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救出齐衍
这次来太华秘境风平浪静的,不见丝毫异常,越千泷本想讲讲他们第一次来这里救人的情形,可看了苏的脸色还是没开口。
“大师兄!”
前面的少年在双眼处绑着绢巾,正是奉命驻守在些的宁辰。
越千泷拉了苏就说:“我们快走。”
“既然来了何必离开?”
不好,他们已经被发现了。
“大师兄,”越千泷走上去干笑道:“你,怎么在这里啊?”
“等你们。”
“你……你知道我们会来?”
“知道。”
越千泷立马拜道:“大师兄,我跟阿不是有意乱闯太华秘境的,请你不要告诉师父和师伯,我们这就走。”
“你们走了,齐衍师叔怎么办?”
“我师父果然在这里?”
“他被三位尊长囚禁于太华秘境,此时已经过了两个月。”
“被囚禁?”齐衍不是应该来这里找世尊吗?怎么变成了被同门囚禁?而且,现在的宁辰冷静祥和,没有半分要揭发他们的样子。
“大师兄你守在这里,是要等着抓到我们的错处,好交给师伯处置吗?”
宁辰往苏所在的方向看了看,“你们跟我来吧,齐衍被困在前面的法阵里,我们时间不多。”
什么什么?宁辰的意思是要帮他们救人?
“大师兄,几位尊长为什么要囚禁我师父?”
“我不知道,等他回来了,你大可以自己问他。”
以宁辰的性子绝不可能做出此事,除非,他是奉了掌门或厉染的严命。
到了竹林尽头果然看见一处泛着赤光的法阵。
“大师兄,我们该怎么破阵?”
“此阵只能用太华功法来破,此阵是三人设下也必然由三人破之。”
真是太巧了,这段日子苏正苦练太华武学,偏偏齐衍就被困在太华一门的法阵中。越千泷若有所思的看着身边青年,他好像早就知道了齐衍被囚一事,而且对这太华秘境也了如指掌。他所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如此精准,不免惹人猜想。
“大师兄,这个阵法该怎么破?”
宁辰没回答,倒是苏言道:“千泷,你就当我们在宁王府修习就好。”
三人盘坐在地,运功中以宁辰为导,待真气缓缓渡入时越千泷方知这心法她早已熟练于心。女子心中大惊,原来这破阵的法子苏早已同她修炼多时了。在宁王府静养的这两个月中他们一同研习太华武学,其间苏时不时会提出自己的见解和修习之法。越千泷因为平时就不用心修炼,所以宁王府里她只负责默背心法口诀,其他事项都是被苏牵着走的。也就是在这段时间,苏已经将破阵之法融入开阳内功中,并且牵引着她修习运用。
“越千泷,你可知你若分心会伤及我等性命?”
“哦,”她的神思被宁辰喝了回来,“大师兄,对不起对不起,我不会再分神了。”
她闭上眼睛,正要全力以抗。
他们终于来了,素灵犀隐在暗处,正望着太华秘境的方向。她费心筹划好了一切,可她万万没想到厉染会让宁辰来守着齐衍,还好自己稳住了孟青阙,自那人一个月前进太华秘境查探过后就一直在暗中同自己研习破阵之法,整日都闷在房中。而太华秘境外的埋伏、开启的手势法咒、还有能解救齐衍的功法,早已经被素灵犀通过符鸟尽数传给苏了。
这一遭孟青阙真是帮了大忙,如果不是他将那些太华秘册从两仪阁中取出,又如果不是他在困顿之时将这些记载一一透露给自己,素灵犀也不会这么顺利的完成这个局。
“宁辰,你什么时候变成一条这么听话的狗了?看来这个织幻师,还真是不可小看了。”
这阵法破起来好像很容易?运功之中的越千泷轻松不过,她感觉体内灵气沛然,好像跟这个地方有种说不出的共鸣。
越千泷,苏隐隐看了她一眼,这人的内力在此时突然大涨,完全跟平日判若两人,细究起来还在他之上。他反手轻握住了越千泷的五指,她为何在自己面前刻意隐瞒实力?难道她从一开始就对自己有所算计?
“这法阵已经有所松动了,大师兄你不要松懈。”
“嗯。”宁辰额上满是冷汗,他快到坚持不住了。
“再有一盏茶的时间就可成,若这次半途而废就没下一次机会了!”
糟了!躲藏在一旁的素灵犀心下一惊,从远处走来一个人影,是重谨!可苏他们还没出来,正在这关键时刻绝对不能被打断。
“可恶……”素灵犀轻叹了一声:“现在没办法了。”
她用随身的一块纱巾蒙住了脸,暗暗拿出了星链。正是素灵犀要行动时,从重谨身后却窜了了另一个人影。
“师父”
重谨一转身,“虞则?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方才在七绝台练剑,不慎把一重要物件遗落到台下了,我正是下来找的。”
“这里是禁地,你不知道吗?”
“师父,”虞则立马换上一副哀苦诚孝的样子,“那东西是父母临终前留给我的,对徒儿实在万分重要,就算师父怪罪徒儿也领了,不过恳请师父先容徒儿找到这东西。”
“是什么?”
“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我娘亲亲手打的一个香囊,其中香料便是我爹爹调制的。”
据重谨所知,虞则的父亲曾是一个炼香人,因为一天火这孩子一夜里失去了双亲,就连他也是被夫妻二人紧护在怀里才撑到了营救之时。
“掉哪里了?”
