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七月初七
幽冥界,黄泉村。
今天已经是七月初七了,今天一大早萧止就在院落中等着,再过些时候那些鬼卒就该来了。
“赢府君?”
萧止站起身来,他没想到今晶竟然是赢真亲自驾到。
“赢府君为何来此?”
“这是阎君的命令,是为了你们二人。”
“我们?”
萧止看了身边的苏一眼,“阎君为何知道苏一事?”
“快走吧,你们的另外两位朋友已经到望乡台上了。”
望乡台,据说在那里可以看到往生者的前世今生呢,苏至于这人说的另外两位朋友就一定是越千泷和洛吟桓了?他们动作还真是快。
望乡台上越、洛二人已经在等着,他们身边还有那白发银枪的罗。他的神情和缓,看来真如越千泷说的跟她私交甚好。看见苏后罗也点头示意。
罗首先说:“我知道你们是在做什么的,同样的我也想知道,我此来就是奉了阎君之命,赢府君,你现在可以说了吧,苏和越千泷猜的到底是对是错?”
“萧止,的确是苏烨楼,是萧北煌的遗孤。”
萧北煌的遗孤!?洛吟桓一惊,“什么什么,什么意思?先皇一生无子,哪里来的什么遗孤?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对了,洛吟桓对苏和苏烨楼的身份还一无所知呢。
“他的确是萧北煌的血脉,在永嘉二十三年入地府的。”
永嘉二十三年,萧北煌正是在那年死的。
那传闻……难道说,萧家两位王爷当年是为追踪先皇遗孤才身死的传闻是真的?
苏如此已经猜到,萧止看了他一眼,但没说话。
“萧止,这么多年了你一直询问于我,但时机未到,我不能说,还望你见谅。”
“府君严重了。”
“你已是我见过的在黄泉村中苦熬得最久之人,我心中确想帮你,可我不知,你曾经只说在黄泉村中是为等一人,现在是否已经等到了?”
就算如此萧止也尚且犹豫,他要等的人是苏吗?但他又是在为什么等苏呢?这些,他都已经记不得了。
“既然已经确定身份,我且问你,有什么法子让他再回人间?”
赢真冷笑一声:“到了黄泉,你竟然还想着重回人间?荒唐。”
“我问你有没有法子!”
“从前没有,现在却有。”
这下在场之人都一惊,苏抢先问道:“到底是什么法子?”
“你们不是已经打开了灭境之门吗?这些日子以来不只是凡间,阴界之门也开始动荡,恐怕再用不了多久,人间就会百鬼横行。”
“什么?百鬼横行?”
“数百年前阴阳两界出现了裂缝,你们上次烧毁丰都城外的所有地缚灵才让断绝了阴阳两界的通途,但现在灭境一开影响到了阴阳两界,只要尹阳裂缝一开他即刻就可以回到人间做那孤魂野鬼了。如此六道紊乱、轮回尽毁,人间的那些游魂不是如期消散就是化作厉鬼被怨戾之气驱使,到时候人间即会变成那无间地狱,你们也可兄弟重逢了。”
“赢府君你说的可是真的?人间真的会因为灭境而秩序打乱吗?”
“我何必欺骗越姑娘?”
可恶,她和齐衍当真是助纣为虐!这下不仅牵扯到凡间,还把幽冥给连累了,而且凰灭也说过,灭境一开,三界都会大乱的。
苏一时会意,“看来之前阎君将实情告知于我,并不是只为了昔日的恩情。”
“没错,阎君的确是有心让你们相助,你们既然救了幽冥第一次,就不能再救第二次吗?”
“你们先让我哥哥还阳,否则幽冥如何人间如何都与我无关。”
罗一听只说:“生死之法关乎天地大道,即便是阎君也无法随意篡改天道吧。”
“这么说你们是不同意了?”
萧止拉了拉这人,小声道:“小,你不要再强求了。”
“我要让苏烨楼还阳!”
罗闻言笑了笑,说:“如果用一个苏烨楼就可以换得天下大安的话,阎君当然会应允,只是他现在之内身被前任巫族大司命沧溟所占用,那肉身已经被魇池中的魇池所污,即便是我们也无法再将苏烨楼之魂灵一合于那肉身之上啊。你没有经历过洪荒,根本不知道那沧溟是何人物,如今你如果一定要将他还阳的话,就一定得再寻找一副能与他魂灵相合的肉身?”
“肉身?”苏近而问:“到哪里去找?”
“苏烨楼出自于北域萧家,当然是要从萧家去找了。”
“是萧祈煜?”
赢真摇摇头,说:“萧起唤的独子萧虞则。”
萧虞则?!虞则?
“你想对太子殿下做什么?”
越千泷反问洛吟桓,“萧虞则是你们北域的太子?你说的萧虞则到底是不是虞则师弟?”
“是又怎么样?”
“你,你们北域的太子为什么不在蜃天城而在太华山?他已经在太华修炼十来年了,难道,难道你们北域早就在打太华山的主意?”
萧虞则实际为北域在太华山的内应,之前的星转轮、后来重谨之死还有救出齐衍、包括打开灭境之门,这一桩桩一件件都与萧虞则脱不开干系,但这件事,还是不要告诉越千泷的好。这时候可不能把她再推倒苏那边去。
“太子从小就想当剑仙,陛下也是被他得不行都答应的,而且……而且陛下刚刚即位之时朝堂紊乱,为了保护太子安全他不得不把太子送去太华山,他的身份重谨是知道的。要不你说为什么重谨要收虞则为入室的弟子?”
越千泷也没深问下去,现在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怎么解决灭境一事都是最重要的。
“你提到萧虞则,是不是要先取他性命。”
“苏你敢!”
不等这两人掐起来,赢真就说:“不用你动手,这望乡台和人间的时间是相通的,生死簿上萧虞则就是毙命于今日,你不用动手,只要在此静候即可。”
“什么?你说太子殿下今日就会丧命?是谁?到底是谁这么大胆!”
“这是早就定好了,洛吟桓,即便你现下不在幽冥就在他身边也改变不了。你如果想知道原委就在这望乡台上看着即可,左右你现在身陷黄泉,已经没法赶到他身边了,”赢真扫了苏一眼,颇有深意的说道:“不如你先记好那行凶之人的面貌,再回到人间之时也好找那人寻仇啊。”
“萧虞则死后又如何?”
“届时阎君尚有安排,不用你担心了。”
“苏”洛吟桓一下拽住了那人的衣襟,厉色道:“你已经因为苏烨楼害了北域害了天下万民,现在你还要这么执迷不悟吗!就算是太子殿下死了我也不会让你动他肉身的。”
“好啊,那我现在便杀了你。”
动手之际罗一下握住了苏的剑锋,他一把将洛吟桓拉开了,道:“洛吟桓,这是阎君早就决定好的事,就算苏不动手,阎君也会动手,你不用再做这些无用之举了。阎君之所以这样做不仅是为了幽冥,也是为了北域、为了你们凡间的安宁!你们如果再有人在此擅自动手的话,小心永远也不能再回人间!”
洛吟桓拳头暗拽,难道他只能在这里看着萧虞则送命吗?
在蜃天城呆了这么些时间萧虞则终究还是见了萧祈煜一面,萧祈煜比之前威严不少,脸上再也没有稚嫩的少年气了,看来他这皇位坐得不错。
“虞则,我要你回来。”
“陛下这是说什么话?陛下你如此意气风发、玉树临风的,至少还可以稳坐君位百来年呢,我现在回来不是给陛下添乱吗?陛下你也知道我这些年在太华山野惯了,真的不习惯这巍巍朝堂。”
“你是北域的太子,当然要担当北域之责。”
“现在太华山没了我没有去处也不用再做内应,我只想娶了赵师姐作妻子,之后带着她闲云野鹤,这北域之责太重,我担当不起。”
萧祈煜冷笑一声:“赵轻水,她的确是个难得的美人儿,比之于阿雪也一点也不逊色,不如,我让她去羽徽宫跟皇后为伴吧。”
萧虞则一惊,“陛下这是开玩笑吧。”
“本皇从不以女子玩笑。”
“我为北域做了这么多,难道你还要用赵轻水来威胁我!”
“太华山已经是散沙一片了,你们留在北域,更安全,”萧祈煜近而道:“只要你答应了,我现在就可以赐婚,她不是一直喜欢她的大师兄宁辰吗?凭你自己是难以让她转心的,但只要有本皇的圣旨身为北域臣民她也不得不从。”
“不需要!我才不需要什么圣旨!在我面前小叔你还是收起你的帝王之道吧,你对牧言雪不过是囚禁利用而已,我不愿让轻衣也变成那样,你让我回来我回来就是,”萧虞则一侧身,赶紧松口说:“请不要让师姐也卷进来,她从小一人孤苦,现在太华山又被毁了,她已经再经不起什么折腾了。陛下,求你。”
“那好啊,宫室、朝服都已经给你安排好了,明日朝堂之上你便穿戴齐整了来见。”
“臣,遵命。”
真是胳膊扭不过大腿,这结果萧虞则知道,但他就是忍不住要跟萧祈煜一争。这太子位可不好坐,一旦接下可就下不来了,烦闷之中萧虞则不禁想到一人牧言真!萧祈煜可最听那人的话了,而且牧言真又是个心肠软的,这下萧虞则一喜就立马转道羽徽宫去了。
第三十一章 还于彼身
如今这孩子已经精准的找到各人之命星,沧溟虽然之前贵为巫族大祭司,但他们巫族可掌握的是星辰之力,而不是观星卜算之法,到这里沧溟已经没东西可教了。这御星诀牧言真也已经修炼到了第二重,不过数天的功夫就有如此造诣,这个牧言真或许不仅能帮他们找到应龙,或许还可以帮他们找到河图洛书。
“师父,我看到了一副星图。”
“哦?”
“看起来,好像是北域。”
“它是否星芒黯淡?”
牧言真一扭头,“原来师父也看到了?”
“星图黯淡,王星也不明,北域恐怕有祸事降临了。”
“可牧言家已经没了,北域还能有什么祸事?”牧言真想的是另一颗王星,他还没从这星图中找到那人的下落呢,所以这件事他也没对萧祈煜说明。
“今日正午之时太白星竟然出现在秦分之位,你可知是什么意思吗?”
牧言真摇摇头。
“太白星现,主变乱,主更迭。”
“更迭?师父是说皇位有变吗?”
“这只是星象之示,但天兆是不会说谎的。”
王权更迭、皇位有变?
“陛下……陛下会有危险吗?师父,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破解呢?”
“星象便是天道,难道天道还能变?”
“师父,”牧言真一下跪拜恳求道:“请师父您一定要帮帮阿真、帮帮陛下,陛下不能死,他更不可能失去皇位!”
“这星图中都是一环关联着一环,或许你从中找出与王星想牵连的星辰就知道破解之法了。”
“与王星,相牵连的星辰?”
“凝神静气,你再看看,可否还能在这星图中再看到什么?”
牧言真又望向了那夜空,此时沧溟握着他的手掌,正暗暗催动灵力,虽然他不懂占星术更加不可能改变星图,但至少他能改变牧言真当下所看见的。
“我,我看见了!”
“你看见了什么?”
“我……”牧言真在发抖,他缓缓说:“我看见了宁王爷。”
公孙翎,很好,真是一点偏差也没有。
“宁王爷会夺陛下的皇位吗?这不可能,宁王爷对陛下忠心耿耿,他才帮着陛下处置了牧言晟呢,他怎么可能背叛陛下!”
“星象是怎么告诉你的?”
“星象……星象说王星衰微,而公孙翎的命星越来越耀眼,它……它正在吸取王星之力、正在摄取北域之力,星象说现在的公孙翎可让北域一夕亡败。”
“既然如此,你还有什么好问的?”
“那,那师父我们该怎么办呢?”
怎么办?沧溟言说:“如果没有这颗星辰又当如何?”
“没有这颗星辰?师父,你……你是说?”
“没错。”
“宁王爷对北域功勋卓著,他,陛下不能杀这样的功臣,陛下他……”
沧溟低头俯在他耳边,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怎么就知道,这公孙翎不会是下一个牧言晟呢?阿真难道没听说过‘功高震主’四字吗?这些群臣想得到,你的那位陛下也想得到,如今连星辰也已经将答案告知于你了。救不救你的陛下,且看你的意思。”
“可是,可是我没办法杀了宁王爷,我……”牧言真惶恐道:“我不可能杀人,我也不会杀人的,不,这不行,不行不行!。”
“你不需杀了公孙翎,只要想办法对萧祈煜旁敲侧击而已,既然星辰有此预兆,你们就不可能在公孙翎身边找不到破绽的。”
“破绽?”
“你现在可以读星图了,该怎么做,天上的星辰自会告诉你。有你在的话,必然能够救得了北域,也必然能救得了你的陛下的。”
牧言真一下犹豫了,就凭着这星象他就要将公孙翎划为叛逆吗?这件事到底该怎么办呢?可沧溟说的不无道理,现在朝中公孙翎一家独大,再没何人可跟他抗衡了。就算没有星象的预兆这人也是萧祈煜的心头大患,如果能帮着萧祈煜早做防备也好。
“师父,我知道了,我不会让宁王得逞的。”
“不如你再找找看苏和越千泷的命星?”
可恶,躲在暗处的萧虞则望着远方的两人。那是从哪里来的妖人?竟然蛊惑牧言真学这些蒙骗世人的东西,星术早在萧北煌时期就被定为邪术了,当时萧北煌还灭了经家满门,现在竟然还有人在宫中传导星术之学。萧虞则刚刚模糊听到他们说起了宁王、什么‘功高震主’、什么‘王权更迭’,看来这妖人一定是在诱导牧言真除去公孙翎。宁王是他们北域和栋梁到骨肱之臣,这妖人如此处心积虑必然有不可告人之目的。萧虞则忽然想到,说不准他是经家后人呢?说不准他就是来寻仇的!
这时前方的白衣之从忽然起身,他走了几步,但身形竟然一下消失了,这简直比太华的御剑术还要神奇,就算是太华也要先唤剑呢。
“妖佞,果然是妖佞!”
不行,他必须将这事告诉萧祈煜和公孙翎,现在不只要防着那白衣妖人,恐怕连牧言真也要防着了。
萧虞则想着马上朝宫门而去,萧祈煜的帝王心思难测,还是先让公孙翎拿主意的好,毕竟他府上还有易潋音那个织幻师呢,说不定她能知道这白衣妖人的来历。但眼看着承庆门就要到了萧虞则竟一下没了力气,他手指一动想要唤剑,可没想到御剑术也不灵验了。怎么回事?他下午用的时候还好好的,萧虞则再一运功,竟然发现周身灵气全无,这到底怎么回事?
“你不用再白费力气了。”
这声音?!萧虞则一回头,果然看见了出现在羽徽宫的那白衣人。
“你的修为尚可,太华山没有白教你。不过凭你的伎俩就想在我身侧掩去气息,你未免太过天真了。”
“你是谁?你想对我北域干什么?”
“你北域?太子殿下果然可笑。”
“你?”萧虞则一下惊出了一身冷汗,“你知道我的身份?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不仅知道你的身份,我还知道齐衍从太华秘境逃走之日重谨曾嘱咐你求助于厉染,但你置之不理,是你为宁辰创造机会杀害了重谨,然后再推脱到齐衍身上。你在太华山潜伏多年,实在是为北域做了不少啊。”
“你,”萧虞则已经脸色煞白,他手指已经开始发抖,现在厉染、孟青阙等人还好好的活着,如果让他们知道了自已岂还能保住性命?更重要的是赵轻水视重谨如父,如果此事被她知道她一定会怨恨自己一辈子了。于是萧虞则仓惶道:“你到底想干什么?这些事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知道的你用不着清楚,我只问你,愿不愿意帮我?”
“帮你?帮你干什么?”
“除掉公孙翎、除掉萧祈煜,然后再堂堂正正的让太子殿下登基为皇。”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萧虞则一下怒目道:“我对皇位本就没兴趣,更不会做你这等妖佞的傀儡玩物!想借我来控制北域,这绝不可能!”
“倒是个烈性的人。”
“你最好现在就把我杀了,否则我定不会放过你。”
现在就杀了?沧溟看了一眼眼前之人,他是北域的太子,有他在自己要控制朝堂也少花些黑力气,可既然他如此不识抬举、又是个在太华山学成之人,自己若留着也恐有后患。看来他还是要在朝臣前用苏烨楼这个身份了。
“啊”
萧虞则忽然感觉心下剧痛,这白衣人不过动了动眼神就将他拿捏住了,而且自己还丝毫无还手之力。萧虞则随即倒下,他勉力一抬手,只想拽住那白衣人的衣摆。
“你……你到底,是谁?要对北域干什么?你……”
这句还没说完萧虞则就已经气绝身亡了。
“虞则,虞则!”
洛吟桓在望乡台上看着,除了嘶吼自责以外再做不了其他。
“原来是沧溟!”
晔刹族,果然包藏祸心,他一定要想办法快些通知宁王。
“走吧,”赢真转身对萧止道:“我这就带你回阳间。”
“这样就可以了?”
“你不信我?”
苏沉默少许,“怎么回去?”
