能在你脸上看到另一丝情愫,我便禁不住要动手了呢。”
“你,为何针对于我?”
“为何?呵。”沧溟没有回答,只对浸烛作了个手势。
女子一抬手,齐衍却被投入了魇池之中,这池水瞬间吞没了青年,齐衍竟没了踪影。
“主上!”虚境中的几人也纷纷受到了影响,之前齐衍虚弱,他们只能被困在虚境中无法凝形现身,而现在他们浑身乏力,好像又要陷入沉睡之中了。
“柏皇……”
赫胥最先睡去,接着就是昆吾。
“主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少许之后齐衍又重现于魇池之中,而池中之中仿佛瞬间干涸,躺倒在其中的青年也好像清醒了过来。不过他抬起头,身体比起刚才消瘦不少,齐衍如今一人独藏于池中的角落中,用双手环抱着膝盖,整个身体都在瑟瑟发抖。
凰灭不忍的念了声‘阿衍’。
青年手臂上的皮肉开始一点点往外翻出,随之竟脱落下来黏在了他的衣物上,最后只露出森森白骨。
“怎么会……”柏皇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睛,“怎么会这样!”
他早就听说魇池乃是聚集巫族千万怨戾之气而成,虽可活死人、肉白骨,但其过程和结果终究不是凡体人身可轻易消受的。
“饿……”这时连齐衍的脸也开始腐烂破败,两腮就像正在被蛆虫吞噬一般出现了两个空洞,大概是声带受损,以致他的嗓音也完全扭曲:“好饿!”
他眼眶上的皮肉已去了大半,双瞳勉强的挂在眼窝里,而这种单调的眼神已经不能被称作‘人’,而是一具只剩下**的丧尸。齐衍难以抑制的低吼着,或许真的太饿了,他咬了咬手腕,简直恨不得把自己一口一口的吃掉。然而等他站起身来,尚能被称之为‘人’的身形全数毁去,这东西此时仅是一个形销骨立的活物。
“真是没想到啊,他尽然这么快就可以跟魇池相融,但是比苏快上许多了,”浸烛满意道:“我本以为苏就是这些年来最好的杰作了,但是沧溟大人,看来他比之苏过之甚远啊,想来一定能为巫族出不少力。”
看到此情此景凰灭也难免动容,难道齐衍变成如此都是因为自己?
“来人,把准备好的牺牲带上来。”
浸烛说过这一句,大家就见有人从前面偏殿里带出了几个孩童,他们都是十一、二岁的年纪,但四肢都被灵索捆绑着动弹不得。上来的巫女们手指一动就将他们也投到了干涸的魇池之中,而看到眼前出现的这‘东西’果,几个孩子不禁连连呼救的靠在了一起,脸上写满了极度的惊惧。
“别……别过来!”
“爹,娘……呜呜呜……”
惊叫和啼哭声混作了一团,然而此时的齐衍已听不到任何声音,在他的视野中看到的不是人,而是他们脖颈处颤动的脉搏,胸膛里跳跃的心脏。略去所有淋漓的画面,最后一切都化作了阵阵无力的哀鸣,那温暖的血液就像初入水中的浓墨一样,在齐衍的身体中缓缓展开。而他此时正跪坐在墙角中,双手抱着一个男孩的头颅,看动作像是在吸食那人的脑髓。
“阿衍……”凰灭松开了正紧拽着衣襟的双手,呢喃道:“我竟眼看着你从一个凡人活生生的变成了妖魔。”
此时,齐衍的森森骨头上居然又生出了新鲜的血肉。凰灭一凛神,只看着那些皮肉一点点生长出来包裹住关节,看着最后皮肤一寸寸展开来遍及少年的全身。罪业,这都是他自己的罪业罢了。
忽而,凰灭问道:“我可以进去吗?”
沧溟点头后便让浸烛解了他周身禁制。凰灭一动身形,正一步一步的走向魇池。
“世尊大人?”说完这一句柏皇也在虚境中睡去了。
四周满是血迹,从地上残肢上来看已分不出到底有几人遗骸,他们都是被活活撕裂噬咬而死,生前必然痛苦万分。看着眼的之人的凰灭也没了半分畏惧,迈开步子便往齐衍所在方向而去。
沧溟饶有兴致的走到池边,说:“你道他会如何?”