“大约就在这一片,可徒儿已经找了一圈也没影子。”
“一个香囊那么小,而这里跟七绝台相隔这么远,当然不容易找到了,”重谨说着撩起衣袖,安排说:“我们分头找,你去那边,这一片交给我。”
“师父,徒儿的这点小事就不劳烦您了。”
重谨突然正色道:“这个关乎你的亡父亡母,怎么是小事?还有,你下来的时候可有人看见?”
“没了没有,当时就徒儿一人。”
“那你回去后就不要向人提起了。”
“徒儿多谢师父!”背过身后重谨就嘿嘿一笑,他就知道这计策会成功。
在太华几位尊长中就属重谨最心软,对犯错的弟子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跟厉染的作风完全不一样。萧虞则屡屡在心中感叹,还好当年拜在这人门下,要是换成厉染,他恐怕撑不到一年就逃回蜃天城了。
这人是谁?他分明就是把重谨往禁地外面引,素灵犀收起了星链,她之前在太华从没注意过这名弟子,只知他是重谨座下的小弟子,名叫虞则。
正是素灵犀出神之际忽感脚下一阵颤动。
“不好!”
“师父,”虞则远远跑来问道:“师父你刚才感觉到了吗?”
“你快回去。”
“可是我的香囊……”
“快走!回去后马上去玉虚林叫厉染来这里。”
“可那是掌门闭关之地,如果没有允许弟子前去是犯了门规。”
重谨喝道:“此事关乎太华满门,你还在乎什么门规不门规的?”
虞则感到这人的威压,立马应道:“哦,徒儿知道了,徒儿马上就去。”
“若厉染不出来,你就在玉虚林外大喊,秘境生变.”
“徒儿一定办到。”
看着虞则御剑离去,重谨马上飞身到了太华秘境,穿过境门他吸感觉平静一片,跟之前来时没任何差别。
“宁辰!”
原本驻守在此的青年正瘫倒在地,他嘴角流血,应该是受了重伤。重谨立马搭上了他的脉,这人内力大损,应该是被阵法反噬所伤。果然其然,竹林尽头的法阵已经消失,看来齐衍已经挣脱了。
“这不可能,怎么会这样?”
天下可破阵之人必然出太华,而除了他与厉染、暮昭明以外,门口有此潜能和就只有宁辰、赵轻衣和孟青阙了。但轻衣前些日子被自己禁足在执明堂,而宁辰跟孟青阙……这不可能!
重谨先给宁辰服了一颗丹药,之后就在四周看起来。
“你是在找我?”
重谨浑身一僵,深吸了口气才转过身去,站在他身后的果然是齐衍,他长发散乱面容枯稿,完全不复昔日的风华。
“师弟,我……”
“怎么?见到我让你害怕了?”
“你是怎么出来的?是谁帮的你?”
齐衍指了指头顶苍穹,“你们此等小人,早该料想到今日场景,重谨,你们不配为师,更不配掌管太华。”
虽然这人语声平静,但字字句句听得重谨心惊。
之前他的确错过,但不管怎么样,他也绝不能让齐衍离开太华。
“重谨,我现在虚弱无力,以你之能大可杀了我。”
“杀了你?”
齐衍直视着这人,一字一字的说道:“你还记得我当日之言吗?如果错过了今日,你、厉染、暮昭明,还有这整个太华的弟子,都将永不安宁。”
重谨双掌成拳,齐衍爱憎分明从来偏执,若真被他逃了太华山一定危矣,而现在他刚刚从封印中脱出,功力还不到一成,自己如果要治他的确只有当下。
“怎么了,不敢?”
“你是我的师弟,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就算我之前骗了你可我绝不会杀你!而且我们做的这些,全都是世尊的意思!”
“闭嘴!你不配提起师父,凰灭,他往后跟太华山都不再有关系。”
“阿衍……”重谨忽感到一阵钝痛,察觉时已经被一道灵锁捆绑起来了。
此时藏在林中的苏跟越千泷才走出来,回到了齐衍身边。
第六十一章 谜案重重
“是你们?你们为什么突然出现在太华?”
越千泷恭敬道:“重师伯,得罪了。”
“怎么是你们?”重谨一看身边的宁辰,加上他正好凑足破阵的三人,“是宁辰,还有你们两个破了这法境?”
“不不,不关大师兄的事,都是我们不小心伤了他!”
越千泷竟然这么紧张,看来是自己猜对了。可是为什么,以宁辰这样的心性竟然会做出这种背师之事?
越千泷对齐衍小声说:“师父我们快走吧,既然重师伯来了,说不定厉师伯和其他人也会来,我们实在不能久留。”
“你们在外面等我。”
“师父!”
“快去。”
她跟苏现在都是功力大减,如果方才没有齐衍引开重谨的注意力,他们也不可能偷袭成功好将重谨暂时制服。
“你们先走,我跟他说几句。”
“好。”苏应完就拉着越千泷走了。
齐衍缓步走到那人身边,眼中似有些挣扎。
“我已经让人去通知师姐跟师兄了,阿衍,你逃不掉的。”
“不,你错了,我从来没打算逃,我没有做错任何事,为什么要逃?重谨,该逃的是你们。”
“阿衍?”
齐衍一下掐住了重谨的脖颈,厉色道:“凰灭,我一定会让他回来。”
“阿,你为什么不拦着师父?”