赢真解释说:“阴间有轮回和转生两说,走奈何桥喝孟婆汤的是再世轮回;而走另一座奈若桥喝下三途河水的便可保有前世和阴间的记忆,从而在另一与自身魂灵相合的躯体上转生重新为人。不过千百年来鲜有转生者,想要生生将躯体和魂灵相合并不是简单之事。你上次用了女娲魂石和月灵草,而这次虽然有阎君和罗相助,他也需靠自己方能驾驭得了那具新的肉身。”
“你说的可是真的?”
“后事如何你自然可以在这望乡台看到,我就在这里不躲不逃,如果我赢真所言有虚自然任凭你处置。”
苏看了看萧止,“哥,这是唯一的机会了。”
“赢府君,你的意思是我如果由萧虞则肉身上转生就会回复前世之记忆?”
“没错,但这过程困苦,你未必能领受,去或是不去你都可以自己决定,再过半个时辰等萧虞则之魂魄全然离体后那肉身就会彻底死去,你也不再有机会了。”
“我去。”
“哥?”
萧止对苏点了点头,说道:“小、千泷,我在蜃天城等着你们。”
“可被沧溟发觉萧虞则还活着怎么办?你就这样回去岂不是危险吗?”
“千泷放心吧,对沧溟我会当心的。”
“时间不多,萧止,快与我走吧。”
看着那两人远去的背影越千泷总算舒了口气,没想到他们这番还真让苏烨楼还阳了。可苏烨楼是没事了,至于他们何离开幽冥才是最大的问题。
第三十二章 望乡后续
萧虞则不见人影了,萧祈煜派人搜遍了整个皇宫也没有他的消息,这小子难道真的落荒而逃、真的置赵轻水也不顾了,萧祈煜不禁觉得自己可笑,不过一个女人而已,那萧虞则又会有几分真心呢?况且他曾经让洛吟桓画过赵轻水的画像,这女人气质如山间之灵草,但容貌并没有多惊艳,想来萧虞则久守不得终于要放弃了。又是一波回禀的探子,整个蜃天城也找过了,没有那人的消息。萧祈煜有了些隐怒,难道这太子之位就这么可怕!
“陛下。”
“王爷不必多礼了。”
萧祈煜约了公孙翎,毕竟苏的事还没解决,他们好不容易打开了灭境,本以为能就此为北域扭转国运的,没想到竟然被苏倒打一耙,这可是公孙翎大大的失误。
“晔刹那边有消息了吗?”
“尚且没有。”
“越千泷、齐衍、还有洛吟桓三人都没有?”
“吟桓曾回禀过他的位置,是在宸国的丰都城。”
“丰都?”那里被称为‘鬼城’,传说只要得到了城主令变可实现一个心愿,所以这些年来天下人都趋之若鹜,一时间那阴寒煞戾之地竟然香火鼎盛,但就在大半年前丰都城中突发一场大火,城中之人没什么伤亡,但整个城池都毁坏殆尽,还有那丰都城主赤予更是不知所踪。
萧祈煜又笑问:“他们去那里干什么?难道也是要去求城主令?”
“丰都是人间唯一一处可通幽冥之地,臣已经让府中人算过,他们三人现在都已经不在人间,想来是从丰都去幽冥了。”
“幽冥,那不是亡魂才可以去的地方吗?他们去那里做什么?”
公孙翎极目望向丰都城的方向,恐怕跟萧烨楼脱不开关系,那人当日出现在宁王府中就是公然挑衅,而现在萧虞则消失了,这会不会跟萧烨楼有关?
“陛下,太子殿下离开之前可曾说了什么?”
“没有什么特别的,无非就是不想承继皇位。”
“那宫人近来有没有发生什么怪事,或者出现什么陌生之人。”
“这是我北域内宫皇城,又怎么可能出现怪异之事?”萧祈煜一细思,问道:“王爷,你是不是有什么在瞒着本皇?”
“没有,陛下多想了。”
“不管萧虞则去了哪里,三日之内我必须要见到他回来上朝!王爷你能办到吗?”
“臣自当尽心竭力。”
萧祈煜一抬眼,竟然看见了刻意藏在不远处的牧言真。他有好一段时间没去大宁宫了,想来是那人独自呆着觉得乏味。
“没事了,王爷先回府吧,其他的事我们明日再聊。”
萧祈煜循迹到了西边的园子,牧言真就在那树下老老实实的呆着,脸上的神情还很是肃穆。
“偷听我和朝中重臣谈话,你可知这是什么罪过?”
“我……请陛下恕罪!”
“不用跪了,说吧,到底有什么事?”
“没什么,”牧言真故作轻松道:“我刚刚在海池外头正好撞见了宁王爷,本来想着宁王爷叙叙旧的,所以莫名就跟着王爷到这儿了。”
“哦?我倒不知道你跟公孙翎之间还有什么旧情好叙。”
熟知那人性子的牧言真心下一紧,他真是嘴笨,每次说话都这么不中听。
看他这慌乱的样子萧祈煜才说:“你何时对他开始好奇的?你不是最见不得这些政客了吗?”
“毕竟是宁王爷让阿他们救了我的命,虽然谢了阿和千泷,但我还没有跟王爷好好说过一个谢字呢。”
“说谢就不用了,我已经给了他够多的封赏的田地,如果你觉得不够我可以再给他提一级荣爵和军职。”
“不用不用,”牧言真连连摆手,“我就是随口问问,宁王爷的爵位已经够高了!陛下真的不用再因为我做什么了。”
“你,今天是怎么了?”
少年把脖子往后一缩,“我,没什么。”
“你是在担心公孙翎在朝中权势太大?担心他会成为下一个牧言晟吗?”
牧言真一咽口水,在萧祈煜面前他就是无所遁形。
“我,我什么都没说,都是陛下说的。”
萧祈煜难得讥诮一笑,推了那人的额头一把就说:“你什么时候也开始关心朝政了?你这脑袋能想那么多吗?”
“陛下是君,我也是陛下的臣子,既然是臣子也哪有对政事不闻不问的道理。”
“不必了,你好好在大宁宫就好,朝中局势不是你能看得明白的,我不想你再被卷入其中,不想再让你经历一次文正之乱。所以这政务,还有朝堂中的人你都不要再过问,也不可再接触,如有下次别怪我重责!”
虽然萧祈煜是一副厉声教训的样子,但牧言真已不再像从前了,他此时毫无惧意,脑海中只有昨晚看到的星象,王星衰微,这有仅说明萧祈煜的王位不稳,也预示着他将不久于人世。他们一起走过了这么多,牧言真是绝不可能看他跟北域一起衰亡的。
“还有牧言雪。”
听到这名字牧言真一愣。
“我听说你去羽徽宫了?”
“是,但如果陛下不高兴……”
“我没有什么高兴不高兴的,但最近八月来报,她看起来宁静,实则在试着联系她霜城旧部。”
牧言真一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他知道牧言雪是什么心思,现在有这举动他一点也不奇怪。
“陛下,准备怎么处置呢?”
“我说过会保她一世平安,既然说了我就会做到。但羽徽宫你不要再去了,我不想她再找到什么机会与你牵扯,做得到吗?”
“是,我知道了,我能做到。”
牧言家、阿雪,那都已经是过去了。
陆离此时趴在床沿边上,苏琰也一起趴在床沿边上,一岁多的孩子正是在自行模仿的时候,所以这下陆离做什么,苏琰也跟着做什么,而床上躺着的是姜焱,她还是一杆水烟拿在手里,一副优哉游哉的样子。
“焱娘,你怎么带个野男人回来了?”
说完陆离就吃了个暴栗。
“你瞎说什么?”
“那你,你怎么突然带了个男人回来了?”
姜焱这时才静气回道:“又不是我的意思。”
“不是你的意思那又是谁的意思?”
“昨晚上我正好走过阎王庙,你猜怎么着,里面竟然还有人叫了我的名字,还说是千泷那丫头在幽冥找我帮忙。”
“越千泷?她在幽冥?”陆离又一想,“怎么她死了?”
这下陆离又吃了一记暴栗。
“胡说!谁说在幽冥就一定是死了?”
“那……那她是怎么了?”
“跟苏一起去救人了。”
又是跟苏,陆离不禁在心里腹诽,这两个人以入海下地的,现在竟然还瞎混到了阴间,再下一次是不是要上天了?他也命苦,这姜焱要跟越千泷交好,但把苏琰这个小祖宗交给了自己,他这会儿已经有三天晚上被这家伙折磨得夜不成眠了。现在苏琰还没送走呢,又来一个野男人,该不会一大一小都要自己照顾吧。
“他们不是在阴间救人吗,怎么又缠上你了?”
姜焱笑说:“难道你就没看出来那人有什么不寻常?”
“能有什么不寻常的,还不就是长得比旁人好看一些,身段比旁人稍好一些吗?”
“榆木脑袋。”
“那你说说,他到底有什么不寻常?”
“他周身气息紊乱、阴阳难平,虽然说已是死脉却一直有一息不断,这不是活人该有的症状,或者说这人现在只是活尸,他只是借了副肉身转生还阳而已。”
“转身、还阳?”
这词他听过,之前裴家小姐不就用了转生术想要裴延休还阳吗?
“你说他也被下了那‘七日盅’的邪术?”
“不,他是千泷和苏从阴间救回来的人,自然不能跟裴延休同日而语,而且昨晚在阎王庙前神降叫住我的是阎君赤凌,而这次那人能还阳也是阎君帮忙。你就放心吧,他们这次是正儿八经的借尸还魂,不可能再有一个谢稹的。”
“他们还真是神通广大,连阎王爷都帮上他们了。”
“阎王……阎王,爷……”
本来安静的苏琰忽然手舞足蹈起来,他对着陆离又跳又闹的,一下就把陆离的鬓发抓乱了。陆离没办法,只好想尽办法开始哄孩子。
“不过这人的身份有点特殊,他可是北域的太子、以后的皇帝。”
“什么?”
“离、陆离……”
陆离又抱起了孩子,抽空问道:“你说被他们救回来的是北域的储君?但我可没听说过北域立过什么太子啊。”
“他们救回来的不是太子,是死的那个是太子。”
“什……什么?死的是太子?你说他们借的是太子的尸?我们,现在在那屋里躺着的是北域太子?那我们,我们就是成了帮凶了吗?”
“人又不是你杀的,你这么紧张干吗?我刚刚说的是‘借尸还魂’,就是说在之前这人就已经死了,而那时候越千泷和苏都在幽冥,不可能是他们所为,但这个消息你不能透露半句,要是被那下手的知道这人没死肯定还得来找麻烦。”
“找麻烦找麻烦,你这次就是给自己找了个天大的麻烦。”
姜焱只吩咐这人去做饭,其他的也不说了,她觉得这一切好像冥冥中自有安排,那名叫萧虞则的人身上有股气息让她觉得熟悉,甚至是有些怀恋。
第三十三章 赤凌猜测
幽冥界,忘乡台。
苏没想到赤凌已经想好要通过神降去联系姜焱了,看来这是越千泷的主意,当下在望乡台看见萧虞则的肉身转危为安苏终于松了口气,不过既然是被姜焱救了,就变成了利弊两面。有利的是看在越千泷的情面上姜焱一定会好好照顾萧虞则,但那人被姜焱控制在手中,难免往后越千泷会借他来牵制自己。
“你早就跟幽冥的人商量好了?”
“商量,什么?”
“先让我哥还阳,再将他拿捏在手中挟制我,你之前在魇境之中让我去阎君庙的时候就跟赫凌等商议好了对不对?”
“我没……”
这话没说完苏就将人掀开,道:“你这样做跟晔刹,跟浸烛、沧溟又有什么分别。”
罗这时开口道:“苏,这一切都是阎君的安排,越姑娘并不知情,你错怪她了。”
“呵,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洛吟桓在一边讥讽道:“也只有这个傻女人才会一次又一次的受制于他。”
“不说这些,罗,我可不可以见见阎君陛下?”
“幽冥有幽冥的规矩,阎君并非你等想见便可以见的。”
“那虞则呢?”洛吟桓赶紧说:“太子殿下既然已经故去就理该来幽冥就是,你能不能让我见见他?”
“这些生死之事都是由森罗十府君来掌管,我却无此职权。”
森罗府君?洛吟桓又看了眼一旁的赢真。
“森罗地府有森罗地府的规矩,你虽然在幽冥可终究还是阳寿未尽的凡人,阴阳有别,这不可见就是不可见。”
“可是我跟他……”
“在此争论这个毫无益处,阎君陛下让我和赢真送萧止回阳间后带几位去一个地方。”罗虽然是对眼前三人说的,但最后目光只停在了越千泷身上。
罗对赢真拜了一拜,“有劳赢政府君。”
“一切珍重。”
之后罗便带着三人往望乡台西边去了。
洛吟桓戒备道:“你要带我们去哪里?”
“你们知道幽冥从何而来?”
“我去的是去向,你为何答非所问?”
“这和你们要去的地方有关。”
“那你说说这幽冥是怎么来的?”
罗边走也边解释说:“洪荒的时候是没有幽冥界的,那时候便只有天、地两界,天上是生来高贵的妖族,地上为巫族所宰,知道女娲娘娘以泥造人后才有了后来的人族。当时的六道轮回并不在幽冥,而是在天地的裂缝中。”
“天地裂缝,”越千泷马上猜到,“你说的是不周山?”
“没错,那里有应龙守护,只要穿过不周山的混沌之门就可以踏入妖族领地,那里万物万灵,生来独厚的妖族有长久的寿命,而因为三族中只有妖族才有元神烙印所以也只有他们才能入六道轮回。至于巫族和人族不过如聚散沙,活则聚、死则散,一旦身死就神形俱灭,从来没有轮回转生一说。”
人族也没有轮回转身吗?这说法在场的三人倒是头一次听说。
“不过,在后来女娲神上捏土所造的第三批泥人中女娲神上偷偷混入了她的神元,后来多代的繁衍后人类竟然自行衍化成了元神烙印,之后人类也便可入轮回了,不仅仅如此,伏羲神上转世为人后有女娲娘娘暗中相助,在地界的人族竟然一跃于巫族之上。”
“这些在女娲神境的壁画上都有记载,洪荒末年伏羲神上被尊为人皇,而巫族众人多隐匿于世间,直到伏羲神上神死之后才又重新谋划起对抗妖族的事。”
“你说的没错,那你可曾听说过镜神吗?”
镜神?越千泷摇摇头,苏和洛吟桓也没听过。
“她是巫族一位隐秘之人,在伏羲神上去世后人族陷入无主之境,一时间部落纷争不断,而这时一直隐蔽在暗外的巫族突然一涌而出向不周山而去,他们穿过混沌之门,竟然还攻入了太一和帝俊所在的太阳宫。可妖族一直在君位,巫族和人族都不过蝼蚁而已,但就是因为这个突然出现的镜神才救了巫族、才让他们和妖族抗衡那么多年,最终落得跟妖族同归于尽的下场。”
“你是说只因为她一个人吗?”
“至少从巫族的传说中是这样,其实幽冥也是在洪荒破灭之后才生出的,当时天地大乱,这里不过是一片涂炭的死地,因为太过阴寒也不宜常人居住,久而久之这里便积聚了从那场浩劫中逃出的妖族中人。”
“原来在幽冥的都是妖族之人?”
“这只是最开始的时候,不过后来相继有人族和巫族来此,这千万年下来世间的浊气下沉而形成了幽冥界,后来生死天书忽现,幽冥也就掌管了轮回六道,不过现在除了阎君大人幽冥也再没什么妖神之身了。”
“这又和你说的镜神有什么关系?”
罗深望了越千泷一眼,道:“阎君陛下觉得你便是。”
“我?”
这话一出洛吟桓和苏都是一惊,虽然苏在晔刹这么多年,可他也是头一次听说镜人此人。
“这怎么可能?你说越千泷这丫头是什么,什么‘镜神’?”洛吟桓又推了越千泷一把说:“她连我都打不过呢,怎么还可能带着巫族去不周山?错了错了,你们这一定是弄错了。”
“错与不错,我们到了就知道。”
他们跟着罗走了大半日,一路上他们看到了不少殿宇楼阁,真到一处格外僻静地罗才停下了,这里看起来破败非常,除了几处荒废的殿宇外什么都没有。
“罗,这是哪里?”
“一处洪荒时的遗地。”
“遗地?”越千泷又环视一了遍四周,“这里跟境神有关系?”
“时辰一到你便会见到了,静候即可。”
时辰?当下的三人互视了一眼,只好跟罗一起等着。
一个多时辰过去了,周围竟然起了风,这幽冥一直平静无波,之前的越千泷也从没见过这样的大风。随风而起的沙尘让大家睁不开眼睛,而沙尘停止之际他们眼前的场景竟然陡然一变,方才的破败之处一下焕然如新,而这八方竟然还生出了八尊赫赫的雕像,越千泷本以为那雕像刻的是女娲神上,但定睛一看却跟自己有些相似。
“这?这里是?”
“是否觉得似曾相识?”
“好像跟女娲神境有些像。”
罗点头道:“阎君陛下说这里原来也是一处女娲的故地,这也是幽冥先祖在积年累月后在无意间发现的。平日这里就跟你们方才看到的一样平淡无奇,但是每到七月初十的亥时这里便景致大变,而且周遭灵气裴然,竟可以让周围百里的草木一夕重生。阎君陛下也是在日前才带我来的这里,陛下说这里藏着消失已久的混沌之力。”
“混沌之力?”