“世尊现在功力被封,总没能力清理了门户吧,而我看齐衍也已经饭饱了,就算他此时眼中只有食物也不会现下就对齐衍动手。”
沧溟笑了笑,凰灭、栾,他且要看看这两人到底有什么不同。
“阿衍,是师父回来了。”
“唔唔……”齐衍跪坐在尸骸之中,看着慢慢走近的凰灭,他不禁全身一颤的打了个激灵,他手中的头颅也随之滚落,正好停在了凰灭脚边。齐衍的目光跟着那头颅而去,几步就爬到了凰灭身边将东西捡起来护了在怀里,仿佛这颗头对齐衍来说不是食物、而是一个玩物。
“阿衍,为师没想过会变成这样,”凰灭蹲下身子,冷然的脸上不再透露出过多心绪,“这都是为师的错,之前在中皇山,也是我的错。”
青年虽然浑身浴血,可那双圆瞪的眸子竟如初生的婴儿般干净纯粹。
凰灭伸出手去,一下紧紧握住了齐衍的手掌,这躯体的温热让少年通体一颤,引得他也更加用力的抓紧了凰灭的五指。这一时二人周围灵光乍现,青年觉得体内的血液好像在由指间与那人相融,连骨头都在‘咯咯’作响。
“这……这是怎么回事?”慌乱中的齐衍试着松手,可整个身体就是动弹不得,他的心魂就像被吸摄一般慢慢融入了凰灭的双瞳中。
此时脑中偶有画面闪过,这是?齐衍一怔,他甚至都能读到这人的记忆。
“沧溟大人,他在干什么?”
沧溟拦住了正要近前的浸烛,说:“这是在通感。”
“通感?”
“他在用自己的神识和齐衍相连,为自己的意念来驾驭与他,想来凰灭如此做是为了保有齐衍的神智和记忆,只是我没想到他竟会与一个魇奴通感,这绝不是栾会做的。”
一股窒息感自凰灭鼻中生出,现在这感觉就好像有千数虫蚁在噬咬吞食他的每一寸血肉,当真比针扎火燎还要痛苦数倍。凰灭正感力竭之际,却有一股血液自少年掌中融入他体内,但这血液滚烫无比,仿佛要把他全身烧灼一般痛苦难当。
齐衍微微睁开一丝眼睛,下意识的喊了句:“师,师父,是你?是师父……”
这时齐衍的腕上突然生出一道赤红纹样,这图案一下蔓延开来铺满了他全身,瞬间又消失不见了。看来是成功了,凰灭手指松开之际,齐衍已经失去意识的瘫倒在地。
“浸烛,你说这魇池之力同凰灭的念力,到底何方更强一些呢?”
“自然是魇池了。”
沧溟摇摇头,说:“其实并不尽然,栾是上古的封神,他每每,总是能让我惊讶。但可惜他有了今日这般的举动,便已经成了一个凡人。”
“沧溟大人,浸烛不解。”
“将自己的运数性命都系在另一人手中,这不是只有卑微的凡人才会做的愚蠢之事吗?现在的凰灭,已经不是栾,也不再是世尊了。”
他且要看看,在这两人之中,到底是谁,可以将谁拖入魔道。
第二十七章 互为许诺
怎么回事?刚刚自己为何忽来一阵气血上涌,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又回到了魇池,等苏回过神来时越千泷已经不见了。他略略一想,自己似乎昨晚和那人争执了一番,不过到底为何争执苏已经不记得了,还有……昨晚他还似乎看到了洛吟桓。但是那人怎么会来这里?他不是在洛城吗?
“醒了?”
“哦,哥。”
“睡得可好吗?”
“嗯,很好,”苏又问:“对了,千泷她,为什么会离开?”
萧止眼眸一挑,“你不知道?”
“我,记不太清楚了。”
“你那晚和千泷动了手,她是为护着她的朋友才离开的。”
“动手?”苏露出一副迷惑的神情,为什么自己一点也不记得了。
萧止这下坐到了他身边,认真道:“小,你就没觉得你近来有些不对吗?”
“没有。”
“你知道我跟千泷是何感觉的吗?有时候觉得你是苏,可有时候,只觉得你完全是另一个不相干的人,晔刹的秘术何止千万呢,你说你在不日城中呆了这么多年,难道他们就不可能对你使用什么控人心智的秘术?”