“齐衍如此行事,自然有他的道理,而且重谨来这里不像特意为之,我们稍等片刻无妨。”
“怎么可能无妨?”越千泷急道:“我们如果不快走就脱不了身了,齐衍现在不能御剑又受了内伤,如果靠那两头虎螭我们很难安然赶回蜃天城!”
“我知道,但你作为弟子更应该清楚齐衍的性情。”
越千泷无奈的叹了一声,远处钟声一响,是太华山早膳的时间到了。
“虞则,你怎么那么早就去上早课了?一点儿也不像你啊。”
面对梓兮的打趣虞则只是讥诮一笑,“虽然早课没人主持但我可不会趁机偷懒。”
“我刚刚去师父房中送茶水,他竟然不在,虞则你今天可看见师父了?”
他手中的馒头一掉,赶紧又笑得一脸人畜无害的说:“没有,师父只喜欢喝你泡的茶,这么一大早我怎么可能见到师父?”
“算了,那我等儿会再找师父讨教。”
“原来是遇到难题了?不如跟我说说呀。”虞则又把话题引开了,谈笑后便去了焚音谷跟梓兮一起采药,对重谨下落以及他所交代之事并没提到半分。
越千泷等人好歹安然离开了太华秘境,只是齐衍虚弱非常,现在根本不可能赶路更不能御剑。他们一起藏在了白天的藏身处,这是山腰上一间破败的木屋,应该是以前猎户在狩猎期用的,不过现在已经荒废许久了。
“师父,你怎么样?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去太华秘境找人的吗?他们为什么把你封印起来?”
“他们不只封印了我,也将世尊封印在其中。”
“什么?他真的在太华秘境!”
“嗯。”齐衍闭上眼睛,似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冷静少许。
可惜了,以他现在之能,还没有把握将凰灭救出来。齐衍被困在阵中的这两个多月就好像两生一般,其中水火交加白劫难渡,实在是他有生以来最觉无奈的一次。他本以为自己修为高深剑术卓绝,在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能掣肘于他,但太华秘境一劫实在让齐衍深深明白了,这世上的人心究竟何其险恶,他这些年来最信任的师兄弟们,到头来却欺他最深。如果不是苏等人,他怕是再无重见天日之时了。
“你们为什么突然来找我,又为什么知道解阵的方法?这些,到底是谁教你们的?”
苏答道:“是宁王让我们来的。”
宁王?就是重谨的好友?之前来过太华的公孙翎?他听姜焱说过,这人手下奇才众多,甚至还有来自西疆的织幻师。他如此举动,难道是想招安自己?
“他让你们带我回蜃天城,对吗?”
“师父,你现在功力大减,而宁王府上安全得很,你去养养伤也是不错的。”
安全得很?呵,公孙翎不过一介政客,他不过是要用自己之能谋事而已。可如今的公孙翎深得北皇萧祈煜信任,在他身后的,是整个北域。如果能得宁王相助,他或许就能跟整个太华山抗衡了。
“好,我们休息一日就出发。”
“你……师父你这就答应了?”
“怎么?”
“没什么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这不太像齐衍了。”
以前的齐衍?他冷然笑了笑,曾经的那人被暮昭明和厉染耍的团团转,就好像捏在他们手中的幼蚁。齐衍一直以为,他所在的世界便只有自己跟世尊两人,所以他对什么都可以不在乎,对什么都可以不入眼。可他终究生在人间,终究,不是那个能执掌乾坤的人皇伏羲,若仅凭他一人,可能永远也救不出凰灭。现在既然公孙翎有所求,他为何不跟那人合作一番?何况,到头来还不知是谁,要听命于谁呢。
“对了!”越千泷忽然站起身来,“大师兄还在太华秘境里呢,既然我们被重师伯撞见了那大师兄怎么?他帮着我们破阵,以师伯的视角来看就是背叛了师门。”越千泷说着重重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都怪她当时急糊涂了,竟然把宁辰一个人丢在了太华秘境。
“你干什么?”
“阿你先在这里照顾师父,我去找大师兄。”
“你现在已经不能打开太华秘境,你一人前去又有何用。”
对了,现在能打开那地方的是苏和齐衍。
“那么……”
齐衍道:“你现在去就是送死。”
“可是宁辰怎么办?师父,是大师兄帮我们救了你。”
“重谨并没有亲眼看见他帮你们解阵,听他刚才所言也不过是心中怀疑,只要宁辰拒不承认,厉染他们应该不会伤及他性命,倒是他如果现在跟我们一起,就真的成了叛逆之徒。”
说来有道理,可虽然宁辰不要紧,那琰儿呢?他一人在太华山中,又是个不满一岁的孩子,厉染等人会不会因为自己一事波及琰儿?
“王爷,事情成了。”易潋音眼中带着得意,而公孙翎却眉头紧锁,虽然将齐衍救了出来,但如何驾驭这人还是个难题。
“阿音,有一件事须得做,把苏琰接到宁王府来。”
“苏琰,王爷是说越千泷的孩子?”
“将他留在太华山越千泷必会有所顾虑,不能留下这后患,你速速传讯虞则,让他带孩子去越千泷身边。”
萧虞则在齐衍一事上帮了大忙,现在也只有他,才能把苏琰从太华山中神鬼不知的带出来。
“王爷,您之前不是吩咐了要让苏他们把重谨一并带回吗?怎么到临行前却换了主意?”