苏暗中看了看那周边的雕像,传说中只有将妖、巫二者相融之人才可召唤掌控混沌之力,洪荒时的女娲神上、东皇太一、妖帝帝俊以及一位封境妖神都有此能。
“越姑娘,想知道你是不是那传说中的镜神,就且看你能不能驾驭这其中的混沌之力了。”
“就算掌握了又怎么样?”
“再次打开阴界之门,让你和你的朋友都能重回人间。这是现在唯一能离开幽冥的方法,否则你们就只能等到灭境吞噬凡间动摇幽冥那日,可到时候人间沦丧,你们也不必再回去了。”
掌握了混沌之力就能离开幽冥了?越千泷一下欣喜起来,也不知道齐衍他们在不日城的进展怎么样了,如果那混沌之力真像罗喉说的一般可以影响天地的话,那自己便有资本帮着凰灭对抗晔刹族帮着他再关上灭境大门了,而苏也不用再受晔刹纠缠,这一切的死局或许都可以解开呢!
“我要试试!”
“慢着,”此时洛吟桓拦在越千泷前面,疑惑道:“这不是她第一次来幽冥了,既然你说阎君早知道她是那‘镜神’,为什么要等到现在才说?又为什么到现在才带她来这里?因为现在灭境打开威胁到了幽冥界阎君才会走这一步吧,既然他之前遇到千泷时不言明就是说这其中存在风险,我要知道这个风险是关于幽冥的、还是只关乎越千泷一人?”
罗一道眼风扫过,不愧是在朝堂历练过的人,倒是有些心思。
“当时因赤予一事见到越姑娘的时候灭境并未开启,只要烧毁了世上的地缚灵阴阳两界便可两下相安,这是其一。而这其二,阎君陛下对于越姑娘的身份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只是在见到越姑娘之后便察觉了她的妖神之体,后来陛下在望乡台中看到越姑娘可掌控逐日弓和涅穹箭,这才对我提到说越姑娘可能便是那传言中的镜神。”
“所以你的意思就是阎君也不确定了?”
罗不再隐瞒,“确实如此,陛下说了,唯有此法方能证明。”
苏往前一步,终于开口问道:“混沌之力非同寻常,如果她不是又当如何?”
“神形,俱灭。”
神形俱灭?呵,越千泷轻松的笑了笑,“这个词我都听到过多少次了,可我还是好好的站在这里呢。”
“你这个傻丫头可要想好了,反正也没人逼你!”
“吟桓,如果我不去大家就只能留在幽冥了,到时候人间会被灭境吞噬、下一个就是幽冥,左右都不过是神形俱灭,至少试一试大家还有点希望吧,或许我就是呢,到时候等我掌握了混沌之力你巴结我还来不及呢,我一定要试。”
洛吟桓也不再劝,她这人的性子自己早猜到了。
第三十四章 妄海神境
不过这既然要去,那当然是大家一起去!
“好啊,”洛吟桓率先问道:“你说说我们该怎么进去?”
“你不能去?”
“我不能去,难道就只有越千泷一个人能去么?”
“阎君陛下吩咐了,这其中越姑娘和苏能去,但你是凡人之身,如果去了绝无生还之机。”
“我是凡人之身难道苏就不是了?”洛吟桓扫了扫苏,那人眼神颇为古怪,好像很是认同罗的说法。
“不过这其中状况难明,苏你也自可以留在此等候。”
“我去。”
“既然你去那我也得去,”洛吟桓显然又跟这人杠上了,“苏从来就没什么好心,有他在这丫头身边就算是她本来能走出来也不会有命了。”
苏听了只冷眼道:“如果你一定要做此自寻死路之事,悉听尊便。”
“你!”
罗拦在了二人中间,说:“越千泷,你来决定即可。”
“吟桓就托你照顾了,我跟阿去。”
“越千泷”
“洛公子,若你再胡闹,我只能将你押去森罗殿了。”
洛吟桓负气的一瘪嘴,缓了缓才说:“越千泷,你如果再不放聪明点可谁也帮不了你,这家伙只是在利用你,还有,你可别忘了你在黄泉村跟我说过些什么?”
说了些什么?越千泷当然没有忘。
如果苏再这么执迷不悟的话,她也不会再留手,毕竟她如今也不能再为苏一人而活。
“我知道,你放心。”
“你知道提防就好。”
越千泷一转身,“我们怎么进去?”
“需要开启阵门。”
“阵门在哪里?”
“需要挪动这八座神像,将其摆放于正确的位置,你们三人跟我来。”
幽冥之人早就发现此地,对于这神像中的玄机赤凌也早就参透了,挪动神像后果然在中央处出现了一个法阵,之前赤凌也派了不少鬼吏去过,但他们没一人回来。
“二位万万小心。”
苏和越千泷对过一眼,他们二人走得阵中,看到的却只是一个寻常海岸。越千泷一愣,这里跟她在中皇山看到景致一模一样啊,这就是凰灭引她看到的那片山海。
她极目扫视着周围的一切,好像要将这片大洋的前生今都如数看尽。
不过这海水都已经枯竭了,大洋中只有枯皱的海床。
越千泷率先说在前面,这里尘土极厚,看来是多年不曾有访客了。这是?越千泷忽然低头,在她和苏走过的地方现出了道道红痕,她用手扒开泥土一看,下面都是厚厚的红末。
“这是什么?”
“是血液凝成的血晶,洪荒之时的地力和现在人间有所不同,如果在妖灵极盛的地方就可形成这样的血晶,世间再没有比这些更好用于止血生肌的良药了。”
血晶,越千泷之前没听过,她取了好些放进随身的小兜里,说:“看来这里曾经吞没过不少人命了。”
“不错。”
“浸烛曾说在不周山后就是妄海,而这妄海之中的草木都会吞噬魂灵以充地灵,看来这处神境就是仿造妄海而来。”
妄海,越千泷又看了看远处的山崖,当初在中皇山的时候自己就是在那山崖上看到了凰灭,不过当时的那红衣只唤他为‘栾’。
“阿,我们去那里!”
这里平静无比,一点也不像女娲神境一样藏着那么多危难杀机。
到山崖上的时候两人极目望去,一下就将这山河之景全数收在了眼前。苏竟走到凰灭之前出现过的地方,他微微一动手指,他面前竟然凭空出现了七根琴弦。
“阿?”
这琴弦悠悠,苏指间一动,那原本冰蓝色的琴弦竟变成了耀眼的赤红,此题二人面前当即他海水大涌,原本枯涸的海床瞬间就化空为盈。
苏惊道:“这,就是妄海?”
“嗯。”
以前苏就听说妄海是一片死地,除了封神以外再无其他生灵,而且在这大海之中就藏着河洛大阵的阵眼。河洛大阵,这可是晔刹寻找了千万年的地方,他真想看看浸烛站在此处时是什么神情。
当年周天星斗之阵在天,河洛大阵御地,传说,如果这两大阵法最终能成的话就可以掌控万物寰宇,将天地永远变作妖族自家的宅院。这样巫族和人族就只能永远做妖族的家奴,永远命如草芥蝼蚁。所谓阴阳相生、道法恒长,当年能设下这样的两在阵法,想必妖族也是付出了相当的代价。
“你还记得我们一起在中皇山的时候吗?”越千泷忽然言说:“凰灭醒来后给我看了一个梦境,那梦境中就是这里。”
“凰灭?”
“在梦境中我看到一个红衣女子和另一人有过一战,那人就是凰灭,他当时所用的就是这七根琴弦。”
“妄海有妖族的封印之神驻守,想来你看到的就是守阵之神,但那人绝不可能是凰灭,河洛大阵的阵眼是连着封神之灵的,既然河洛大阵已经在洪荒之时毁去那么这封印之神也不可能再出现于世间。”
不可能再出现了?越千泷忽然一阵失落。
“不管你说的封印之神会不会出现,索性当年与他一战的红衣女子没死,现在依照罗的话来看,她一定就是带巫族攻上不周山的镜神,而巧合得很的是,我在梦境中看见的红衣女子跟我长得一模一样。如果我可以是那镜神的话,凰灭也可以是驻守在这里的封印之神,如果这样我也不后悔将他从灭境救回来了,”越千泷又深吸一口气,坦言道:“凰灭在当日说了我是犯下大罪的人,本应该伏诛于天地的,但最后女娲娘娘留下了我。”
“犯下大罪?”
“我在女娲神境看到你的时候总觉得你就是我要找的人,可现在我知道我错了,我要找的是凰灭,或者是为了跟他了断往日恩怨、又或者是要帮他再关上灭境吧。以前我都是不怎么相信天数的,现在看来当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定,我和凰灭是这样、我和你也是这样。”
天数?此时的苏不自觉的拨动着琴弦,竟然有一首曲子由他指下生出。
这首曲子越千泷记得清清楚楚,是《沧海》,是栾在妄海之边最常弹起的一首曲子,她曾经在苏的梦中听到到,在凰灭引自己进入的梦境中也听到过。
“你怎么会弹这首曲子?”
“不过随便弹弹。”
《沧海》的音韵不同于寻常,怎么可能是随便弹弹?她一时想起来,栾和东皇太一都曾经在苏的梦境中出现过,还有那洪荒时期的不周山。
“阿,我明白了,赤凌想印证的不只是我,还有你。”
“他想印证什么?”
“我们跟洪荒,跟妖族的关系,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里不仅跟我有关、也跟你有关。”
“越千泷”
此时天地间响起了一个好听的女音。
她赶紧往四周望去,大喊道:“是谁?”
“吾知你会回来。”
这人用的是古音,看来是洪荒之人。
“你……你一直在这里等我吗?”
“你想要的混沌之力,便在这妄海之中。”
“你知道混沌之力!”
“吾当年将其从你体中抽离,只因你所造杀业太重,但以吾之能只能将其封印在此,却不能将其销陨,从那日吾便知道,你终究会回来。”
越千泷听完一下明白了,“你是女娲神上?当年就是你将我囚禁在女娲神境的吗?是因为我帮了巫族、是因为我手上有太多的杀业你才那么做的?”
“因吾无力杀之、只能囚之,可你和栾还是再见了,吾知道这些天劫不可阻。”
还是再见了?这么说栾也还在这世间了!
“栾他是凰灭吗?他为什么不记得以前的事了?”
“混沌之力福祸莫测,你万万要珍之、慎之,万万不可再被他人盅惑走上杀业之途。”
“那栾呢?栾他是不是凰灭?”
“越千泷,这是吾能帮你的最后一次了,往后你便好自为之。”
“栾他到底发生什么了?他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子?”
天地间不再响起女子的声音。
“栾他怎么回事?你回答我,你回答我啊!”
“那些不过是之前女娲留下的残音而已,在万年前女娲就已经不在了,你再喊也没用,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去找混沌之力吧。”
苏的话则说完二人就看见由妄海之中开出了一条广阔的海道,那两面海墙高高耸起,场景跟越千泷所见过的一样,当时那红衣女子就是走着这样的海道去栾身前的。
“我们走吧,看来那里有答案。”
苏和越千泷两人一前一后,正朝那条海道走去。
人之情感真是复杂莫测的东西,这短短十来日中凰灭就体味良多,仿佛他之年的千万年都白过了,往日看到新生的草木他只分毫不动,现在却能感到丝丝欣喜;往日他鲜少看得懂人之神情百态,现在竟也能读出其中喜怒哀乐。人之一生,当真辛苦、也当真灿烂。
他忽而有些后悔,若自己能早日与齐衍同感便好了,他以前从来不知齐衍所想,只将其当作了人皇之后、当成了星转轮中的那颗乱星。或许自己早日有些人情的话,齐衍也不会走到今日这一步。
第三十五章 红衣女子
这海墙所给的压力甚大,没走一步都是重如千钧,好像下一秒他们就要被这一时静下来的波涛所吞没,然而每走一步总有不同的画面在脑中浮现。
尸山骸骨、血流成河,她甚至看见了江河一刹成涸、山河一夕倾倒,而这每一副面画中总少不了那红衣女子的身影,是镜神。她手中拿着逐日弓和涅穹箭,她没穿甲袍,只有一件破旧的红麻衣,那是她出现在妄海时穿的衣裳。这人的眼神中不见一丝温情,她回过头来,就像是从炼狱而出的杀神鬼厉。
以前的她,难道就是这样?那么她所犯的罪孽,即便千刀万剐也不足以偿还。
【你快告诉我,栾在哪里?】
听到这一句越千泷的步子停下了,原来从那时候开始那女子就在找栾了?
【东皇太一,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东皇太一?越千泷看着出现在眼前的男子,他墨发披肩,身上的玄衣以金纹镶边装饰,而在他额间有一道烈火龙纹,原来自己曾经在苏梦中看到的这人竟是妖族的大圣东皇太一?那时他和栾并肩而行,共同商讨建立两大阵法之事,东皇太一那时就说过如果想要周天星斗大阵和河洛大阵稳固下来,必须有一修为强大的妖神守护于阵眼之中,以等到阵眼中的裂缝消泯,而这一等,可能就是数百万年、数千万年,但栾却欣然接受了,因为他无知无觉;因为对于那时的栾来说,不论呆在何处都是一样的;因为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孤寂是那般的难熬。
【东皇太一,你为什么要把他放逐到人间,为什么?!】
放逐到人间?越千泷看了身边的苏一眼,果然,自己要找的是凰灭,而并非苏。
“阿,你可有看到什么?”
那人一片茫然,问:“我应该看到什么?”
“我看到了洪荒时候的事,看到了我之前世。”
“你是说镜神?”
“还有凰灭。”
听到这句时苏脸色微变,说:“凰灭是世尊,浸烛说他对晔刹对天下都万分重要,你如果真是镜神,就理应是为找凰灭而来,你能离开女娲神境不是没有道理,同样的,我们能打开灭境救人也是理该发生,否则你和他又怎会相遇。”
那人明明长着和栾一模一样的脸,为什么越千泷却觉得跟那人分外生疏,只觉得一点也不像跟苏初见的时候呢?即便是这次在不日城,她也没有选择跟齐衍一道去营救凰灭,而是跟苏一同跳下了奈何桥,这一跳她可能就永远回不到人间、永远见不到凰灭了。
“我是看到了很多镜神的事,但我终究不是镜神,我是越千泷,你也只是苏。”
青年眉头微皱,他说谎了,其实在走过这一条海道的时候他同样看到了洪荒的种种,不同的是他没有看到镜神,而是看到了昔日的妖族大圣东皇太一和帝俊。但这里本就是个幻境,而且这两人说的话都晦涩难明,涉及的都是三魂七魄之事。
【人有三魂:一曰胎光,二曰爽灵,三曰幽精。】
【人有七魄,各有名目。第一魄名尸狗,第二魄名伏矢,第三魄名雀阴,第四魄名吞贼,第五魄名非毒,第六魄名除秽,第七魄名臭肺。】
【汝以一己之仙灵补其一魂三魄,如今魂灵两分,往后苦楚你应该知晓。】
【吾知道,是太一让兄长失望了。可若不是如此,他便永远无法离开妄海,即便阵眼不存也依旧要被捆绑在其中,这是吾最后一次对他的偿还。】
【偿还?】
【毕竟,栾,他是我唯一的挚友,我不能看他因我将一生都作废了。】
魂灵两分?
【爽灵与识神掌管均为人的聪明、智慧,应为同一物。幽精掌管与刘干七情有关的一切,为欲念之神,想来这一神会一同化去人间经历轮回苦难。】
听这两人的意思,好像是栾的魂灵已经在妄海枯竭河洛阵眼破灭之际一分为二,一都还留在阵眼中,另一者已经随着太一的一道仙灵去往人间轮回了。
【即便一分为二,他也终究还是要回来的,只是那一日你我看不到了。】
【不管到何处,有我陪着兄长。】
【罢了,那归墟也是一种归宿,你尚且如此,我自当安之若素。只是可惜了你当年送予他的凰灭瑶琴,如此神器竟要从此蒙尘,天地间再无乐无曲了。】
凰灭?这原来是东皇太一送予栾的一把瑶琴?苏一动五指,只感觉有琴弦在指间悠悠而动。
【无妨,凰灭总能认出他来,终有一日,他也还是要回忘海的。】
直到此时苏才停了步子,能认出他来?这个‘他’,难道是指栾。
“阿,怎么了?”
“我……”
方才他走到那山崖之时那琴弦便一跃而出,自己浑然不知旋律,竟然弹出了那首《沧海》,这其中难道没有深意?还是说,他与栾有什么关系?或者,他便是栾在人间轮回的那一灵?
见他不说话,越千泷方关切道:“怎么了?难道你身体有什么不适?”
“没有什么。”
“阿,你又在瞒着我?”
“没有。”
越千泷一下紧张起来,抓了他的胳膊忙问:“到底怎么了?”
“方才你提到凰灭,我只是想到,这次出城之前浸烛和沧溟已经做了精心安排,齐衍他们怕是救不了凰灭的。”
“没关系,等了结了此事我就马上回不日城。”
“看来你往后会站在凰灭那一边?”
越千泷深吸了一口气,她一下松了手,说:“没错,浸烛和沧溟做的都是有违天道,你应该也知道,你……既然现在烨楼已经回到人间了,你还是离开晔刹族吧,你如果想找萧家报仇我也可以帮你,但绝不是像晔刹一样要伏尸百万、以天下人为祭啊!”