控人心志?苏一下沉默了,他知道自己是从魇池中再次重生的,那过程残忍苦痛,他也不想再记起,但他也知道,凡是从魇池中醒来之人都会神智渐失,最终变为只听命于晔刹的奴隶牛马,只是苏这人自负得很,他坚信自己不会如此。
“我不会受人所控的。”
“其实,我求崔府君帮我查过生死簿,”苏一凛神,又听得萧止继续说道:“但是上面既没有你的名字,也没有千泷的名字,从那时候我就知道,你们并不是凡人。”
“越千泷由女娲神境而来,她是妖神之身。”
“妖神?就是说千泷来自人古的妖族?”
“没错,而我……”苏冷笑一声,“这么些天了,我还没跟你说过我这跟萧家没血缘的人是怎么跟萧家有所关联的吧。”
这次萧止耐了性子,只说愿闻其详。
“我出生在北域南方的一个小村落,不过出生没几个时辰整个村子就被狼群袭击了,村中数百口人无一幸免,却唯独留下了我。萧北煌说他遇到我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之后了,村中的尸身已经腐烂发臭,但还是个婴孩儿的我一点事也没有。”
“难道那三天中,你都水米未进?”
“没有。”
“那狼群……”
“那村子处于山林草原之间,大家一直都知道周边有也野狼出没,但长久以来他们只在冬日才会偷袭家畜,从不伤人性命,或许那一天,是因为有我吧。”
苏话中有话,萧止也帮他辩解:“你不应将全村人的死同自己的出生扯上关系,一个刚刚降世的生命是无辜的。”
“我知道,但我也清楚,比之于凡人,我倒更像妖魔。遇到你之后终于在林间过了十年的安宁日子吧,本以为能够一直如此下去,没想到还是逃不过去。”
说到这里萧止也理解了一些,想来那人也将苏烨楼的遭遇才怪在了自己身上,所以他才那么想要复活于这人吧。
“你不去找找千泷吗?”
“反正她出不了这黄泉村,不用找。”
现在是四月末,还有两个多月就是七月七了。
这个黄泉村里有多间空屋子,只要打扫打扫总是能住人的,辛苦忙了大半天,越千泷和洛吟桓终于收拾出一间能住的住处来。
洛吟桓往床上一躺,说:“累死我了。”
“你才干了多少活就说累了?”
“呵,我可是出生在堂堂的世家大族,你以为我会整日干这些粗活吗?”
“知道,这天底下就你洛大公子娇贵。”
“咱们吃什么?”
“我会去这附近采些野果野菜,还能充饥填饿。”
野果?野菜?对于洛吟桓这么一个习惯了珍馐美食的人还真有些期待越千泷说的这些吃食。
“这什么?”洛吟桓将嘴里又酸又涩的东西吐了出来,说:“这也能算野果?”
“这里是幽冥,又不是水土丰美的人间,这里还能长出东西来就算是万幸了,你还挑什么挑?”
洛吟桓又看着那碗中黑乎乎的一团东西,怎么这幽冥的野菜也长得这般倒胃口,想来没什么好味道,他将筷子一放,只默默喝起了清水。
“你不吃?”
“留给你。”
“你以为这里是黄泉就饿不死人吗?”
洛吟桓笑道:“就算饿死了我还能去哪里?”
越千泷又叹了口气,说:“我对这里还不熟悉,你且忍忍吧,要不到晚上的时候我再去找找萧止,虽然食材不佳,但萧止做出来的饭菜还是挺好吃的,我在暗中将他请来让他帮帮我们就是。”
“不必了,这些我能吃,凭什么还要去找他们?”
洛吟桓三口作两口,硬是将那难以入口之物咽了下去。
“吟桓,对不起。”
“嗯?”
“我知道这一路以来你帮了我很多,但是我对你……”
“我是我,你是你,你心中怎么想的不用跟我说,我跟着你绝没有其它意思,一来是奉了王爷的命令,二来是不想看着你好好一个小丫头再被苏牵着鼻子走。他要做的事跟天道相背,你要是跟着他一定没好果子吃。”
“我就想问你,你为什么喜欢我?你说的那些是不是真的?”
洛吟桓没想到这人会问得这么直白。
“那你为什么喜欢苏?”
越千泷转念一想,只回了句:“不知道。”
“那我也不知道,想我北域什么样的女子没有啊?我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偏偏看上你呢?一个心里藏着别人,而且还有一个孩子的人,按咱们北域的话说就是昨日黄花、残花败柳了。”
“洛吟桓!”
“呵,不过玩笑,反正按着我们的话说就是门不当户不对,活生生又是一个洛言加玄霜了。我以前只觉得我哥哥太蠢,可现在想来哥哥可比我幸运多了,不管怎么样,他还是三媒六聘的把玄霜娶回了洛家吧,不管如何也过了几年夫妻日子。而我呢?我除了成日里跟你们惹事,看着你和苏泛酸还能怎么样?”