“那日应允陛下是我思虑不全,后来想想,即便是重谨答应了我们也不便将他请来蜃天城,此时重要万分,在大计将成时不宜节外生枝。况且,以苏和越千泷现在的能力,还不足以同时带回齐衍和重谨两位长老。”
“王爷,那现在出了这变数,我们该怎么办?就算再不愿,王爷也不得不将这重谨带回来了。否则宁辰会暴露,我们在太华埋下的两颗种子就危险了。”
带回来?公孙翎摸了摸腰间的玉佩,都到了现在还怎么带?
梓兮等了一天一夜也没见重谨的影子,他之前无意中翻到一本医书,书中谈及双眼诊疗之法,他想跟重谨讨教讨教,顺便也说说赵轻衣一事,她被软禁了这么天,如果要惩罚也足够了。
“梓兮。”
“哦,厉师伯,”青年慌忙拜道:“弟子参见师伯。”
“你师父呢?”
“弟子从昨日早课就没见过师父了。”
“没见过?”
莫非又去了太华秘境?自从他们三人将齐衍封印后厉染就再没去过那里,而今日正是几十来年前齐衍入门的日子,去看一看也好。走到境中厉染才记起了当日情形,这里风清云寂,好像跟外面的纷扰没一丝关联,然而才走到竹林中段,厉染就停下了步子。
“重谨?辰儿!”
厉染跑过去时探到宁辰尚有一丝气息,但重谨已经浑身僵直,他脖间有一条不小的伤口,从伤处情况来看分明是剑气所为。前面法阵已破,而齐衍,也已经消失不见。
“师弟,”厉染轻轻拍了拍这人的脸颊,可重谨此时脸色青白,再作不了任何回应,“师弟,怎么会这样?怎么会……重谨师弟!”
朝夕相处的同门一下命丧于此,就算是从来冷漠的厉染也控制不住心绪,他扶起重谨,将他小心护在了怀中,不过就算隔着衣物他也能感到这人身体的冰冷,这股寒意犹如一把把利剑,生刺得厉染喘不过气来。
重谨死了,宁辰受了重伤,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暮昭明紧闭上双眼,许许泪水由她眼角流出,这是厉染看她第二次流泪。
“齐衍的事,都是我之过错,可为何上天却要让小师弟来背负?为何不将这些业报都加诸到我身上?上苍……是何其不公。”
“这不是天意,这是人为。如今我们只有等辰儿醒了,才能得知当时情形。”
“先不要让众弟子知道。”
“我明白,可师弟既然已经去了,我们也该让他入土为安。” “就葬在玉虚林吧,如此我这为师姐的也可时时相陪。” 沉默半晌,厉染方说:“昭明,我怀疑是齐衍杀了重师弟。”
不只厉染,对这点暮昭明早就看出来了。
“若是他,我们必要亲手了断。”
第六十二章 归于王府
两日后苏等人回到了宁王府,而这次回来的不仅有齐衍还有苏琰。
躲在太华山脚下时越千泷正想着潜入门中将琰儿带回,可没想到不过睡了一会她就听到从门外传来孩童哭泣之声,打开门一看,竟然正是苏琰。孩子见越千泷顿时破涕为笑,被这人哄着抱进屋后就马上缠住了苏,想不到过了好几个月,苏琰这小狼崽子还是跟苏亲。就连回来的时候苏琰也只许苏抱着,这小家伙的一番坚持弄得苏好不自在。
“恭喜几位安然回来,”管家焉茴已经在门外候着,看到一身白衣的齐衍又好好打量了一番才拜道:“想必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齐衍齐前辈吧。”
“你们家主子呢?”
“王爷正在府中候着,请几位随我来。”
不眠不休的奔波了一天一夜,正是伤重的齐衍难免力竭,他当下步子缓慢,可见越千泷要来搀扶就立马躲开了。苏琰已经在苏背上睡着,于是他们也径直去了书房。
“见过王爷。”在这几人里只有越千泷问候了一句,齐衍跟苏站在身边,都是一言不发。
“齐大侠,这一番来蜃天城辛苦了。”
“你为何救我?”
“你身上有伤不便久站,还是等你伤好些了再慢慢说吧。” “要说就现在说清楚。” 看样子不讨个明白齐衍是不会罢休了,如此公孙翎只好言道:“当然是为了北域江山。”
“北域如今疆土广袤,在国力和兵力上也只有宸国可以试着与你们一争,你现在说是为了江山难不成是想让我去为你们开疆辟土一统山河吗?”
“我本以为齐大侠乃是世外之人,对这些都不关心,如此一看你心中倒也清明,不过你放心,开疆辟土这种事自有他人来做,齐大侠这样的不世奇才放在沙场上岂不可惜?”
“那你到底意欲何为?”
公孙翎看了看苏、越二人,只说:“还记得我之前跟洛吟桓一同拜访过太华吗?那次我并非为了跟重谨叙旧,而是想请他让我看看星转轮。”
星转轮?苏跟越千泷对了一眼,那是什么东西,越千泷在太华山中这么久也从没听过。
“你让他开启星转轮,就是为了看北域的国运?”
“没错,我北域疆土在其中黯淡无光有如死灰,显然是气运不久矣。”
“所以?”