这一时苏也有一丝心动,他知道,晔刹和他关联的一直是一个‘利’字,只要他不再有用处他们便会将自己弃如弊帚,浸烛和沧溟都是不可依附之人,但他近来越来越不安,他越发觉得自己有些不可自控了。他是由魇池中苏醒的,最后也是要归于魇池,即便有自己的意识,他也还是一个魇奴而已。
“往后的事,往后再说,我们要先安然离开幽冥。”
罢了,这只是一个幻境,在这里看到的听到的当不得真,至于东皇太一和帝俊说的那些,苏只将它们当成了胡言,他怎么可能跟那上神栾有关系?如果这世间一定有人和栾有关联的话,那人也只可能是凰灭。
“你看前面,似乎已经到尽头了。”
越千泷循声看过去,果然,他们身边的海墙缓缓收拢,前方似乎出现了一个孤岛,这岛屿只有几方礁石的大小,越千泷和苏一走近四周的景致就大变,妄海彻底消失了,一切都风平浪静,他们好像是身处于一个平凡的冰室。
前方有一面冰墙豁然而现,其中有一抹素红,越千泷走近,只看到这厚重的寒冰中竟然有一人,就是那位红衣女子。
她当下双目紧闭,一副安然不过的样子,再看看她的周身,已经不见半点血迹了,而且她手上无弓无箭,跟方才的景象大不相同。
苏看了也惊诧道:“她,的确跟你的容貌一模一样。”
越千泷伸出手去,贴着冰面之际就有道道冷寒袭来。
“她就是镜神?”
“是。”
这次没有任何疑问,越千泷竟然回答得如此肯定。
“或者说,她就是混沌之力。”
混沌之力,竟然已经化为了一个人?
越千泷试着捶打那冰面,丝毫动静也没有。
“怎么回事?”
苏猜测道:“这玄冰中凝聚前上古神力,凭我们恐怕没办法打开。”
没办法打开?忽然苏看到了萦绕在指间的琴弦。
凰灭……
在方才的残像中帝俊言道这把瑶琴是太一所赠,或许它能派上用场呢!
“你说你之前在梦中见到过栾和这红衣女子一战?”
“没错。”
“在那梦境中栾用的是什么?”
用的是什么?越千泷略略一想,惊道:“好像最开始时就用了这七根琴弦。”
“我想它能出现在此也并非偶然,你且试试看。”
越千泷张开五指,方才苏还用它弹了一曲《沧海》呢,可现在自己拨动之下那琴弦竟然一下消失不见了,不消片刻,这冰蓝色的琴丝以出现在苏身边。
越千泷明白过来,“看来只有你能用。”
“我?”
“我曾看到过由这化出的杀招,我想这跟所弹的乐曲无关,不过是弹奏者心念的变动而已,不如你再弹一曲《沧海》试试?”
只是心念的变动,就是说由心中转为杀念就行了吗?
苏又弹了一曲,可周围还是毫无动静。
“阿你想记不记得什么其他曲子,什么都可以,只要你心中想到的把它弹出来就是。”
苏本来就不善音律,虽然时常听苏烨楼弹琴但也没记下多少曲子,但走近这山海时他的确听到了一些陌生的曲音。
指尖一动,不同的琴音也生出。
这瑶琴竟然自然化出了,凰灭讶然,他未曾唤出这把虚琴,为何它会突然出现?
第三十六章 以琴相和
看到异样的素灵犀问说:“这是什么?”
“琴。”
“怎么会有这样古怪的琴弦?”素灵犀想试着一碰,但刚动手那琴弦就消失不见。那婉转的琴丝萦绕在凰灭身侧,似乎在刻意避着素灵犀,“这琴没有琴台而空有琴弦,而这七根弦就好像有灵性一般的,它们是不是只认你做主人?”
这话一落两人就再次听到了琴音。
素灵犀笑道:“难不成这琴不是给别人弹的?而是它自己就会化出声音?”
不对,这把‘无涯’从来没有反常举动,而且往日没有凰灭的召唤它是不会出现的。
然而这琴音又动了,凰灭细细听来,竟然是一首《沧海》。
这曲子生于洪荒时代,世间除了齐衍和暮昭明听过外就再也没有第三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忽然七弦灵动,它们一一停在了凰灭眼前,这弦丝隐隐泛着寒光。
“世尊,你有没有觉得,这把琴好像在邀请你?”
邀请?
素灵犀又说:“不如你弹一首吧,否则可真是浪费了这么一把罕见的玄琴。”
琴怎么会邀请呢?虽然无涯是上古之物,但琴终究是没有灵的,能邀请他的,便只有人,但让凰灭疑惑的是,这世上竟然还有另一人能掌控无涯,或者说,世上还有另一把琴能与他的无涯相通呢?带着这样的疑问,凰灭也拨动了琴弦。
“阿,有回应了?它……它竟然自己弹起来了?”
这也是一曲《沧海》,不过这次的技法纯熟五音精准,比之苏当真精进太多。
越千泷赶紧问:“阿,你还有没有想到什么曲子?”
曲子?苏沉默少许,方才在走上那海道的时候他倒是听到了一些残音。
是《白雪》?
这次凰灭当真迷惑,换了刚才的《沧海》,这次竟然成了《白雪》,看来这背后的弹琴之人一定与自己、与洪荒的妖族都有莫大关联,但是从音律听起来那人似乎并不精通琴道,这音韵中颇有杂音,好像初学者为之,但是现在的《白雪》和方才的《沧海》比起来又长进不长。
对了,凰灭突然明白过来,或者那人就是个初学者呢?那人弹这两首曲子,可不是为了跟自己以琴相通这么简单吧。
凰灭又回头过去,将那《沧海》缓缓的弹了两次,动作之细都能让一旁的素灵犀看清他的指法伎俩。
“它在教我,”苏忽然说:“它在教我怎么操控自己。千泷你说得对,关键并不在于琴曲,而是在于用力发音,刚才明明是同一首《沧海》,但是前后两次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前者祥和如水,但后者肃杀如锋,它是在让我细看其中的差别。”
“它?你是说这几根琴弦?”
苏抬头环视了一圈,“或者是你心心念念的栾呢?这把瑶琴是他的旧物,也只有他懂得如何操控,或者现在的栾正在冥冥之中指引于你我。”
栾……
“世尊大人,你这可算是跟自己的琴结为了知音知己吗?难道你在灭境就是这么过来的?成日对着这七根琴弦这般度日?”
“这琴音之中有丰厚的灵力,但并不是来自于我,我只是好奇。”
现在的凰灭从灭境脱身后灵力被耗费大半,而且真元已经被浸烛和沧溟封住了,所以他空耗的妖神之体根本就不能复原,此时更没有多余的灵气来驱动这把琴。
“你是说,现在正驱动这把琴的不是你自己?”
“没错。”
不是凰灭,那?素灵犀心中已经有了个影子。
“这把凰灭之琴果然玄妙,但是其中千变万化,不是我一时能掌握的。”苏手指轻挑,眸子里有种越千泷少见的痴迷,他喜欢这把琴,甚至可以说是迷恋,“如果想要真正控制它恐怕需要千百年的时间。”
“千百年?”越千泷一捶这厚实的冰面,说:“可我们等不了这么久了,在人间的凡人们也等不了这么久,灭境当下还被控制在太华秘境里,可现在太华山没了太华秘境也不一定能撑多久,一旦灭境重现人间可就是后果难料了!”
“我知道,我现在有可弹奏它之力,但并不知道其中的技法窍门,如果,我能将二者相合就好了。”
对了,将二者相合。
说来这无涯之琴也是丝毫不逊色于逐日弓和涅穹箭的神器,只可惜自己现在灵力匮乏,可如果现在这藏在琴弦之扣的人有弹上一曲的能耐,或许就可以将它往日威力发挥分毫。
怎么将二者想合呢?
正是想着,凰灭忽然听素灵犀说道:“我今天来也不是为了听你弹琴的,有一点我一直想不明白。”
“何事?”
“那日在逐日殿是师父和沧溟大人有意安排,他们早就知道我进入魇境救你们了,也正是应为我才能诱你们入局,可既然师父和沧溟大人洞悉了齐衍的动向,难道他们就不知道苏和越千泷的去处吗?他们为什么要放这两人出城呢?”
“你说浸烛和沧溟那日是故意放他们走的?”
“苏跟越千泷出城是为了去丰都寻找真正的苏烨楼,而恰好是在当日那人曾经的‘苏烨楼’就以沧溟的身份出现在逐日殿,他之前可是连同师父还有我瞒了苏十三年啊。所以他当日那样做只有两个原因:其一,他已经知晓苏看破他身份一事,所以不打算再隐瞒下去;其二,苏已经没用了、苏烨楼的身份也不再有用了。可从他之后在北域的种种做法显然第二个原因说不通。”
凰灭明白过来,当天沧溟和浸烛也是故意让苏发现苏烨楼之身份的,再借力让他和越千泷去了幽冥。这么说来,幽冥之中一定有沧溟和浸烛想要的东西。
幽冥,那里不仅仅是亡灵聚集地,同样也是在洪荒末年妖族中人的藏身地,后来天地间浊、阴二气下沉,六道轮入后方形成了现在的幽冥。
“世尊,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凰灭依旧无波的撩动着琴弦,忽而一阵刺痛袭来,他的五指竟然流血了。
“嗯?”看着那不小的伤口素灵犀才惊说:“我一直以为世尊是抚琴的圣手呢,原来还会被这琴弦伤了自己?”
凰灭沉默着,他现在有御琴之技、可并没有御琴之力,看来这藏于琴弦后的人是急于要领悟其中的杀伐招数啊。不可,无涯是昔日妖神之物,它虽然只能七根虚弦但也有驾驭天地之能,在实情未明之前,他切不可做了这帮凶啊。于是凰灭一收手,只安安静静的端坐在一旁。
“怎么没动静了?”
苏也看着眼前琴弦,方才的赤红已经又变回了丝丝冰蓝,看来他的努力都白费了。
“难道这琴也有心情之分的吗?”
“不知道,或许,是它不愿意再教了。”
“它不愿意?不过是几根琴弦而已,我就不相信自己奈何不了它。”
越千泷又是一伸手,哪只这七弦之中的两弦一跃而起,转眼就在她胳膊上留下了两道不小的血痕。
“看来它果然只听你的。”
看着萦绕在指间的琴弦,苏忽然道:“你不是说自己要找之人便是凰灭吗?既然凰灭就是栾的今世,那么应该也只有他方能驾驭能了此琴。”
凰灭、凰灭……
【无妨,凰灭总能认出他来,终有一日,他也还是要回妄海的。】
苏又想了在来时的路上听到看到的。
那人连名字也跟这琴相同呢。
【人有三魂:一曰胎光,二曰爽灵,三曰幽精。】
【人有七魄,各有名目。第一魄名尸狗,第二魄名伏矢,第三魄名雀阴,第四魄名吞贼,第五魄名非毒,第六魄名除秽,第七魄名臭肺。】
【汝以一己之仙灵补其一魂三魄,如今魂灵两分,往后苦楚你应该知晓。】
【爽灵与识神掌管均为人的聪明、智慧,应为同一物。幽精掌管与刘干七情有关的一切,为欲念之神,想来这一神会一同化去人间经历轮回苦难。】
【即便一分为二,他也终究还是要回来的,只是那一日你我看不到了。】
一分,为二。
来时苏只觉得这满言荒唐,但现在他却不得不试试了,抚摸着这幽然的琴弦时他竟然想着,或者在后背奏出另一首《沧海》的人,就是身在不日城的凰灭。难道东皇太一跟帝俊所说的一分为二真是指的自己跟那人吗?这怎么可能?那人是不死不竭的妖神之体,而自己却已经沦为一个魇奴。
然而现在要不要试试呢?苏抬头看了一眼那被封于层层寒冰中的女子,她和越千泷一模一样,或许,她们也是在那时被一分为二的,难道所谓的混沌之力……就是要将那往日的分者相合吗?
“阿,怎么了?你在想什么?”
“我们歇歇吧。”
“主时候了还歇歇?”
苏率先坐下了,沉静道:“或许有其他法子。现在对这把琴,我根本掌控不了,到时莫说要破冰救人了,恐怕我们还会因几根琴弦自断性命。”
“阿你在说什么?”
“幽冥中的一年也不过人世间一天,你我不家时间。”青年说完就已经闭上了眼睛。
他要找方法来联系凰灭,有法子的,他一定能找到法子!
第三十七章 梦魇相议
有什么方法能与凰灭相通?苏想小半会儿,忽然暗道,为什么一定要与凰灭相通呢?他只要能找到联系不日城的方法就可以了,他是从魇池中苏醒的,只要有机会到梦魇之中就能感知到魇池的守护者,从前他便是这样以梦魇和远在不日城的浸烛沟通的,但如果用这方法的话他不就只能见到浸烛了?
在这里坐了小半个时辰,苏不动也不说话,越千泷再仔细看时竟然发现这人已经睡着了。
“这样也能睡着?”
或许是近来太累了,看着这人宁静的睡颜,越千泷也不忍心打扰他。
“既然还能睡着,至少说明你对你没有那么大的戒心。”越千泷说完便在他身边坐下了,看这睡得正沉,她索性靠在了他肩头,苏还是一点反应也没有,越千泷深吸一口气,又把身子再挪过去了一些。
“这里只有我们,没有太华山没有北域也没有晔刹,或许只有这样我们才能静静坐一会。”
越千泷看着层层寒冰中的女子,她不确定那人是否还活着,如果她还或者,那自己又是什么?她叹了一口气,忽而幽幽的问:“我只是有些好奇,那上神栾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他会跟凰灭一样吗?或者说更像阿?”
奇怪了,越千泷失神一笑,她为什么会将这两人相提并论?
“我听说栾是没有七情六欲的,你跟他当年又是怎么相处呢?会不会也是向我这么卑微?”
卑微,是啊,越千泷一下觉得自己可笑非常。
自从出了女娲神境后她就没脸没皮的跟着他,虞山、祖州、太华山、丰都、宸国、北地还有幽冥之境,可不管到哪里都只是她的一厢情愿罢了,苏对自己不过是利用,利用她找到月灵草以救回那个‘苏烨楼’;利用她挑唆齐衍和北域的关系来讨好于晔刹;利用她和齐衍找到灭境对付北域……
苏说过太多冷心冷面的话,可她每每都甘之如饴,每每只觉得那人是不善于言辞,即便到了中皇山,即便看着他陷害于齐衍看着他最后带走凰灭也是这样,越千泷不相信那人在中皇山所说的,她不相信那人对自己所说的。
【是我引梓兮去的裴家别管,当晚易潋音在齐衍练功时弹奏了致幻之曲,所以齐衍才会神志不清的杀了梓兮,至于之后死在蜃天城外的那些弟子,也是我让灵犀帮忙除掉的。我们所做这些都是为了陷害于齐衍,为了让他跟太华彻底反目。也只有这样,他才会被逼无奈的回到蒙池阵去找回伏羲五臣,只有这样,他才能变成我想要的那个齐衍。】
进入宁王府获得公孙翎信任、借用宁王势力将齐衍从太华秘境中救回、再一步一步陷害那人好让整个太华都与他为敌好将他逼上绝境。
【你所做的一切,难道都是为了烨楼?】
可惜啊,他做了那么多,救回来的不过是晔刹大祭祀,想来苏已经被晔刹利用了十来年,他之所那么对自己,又可尝不是因为被晔刹蒙蔽呢?
【越千泷,你若赢了将凰灭带走便是,可你若输了……】
【你苏便也要像凰灭一样,一生被囚在灭境中,永远不踏入凡世。阿,到时候,我也会陪你留下的。】
【好啊,你若赢了我们便一起守在灭境。】
如果那天自己真的有机会动手的话,那结果也未可知吧。
越千泷又看了看那红衣的女子,问道:“你之前跟栾神上也有一战,你说如果你赢了就让他跟你离开妄海,一起去看这天下山河,可最后你不是赢了吗?为什么还会一个人在这里?”
她看着身边的苏,忽然觉得有些无力。
“如果我也能像你一样就好了,这样我就可以把阿从晔刹手中拉出来,也可以轻轻松松的救回世尊大人吧。”
女子闭上眼睛,她不再多想,只愿享受这片刻的安宁。
“怎么了,才这么几句就让你动摇了?”
苏回头过去,果然看见那穿了一身水蓝衣袍的浸烛。
女子笑得妖冶,说:“我就知道你会回来。”
“凰灭还在不日城里吗?”
“你以为他们能跑得掉?”
“我要见他。”
浸烛冷嘲道:“你已经同越千泷逃出来了,为什么还要让自己跟我们晔刹纠缠不清。”
“你们骗了我十三年,苏烨楼的帐我们还没清呢。”
“我和沧溟是骗了你,但如果没有我们晔刹族你还能遇到越千泷吗?”女子理直气壮的,继续言道:“如果我在十三年前就告诉你苏烨楼已经是个死人了,那么你现在怎么还有机会到幽冥去让越千泷和阎君帮他还阳?”
“你知道了?”
“不是我知道,但关乎你的事,沧溟大人都知道。苏,你在十三年前被灵犀找到就是你的天命,你命数中注定了要相助我晔刹,而苏烨楼的肉身难道能与沧溟大人相合,所以那副身体生来也该是沧溟大人的,不过一副皮相而已,你不用那么在意吧。”
面对这人的诸多歪理,苏也不想再理。
“这其中出了一环都不行,少一个人都成不了现在的局面,你不是一直想要让齐衍效命于北域吗?现在他也成了池中的魇奴之一,你想要的不过几步就能拿到了。”
“我只是想要北域,可不是想毁了整个天下,你当时要打开灭境的时候跟我不是这样说的!”