越千泷以手撑着脑袋,不知道该回些什么。
“所以人往往是这样,我以前只为哥哥不值,现在换了自己倒乐在其中,真不知这人心怎么能变得这么快。”
“吟桓,谢谢你。”
“你拿什么谢我?余生吗?”
“我……”
看出越千泷的为难,洛吟桓又马上道:“逗你玩而已,我洛吟桓是什么身世相貌,还用得着摘你这强扭的瓜吗?实话告诉你好了,我之所以来黄泉村呢也是王爷授意的,在出蜃天城的时候他就说了,不管你去哪里我就得跟着并立马汇报情况。你应当知道在中皇山一事后王爷就对你不放心,他让我来其实也是为监视你的。所以你不必哭丧着脸觉得什么都欠我,我不过是想完全差事,跟帮不帮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越千泷忽然莞尔一笑,盯着眼前之人就说:“其实你是个心细又温柔之人,为什么总是要装出一副漫不经心、游戏人间的样子?”
“我?心细?温柔?”
“对玄霜是这样,对我也是这样,你就这么害怕别人看出你的好意吗?”
“我哪里有什么好意?”
越千泷端起茶碗,爽快道:“今生我认定你这个朋友了,你们人间有句话是怎么说来着?虽不能同年同日生,但愿能同年同月死。”
这丫头,这是要跟自己结拜好彻底断了自己的心念吗?
“你都跟我同死了,那苏怎么办?”
“阿……”女子苦涩的一笑,只说:“他能怎么办?苏烨楼、素灵犀,他身边还有那么多人呢,就算要同死也轮不上我吧。再说了,自从出了女娲神境后我就似乎一直在为他活着。只听从他一个人的声音,只忠于你一个人的喜恶,我曾经相信自己永远也不会背叛,永远也不会离弃的,但是现在我已经分不清了,我之前所做的那些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
“对错自有他人评定,你想这么多干什么?”
“反正现在的苏已经不是往日在女娲神境中的那个苏,而我,也不是刚下中皇山的那个我了,如果阿真的执迷不悟一定要为晔刹效力的话,我也没什么法子。”
“你会对他动手吗?”
越千泷犹豫了一小会儿,回应说:“为了友人,我会。”
“就是说为了我也会了?”
“当然。”
“好啊,”洛吟桓脸上泛起一丝笑意,“有你这句我也不顾那么多了,有你这么的朋友我洛吟桓觉得畅快。”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聊了起来,其中多是虞山和太华山之事,以前他们总是不对盘,一见面就忍不住掐起来,现在但和顺多了。
南疆,不日城。
从那日之后凰灭似乎变了不少,浸烛在一旁看着,总觉得这人多出了几分人情,或许是因为跟齐衍通感的缘故吧,往日里凰灭不能理解之物似乎明白了不少。但凰灭知道,这些涌起的情愫并不属于自己,而归于齐衍。
今天又到了可以探视的日子,凰灭看着身旁的浸烛,她已经准备好了一食盒糕点。
女子得意说:“世尊可是要感谢我和沧溟大人啊,上一次你没把徒弟教好,这一次终于又有机会了,世尊可万万不要重蹈覆辙。”
凰灭眼中的神采然黯去,他接过食盒,恍然走进了那暗室。
第二十八章 再为师徒
这暗室在逐日殿的另一侧,凰灭刚走进去时就袭来股股凉风,这暗室深入地底且坚固异常,即便在逐日殿中也只有极少人知道,算是一处机密要地。往里走了一盏茶的时间凰灭才一按浮石,此时他眼前豁然出现了一间宽大的囚室。
囚室中光线昏暗,那角落里的仿佛是一个人,他穿了件靛青色的衣裳,整个人都缩成了小小的一团。青年把头埋在双臂中,露出的那一只右眼已经没了焦点,这人眼神空落落的没剩任何东西,让人觉得像极了一具活尸。让人唏嘘的是,从前足以以一人之力震动天下的齐衍竟然落得了这副模样,他单瘦的身躯上锁着八条由精铁铸成的锁链,所能活动的范围也仅有数步而已。
看见凰灭后,青年的眸子骤然一收,他马上用尽了全力的伸出双手,而后张开嘴唇,很是艰难的喊出了两个字:“师父。”
青年艰涩喑哑的声音就犹如附骨蛆虫一般,正深深嵌入凰灭的每一分血肉,仿佛他连呼吸都染了齐衍言语中的绝望。
良久,凰灭才蹲下身来,握紧了齐衍僵在空中的双手,说:“阿衍,看我这次都带了些什么。”
看着盒中的精美糕点青年却不再表现出多少兴趣,他失落的埋下头,神情像极了一头受挫的幼兽。
“怎么了,阿衍不开心?”