“所以我找你来,是为了给北域改运,”公孙翎一一走过几人身前,道:“苏、越千泷,对你们二人也是一样,你们都是不寻常之人,也有不寻常之命数,从我上次到太华之时就想将几位请来宁王府了。”
“那么琰儿也是王爷你安排人送来的?” “是。”
齐衍听完立马说:“你早就在太华山安插了细作?”
“没错。”
“是宁辰吗?”
“宁辰?”公孙翎摇了摇头,“宁辰算不得细作吧,我不过是偶尔借了宁辰的眼,但是这一次救你出来,这位昔日的太华大弟子的确帮了不忙。”
“你在太华的细作是谁?”
“齐大侠,我宁王府也有宁王府的规矩,既然此事还不到你们该知道的时候,你们也不能动这心思吧。难道,齐大侠如此被人戏弄,心中还对太华有所牵挂?”
没等齐衍回答,越千泷就打断道:“就算师父没牵挂我也不能置之不理吧,那里还有我的同门师兄弟,公孙翎,你在太华山安插细作到底想做什么?”
“放心,越姑娘,我宁王府的人绝不会伤害你的诸位师兄弟们,而且用不了多久,你们跟他也会见面了。”
“那你要我们怎么为北域改运?”
“首先,除掉牧言家。”牧言家?可下个月牧言雪就要跟萧祈煜成婚了。
此时苏才明白,这婚礼不过是给牧言家的一剂定心丸、一碗**汤,在应允之前萧祈煜就跟公孙翎定下了计划,要在大婚当日将牧言家一扫而尽。可是牧言的势力遍布军中,边防各州的守将几乎都出自牧言门下,如果要铲除他们绝不是一件易事。
“那么阿真呢?你要对阿真怎么样?”
“越姑娘倒是讲情义的人,想不到你跟牧言真认识不过数月竟然还会将他的生死放在心上。”
“阿真帮了我多次,他是我的朋友,如果你要对他不利我一定不会答应。”
“牧言真是陛下的人,他的生死还轮不到我决定,不过你放心,对于牧言真,陛下一定会网开一面。”而且按着萧祈煜的性子,也可能放过牧言雪,牧言真可以留,但是这个女人一定不能留!
他要的只是江山社稷,公孙翎所想跟齐衍预料的相差无几。只是他方才话里有话,齐衍尚不确定公孙翎是否知道了自己体内有人皇之血一事,否则,他为何说自己命数不寻常呢?
“今日该说的我都说了,不知几位意下如何?”
“我可以答应栖身王府,但是公孙翎,你也必须答应我,不论如何要为我救出被困在太华秘境中的世尊凰灭。”
“一诺换一诺,很公平。”
“若你出尔反尔?”
“我跟太华的掌门和长老们不一样,他们懂得术法武学,但只是一介书生,除了几招防身的剑术外什么都不会,而且我北域还有群臣百姓,齐衍,你之前落难只因为没有防备,你现在对我戒心如此之重,况且手上还有这么多筹码,难道还怕我会食言吗?”
“好啊,公孙翎,若你做不到,我必屠尽北域之人。”
此时齐衍周身煞气渐起,连越千泷都有几分触动,之前的齐衍虽然冷漠孤高,但绝不会说出这种无情狠戾的话。
“苏、越千泷,你们呢?”
“你答应过要给我的东西?”
公孙翎闻言扔给苏和物,正是之前他想要的犀珠。
“还有呢?”
“另外两样,等牧言家灭了我再给你。”
苏握紧了犀珠,点点头算答应了。
“越姑娘?”
既然苏已经答应越千泷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只是苏琰不能跟他们一起留在王府。牧言家不是好对付的,而且逆天改运这种事稍有不慎便是灭顶之灾。她如今救出齐衍忤逆了太华,琰儿自然不可呆在太华一门,但这孩子跟着自己也是万万不可。
越千泷忽而从苏怀中抱过睡熟的孩子,言道:“琰儿不能留在王府,他的去向我自己安排。”
“你是怕他被我用作人质?”宁王哂笑说:“我让人将他带出太华是为他安全,何况我公孙翎就算再如何窘迫,也不至于卑鄙至此,竟要用一个不足岁的孩子作筹码吧。”
“王爷多虑了,是我怕琰儿被自己连累。”
“这是你的孩儿,要如何安顿自然你自己处理。”
“还有,以后若有什么安排请王爷都允我跟苏一起去,不要让他一人单独行动。”
“这……”公孙翎饶有兴致的看了看苏,“如此问题似乎不能由我决定,苏少侠既然在此你何为询问于他?若这话由我口中说出倒像是威压了。”
“我答应。”
听着苏爽快的声音,越千泷一愣,“你这就答应了?”
“王爷还有什么要说的吗?若没有,我想去休息了。” “几位旅途劳顿当然是要休息,今日叨扰了。”
齐衍的住处被安排在越千泷和苏旁边,也算是有个照应,回来之时越千泷特意去洛吟桓房中看了看,可那人不在,也不知他的行刺案破得怎么样了。
此时女子站在院上的羽棠树下,正看着孩子出神。而这家伙似乎跟母亲也有心灵感应,这一会正打折哈欠睡醒了,他又圆以亮的眼睛眨了眨,咧嘴一笑后便伸出手去要攀越千泷的手指。女子立马被这人逗开了,正捡了些落花哄他玩。
“娘……娘亲,娘娘……”
“就知道我们琰儿没忘了娘,”越千泷俯身贴了贴孩子的脸,一下细密的在这张小脸蛋上亲了十来下,“都怪娘亲对不起你,不该把你一个人留在太华山,青阙叔叔跟轻衣阿姨对你好不好呀?”