“对,灭境是会吞噬人间和幽冥界,但天下毁了并不一定北域就不在了。”
苏一皱眉,问道:“什么意思?”
“你难道忘了?北域之人是雪酴一族,而雪酴族是妖族在人世间唯一的后裔,他们寿数绵长自小就天赋异禀,这难道不是跟我们晔刹一样吗?”
“你是说……”
“即便这人间被灭境所吞噬也丝毫对雪酴没有影响,它正好可以帮你们收拾完宸国、西疆还有南边的小国啊,到那时候这天下岂不是只有北域皇朝了吗?”女子缓缓走近,轻抚着苏的脸,说:“等灭境吞噬幽冥界之后这天地间也不会再有什么死生之书,在你们雪酴族就人人都可以与天地同齐了。到时候的苏烨楼可就是北域之主,从此这人间幽冥化为一处,你可以给他一个不死之国、一个永宁之界,这样有什么不好吗?”
不死之国、永宁之界?
“宸国、清息这些人族所在之处都会归你们一族所有,而晔刹将永远藏身于不周山后的混沌之门里,大家井水不犯河水,永远相安无事。苏,你跟苏烨楼不应该怪我跟沧溟大人欺骗了你们,而应该感谢才对啊,是我们晔刹给北域指了一条明路。星命上说苏烨楼会使北域走向灭亡,但既然北域灭了你正好可以再为雪酴建一个天下啊,这也是星命上的预言。不破、就不立,那星命有万般解释,你大可以让这种应验。”
既然星命上注定北域要消失,那就建一个新的天下,新的‘北域’?
苏一下有恍然大悟之感,他怎么就没想到星命还可以这么解读?
他转身,直言道:“这次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让越千泷拿到混沌之力。”
“你知道我们在哪里?”
“呵,”浸烛冷笑说:“你是魇池中的一灵,对于你的去向我当然知道,我一直好奇为什么越千泷会和当年的镜神判若两人,原来是女娲抽出了她体内的混沌之力。”
“你在等她变成当年的镜神?”
“当然,否则一个修为低弱的越千泷对我有什么用处?”
“可我没有办法破开那些玄冰,我无能为力。”
“你叫我来不正是为了验证心中猜测吗?”浸烛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一下点破说:“你难道不是因为对凰灭有所怀疑?”
“我的他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
“我不知道,我和沧溟大人也只是怀疑而已,但你既然已经出现在这里了,就一定有办法让我们弄明白,对不对?”
苏也不隐瞒,只说:“你将凰灭带来这里。”
“带他来不难,只要通过魇池与你相连即可,但对我刚刚说的,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答应你什么?”
“混沌之力啊。”
苏摇头冷笑说:“能掌控混沌之力的是越千泷,你同我说这些又有何意?”
“但能掌控越千泷的,却只有你苏啊。”
青年一回头,眸子里闪过屡屡寒意。
“你既然已经利用过几次了,就不如让她善始善终,这再好的刀剑,也需要有个剑鞘吧。”
这人的意思是要让自己做剑鞘了?可他苏不想栓无名之剑。
“那她到底是谁?越千泷、镜神,她们到底是谁?”
“是箭灵,她是凝集了我们巫族千万巫灵而降生的,这其中的艰辛你根本不会懂。”
苏知道在洪荒之时巫族就在以人灵练箭了,而这箭在人在。
“她是由涅穹箭而来的灵体?”
“不错,只有这个灵体才能驾驭得了逐日弓和涅箭,只差一个具有元神烙印的妖神元身我们就可以让她真正降临于人间,是沧溟大人历尽艰辛才寻得妖族帝王的第九女作为元身。”
原来越千泷的妖族之身来自于帝俊的第九女?
第三十八章 两下相通
心中的困惑解开大半,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明明感觉到越千泷是来自魇池却会有妖神之身了。现下他只在此处等着凰灭,好一解心中困惑。
浸烛来的时候素灵犀恰好还在,她要带凰灭到魇池中去,素灵犀不明白浸烛还要这么做,这人是不可能被魇池同化的,他有妖神之体,即便再试多少次都是枉然。
当下素灵犀站在魇池之边,那池水已经将凰灭吞没,他渐渐陷入昏睡。
“你不用怀疑,是苏让我来的。”
“阿?”素灵犀一愣,“他也在这魇池里?”
“不,我不过是借着魇池让凰灭进入苏的梦境而已,他是魇奴,本就跟这里相通。”
“那师父你已经见过他了?”
“嗯,我心中一直有一个迷,今天终于能得到答案了。”
“一个迷?”
“苏、赵殊衡,其实他们本来就是一个人,你就不奇怪吗?在千年前我们能够找到赵殊衡,为什么在千年后我们还能找到他的转世?”
素灵犀早就知道了这两者的关系,但对原因她的确没有多想。
“其实远不只苏和赵殊衡,对于‘他’我们已经辗转找到他数百世了。”
“数百世?”
“对,可以说每一次转世,我们能可以找到他。”
晔刹可不是可以通达星命的种族,于是素灵犀问道:“为什么?他跟晔刹是有什么关系吗?”
“因为天底下魂灵不全的人只有寥寥,要找到他并不难。”
“阿魂灵不全?”
“对,三魂去了一魂,七魄去其三,所以每一世他都命不长久,不是天生顽疾就是心智不全,每一世都受尽欺凌苦楚,且鲜少有能活过二十的时候,如果不是我们晔刹从中相助,他在这世间只会更难捱。”
天生顽疾、心智不全?
“如果不是我们,在十三年前他就该死在雪原里,当日他体内的上古之力解开,因此将那些银麒侍卫斩杀于一瞬,但他只是凡人之身,以那样平凡的血肉来承受上古之力是绝活不过一天的。”
所以浸烛才会教他晔刹的心法武学,所以才会时常为他运气保命?
女子近而解释道:“那时我和罹要就是费劲心力才在他体内设下封印,而今日这封印也该解开了。”
“师父您对阿设下了封印?”
“没错,现在就且看这两股力量到底是不是同源了?”
两股力量?素灵犀看了看昏睡在魇池中的凰灭。
苏、凰灭,这两人怎么可能同源?!
“是你?”看着远处的人凰灭的确有些惊讶,“你怎么会在魇池?”
苏转过身来,回说:“这不是魇池,这是我的梦境,不过因为我是魇灵才可以通过梦境跟魇池相连,同样的才能跟你见面。”
凰灭对苏并无多少印象,当时齐衍去灭境的时候他并未跟着,凰灭也是到中皇山后才知道这人也参与了破解太华秘境一事,而之后发生的他都知道了,是这人和浸烛一起将暮昭明引来了太华山,再一同嫁祸于齐衍。虽然知道了这些,凰灭对这人也并百恨意,大家不过各为其主,各司其事而已。
“你应该在幽冥,为何要借助浸烛与我见面?”
“因为凰灭。”
那人露出一派迷惑的表情。
“我说的不是你的名字,而是一把琴的名字,东皇太一曾经送过一把琴给守在河洛阵眼的上神栾,你可知道这件事吗?”
“我知道。”而且这把琴现在就在他手中。
“凰灭是那把琴的名字。”
那把琴原来叫凰灭?
“我想知道你的名字从何得来。”
“醒来便知。”
“醒来?”苏想了想,又言道:“你并没有说生来,可见你记忆有时自己就是这副模样吧。”
凰灭那眼神就是默认了。
“我想,你醒来的地方是妄海。”
“你也知道妄海?”那妄海中的情形凰灭只给越千泷一人见过,除了越千泷之外世间根本不应有第二人知晓。
“我和千泷正在一处以妄海为型的幻境,在其中有人跟我提到了那把琴叫‘凰灭’,刚刚那首《沧海》和《白雪》就是你弹的吧。”
“竟然是你?”
如此回答看来自己是说得没错了。
“那把琴现在在你之手吗?”
凰灭未说话,只将那无涯之琴唤了出来,有数根琴弦萦绕于他指尖,而也有数根竟围在苏身侧。若不是亲眼见到凰灭定然不会相信,在这世上竟然还有第二人可让无涯认其为主。
“原来之前是你在呼唤它?”
“我们在幽冥中的幻境见到了一把‘凰灭’,它跟你所有的这把琴一模一样。”
“我醒来之时它就在我体内了,我不知它是何名,便为其取名为‘无涯’。”
“世尊,我和千泷需要你帮忙,”苏忽然话锋一转,神色中带着少有的虔诚,“只有你知道怎么掌控这把琴,但你现在灵力空虚,所以我们一定要合力才能拿到混沌之力。”
“你们竟然找到了混沌之力?它现在在何处?”
“它已经被女娲娘娘封印起来了,就在我跟千泷现下所处的幻境中,而奇怪的是,这混沌之力竟然是一个女子。”
“她必然跟越千泷有同样的容貌吧。”
苏愕然说:“你早就知道?”
越千泷的古怪凰灭在见到他的第一眼就知道了,不过那时的她和传说中的镜神大相径庭,她空有妖神之身,但体内本该有的混沌之力却已经没有了。
“我为何要帮你?”
“因为你我本来就是一人,你帮我,就是在帮你自己。”
“我与你?”凰灭不解的皱了皱眉,“我们怎可能是同一人?”
“这把琴原本是栾的,而在这世间它只认栾一人为主,这点你难道不知道?”
凰灭虽然清楚,但他心下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会是洪荒之时守护在河洛之地的封神。
“但现在它同时认下了我们两人,这就是说我们二人都是栾,或者,我们二人合起来才算是栾。”
“荒谬。”
“我听来也觉得荒谬,可在那幻境中我听得清清楚楚,当年河洛针眼被破之时东皇太一化出了一道灵识来补全栾失去的一魂三魄,而这一魂三魄随后就离开妄海到了人间参与轮回。既然是这样,那他其他的两魂四魄呢?我听说河洛大阵的阵眼是跟封禁之神的神魂相连的,即便河洛阵眼不在了,那被束缚其中的魂灵也不一定能脱出。或许,你便是栾被困在妄海中的那两魂四魄呢?”
如此一来,很多事也就说得通了,为什么他醒来的地方是妄海?为什么他苏醒之后就有栾那不全的记忆,还有,为什么他可以操控那酴火。凰灭本以为自己会是栾在人间化出的一道虚影而已,但万万没想过会有转世这一说,若是以不全之灵投入轮回六道的话,那入道之人必然要受尽万般苦楚。
凰灭心下慨叹的看了看苏,忽而对他生出一股莫名的怜悯。
“有了混沌之力后千泷会来救你的,而且还能帮你关闭灭境,这样对你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可如果真是这样,浸烛也就不会简单让我来此了。”
呵,早知道这人没这么容易被说服。
“她也在赌,如果她想打开灭境后的混沌之门而让巫族回到洪荒的话,她就必须让越千泷取得混沌之力。凰灭,你跟浸烛都没有第二个选择了,我猜,怎么再度封印灭境的方法就藏在混沌之门后面吧,所以此时你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不管是救是灭,你必须帮我和千泷拿到混沌之力,否则,你就只能在不日城中眼睁睁的看着人间被灭境吞噬。”
苏说的入情入理,而即便这人不说,凰灭也是明白的,只是洪荒之时的情形还清晰在他眼前,他不知道,一旦这股力量再度复苏会是什么情形,这世间,会不会又出现一个镜神呢?
“我们的时间不多,你如果再犹豫,我们可就都没机会了。”
“混沌之力是不可掌控的,唤醒它福祸未知。”
“就算它不可掌控,可洪荒之时不是有栾吗?传说中他也可以跨越妖、巫两族,他也可以操控那混沌之力不是吗?如果事情到了不可控的那一天,我们再想办法除之就好了。”
苏说得毫无情愫,仿佛他不知道这‘混沌之力’并不是一个冰冷的物件,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怎么,你还是不答应?”
“你这副肉身是在魇池中被重塑的,你终会被魇池所吞噬而完全成为晔刹的傀儡,既然这样我又如何信你?”
“那你呢?”苏猜测说:“你是妖神之体,那魇池池水应该对你无效吧。”
“是又如何?”
“如果真到了那一天,你便取走我这一魂三魄就是,那样你便就是栾。”
看来这人真是清醒无比,栾的魂魄就是妖灵,而凡人的躯体是不可能承受这妖灵的。
苏走近了,对他诚恳道:“这便是我的承诺,千泷她一直深信你就是栾在凡间的转世,她会来救你的,等从不日城出去你们便可以去灭境,到时我如何自然听凭你们处置。凰灭,你现在除了帮我们已经别无他法了,与其坐以待毙,何不放手一搏?”
放手一搏?凰灭自问一生谨慎,除了齐衍这个徒儿外再无其他变数。
但是灭境……
当年晔刹之人引赵殊衡用五灵血阵找到了灭境大门的所在,但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一时好奇而打开了那通途,也不会有后来的诸多了。所以灭境终究是他凰灭的业障,既然如此,也只能由他凰灭来处置。
第三十九章 混沌之力
迷迷糊糊的越千泷竟然睡着了,她尚且在迷梦之中,恍惚间竟然觉得浑身寒冷无比,她睁开眼睛,只需要外间好像有千钧压力,只让这一个简单的动作都困难无比。
“越千泷……”
是谁?
开口之际她却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越千泷,我在等你。”
是谁?这人究竟是谁?
再睁开眼睛时本在她身边的苏已经不见了。
“阿,你在哪里?阿?”
又是一股浓重的睡意袭来,越千泷起身,她耳边响起了阵阵琴音,她抬头一看,眼前的那层层寒冰竟然有了丝丝裂缝,寒冰中的红衣女子似乎醒了。
“你……你醒来了?”
越千泷伸手想触及那冰面,可手指刚碰到那冰层眼前就景致一变,这该是一座古时的宫殿,断裂的石柱散在沙土中,上面的血迹已经发黑。她伸手捧了一黄土,从这望下去只见湟湟山海,虽然没有人烟,可越千泷还是闻到了那股浓厚的血腥味。女子走上那处及目的高台,而越往上走她就越发觉得有一种莫名的熟悉。
“这是怎么回事?”
脑中闪过一些画面,这些断续的图像让他明白过来这是一处古战场,但具体是何处越千泷还是没有头绪。
【为什么?】
“是谁?”听到这一声质问,越千泷赶紧将四周环视了一番的大喊道:“你到底是谁?带我来这里想干什么?”
【为什么你还是如此执迷不悟?】
这是一个男子的声音,虽然语气平缓其中那种深彻的悲绝压得嬴政喘不过气来,他眼前仿佛重现了当时城败的情景。
【难道我们整个巫族还及不上他一人吗?】
城墙破开,也就是在这处高台,越千泷无能为力的看着下面的一片烟火,她觉得心痛的同时还有股释怀。
女子开口,不经意的说道 :“不……怎么会这样?”
【你手上已经满是妖族之血,就算那人已经轮回,就算他还有前世的记忆,你以为你找到他时又怎样?他可会原谅于你?】
他?他是指的栾吧。
【越千泷,你已经错了第一次,不要再错第二次了,东皇太一和帝俊都已经身死,若你肯回来便还是我巫族之神,你难道真要为了他一人放弃这‘混沌之力’,你难道真甘心被女娲困在人间千年万载吗?】
“我愿意,”自己竟然开口了?惊愕中越千泷发现自己已经换上了一身素红的衣裳,这是那冰中女子所穿的衣物,“只要女娲神上肯给我一个与他再见的机会,我愿意被囚禁在女娲神境中为自己的罪业忏悔。”
【罪业?在你心中我巫族所做的一切就只是‘罪业’二字?】
“巫族并没有错,是我一人错了,我不该破开河洛之眼,不该让他魂灵两分。若这一次还有机会再见,我必然不会再错。”
【越千泷,你当真让我失望。】
周遭的平静瞬间化去,她再往后一退竟踢到满地的尸骸。
这是在洪荒末年吧,应该是在妖、巫两族征战的时候。
【千泷,那就让我们来再赌一局。】
那个人的声音又响起了,这一次仿佛贯穿在天地间。
【看看这‘天命’二字到底是由你,还是由我。】
天命?这人……
越千泷脑中隐隐浮现出一个名字沧溟,洪荒之时巫族的大祭司沧溟,是她在望乡台上看到那人,他杀了萧虞则,而且还占用了苏烨楼的肉身。
【你已经背叛了巫族,往后,我再也不会庇护于你了。】
“沧溟……”
正在深思之际,越千泷脚下的砖石却开始一一破裂,天地震动间竟惹得繁星陨落,四周倾刻间就变成了一个炼狱火海。
死亡的恐惧又一次袭来,在风沙中她却笑得愈发轻狂。然而东方的苍穹也开始破裂,城垣轰然崩塌下落下滚滚碎石,越千泷迅速消失在这石流中,一丝金色的曙光透云而来,这片天地也在瞬间崩塌。
“不……沧溟,不要!”
猛然睁开眼睛她就见到几案上的火光,她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奇怪了,之前她从来不曾体会过这样的恐惧,她甚至能感觉到火焰灼烧皮肤的痛楚。当脚下高台坍塌之际只有一片无尽的黑暗袭来,她还真以为自己就会这样死了。越千泷摇摇头,刚回过神来就看到站在窗边的那一个人影。
“谁?”