问出这一句时凰灭自己都觉得可笑,这样不如虫蚁的活着,还谈的什么开心。
他轻叹一声,索性在青年身边坐下了,“阿衍是想出去吗?”
听到这一句,齐衍才抬起头来认真的凝视着凰灭,因为太过瘦弱,青年那双瞪大的眼睛也显得格外瞩目。
“可你若想出去,就必须先学会做一个‘人’,阿衍你可明白?”
“人……”他念着这个字眼,脸上的迷惑也越来越深,“人,那是什么?”
“人就是,”凰灭略略一想,尽量用那人能听懂的语言,道:“会吃饭,会睡觉,会有自己的爱好和喜怒,高兴了就笑,不高兴会难过,有自己在乎关心之事,亦有很多他们力所不能及也不可更改之事。”
“难过?不开心?我知道,师父说过这种感觉,”齐衍用手指着自己的胸口,说:“就像是有一块大石头压在这里,让人喘不过气来。我能感觉到,师父你现在就很难过。”
“是吗?我自己倒未察觉。”
齐衍一时安静下来,伸手拿了块食盒里的桂花糕,这动作惹得那锁链‘咯咯’作响,再开口他的语声中竟带着哽咽:“我会吃饭,会睡觉,也知道什么是高兴和不开心,而师父您就是所有我在乎的事、我关心的事。那么,为什么我不能出去?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一直跟在师父身边呢?难道……我这样还不能算是一个人吗?”
面对这人一边串的诘问,凰灭也不知从何说起,他一时发怔,脑中又浮现出沧溟当日的话。
【将自己的运数性命都系在另一人手中,这不是只有卑微的凡人才会做的愚蠢之事吗?现在的凰灭,已经不是栾,也不再是世尊了。】
他肩头尚有重任,可今日却为了一个齐衍……
看来星转之轮的预示没错,齐衍不仅是天下之变数,也是他自己劫运中的变数。
“师父?”许是感到了凰灭的为难,齐衍不再多说,他又变成了一副无知无觉的样子,乖巧道:“但是,如果师父您觉得齐衍该留在这里的话,那这里就是最好的。”
凰灭闻言叹了一口气,回想起曾经的种种,竟不知自己是对是错。
“放心,阿衍,师父一定会带你出去的,总有那么一天。”凰灭拍了拍那人的脑袋,眼中是说不出的歉疚和宠溺:“以前在太华山的时候,都是师父太严苛了,想想曾经的我形同草木,那般的凰灭还能得你和昭明等人真心以待,这是苍天厚待于我。”
“太华山?”
罢了,之前的事这人已不记得,还说这些做甚。
“阿衍,我还有一些事务要忙,改日再来看你,好吗?”
“好啊。”齐衍乖乖的,没有一丝不悦。
出来时浸烛正在外头等着,她脸上依然带着笑意,问道:“我本以为世尊您会好好珍惜这次机会的,怎么才呆了这一会就出来了?难道,世尊是呆不下去?”
“你想说什么?”
“世尊果然已经不再是当年的世尊了,若是换做往昔的凰灭,面对那般情景又怎么会有一丝动容呢?我听说你儿时对齐衍严厉异常,他虽然小小年纪就能屡屡在太华山拔得头筹,而且修为见识都超过同门师兄弟们甚远,如此他一直都被太华誉为千年难得的奇才。但是他那么小小的年纪竟然满是是伤,即便是在苦寒冬日也要日日在北峰寒潭中修练两个时辰,”浸烛又走近一步,紧贴在凰灭的耳边说:“你们太华不总说我们晔刹是妖佞是邪煞吗?可即便是在晔刹我们也绝不会如此对待自己的徒儿,世尊大人,试问对着那么一个瘦弱的孩子,你又怎么下得去手啊?”
凰灭虽然未回答,但眼中已有愧色。
“不过现在齐衍从魇池中醒来后又变回了一副孩童的心智,世尊大人正好又有机会做一回慈师了。往后世尊可要好好教导齐衍,免得往后到了凡间再受人蛊惑。”
“你要放他出来?”