一听到孟青阙的名字孩子就摆出一个嫌恶的表情,听到轻衣又立马转成笑脸了。
“我们小琰儿都认得人名了,真厉害。”
“青阙,骑牛牛,他是……笨牛。”
“你还跟青阙叔叔骑牛牛了?是不是这样的?”越千泷抱着孩子就在院中跑动起来,孩子笑开了花,在她怀中手舞足蹈的,都要让越千泷抱不住了。
“娘,娘亲……”孩子软软糯糯的又叫了几声,真完全将越千泷的心都化开了。
“可惜啊,琰儿又要跟娘亲分开了。”
孩子瘪瘪嘴,好像听懂了越千泷的话。
“之前为了找你爹爹也没办法,而现在,娘亲不能这么自私,不能将你也卷进来。” 孩子染了些不悦的脸立马明朗起来,他伸了手往越千泷身后只唤道:“爹,爹爹……抱抱。”
“阿?”站在她身后的人脸上染笑,一瞬间让越千泷想起了以前,“你,你来多久了?”
“刚到。”
“爹爹,爹!”孩子在越千泷怀中闹腾不已,“抱抱,抱……”
看着他恹恹欲泣的样子苏也伸手,道:“把他给我吧。”
“这孩子不懂事,阿不要在意就好。” “琰儿不过一岁,怎有懂事一说?况且,这么聪慧的婴孩我还是第一次见。”苏如愿将孩子抱在怀中,竟也软著嗓音逗起他来。其实这一路上苏琰已经把‘爹爹’这称呼唤了多次,起初苏起来只觉得奇怪,这么小的孩子竟然就能吐字说话了,而几天下来再看着苏琰这粉嘟嘟的小脸,苏心中也生出些莫名的疼爱。
第六十三章 再托幼儿
"你打算将孩子安顿在何处?"
"一个好朋友那里。"
"好朋友?"
"她正好也住在蜃天城,又是个女子,想来一定可以照顾好琰儿。"
看着孩子的笑颜,苏直言道:"什么时候送去?"
"我想就在今日吧。"
"为何这么急?"
越千泷惶惶道:"反正我是早就被拖下水再没办法洗清了,琰儿出生极为不易,我又答应了几位故人一定会让他平平安安普普能能的过完一生。所以就算这宁王府再好,我也不想让他在此多呆一刻。"
"我能跟你一起去吗?"
"跟我一起?"
"我,反正今日也无事。"
"好啊,只是……"她有些为难的说:"我那朋友也认识以前的你,恐怕,还会说一些不中听的话。"
"无妨。"
越千泷在房中收拾好东西后就跟苏一起出门了,而她在蜃天城的友人除了姜焱还会有谁。
焱雪茶肆中有几个零星茶客,陆离最近变得勤快机灵些了,除了杂事外竟然还拜了王大哥为师跟他正正经经的学起了做包子。姜焱最近又得了不少好东西,现在正坐在房间里擦着一对红梅瓶。
"焱娘!"走廊中传来了陆离的咋呼声:"焱娘焱娘焱娘,大事不好了,你快出来快出来!"
大惊小怪,真是不长进。
房门被一下撞开了,陆离衣裳半湿的喊道:"他他他,他们回来了,还带了一个,一个……"
"什么?"
"他们带了孩子!"
"孩子?什么孩子?"
陆离惶恐的比划着,"就是那种会拉会尿会捣乱的小娃娃。"
"哦?"
还不等姜焱起身,苏跟越千泷就出现在门口了。
"焱娘。"
女子放下梅瓶稀罕道:"苏?傻丫头,想不到你真把人从晔刹手里抢回来了?"
"焱娘,别说了。"
"不仅把苏抢回来了,难不成还带回来一个小苏?"
"不不不,这孩子跟阿没关系。"
苏琰听了好像极不满意,赶紧赖在苏怀里叫了几声'爹爹'。
姜焱好奇的笑出了声:"这还叫没关系?这小的都承认了,不过么……才短短几个月,你们两个是怎么生出这么大的孩子的?"
"这都是琰儿瞎叫的,我说了没关系就是没关系。"
"好吧,不逗你了,哪里捡来的小娃娃?"
"这不是捡的?"
"不是捡的?怎么,难不成是偷来换茶喝的?"
越千泷走进屋子,将房门关紧才说:"姜娘,这是我的孩子,是我生下来的。"
"你?"姜焱移了移目光,"这娃娃是你的孩子,却不是苏的孩子?傻丫头你在开玩笑吗?"
越千泷只好将苏琰出生的经过简略讲了一遍,不过在这其中省去了苏。
"千泷好厉害啊,这小家伙在娘胎里四百多年都没落地,偏偏到你肚子里就出生了?在幽冥生下的孩子,听上去就了不起。"
"碰巧罢了。"
"所以,你带他来是要?"
越千泷忽而跪下了,恭恭敬敬的拜道:"我想请焱娘代为照顾一段时间。"
"一段时间是多久?"
"应该,不长吧。"
姜焱将人好生扶起来,好好逗了会那孩子才说:"好生聪明伶俐的小家伙,倒是跟千泷很像。不过,他虽不是你的骨血但好歹是由你生下的,为什么你不亲自照料反而要将他留在这里?难道太华山容不下这孩子?"