这赫然出现的女子穿了件素红色的外袍,衣面上用金丝绣着玄鸟纹样,一袭乌黑的青丝虽长过膝盖也未绾出任何发髻,只是用一条银绢收紧缠于脑后。
原来,是她自己。
“你,是镜神?”
听到这话的女子也不回答,而是伸出手去捕那窗外的落雪。
看着身边纷纷而下的雪絮,越千泷禁不住感叹:“下雪了?从什么时候下的雪啊。”
“不周山从来不下雪。”
“不周山?这里是不周山吗?”
女子偏过头来,眼中竟然流出了泪。
“你……你是怎么了?”
这人的容貌虽然跟越千泷别无二致,但气韵却是大相径庭。这女子看来年纪稍长,她的双眼有若寒潭,一望过去就好像是被吸摄般的教人移不开目光,况且她肤白胜雪,配上嘴上抹的点点红脂更有一种摄人心魄的凌厉之美。
“我造下杀业了,都是妖族中人的血。”
这人神情颇为古怪,看起来又不像在自语。
“你能原谅我吗?”
我?越千泷一愣,只看到那女子正朝自己走来。
“你想干什么,你……”
还没说完,越千泷只感觉周身有一道暖流袭过,眼前的红衣女子已经不见了,她闭上眼睛,短短的瞬间好像已经历经了万千岁月,等再睁开眼睛时她才发现自己已经是一脸泪痕。
都找回来了,她所苦苦寻找的那些回忆通通都回来了。只是她从没想过,那些会议竟然如此惊心沉重,毫无半分暖意。
越千泷,这当真是一个应自裁于天地的大恶之人。
打开混沌之门、破下河洛之眼、攻上太阳神殿,还有,屠戮妖族及人族的千万生灵……
那洪荒之时的末日之景,竟然有大半也是出自她手。既然如此,她还有什么脸面再活在这人世间呢?女娲,她为什么要让自己活着!
“你方才是做梦了?”
这一声让越千泷为之一颤,她抬头,只见凰灭站在自己身前。
火光映在男子脸上,可并未在他的眸子里染上任何暖意,他皱着眉头,又开口说:“看来,并不是个好梦。”
对了,越千泷一下明白过来,这人不是凰灭,他是栾。
“的确不是个好梦,但是,这梦境却让我找到了你,”女子迈步,惶惶道:“终于,我终于找到你了。”
越千泷走近过去,她正细细观摩着这人的眉眼,仿佛要将他的前世往生如一下看尽。
栾,凰灭……
此时,她也终于确定了。
越千泷悠然一笑,她仰头便贴上了那人的下唇。这一吻缱蜷自若毫无试探之意,越千泷也终于触到了这人的温度,他的身体明明寒凉如瓷,可舌尖的温热却犹如根根银针,越千泷之前也吻过苏,可没有一次会是这样,让她只觉周身绞痛不已、却又割舍不能。
她松开力道,直视着这人时脸上只有惶恐、和卑微。
“你,还能原谅我吗?”
就在这时候,雪停了。
“混沌之力,她已经拿到了。”
此时的凰灭已合于他身,即便不说话,苏也能听到那人的心音。
看来东皇太一跟帝俊说的是实情,一分为二:这指的正是他和凰灭。不过这里是他之梦魇,就算相合也只是在梦境中的虚像而已,他本来只是想试试,要没想到那人真能在梦境中借由自己的身子操控那把‘凰灭’之琴,现在冰封已解,方才在梦境之中他已然看着越千泷和那红衣女子相融相合。
“既然拿出了混沌之力,那镜神、越千泷,她们也就成了同一人。”
“我明白,你的意思是,她会找回洪荒之时的记忆?”
“不错,但是这是福是祸尚没有定准,洪荒之时的镜神不过是一个杀戮之灵,”凰灭当下已从他体内脱出,那七弦之琴依旧萦绕在他指尖,不过这琴弦色泽绯红,隐隐透着不详,“现在,你们可以再度打开阴界之门了。”
“我们马上就会回不日城。”
“苏,你应该明白,在人境中二都相合是什么意思。”
二者相合,或是只留其一;或者,二者皆不存于世。
苏、凰灭、栾,这三者总是不同的。
“我之前觉得这世间平淡,可到了现在却也越业越不舍。”想来,是因为和齐衍通感的缘故。
“栾已经不在了,这世间只有苏和凰灭,就算将这魂灵再合于一体,换来的那人也不会是栾。”
凰灭回头,竟回应说:“你说的有几分道理。”
“这件事不到万般无奈的时候我不会说,更不会有所动作。你便是你,不是这世间任何人。”
凰灭一时失笑,想不到他如今也有被他人开导的一日。
“凰灭,我们各自好自为之吧,不过你大可放心,我不会让自己被魇池所吞噬的,如果真到了那日,恐怕麻烦的就是你了。”
苏睁开眼睛,时候到了,梦也该醒了。
第四十章 脱离妄境
醒来之后一切都是新的,越千泷是如此,他亦是如此。
“千泷。”
那人站立在原处,只是脸上一片泪痕,她抬眼看了看苏,但神色跟以往有些不一样,此时她看苏已经宁静了许多,是啊,现在她的那份执念应该已经换到凰灭那处了吧。
越千泷说:“我们走吧。”
苏再看去,那道寒冰已经消融,其中的红衣女子也不见了。
“你打算去哪里?”
“回人间,去不日城。”
“回不日城救凰灭?”
女子没有说话,他们依旧走过那条海道,只是这时空中忽而雷雨大作,甚至响起了阵阵咙吟。
越千泷眼眸一挑,是应龙,这畜生还真是阴魂不散啊,洪荒之时是这样,现在到了幻境里还是这样,可恶。
“千泷?”
苏感到那人在聚气,而且这气息非同一般,竟然使周遭海水都围聚了过来,空中紫雷阵阵,连这海水之中都蕴含了惊雷之力。
“你要做什么?”
“想办法出去。”
这话说完苏就看到了一条腾空而出的紫龙,这应该是洪荒之时的幻景吧,现在这世上哪里还有龙?角似鹿、头似驼、眼似兔、项似蛇、腹似蜃、鳞似鱼、爪似鹰、掌似虎、耳似牛,
他眼前的神兽跟书中所言一模一样,只是这条龙好像能通寰宇,阵阵龙吟下来竟然让苏也站不稳。
“你知道在洪荒之时要怎么去妄海吗?”
“我听说妄海就在不周山的混沌之门后,而守护在不周山的正是应龙,也只在应龙才可以打开混沌之门。”
“没错,这里是幻境,既然是仿照妄海可出现的幻境,就一定可以用一样的法子。”
当年河洛之眼破开后妄海之边开始塌陷,越千泷正是多亏了这条应龙才将沧溟和虚煞都救了出来。
“你要屠龙吗?”
“不,”越千泷的双眼犹如被黑煞所袭,那瞳孔一下蔓延到整个瞳仁,她冷冷开口,声音就像是魍魉魑魅:“我只是要让它打开混沌之门!”
一阵龙吟之后,空中紫色惊雷大盛,越千泷一下腾空而起,苏抬头之际竟再找不到越千泷的身影,但空中的那应龙四爪并用,似乎陷入了无法脱身的混战。
那是千泷吗?
这时苏方注意到天空中的变化,这惊雷之声逐渐弱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层层云雾。传说中的应龙本是盘踞在不周山的护山之神,它之力量的大部分都源自于不周山生而不息的雷云之力,可现在的妄海本就是个无风雷的死地,现在惊雷之力减弱也就是它不再有天时,即便它是洪荒四灵之一,但在妄海也不过是个会腾空布雨的神兽。
果不其然,等云雾散开之际苏就见那应龙被越千泷制服于手,她掌中握着数条雷链,而这每一条雷链都已深入这应龙的体内跟它的龙筋相连。
“我让你打开混沌之门!”
空中响起了一阵阵悲鸣,现在它不过是一个被越千泷所控制的提线木偶,要它做什么都违背不得。
此时那的风雨雷鸣之声都没了踪影,四周寂静无光,好像是回到了创世之初。再一回头,苏便看到了又回到自己身边的越千泷。
“这就是混沌之力?”
“或许吧。”
“也好,”青年忽而一笑,只说:“我不是从前的苏,而你也不是从前的越千泷,你不用再缠着我,我也不会再对你有所歉疚。”
“你曾对我有歉疚吗?原来你也知道歉疚?”
苏一下避而不谈,只说:“从幽冥出去之后我就会去北域找我兄长,你回不日城救凰灭,从此大家就可以算个清楚了。”
越千泷一扭头,“你的意思是两不相干吗?”
“是我不想再和你有关系,至于你们往后要怎么对付晔刹、还有怎么去关闭灭境,这都是你们的事,我自己也有自己的事要做。”
“你自己的事?是再去帮着晔刹,还是要毁了北域?”
“凰灭才是栾的转世,你现在有了混沌之力就是有了以前的记忆,你只要管着你要找的人就好。”
正是此时二人眼前光亮一现,他们已经回到幽冥了。
“千泷!”洛吟桓一下就围了过来,关切道:“怎么样?你没事吧?你有没有受伤啊?”
她挣开了洛吟桓的手,冷声道:“没事。”
“混沌之力何在?”
“罗,你以为如果没有混沌之力我们还能回来吗?”
罗点头一笑,“阎君陛下猜得没错,镜神,你终于出现了。”
洛吟桓愣道:“镜神?什么意思?镜神是什么人?”
“你别问了,跟你没关系。”
“喂”
“罗,带我去见赤凌,我要打开阴界之门。”
“阎君陛下已经恭候多时了。”
所谓打开阴界之门就是要在阴阳两界之间开出一道裂缝,现在没了地缚灵作媒介,便只好用外力来为之。整个阴界之中就属望乡台的幽冥之气最为薄弱,那里是最佳的地点。
“小,小!”
陆离猛的一起身,差点就跟这刚醒之人来了个嘴对嘴。
他精神恍惚,见了陆离只问:“你是谁?”
“那你是谁?”
“我……”
他一时有些迷茫。
苏烨楼、萧止、萧虞则,现下这三人的记忆都在他脑海中,他竟不知该说哪一个了。
“怎么,不记得了?太子殿下你这么金贵竟然把自己都忘了?”
“太子殿下?”
“你别瞒着了,我知道你是萧虞则,北域的皇太子嘛,你放心吧,虽然我和焱娘救了你但我们可不是看着好处去的,至于你怎么答谢我们呢,就只要送些真金白银就可以了,不多不少,就只要……”
“你这臭小子瞎说什么?滚一边去,你家苏琰又吵着吃糖了。”
萧止愣了下,苏琰?这难道是跟千泷的孩子同名吗?
“你别再怀疑这怀疑那的了,”姜焱一下坐在了床边,说:“我们说的这个苏琰就是你想的那个苏琰,他今年就要两岁了,正是越千泷的孩子。”
“你认识千泷?”
“何止认识?她给我的麻烦可多了去了,比如你就是最近的一个。”
“你,是你救了我?”
“不是,”姜焱又吸了口水烟,“是阎王爷安排的,你是从阴间上来的吧,这个萧虞则也已经死了,你不过是用用他的身体,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是谁,但我知道你是越千泷要救的人,没办法了,谁让阎王爷和千泷就找上我了呢。”
“你是千泷的朋友。”
“准确说来跟苏也算半个朋友,”看到那人神色明显一变,姜焱才又说:“我就知道你跟苏有关系,反正越千泷这丫头事事都逃不了苏。”
萧止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这人,他才刚刚回到人间,对他来说这一切、这里的每个人都有不明的危险。
“算了,你不相信我也正常,反正千泷那丫头的儿子还在这里,她跟苏总会出现的,你到时候再自己问吧。”
“我可以见见琰儿吗?”
“什么?”
“苏琰生在幽冥,当时帮千泷生下这孩子的就是我,我想再看看他。”
如此姜焱像是听到了一个无比稀奇的事,“你,帮千泷接生?”
“我会一些医术,当时他们在黄泉村,为了保住孩子没有其他办法。”
“这可真是有意思,这么说你是在黄泉村跟千泷那丫头认识的,我倒是第一次听说幽冥黄泉里还有医生,那么你跟苏呢?你跟苏什么关系?”
看着这一下凑近的人萧止马上退了退,“我跟小也是在黄泉村认识的。”
“小,据我所知苏那家伙可是不允许别人这么叫他的,你一下叫得这么顺口就一定是跟苏关系亲近了?你是苏的谁?”
萧止戒备心顿起,在黄泉村时他鲜少与人说话,现在面对这人的逼问他只是无计可施。
“让我来猜一猜,苏第一次来这里是为了找女娲魂石,后头还有月灵草,他只说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一个人死而复生,而你是也来自于幽冥,天下会有这么巧的事吗?”姜焱又逼近了一些,小声道:“原来你就是苏费劲心思想救的人啊,你是他的谁?爸爸?叔叔?还是哥哥?”
说到最后一个时那人神情微变。
“看来是哥哥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
姜焱好像玩够了,她站起身子,玩味的说:“放心吧,逗逗你而已,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我这就把苏琰带来,不过那可是个缠人的小家伙,而且对生人可不怎么友好。”
苏琰的确不是个好对付的孩子,他成日里欺负陆离,陆离不在就去找街坊邻居,总之这么一个两岁的孩子却浑身是刺,陆离本只在一旁等着看好戏,可没想到那家伙见了萧止以后不哭也不闹腾,反而安安静静的,甚至还伸出手黏着萧止不撒手了。
“想,想你。”这孩子模模糊糊的说。
萧止开始还不敢相信,但孩子又接着道:“止,想你了,止……”
止?真是奇了,这孩子难道是在叫自己的名字?
萧止瞬间定下心来,他认清楚了, 这的确是千泷的孩子。
第四十一章 北域隐患
穿过望乡台,他们果然到了人间,越千泷一收手,刚刚出现的裂缝也一下被修复。惊讶之中的洛吟桓暗暗思忖,这人可当真是有了掌握天地之能。
“千泷,这是北域的地界,你现在要去哪里?”
去哪里?望着这茫茫天地越千泷也有些迷茫,是要留在北域还是先回不日城?
北域有苏烨楼,而不日城中却是凰灭。
“去找凰灭吧,他和齐衍都还被困在城里,浸烛一直想向他问出河图洛书的下落,他留在那里虽然没有性命之险,但浸烛一定会想办法折磨于他的,你早去一日,便可让他少受些苦楚。”
“可沧溟如今也在不日城。”
“沧溟?”
“我能感觉得到他的气息。”
是啊,洪荒之时的记忆回来了,在那记忆中不只有栾,还有陪了她十来万年的沧溟。
他是巫族的大祭司,当年如果不是他苦心找到帝俊第九女的元身,自己也不可能从魇池中降临于身,或许早就在魇池中消陨了。而越千泷也感觉得到,那人在等着她,在等着将一切都记起来的她。
“既然这样我先跟你一起回去。”
越千泷一惊,“你不先回蜃天城见苏烨楼吗?”
“他在姜焱那里比跟着我安全,何况如果没有我你纵然有混沌之力也找不到涂月之阵的入口,更不用提进不日城了。”
越千泷又转向了洛吟桓,“既然这样我们就在此别过吧,洛公子,这一路多谢。”
“什么意思,怎么苏能去我就不能去了?”
“不日城不是你能去的地方。”
“我已经去了第一次,难道就不能去第二次吗?”
“洛吟桓……”
那人一瘪嘴,“王爷都交代了,除非我跟着你一起回去,否则我也别想回宁王府。”
“你还真是个麻烦。”
洛吟桓瞥了苏一眼,“大家彼此彼此,反正有他姓苏的在,就一定没什么好事。”
越千泷实在拗不过,只好让这人一起往南疆走了。
萧虞则不见了,萧祈煜让公孙翎找了数天也没有消息,期间牧言真看过萧虞则的命星,那人明明命星未落,但却毫无光泽,肯定是命在旦夕。
而这些日子来公孙翎有些反常,他频繁的换军布防,而且把这蜃天城和宫中的驻军加了一倍,萧祈煜问起时他只说以备不时之需。萧祈煜断定了这人是在什么在瞒着自己,萧虞则失踪、蜃天城换防,这不禁让他想起了当年的牧言德,这条条种种可是都跟永嘉之变前相似得很啊,或者萧虞则已经身死了。萧祈煜想着,现在自己没有后嗣,如果萧虞则不在了萧家在这世上就再没了后代,这样自己一死北域就只能交到异姓人手中。如今朝中没了牧言家跟宁王府制衡,这个异姓人除了公孙翎又还会有谁呢?难道,这整场都不过应了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吗?
萧祈煜如今彻夜难眠,他已经暗中派雨瞳去寻找萧虞则了,雨瞳回禀说当时萧虞则见过自己后曾出现在承庆门附近,之后宫里便再也没人见过他,按常理说萧虞则应该还在宫中,可搜寻下来也没有他的影子。
“虞则会御剑术,如果他御剑出去根本不可能被宫中之人看到。”
“陛下说得极是,”雨瞳又回说:“但太子殿下虽然随性,但答应过的事从不食言,他既然说过会出席朝会就理当遵守才是,除非,太子殿下是有心无力。”
有心无力,这想法跟萧祈煜不谋而合。
“宁王府搜过了吗?”
“请陛下恕罪,属下不敢搜宁王府。”
“怎么?”