“没错啊,怎么,世尊大人不愿意?”
“不可以。”
“可现在由不得世尊你说话了,”浸烛又笑道:“从魇池中苏醒的人都煞气极重,世尊还是多费费心思,切不要让令徒变成一个屠戮天下的在世修罗之好。”
凰灭眼中闪过一阵寒光,“你们要让阿衍去寻找河洛之书?”
“没错啊,他可是人皇之后,不管是寻找伏羲五臣还是打开灭境之门,他可从来没让我和沧溟失望过,现在苏还有黄泉之境,除了他以外又还有更加合适的人选吗?”
“你们找不到的。”
“找不到那就一直找,我们晔刹有的是时间。刚刚灵犀送回消息,凡间传说那洛书在炎帝皇陵之中,等灵犀在北域的事务松下一些之后,我就会安排她和齐衍去炎皇陵。灵犀是修炼御星诀之人,她和我一样可跟魇池相连,如若你的徒儿不安分的话,恐怕灵犀也会像往日的世尊一样毫不留手。”
炎皇陵墓,凰灭曾经去过这地方,那里没有洛书的痕迹,他们根本就是在浪费时间。
今晚万里碧空,正是观星的好时辰。
牧言真一人独坐在院中,他这几日承蒙沧溟指点,竟然不仅仅能看到,而且还能感觉到这星辰之力了,少年一动五指,竟然看到了指间的点点星光。
“看来你进展不错。”
牧言真欢快道:“师父!”
“将星辰之力掌握于指间的感觉如何?”
“这样的光芒在手中暖暖的,让人感觉很舒服。”
“星辰之力是出自于天地的,你将这天、人想通当然会感觉浑身通畅。”
“天人相通?”
“试着将你指间的星辰之力与空中星辰相呼应。”
在沧溟的指引下牧言真感觉到周身内息引动,在那苍茫星海之中他竟然看到了萧祈煜的脸。
“陛下?”
“你看到什么了?”
“我……我看到陛下的身影了,而且还看到了他小时候的场景。”
“你在何处看见的?”
牧言真抬手一指,“那里。”
原来是一颗星星。
沧溟满意的点了点头,不过四天的时间,这人就已经找到萧祈煜的命星了。
“不过,”牧言真失落道:“这颗星星不怎么亮啊,跟旁边那一颗比起来真是毫不起眼,如果不是有师父指点我都看不到它了。”
萧祈煜气数将尽,当然命星黯淡了。
“不过它不远处有一颗星星,它的光芒越来越亮了,就好像那北斗星一般,而且还……”牧言真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眉头一皱,为什么除了萧祈煜之外,还有两颗命星会和他同源呢?难道在这天下除了萧祈煜和萧虞则之外还有另外的萧家后人?
“怎么,你看到什么了?”
“没,没什么。”
“怎么,连我也要隐瞒?”
“弟子不敢,只是,只是弟子在这星辰中看到了不该有之事,弟子不知道自己是对是错。”
他如此反应,应该是察觉萧北煌遗孤一事了。
“星辰是从来不会骗人的。”
从来不会骗人?牧言真想起之前处置牧言晟的宫变来,萧祈煜之所以这么恨牧言家,都是因为十三年前牧言德鼓动萧起唤和萧以陆逼宫夺权。但对于此事宫中一直就另有传言,他们说当时两位王爷进宫并不是为了夺取皇位,而是为了逼杀先皇一直藏匿在民间的独子。萧北煌一生勤政,在位两百来年也没有子嗣,他又怎么会出现一个儿子呢?所以,牧言真和萧祈煜都只当这些是谣传,从没上心过,但现在从星像来看似乎是真的。
而且,当年萧起唤和萧以陆已经拿到国玺颁布诏书,在先皇逝世后他们为什么不抓紧时间执掌朝中大权,而要领兵出城呢?他们让牧言晟退下显然是要做一件极密之事,但最后两位王爷死于边境,至今萧祈煜也没查清他们是怎么死的。难道,他们当年是去追杀那个萧北煌的独子?他们会不会就是因此而死的呢?
第二十九章 脱胎换骨
这是齐衍离开囚室的第三天,可他只是呆在逐日殿的偏殿中,既不出去走动也不说一句话,整天就望着窗外的月亮发呆,一直从寅时看到亥时。
“怎么,你不出去看看吗?”