"不,我已经不在太华山了。"
"原来是下山了,我就知道以你的性子不会在那里呆多久。将小拖油瓶交给我,是打算跟苏小哥一起去云游天下享受余生吗?"
越千泷摇摇头,"也不是。"
"那是要做什么?没个正经的理由我可不接这累活。"
"我现在在宁王府中,阿也是。"
"宁王?"公孙翎是个只看重北域的政客,他们怎么会搅到一起,"怎么,上次因为孟青阙一事你们已经跟宁王结下了因缘?"
"这些就不说了,只是往后生死难料,我不想这孩子跟着我受苦。"
生死难料?看来他们是被公孙翎拖进北域朝局中了。
姜焱正要从苏怀中接过孩童,但青年一下收紧了胳臂。
"看来苏小哥舍不得给啊。"
"你会待他如何?"
"我待小离如何,就待你这孩子如何。"
"小离?那是何人?"
陆离伸出了个脑袋,招手道:"苏你怎么了?连我都不认识了?"
姜焱黯然,这个苏从进门后就一言不发,看她的眼神也冷漠无比,简直跟陌生人无异。
"难不成你把过去的事都忘了?"
"姜娘,你能收留琰儿我万分感激,但阿的事……你就别再问了"
"千泷你怎么了?说起话来遮遮掩掩的,苏小哥也变得这么奇怪,你们是不是都中了那个什么晔刹的邪术啊?"
越千泷是有口难言,但苏肯定是没了记忆,既然如此,他如何还记得越千泷?
"阿,焱娘心地善良又多次帮我,她肯定能照顾好琰儿的,况且这里离宁王府这么近,在夜深的时候,我也可以回来看看他,"听到这话,苏才松手任越千泷把孩子抱走了,"焱娘,琰儿就拜托了。"
"你的孩子名琰?这字怎么写?"待越千泷在她手心写下后姜焱欢喜道:"恰好我名字里也有一个'焱'字,不过跟这小家伙差了一'王'一'火',看来我们命定了有缘。傻丫头,你是不是取名之时就想好了要把他带给我?"
"这个'琰'字本是指无暇美玉,我只是想到这个字就取了。"
"那他姓什么?是姓乐还是姓赤?"
"他……"越千泷扫了眼身边之人,小声说:"他姓苏。"
"姓苏?"陆离一下蹦了上来,指说:"那不就是苏小哥的孩子吗?要不怎么乐辞修的孩子要姓苏?"
"小离,别问了,姓什么并不重要。"
苏、苏琰,这''字跟'琰'字同指美玉,其中意思明确不过。但'琰'是无暇之玉,''却是诀别之玉。
"想看孩子过来就好,我也不要你们银两物件,全当是让小琰儿陪我解解闷吧。"
"焱娘,你的大恩我他日必报。"
"什么大恩呀?你只要保住性命就好,你跟你旁边的呆木头都一样。"
陆离'噗呲'一笑,"幸好苏小哥这点还是没变,这脸板得比教书先生还严。"
之后越千泷跟姜焱聊了大半日,多是说及苏琰的习性和喜好,陆离在一旁苦叨叨的记录着,足足写了大半本账簿也没写全。反而苏只在房中哄逗那孩子,看神情好不快活,说他们不是两父子陆离都不信。
蜃天城中万事具备,而太华的凛曜城却乱作一团。
梓兮一早起来竟不见了苏琰,他将枢居找遍了也没那孩子的影子,梓兮瞬间方寸大乱,他赶紧通知了孟青阙跟阮非颜,但几人将门中找遍也毫无收获。
"糟了,"梓兮惶然跪倒在地,"我把越师妹的孩子弄丢了,怎么办怎么办?琰儿还那么小他能都哪里?"
"师兄你昨天可发现了什么异常吗?"
"没有没有,我昨晚将琰儿哄睡后就在他身边睡着了,可今天早上一起来就不见他了。"
自从赵轻衣被禁足后就是梓兮在照顾苏琰的起居饮食,除了早课跟调药时会送去执灭堂外梓兮从来都是不离苏琰身边的。
"梓兮,琰儿还那么小肯定不会自己跑,何况你房门也拴上了,他怎么可能出得去。"
"对……对啊,难道是有什么妖邪把琰儿掳走了?"
孟青阙一咂舌,"这里是太华山哪会有什么妖邪啊,就算有他也不可能只掳走孩子吧,我看,琰儿是被人带走了。"
"被人带走?"
"在这世上能带走琰儿除了苏,便是越千泷。"
"苏师弟或越师妹?可他们行事一向稳妥,就算回来了也绝不可能会把琰儿偷偷带走啊。"
阮非颜也点头赞同,"苏不是受了重伤筋脉都断了吗?他难道还能这么悄无声息的带走小琰儿?至于越师妹,既然她要把人带走当初又为什么把琰儿托付给师姐?这说不通。"
不是他们两个,难道……会是素灵犀!孟青阙心中闪过一丝恐惧。难道她此次来太华山的目的就是要抢走苏琰?
"孟青阙,你怎么了?你想到了什么?"
"没,没什么。"
梓兮这时说:"我们还是赶紧告诉厉染师伯吧。"
"不行!"
梓兮疑惑了,"青阙?为什么不行?"