“王爷如今身兼数职,以属下的官位是无权搜查宁王府的,除非有陛下的手诏,但如果真是有了陛下的手诏,恐怕也不好行事。”
一来,下诏就表示萧祈煜对公孙翎不再信任;二来,一道明诏下去公孙翎自然有时间做手脚,就算现在萧虞则在宁王府他也不可能再留着,这样做是不智之举。现在萧祈煜更关心的是萧虞则的死活,那人真的还在世吗?
“你们偷偷去宁王府。”
“陛下,宁王府中玄机重重,更何况,王爷手下还有一个织幻师易潋音,以属下之能恐怕没办法潜入宁王府而不被王爷察觉。”
“我能!”
闻言的萧诉煜和雨瞳都是一惊。
“阿真?你怎么来文正殿了?”他不是下令任何人都不能靠近的吗?怎么没有人禀告?萧祈煜又一下质问道:“你是有意偷听的?”
“陛下,阿真无意冒犯,只是阿真想帮陛下。”
“不用了,你马上回大宁宫去。”
“我能进宁王府啊。”
萧祈煜烦躁道:“本皇说不用了!”
“陛下,你知道我体内有鲛族之皇的鲛珠?阿真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什么都做不了的少年了,恐怕在这皇宫里只有阿真能帮到陛下。”
雨瞳也附和说:“陛下,鲛人之珠不是寻常之物,属下认为阿真说得没错,如果公孙翎真有异心的话,他日得逞也一定不会留下阿真的性命,与其这时候让阿真置身事外,倒不如让他去宁王府啊,这不单单是帮了陛下,也是帮了阿真自己。”
可是宁王府中藏龙卧虎。
易潋音、焉茴,还有前些日子被公孙翎收于府中的那个宁辰,让牧言真就此前去他怎么能放心?!
“洛吟桓那边可有消息。”
“探子来报说他今日回了北域,但他没有回蜃天城,在边境上就往南疆去了,跟他一起的还有苏跟越千泷,他们一时应该是回不了蜃天城的。至于焉茴,因为城中军务变动,公孙翎已经吩咐他去营中驻守了,所以现在府中就只有易潋音和宁辰。”
“陛下,这是一个好机会啊。”
雨瞳又赶紧说:“如果陛下不放心的话,卑职可跟阿真一起去宁王府查探。”
一起去?
“好,本皇也同你们一起。”
“陛下!”
萧祈煜一摆手,“不要再说了,本皇心意已决,否则这宁王府就不用去了。”
说完萧祈煜给了雨瞳一个眼色,其中的意思雨瞳再清楚不过,如果到了危难之时,就算他拼了性命也一定要保住萧祈煜跟牧言真的。
这长夜漫漫,没了洛吟桓、没了焉茴,易潋音只好跟宁辰这块木头聊聊天,但宁辰实在是无趣得很,脑子里除了师父、掌门,就是师弟师妹们。
“你还真是块大木头,奇怪了,我的小银球当时怎么就看中你了?”
前面之人置若罔闻,早在求易潋音给孟青阙解毒时他就中了易潋音的幻术,那以后要不是有宁辰在太华山跟宁王府互通消息,他们也不会那么快把齐衍弄得声名狼藉,更不可能把暮昭明和厉染两人耍的团团转。
“他们应该做梦也没想到吧,自己最为信任的执教大弟子竟然就是那人内应,亏的厉染到后来还想着是阮非颜呢,”易潋音挑起了这人的一屡额发,轻声道:“不过我对你已经算是很仁慈了,除了让你解决完重谨外,也没有让你做什么十恶不赦的大事。”
这人如水的眼眸动了一丝,但他现在不可能听到易潋音说的,自从他到宁王府后就一直迷失在易潋音所织的梦境中,若要醒来除非是易潋音授意。
“我可是给你织了个好梦,里面有你有掌门、有你的师父,还有孟青阙跟赵轻衣,能一直生活在美好的梦境里,你真得感谢我才对。”
这人并没有丝毫回应,看着这张平静不过的脸,易潋音竟然吻了上去,只因此时的宁辰在她眼中并非宁辰。
“你也是我的一个好梦啊,如此互相成就,倒是件乐事。”
女子环上了那人的脖颈,这样的触觉她再熟悉不过,但身为一个织幻师,是万万不该为自己织梦的,因为这样她会分辨不了何为梦境、什么又是现实。
“你跟他还真是像啊,你有心里只有太华山,而他只想着北域、只想着对萧北煌的一个承诺,不过是对死人说的诺言而已,有什么重要的。”
男子的身子微颤,他并没有避开,反而一下将易潋音圈住了。
此时他身体各部分的感觉都已模糊,但唯有有舌尖的触感敏锐无比,宁辰回应着唇齿之间的这一点温热,他神色迷离,好像完全沉迷在这纯粹的深吻中。
身边这人的身上有股熟悉的味道,这是女子该有的香味,但太华山是清修之地,门中的女子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所以这人不是赵轻衣、不是阮非颜,不是他门中任何一人。尚且在梦中的宁辰也有些迷茫了,他是个清修之人,怎能做出这些犯戒之事?而且他对这种感觉,竟然……喜欢得很。
时间变得格外缓慢,宁辰能感觉到那女子在自己前额滑过的发丝,更能听到这人在自己耳边发出的阵阵呼吸声。他当下脑中一片空白,他突然想起山下之人同自己讲过的一些事,原来与人深吻,便是这个滋味。
“你是谁?”宁辰问道。
这一问让易潋音有些吃惊,在自己所织的梦境中还能保有这般意识的宁辰还是第一个呢。
“我……”女子转念一想,只说:“巫山神女。”
巫山神女?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莫名的,宁辰脑中竟浮出了这两句诗文,再也难以忘却。
谁又能将命数偷换,借来这一段相伴呢?
第四十二章 暗探王府
萧祈煜、牧言真、雨瞳三人埋伏在宁王府之外。
今晚牧言真本应同沧溟一起研究星象的,可是从昨天开始沧溟就不再来,那人说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可教他的了,牧言真暗暗看了看自己的双手,除了星象以外,沧溟还教会了他御星诀。御星诀可以借用星辰之力,是一种威力无穷的御星术,再借助鲛珠之力,他如今的力量远在雨瞳和萧祈煜之上,在靠近宁王府的那一刻他就感知到了,在府中有结界,应该是萧祈煜提到的织幻师布下的。
“可准备好了?”
“本皇随时都可以。”
牧言真也点点头。
“陛下,卑职已经安排了银麒卫在这附近接应,一旦有机会请陛下您可以放出信号,银麒卫自会来接应。”
“这便是打草惊蛇。”
“陛下,您知道的,这次来宁王府我等三人不可能都全身而退,若有变故卑职自会留下。”
牧言真看了雨瞳一眼,原来这人早打算牺牲了,牧言真暗暗下定了决心,以前他总是他保护着自己,这一次自己绝不会让他留下。
不好,有人闯入宁王府了。
易潋音马上真起身子,她一个响指下宁辰就已经从梦境中醒来,他瞳孔骤收,一下盯住了眼前的紫衣女子。
“走吧,我们有活了,且看看是什么不要命的。”
牧言真等人不知道这府中的布阵方式,从他们踏出的第一步开始,就已经触动结界了。
萧祈煜正嘱咐道:“你二人不可随意离开,一直跟在本皇身边即可。”
然而一回头,萧祈煜竟发现牧言真已经不见了。
“阿真!”
“陛下且冷静,我们慢慢搜来即可。”
有意思啊,来的竟然是那个经家后人,是牧言真!王爷之前让自己一直关注于他,不过后来发生齐衍诸事,对这小子她反倒记不得了。
“牧言真,今天正好会会你。”
陛下?雨瞳?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
牧言真停下了步子,他曾经向沧溟讨教过织幻师的事,那人说织幻师不仅善于织造幻境,而且会精通于布置迷阵,或许他跟萧祈煜等人就只有几步之遥,只是他们互不相通而已,如果想打破幻境一者是要找到这布境之人,二者就是找到织幻师织幻的媒介,如果有媒介的话,这地方一定会跟原本的模样有些许不同,只要找到这不同就可以了。但现在棘手的是,牧言真之前只来过三次宁王府,对于这庭院以前的布局,他根本不知道。
“小家伙……”
牧言真一回头,却什么都没有。
“你是谁?”
这是个女子的声音。
“想知道我是谁,先告诉我你来宁王府想干什么?”
牧言真沉默着,既然自己已经暴露,那么萧祈煜和雨瞳呢?他们会不会也被发现了?
“我,我就是来看看。”
“是吗?”那女子又说道:“难道把你的陛下绑到你前面来用刑你才肯说?”
“不要伤害陛下和雨瞳!”
那女子笑了。此时,牧言真方想到,萧祈煜提到过在宁王府中的织幻师是个女子,难道就是她吗?牧言真一边回答一边在四周观望着,这是宁王府的前院,这院子他来过,大小他粗略还记得,而这里的大小跟那前院相差无几。
“我们是来找人的。”
“找人?你们找谁?”
“我们……”牧言真又看了看这院中的梨棠树,晚风吹过下有花瓣徐徐飘落,现在正是夏末,是梨棠盛放的季节,“你既然这么神通广大,难道你猜不到吗?”
“你跟我耍花样?”
一、二、三、四……一共二十四朵,又是二十四?
是这树,是这花瓣不对,刚刚有两阵晚风而过,为什么从这几棵树上飘下的花瓣数目竟然是一样的?
“陛下来宁王府,只是觉得王爷近来办事不力。”
“办事不力?”
牧言真缓缓走到了这几棵梨棠树边,“陛下,近来不是让王爷找一个人吗?”
易潋音一愣,这人说的是萧虞则?那人是北域的储君,现在好久都没消息了,萧祈煜现在亲自前来,难道是因为对公孙翎产生怀疑了?难道萧祈煜觉得是公孙翎抓走了萧虞则,然而再把他藏在宁王府中吗?
荒谬!枉公孙翎那么真心对待萧祈煜,到头来那人还是一头养不熟的白眼狼。
“呵,你们家陛下还真是个昏君。”
牧言真手中星力聚集,一道星光闪过后,这梨棠树的花瓣就落了一地,牧言真唤出的星力还在手中。
这是怎么回事?
松懈之际易潋音忽然感觉周围气场一变,她眼前场景消失了,牧言真也消失了。
经家后人,易潋音淡淡一笑,自己小看他了。
“宁辰。”
站在她身边的青年一点头。
“跟我一同去看看。”
周围好像有了变化,眼前的几棵梨棠树也没那么繁盛了,牧言真再看着周围的景象,他要先找到萧祈煜和雨瞳!
“不用找了。”
这话音刚落牧言真眼前就出现了一个紫衣女子。
他试探道:“你……就是易潋音?”
“算你聪明。”
牧言真手中星芒集聚,“陛下和雨瞳呢?”
“你放心,他们没事,只要你乖乖陪我聊聊天,我就放他们和你见面。”
“聊天?”
女子开心的一点头,“我劝你不要动粗的好,我身边的这位朋友可没什么好脾气,我怕他会伤了你,你如果缺个胳膊少条腿之类的,恐怕我就不好向陛下交代了。”
不行,萧祈煜和雨瞳还在他们手里,自己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好啊,聊天就聊天。”
牧言真收了手中的星芒。
这屋子布置雅致,看得出主人费了不少心思,而且一走进来牧言真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这是公孙翎身上的味道,这里用的,应该是公孙翎平日用来熏衣的香料。
宁辰一言不发的在一旁守着,而女子亲自给他倒了一杯茶水,递过去说:“给你。”
牧言真看了一眼,但没有动。
“放心吧,没下毒,你这么金贵的经家后人我可舍不得毒死。”
“经家后人?什么经家后人?”
“北域经家你没听过吗?”
牧言真大略一想,经家……难道是三十多年前被灭门的那个卜算之家?当年的萧北煌说经家利用星象蛊惑人心,所以将他们灭了九族。
星象?牧言真看了那人一眼。
“我开始还以为你是一块璞玉呢,原来你已经偷偷修习星术了,想必你以看得懂星图吧,难道你就不想想其中的原因?”
原因?这一切不过是因为师父沧溟而已,但牧言真已经被下了禁术,关乎沧溟的任何事,他都不能说。
“能有什么原因?”
“这世上只有经家人才能真正看得懂星图,没有经家的血脉普通人再有天赋也是枉然,你难道还不明白吗?经家人并没有死绝。”
“不可能,当时经家已经被灭了九族,怎么可能还有活口?况且,我是来自于牧言家。”
“你和你的母亲从小就被牧言家的族长百般欺凌,如果不是有牧言麟护着,你早就你名义上的祖父牧言德杀掉了吧。牧言家的人娶个三妻四妾却不为过,即便你的母亲身份低贱也不至于招来堂堂一品太尉的如此怨恨吧。其实,那牧言德并不是恨你们、而是在怕你,他怕你经家后人的身份,更加害怕你那可懂星术的天赋。而且你所谓的母亲也并不是你真正的生母,她不过经家的一个下人,当年跟经家最小的公子一起出逃,他们原本是安安分分的隐居在深山中,可几年之后有人告密,是这下人带着还是婴孩的你出逃而已。”
“你说的这些我都听不明白。”
易潋音讥笑道:“你是真的听不明白,还是根本就不想明白啊?怎么,不想承认萧家是你的灭门仇人?还是怕我在瞎编故事挑唆你跟萧祈煜?”
牧言真移开目光也不说话。
“要杀你对我来说易如反掌,我用不着费这么多心思。而且当年经家被灭门也不是真的有什么罪过,他们看到了北域的未来,看到了真正的星命。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在这夜空中应该可以看到另一颗王星才对。”
牧言真这时才一动身子,这是他前日才从星象中得知的,她怎么知道?
“你会星术?”
“我不会,但是三十多年前经家的家主会啊,永嘉三年,十二月二十八日辰时三刻,北域国主萧北煌的独子在蜃天城出生了,但他的星命和北域相连。”
“独子?”
如果萧北煌还有一个孩子的话,这一切就说得通了。
“但这二者,此消、则彼涨,星象中说,如果这个孩子坐上皇位,必然会给北域带来毁灭。”
此消彼涨?这个跟自己在星图中看到的也一样,难道,这人说的是真的?
“萧北煌因为这一句话而杀了经家满门,王道即是霸道之业,关键时候萧祈煜对你也是一样,你根本没必要为他这么卖命。”
说到底还是这些挑唆之言,牧言真在心下一嘲。
“你到底什么意思?”
“宁王爷是朝中少有的忠臣,你的身份还有经家的事这些他早就知道了,他绝对没有异心,我今天就放你回去,你只要告诉萧祈煜让他好好信任王爷就好了,我想要的就这样,绝对不会伤害你们的。”
这就放他们回去?
“至于你的身份,你信也好,不信也罢了,我只是说出我早该说的话。经家被灭门一事已经过去几十年了,而且这些跟现在的萧祈煜也无关,我说了只想解开你心中对星术的些许疑惑,如果你决定要继续效命于萧祈煜也没关系。”
“萧虞则呢?”
“回去告诉你们陛下,如果要搜就光明正大的来搜,宁王府绝不会隐瞒!”
牧言真心下迷茫,这织幻师都是狡猾之辈,对这人的话,他也不知该信多少。
第四十三章 七百年前
牧言真不见了,萧祈煜仓皇感到公孙翎是早有准备,他们这样不过是自投罗网。
“公孙翎心中果然有鬼。”
雨瞳护在这人身前,说:“陛下,不过我们现在就放出信号?”
“阿真还不知道在哪里,现在放出信号不是要逼他们有所动作吗?”
雨瞳叹了一口气,对方还真是拿住了萧祈煜的痛点,只要有牧言真在手中,萧祈煜就不会轻举妄动!所幸的是对方有此动作必然是有所求,至少不会危机萧祈煜的性命。
“公孙翎的心思还真是昭然若揭,但本皇不相信,他还敢对本皇怎么样,”萧祈煜对着空中就大喊道:“公孙翎,本皇驾临王府你就不打算亲迎吗?”
“陛下!”
他们周边的情景一变,刚刚平静的园子已经不在,而是换成了一处高耸的城墙。
下雪了?城墙上的雨瞳不禁错愕,现在正是深秋,就算是苦寒的蜃天城也不会在这时候下雪。
他提醒道:“陛下小心,这一定是宁王府中织幻师化出的幻境。”
“你没觉得这城墙有些熟悉吗?”
熟悉?雨瞳环视了一周,城头还有不少守城的士兵,而且城下景观徐徐,一切都鲜活如生。
这里难道是九成关?北域的咽喉?
“陛下,是九成关?”
“对。”
九成关是北域的要地,只要突破这里入侵都就可以在关内长驱直入,一举攻到蜃天城城下了。
而九成关被攻破只有一次,就是数百年前跟宸国的一战,那一战惨烈非常,如果不是萧家在蜃天城死守,北域或许早就不复存在,也就是在那一战,牧言家闻名于北域,多亏他们及时来援才可以将宸国前后包抄于蜃天城下。从此,北域和宸国两败俱伤,也相安了数百年。
“一定是我们造的孽太多,都触怒上天了。”军中的老人开始议论,扭头又说:“宸国的那些个俘虏,都被推到黄河里祭河神去了。”
“什么?”旁边年轻的小伙子往手心里哈了口气,眼中满是满意之心的问道:“听说有二十来万人呢,陛下不是答应了要放他们回南边,并且此后以长城为界永不相扰的吗?”