他瞄了一眼进门的浸烛,可还是没回应。
“我费了这么多心思和人命才让你出来,你就打算这样坐在这里?”女子在齐衍身边坐下了,很是爱抚的拍了拍他的头道:“别害怕了,这里有你师父和我。”
害怕?齐衍的眼中终于有了一丝波澜,他的确在害怕,总觉得他人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对劲,就像是在看一个怪物。所以,齐衍才不敢出去,他更不知道该如何跟人相处如何与人交谈,仿佛这囚室之外的种种都令他惶恐。
“我只是……想见到师父。”
“你在等他?”
“嗯。”
一下明白了这人的意思,浸烛才说:“如果见不到凰灭,这里就和那个牢房没有差别,对吗?”
齐衍点点头。看到他这副神情,浸烛方想起沧溟的话,看来果然不假,从此以后这人也只是依附于凰灭而生的一副皮相了。
“可世尊他是鲜活于世的仙神,他肩上付有大任,他也有自己的使命和世界,而这个世界中不一定每个角落都有你。”
齐衍双眉皱起,似乎听懂了一点。
“所以你也该有一个这样的世界,不要让自己成为尊尊的困扰。”
“困扰……”
“走,我带你出去!”
“诶,我”
还不等他说完,外面的月光就刺进了他的双眼,齐衍本能的闭上眼睛,却还是感觉到了那细密清凉的光线。
“师父,齐衍?”
听得这一声唤,他们就看见了迎面而来的素灵犀。
拜见过浸烛之后,素灵犀一踮脚就勾了齐衍的肩,很是高兴的说:“出来的感觉怎么样?是不是感觉格外畅快?”
齐衍本想挣开那人的手,可素灵犀将他箍得紧紧的,几乎是整个身体都靠了上来,对此他也只好放弃的回了一句:“不要碰我。”
“好啊,我不碰你,我只管跟着你就好了。”
“我不需要别人跟着。”
素灵犀摇摇头,还真是本性不改啊。
“灵犀,别闹了。”
素灵犀放手之后齐衍才冷声问:“你是谁?”
“我是素灵犀,是浸烛大宗祭的徒儿。”
“徒儿?”
“对啊,就好像你是世尊大人的徒儿一样。”
看到浸烛使来的眼神,素灵犀又凑过去说:“我们以前是好朋友,怎么你忘记了?”
“朋友?”齐衍怀疑的看了她一眼,“你,和我?”
“当然,我和阿衍还走到千山万水,看过大好山河呢。”
听到这句齐衍顿时一个激灵,他抓了素灵犀的手就将人从自己身侧扭开,怒吼道:“不许你叫我阿衍!”
“痛痛痛痛痛!你这人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生气了?”
“齐衍,”站在原地的浸烛凑到这人耳边,小声说着:“还记得你师父跟你说过的话吗?若想留在他身边,就要先学会如何?”
对了,要先学会做‘人’。
“如果是人,就会有朋友。”
朋友?人?
又看了素灵犀一眼,齐衍只好应声道:“我明白了。”
“灵犀,你带他去启荒城看看,不到天亮不许回来。”
这正中素灵犀的下怀,现在靠近年节,城里难得取消了宵禁,今晚一定是热闹非常,在蜃天城奔忙这么久她早想出去逛逛了,现在还能再带上齐衍这个昔日的‘执剑长老’,这真真是件妙事、快事。
街上热闹极了,四处演起了百戏歌舞,连歌坊茶楼的廊子里都满是表演杂剧的艺人,有演皮影的也有扮百戏的,各类杂剧奇术纷纷上演,引得围观的路人们连连喝彩鼓掌。此时坐在城楼看着下面的人群,齐衍方才觉得置身于此也是件不坏的事。
“你真的都不记得以前的事了?”
“不记得。”
“那还记不记得阮非颜?”
“不记得,”齐衍颔首,语气中是一股拒人于千里的冷漠:“你我以前是朋友?为什么?”
“因为我就喜欢跟怪人交朋友,不行吗?”
“我以前也是怪人?”
“不说这些怪不怪的了,如此良辰美景,怎么能不喝上一杯,来来来,我们喝酒!”
齐衍从没喝过酒,可浸烛多次提到过这东西,说她和故人曾经在逐日殿中对饮至深夜。既然浸烛这么喜欢,那‘酒’也必定是个好东西。齐衍一抿嘴,这东西进到嘴里有种说不出的辛辣感觉,味道倒是比那些饭菜好多了,总不会寡然无味。所以,齐衍也就一杯接着一杯喝了下来,和素灵犀不一样,他只是枯坐在那里单纯的喝酒。
“我想知道,你到底为什么那么喜欢凰灭?”
“他是我师父。”
“我知道他是你师父,但也并不是每一个徒弟都会喜欢自己的师父吧。”素灵犀打了个嗝,一副满脸潮红的样子显然醉得不轻。
“哦?”齐衍有了一点兴致,问:“为什么?竟然还有这样的人?”
“我素灵犀从小就害怕师父,我对师父的是‘敬’是‘崇’,却真的谈不上‘喜欢’二字。”
齐衍坐在城垛子上,眼神有些飘忽望着城中的灯景。
“大宗祭对你不好吗?”
“那凰灭对你又好不好?”
齐衍一时含笑,很是满足的说:“师父他是这世上待我最好之人,况且我能想到师父所想的,能感觉到师父所感觉到的,只要有师父在,我齐衍就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对了,她现在也有阮非颜这个妹妹啊,前几十年是梓兮和齐衍在照顾那人,现在就换做自己吧。
见素灵犀不回答,齐衍又问了一句:“难道你师父,不是这世民对你最好之人?”
这世上对她最好之人,一时在素灵犀的脑中竟然浮现出了孟青阙的影子,也不知道那人在哪里,又在做些什么。
“我这样的人,并不值得任何人对我好。”
齐衍将杯中酒水一饮而下,并不知如何作答。
“我听说你喜欢苏。”
素灵犀失笑,“你看着冷冰冰的,但知道的还真不少啊,但我对苏的喜欢可跟你对你师父的喜欢不一样。”
“喜欢和喜欢,又有什么不一样?”
“我曾经对苏的是男女之情,但你和世尊不一样,你们是已经相融相知、化二为一的,男女之情会变,但是你对世尊却不会变。”
“可惜了,师父确不愿见我。”
“你从何得知世尊不想见你了?”
“既然想见,为什么我终于从那囚牢里出来了他也不曾露过一面!难道因为我不是‘人’而是怪物妖物吗?”
“放心好了,就算这世上所有人都会用异样目光看你世尊也不会的,反正你也从来不在乎世人的目光吧。”
齐衍又喝了口酒水,觉得平静了一些。
“世尊不过是忧心天下万民,看来怕是见面了烦扰你吧。”
对了,他一直觉得凰灭心中藏着难事,可问了几次他也不愿意说。
“师父遇到了什么忧心事?”
素灵犀一下凛了眼神,“他要找洛图洛书。”
“那是什么东西?”
“是很久以前众神留下的神物,世尊已经找它们很久了。”
齐衍马上回应道:“我帮师父去找。”
“这可是件很危险的事,交给我去做就好了,免得你受伤了惹得世尊大人伤心。”
“这是师父的心愿,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去?河图河书在哪里?”
素灵犀本想说的,但考虑到这良辰美景的不是时候,所以就应道:“我已经在查了,到时候有消息了一定告诉你。”
说完素灵犀便倒在了他身旁,齐衍盯着这人的一副睡相出了会儿神。
难道这就是凰灭所说的‘人’?那自己当真和素灵犀相差甚远。他闭上眼睛,好像是在感受着周围徐徐的晚风,耳边的欢闹声越来越盛,可齐衍的心却静谧无比,好像根本不存在于这个空间一般。他手上力道一松,那酒杯也滑了下去,他竟不觉躺在这废弃的城墙上睡着了。
第二日回来的时候素灵犀和齐衍都是一身酒气,齐衍对素灵犀不再那么排斥了,看来这人做得不错。再从魇池之中醒来的齐衍就是白纸一张,他虽然依旧性子清寒但心性已经变得和孩童无异,这时候只要获得了齐衍的信任就是长久之事。而对于齐衍来说,只要诸事和凰灭扯上了一点关系,他就会诚信待之,这颗棋子真是比以往更为好操控了。但让浸烛真正忧心的是效命于齐衍的伏羲五臣,现在齐衍恢复得差不多了,那四人也应该已经醒了吧,如果有他们在齐衍耳边胡言,难保那人不会再生其他心思。
可那伏羲五臣是虚境中人,到底有什么法子除掉他们呢?只要他们藏在虚境里不出来,自己和沧溟都拿他们没法子啊。
伏羲五臣,炎皇陵墓,或许那个洪荒之地有处置他们的办法,既然这些鬼神是来自于洪荒,难道就不能将他们再封印回洪荒吗?或者是,她能够收为己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