“嗨,真是傻子,这话你也信!十来年前陛下对西疆的那十几万残兵不也是一个都没留吗?”老者瞄了瞄左右,将身子又靠近了一点,说:“陛下跟西疆还定了盟书呢,上面可盖着国印,但最后又怎么样呢?不光拓跋皇族没了,而且我听说那时候还把多少老弱妇孺都填城墙底下去了。”
“那这次陛下对宸国……”
“这次跟西疆不同,都是宸国先挑事的,他们这些人该杀!但是对西边的人还是不该啊,毕竟他们那时候都投降了,为什么还要屠城”老人摇摇头,幽幽的叹息了一声,眼神中好似还带着些感佩:“想来那西边的首领拓跋氏也和咱们陛下一样,是个百年难得的英霸之才啊,虽然成王败寇倒也难免,但对他的臣民未免太过残忍了些。”
屠城?雨瞳跟萧祈煜都是一惊,他们北域何曾做过屠城的事?而且平定西边的蛮夷都是在七百多年前了,听这两人的口气,难道这是七百多年前的九成关吗?
“不过只要咱们赢了就好,咱们赢了北域就不会灭,北域不灭咱们雪酴族就一真还在,听说咱们可是妖族的后裔呢。”
“说得是啊,”另一边旁听的中年男子点点头,举目望了望远方的山峦,也低语道:“但这开疆拓土是和是战不过君王一句话,又与我们何干,但无论成败,承受这苦果的也还是百姓。”
“但陛下去西疆可不是为了开疆扩土。”
“哦?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是要去找一件妖族留下的宝贝,据说有那宝贝就可以改天换地呢。”
“改天换地?”
可以改天换地的宝贝?萧祈煜扭头问道:“雨,你可听说过此事?”
“陛下,卑职从未听闻西疆有什么珍宝,何况那宝库就在宫中,其中有什么陛下也当清楚。”
对啊,他在宫中这么年多也没听说过北域有什么东西能有这么大的能耐。
或许是想太过入神,那城头的士兵竟没听见身后的脚步声。
“陛……陛下,末将万死,竟不知陛下亲临!”
他们身份微末,从来不曾好好看过君主的真容。
“那是谁?”
雨瞳看着那跟萧祈煜有些相似的眉眼,说:“若这真是七百来年前,应该是武帝萧珏。”
萧珏,当年就是他阻止了宸国的入侵。
“小人叩见陛下。”
看着那瑟瑟发抖的两人,青年笑道:“怎么,我萧珏当真如此可怕?”
“是陛下天威卓绝,小人等凡夫俗子一时无福消受而已。”
“你这老人家倒是会说话。”
真的是武帝萧珏?从史料上看,在他父亲之后他又对西疆发动了数次战争,甚至还造成了西疆十里不见一人之景,当时战乱之残酷可见一斑。
萧珏此时莞莞的笑了,他抬头微微眯上了眼睛,语气中似带着些怀念:“下雪了?想不到……我竟能看到这里的雪。”末后,萧珏缓缓伸出手。
沉默良久之后他又问道:“原来你们都觉得,北域的江山都和自己不相干吗?”
两人都屏住了呼吸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只感觉自己的心一下掉进了雪地里,都说祸从出口,这次怕是要丢了命了。
“连你们也觉得本皇太过残忍了?”
这不是一个疑问,而更像是一种感叹。
“陛下,小人等罪该万死,小人欣然领求领罚,还望陛下放过臣等的家人!”
听着那语声中莫大的惶恐,萧珏的脸上也没了来时的笑意:“下去吧,你们都下去。”
“陛下?”
“我没有要怪罪你们,都走吧。”
“谢陛下不杀之恩!那臣等告退。”
我?萧珏居然没有用尊称?压住了心中疑惑,萧祈煜又定睛看了一眼。这是一张很年轻的脸,在这冷天里那人的五官也像是被风雪雕砌一般,透着丝丝隔人万里的寒意。
等到此时身边空无一人了,萧珏才缓步上前,他伸手抚上了满是冰渣的城垛。
“白雪飘兮轻若絮,生如梦兮淡如云。”不觉之中萧珏就咏出了这一句。
“萧珏!”
这一声呼喊响彻长空,他眯缝着眼睛细细看去时,只见城楼下站着一个人,身上的黑袍以红线瞄着些纹样,隐约还能看到那男子手中拿着的长剑。
“阿……”萧珏的神情凝固下来,他眼神呆呆的望着那一处,再度开口只是哽咽:“你还是来了。”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
这声音带了深厚的内力,直直的嵌入了他心里,而萧珏却答不上来。
“你忘记了在关外的时候吗?忘记了自己的誓言!”青年边说着边从怀中掏出了一方帛书,上面还赫赫然然的盖着萧珏的玺印,他喊道:“尔后两国予以为兄弟,以长城为据,互可相融永不相扰!萧珏,你为什么要欺骗我们”
“阿,那不过是缓兵之计。”
“对我拓跋族人,为什么连尚在襁褓中的幼儿你也不放过!”
“我……”
“还有我的兄长!你竟将他做为生祭,活活生剥最后投入祭鼎之中……”
活活生剥投入祭鼎之中?这让萧祈煜觉得熟悉,对于,天炽国的国主蔺珩在国灭之后也是被这般对待的。这二者之间难道会有什么联系吗?
萧珏、阿,连这二人的名字都是这么的让人联想。
“你将自己的誓言当作了什么?你又把我拓跋当作了什么?”
萧珏不禁闭上了双眼,在昆仑大祭中拓跋的那声声恳求还言犹在耳放过西疆,放过拓跋一族。只是最终,自己都做不到。
“对不起,阿。”
“萧珏,你我兄弟之情就此断绝。”
萧珏本欲再度开口,可突然想起自己功力浅薄,在这高耸的城楼上,任凭自己说什么,那人都是听不到的。
这人竟然就是这样来报仇的,真是个不经事的孩子。
萧珏伸手一挥,隐匿于四周的数千士兵便拉弓布箭的齐齐立于城墙之上。
他注视着城下之人,说:“这样的阵仗,才配得上你这拓跋皇嗣的身份。”
话音刚落,千百只翎羽便往城楼下那一处射去。
“阿,永别了。”萧珏转身,却见这漫天的风雪也好似跟着箭矢凝聚起来,转瞬间便积成了一道雪涡的将箭镞尽数吸了进去。周围的士卒中响起了频频的惊叹声,而城下那位青年已经不见了踪影。
“这是怎么回事?”偌大的风雪让他睁不开眼睛,萧珏想起了拓跋所信奉的洪荒传说。
他的眼中闪过一道寒光,随即就冲着身后的人群大喊道:“快走,让大家赶紧到城里去!”
“陛下小心”
霎时从那雪雾中射出的箭镞都裹上了一层寒冰,如银箭雨细密的落向城墙上的兵卒。不给人一丝反应的机会,萧珏只听见耳边叠起厮闹和呼救声,不过眨眼之间,身边的喧闹就化成了一片死寂。
“陛下一定会觉得奇怪吧,为什么会看到这些?”
萧祈煜一抬头,竟然发现自己和雨瞳就站在城头,而不远处的公孙翎缓缓走来。
“你有什么目的?”
“北域有一个秘密。”
“秘密?”
公孙翎看着城下的霜雪,说:“整个北域在世这么多年不过是为找到两件东西,这是我等身为妖族后人的使命。”
“是什么?”
“河图,洛书。”
第四十四章 北域之秘
河图、洛书?据说有了这两样东西就可以掌握天地之能!这两样东西跟北域有关吗?
公孙翎缓缓走到那人身边,又问道:“陛下,你知道我为何要臣服于你?又为什么还要留你?”
“你想要河图洛书?”
“河图洛书是妖族之物,据说除了经家人以外,萧家会以守护这两者为责任,既然有守护之职,那你们怎么可能不知道它在哪里?”
雨瞳守候在萧祈煜身边,对这两件神物他也有所耳闻。
“我现在没时间跟你耗下去了,萧家、经家,我一个一个试来就可以了。”
“经家?”
“怎么,你还不知道?那牧言真就是经家的后裔,他可以帮我看懂星象。”
“你胆敢把阿真怎么样,本皇一定不会放过你!”
“我敢把他怎么样?呵,萧祈煜,永远也不要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公孙翎一抬手,雨瞳竟然无丝毫反抗之力,他整个人都凌空而起,刹那就被公孙翎挪到了那城墙之外。
萧祈煜厉声道:“你要干什么?本皇命令你放他下来。”
“陛,陛下……小心,”雨瞳勉强说:“他,他的功力……”
还没说完公孙翎就一松手,萧祈煜趴在城上一看,那人落地后白茫茫的雪地上多出了一大片血迹,而雨瞳也一动不动了。
不对,萧祈煜极力让自己镇定着,这是幻境,不是真的,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他已经死了,不可能再回来了,这幻境中的‘幻’之一字只是指景致而已,北皇陛下,你不用再心存任何侥幸。”
“公孙翎”
那人不过一个眼神萧祈煜就浑身不能动弹,他不是一个文弱的文官吗?他不是从来不会刀剑在手的吗?
“你还真是深藏不露。”
“我的时间不多,还是真陛下直言的好。陛下刚刚也看到萧珏和那个黑衣青年了,萧珏是北域武地,那你知道那个黑衣青年是谁吗?”
萧祈煜恨恨的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回答。
“他是苏的前五世,毁掉天炽国的是其前七世,现在已经轮到北域了。”
“苏?”萧祈煜明白过来,“你早就知道苏有古怪,你是故意把他留在身边的?”
“在七百多年前萧珏出征西疆,当时的西疆是拓跋一族的领地,他不过利用跟拓跋的私情得知了洛书的消息,萧珏,他必然已经得到洛书了。”
洛书?刚才他看到的是七百年之前的场景。
“他屠城不过是要逼拓跋氏说出洛书的下落,可他后来并没有屠尽西疆所有部族,这就说明他已经得到了想要的,洛书,现在就在北域。”
“本皇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洛书!”
公孙翎眼神一黯,“陛下还真是不识抬举。”
“本皇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何况我父兄死前都没有提到过关于洛书的任何事,或许你本来就猜错了,洛书根本还在西疆。”
“不可能,七百来年前萧珏和拓跋一起在九成关下身死,如果没有找到洛书萧珏不可能像你看到的那么坦然,那是他一生之大愿,除非他已经将洛书安置好,否则绝不会亲自去九成关等着拓跋来报仇的。你是北域之主,你应该知道北域的秘密。”
萧祈煜镇定的思量了一会,认真道:“我对洛书当真不知晓,我兄长萧北煌去世时我并不在他身边,还有萧起唤和萧以陆两位兄长也是在北域边境暴卒,就算他们知道洛书的消息也没机会告诉我啊,现在我的性命就在你掌中,我为什么要骗你?”
“我倒是有个方法知道陛下说的是不是实话。”
公孙翎一扬手,在那空中竟然出现了牧言真。
“阿真”
那人身上无绳无索,可就是动弹不得,他被束缚在离开地面十来丈的地方,他正在说着什么,但萧祈煜就是听不到任何声音。
“陛下,你应该不会想看到另一个雨瞳吧。”
“我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
公孙翎一动手指,那人瞬间从高空中坠落下去。
“阿真!”
在离地面还有半丈远的时候,那人又凌空停住了。
公孙翎看着萧祈煜,以一种怜悯的语气说:“陛下,我还有很多种方法可以用来折磨他,在这里我们有的是时间。”
“呵,”萧祈煜冷笑一声:“如果你只是要一个答案我可以随口就说,洛书就在永乾宫、洛书就在文正殿、它甚至于可以在你的宁王府!但这有什么意义?我说了不知道,你又为什么要用他人性命来苦苦相逼?我言尽于此,这就是我的答案,”萧祈煜抬头看了那人一眼,牧言真神色镇定,一点也没有慌乱的样子,“你今日就杀了我吧,既然你不信我大不了我跟阿真还有雨瞳一起同死。”
如此公孙翎才看了一眼那城外的牧言真,难道萧祈煜当真一无所知吗?他当下真是恨不得有那通心之术。不过萧祈煜一向对牧言真看重,既然他如此说法,公孙翎也不打算再强逼了,反正除了萧祈煜以外还有人可问。只是他没想到越千泷这么快就可以拿回混沌之力,如果他再不加紧,反而将希望都寄托在牧言真的占星术的话,怕是不能赶在越千泷前面。
“罢了,陛下这么说,为臣的就信了,不过,牧言真我还不能还给陛下。”
“你还不信我?!”
“陛下好自为之吧。”
这话过后萧祈煜猛然睁开眼睛,这是在自己的寝宫?怎么可能?他不是在宁王府吗?
“来人,快来人!”
外头的宫人立马赶进来了。
萧祈煜忙问道:“本皇是怎么了?本皇怎么会在宫里?”
其中一个内侍说:“启禀陛下,您一直都在永乾宫中啊,陛下您,是不是太累了?”
今晚自己是偷偷出宫的,他身边的人并不知晓,只当他是已经就寝了。
“雨瞳呢?”
“雨瞳大人应该在银麒左卫营中。”
“还有阿真呢?”
那宫人想了想,“牧言大人在大宁宫啊。”
“把他们都给本皇叫来。”
“陛下,这都已经四更天了。”
“快去!”
萧祈煜在寝宫中等了一小会儿,但回复却让人失望。
雨瞳不在宫中,牧言真也不在宫里,他心下一落,刚才的不是梦境,刚刚的一切都是真的。
“雨瞳……是我害了你。”
这人跟在自己身边十来年,也被萧祈煜信了十来年,他们一跟走来那么多风风雨雨,想不到竟然没过得了宁王府。
“公孙翎,其心可诛!”
牧言真还被他拽在手里,自己不能轻举妄动。
“对了,洛书……”萧祈煜忽然想到,既然那人这么想要洛书,那是不是只要自己找到洛书就可以拿住那人的命脉了?
洛书,或许在藏里会有相关记载!萧祈煜披衣就往藏去了。
跟易潋音谈了大半个时辰,牧言真觉得心中困惑稍解,但即便是这样也丝毫不影响他对萧祈煜的看法。就算他真的来自经家也是几十年前的事了,他从来没见到到经家之人,也不是在经家长大,那些仇怨对他来说如如云烟,如果易潋音是想用这个来挑唆自己跟萧祈煜,那她当真是多想了。
出得府门后他觉得一身轻松,他舒了口气,易潋音说她已经放萧祈煜和雨瞳回去,而萧虞则也不在宁王府,牧言真一时迷茫,他真不知道这公孙翎是好是坏,但沧溟曾经也说过,星象是不会说谎的。
“师父?”
走到半程的牧言真一愣,前方的沧溟长身而立,他站在月光之下,那身影甚是缥缈。
牧言真迎了上去,“师父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说这几日不会再来教我吗?”
“我今日并不是为来教你。”
“哦?”
“为师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师父吩咐就好。”
“不要回永乾宫。”
什么?牧言真一愣,“这个,我若不回去陛下会担心的,师父,不如等我回去禀告陛下以后再回应师父吧。”
沧溟笑了笑,竟说:“等你回去,这局就做不下去了。”
“局?”
少年刚说完说就晕厥在地,沧溟一把抱住他,一下就消失在夜色中。
以现在牧言真之能还找不出洛书的下落,既然萧祈煜对此一无所知,那北域总有人知道此事,除了萧祈煜,便只有曾经跟萧北煌形影不离、引为知己的公孙翎了。那人竟天真的以为有个织幻师在府中就可以保自己平安,但在沧溟看到,那易潋音的手段不过雕虫小技,要借她的幻境再造幻境不过是吹灰之力。
当下公孙翎正在书房中愁眉不展,据易潋音来报今晚萧祈煜竟然来夜探宁王府了,看来他是因为萧虞则一事在怀疑自己,或者说,自己的一片忠心还是逃不开‘功高震主’四个字,萧祈煜是怕自己变成下一个牧言晟吧。公孙翎正思索着,或许自己应该将手中兵权都交出去,这样至少能让萧祈煜稍稍安心。
“宁王爷。”
看着忽然出现之人公孙翎立马凛神道:“怎么又是你?”
“我来问王爷一个问题,如果有答案,我立刻就走。”
即便他是萧北煌的儿子,对这人公孙翎也不再客气,只冷声说:“你要问什么?”
“洛书在哪里?”
公孙翎眼眸一挑,“什么洛书?”
“王爷如果还跟我打哑谜的话,这北域朝堂恐怕即刻就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了,那你这么多年来对抗牧言家的努力将都会白费。”
“本王听不懂你什么意思。”
“刚刚你们北狱国主不是来了宁王你吗?不巧,我也正府中,于是乎,我便化作王爷的模样跟他聊了聊。”
什么?公孙翎一下紧张道:“你跟陛下都说了什么?”
“你们北域的秘密啊,还有,七百年前萧珏去西疆做的那些事。”
七百年前?公孙翎暗暗拽紧了拳头,这人怎么可能知道!
“你们的陛下懵懂得很,顺便,我在他面前杀了雨瞳。”
“你……”
“放心,他现在已经回宫去了,但现在相比对王爷恨之入骨吧,说不定今日的朝会上就要对王爷发难了,这君臣想争,我倒想看看会有什么结果。”
盛怒之下的公孙翎反而冷静下来,“你真是不配为先帝之子。”
“我苏烨楼本就是萧北煌的弃子,但我跟你们都不同,你们只是想保住北域一方,但我想要的却是一个不死的王朝。”
不死的,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