"我……我是怕我师父知道了怪罪你。"
"孩子是在我身边丢的,怪罪我是应该,如果琰儿真的出什么事,我才是真的难辞其咎!"
"梓兮师兄,我跟你一起去找厉师伯。"
眼看这二人走远了孟青阙才跑回房间,他拿出怀中符鸟,忙唤道:"灵犀,灵犀你能听到吗?我有急事,请你回答我,灵犀!"
"怎么了?"还好这人有回应。
"小琰儿不见了。"
"苏琰?你说越千泷的孩子?"
"对啊,灵犀……琰儿,他是不是在你那里?"
"你怀疑是我?"符鸟笑得浑身打颤,"你以为我凭什么要那孩子?他跟苏是何关系?他们二人又有血缘情分吗?不过强顶着一个为'苏'的名姓,你以为我会有几分在意?"
孟青阙松了一口气,"灵犀,只要不是你就好。"
"你要找苏琰,还是先找找越千泷吧。"
"灵犀你知道琰儿的下落?他是跟千泷在一起吗?"
"我不过猜猜,倒是你,破阵之法修习得怎样了?"
"还有几日就可以吧,但只有我一个人也不能破阵啊。"
素灵犀遮掩道:"先管好自己就行,之后的事总会有机会。"
对啊,太华秘境的事不急于一时,当下最重要的是找到琰儿。
第六十四章 公布死讯
重谨被害,而苏琰却不见了,这两件事只能召示一点:齐衍的失踪跟越千泷有关,或许她之前下山只是幌子,把苏琰留下也只是为了消除大家的戒心,重谨跟厉染都被骗了。
暮昭明端坐在堂中,问道:"门中可有人知道苏和越千泷的行踪?"
"青阙说她应该在南疆启荒城。"
"昭告满门,从今日起,苏还有越千泷不再是太华弟子,马上派人去找他们,一定要将他们带回太华山!"
"看来齐师弟也跟他们在一起。"
暮昭明一挥衣袖,怒道:"齐衍已经是太华山的叛徒,是我的心慈手软害死了重谨。"
"昭明,这一切等宁辰醒了再说吧。"
暮昭明定了定神,只说:"你我亲自守着他,以免他再遭不测。"
宁辰伤势严重,昏迷了三天之后,他终于在夜里有了醒转的痕迹。
"辰儿……"厉染紧张的唤道:"辰儿,你可还认得我是何人?"
"师,师父?"
暮昭明终于松了口气,还好这孩子挺了过来。
在他清醒一些后,暮昭明方开始询问:"宁辰,你可记得当天在太华秘境发生了何事?"
"是苏师弟、越师妹,还有……还有一个身穿紫色衣裳的女子,她脸上蒙着面纱,他们一起破了太华秘境的封印。"
"还有重谨呢?是谁杀了他?"
宁辰露出惶恐以困惑的神情,"重师叔?重师叔死了?怎么会?"
"你没看到是何人行凶?"
"弟子,弟子被那紫衣人打伤了,昏迷前,我只记得齐师叔在跟重师叔说话,之后弟子就没记忆了。"
齐衍?厉染失望的闭上了双眼,重谨是死于太华剑气,从伤痕和力道来看都极可能是齐衍,他是为了报复。难道齐衍真会如自己所言,让整个太华山都不得安宁吗?
"师父,重师叔他……"
"你先顾好自己,好好休息吧。"
玉虚林中晚风凛冽,吹起了地上好些落叶。
"昭明,看来一切如你所言。"
"你明日就将重谨离世的消息告知满门,重师弟被齐衍、苏、越千泷三人所杀,从今日起,太华所有弟子均以此罪名追逃他等,具体该怎么做由你安排。"
"你放心,我定会会查明真相以慰重师弟英灵。"
今日在紫宸殿上厉染一袭白衣,赵轻衣竟然还身着重孝。
怎么回事?门里是谁过世了竟让厉染也如此装扮?孟青阙站在梓兮身边,当厉染说完时身边人一下跌坐在地。
"师父……不可能,才几天不见呀,怎么可能是师父。"
孟青阙也吓一跳,重谨怎么就死了?
"执明长老重谨,正是被齐衍、苏和越千泷三个叛逆所害。"
"师父,这不可能,"孟青阙大喊着,一下走到了最前面,说:"师父,重师叔的离世不可能跟他们有关系,苏师弟身受重伤重师叔也说过他不可能痊愈,那短时间内他又怎么有能力加害重师叔呢?况且千泷跟齐师叔他们当下不在太华山,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师父,您是不是被奸人蒙蔽了?"
厉染眼神一凛,"如你所说,难道宁辰是奸人?"
"宁辰?这些话是大师兄说的?"
"这些我无需向你解释,你做为太华弟子只要下山拿人。"
"我……"
"否则当以叛逆论处。"
厉染这样说自己当真没法辩驳了,今日紫宸殿上厉染已经下了严令,凡是年满二十的弟子都要下山寻找越千泷等人的下落。但同时厉染也言明,若有发现一定不可擅自行动,必要偷偷回太华禀报,看来厉染是怕门中再有伤亡。
当日下午厉染就安排了大葬,作为重谨的入室弟子,赵轻衣、梓兮和虞则三人都在堂中守夜。
赵轻衣作为执明堂大弟子尚算冷静,虞则年纪最小,整个人抽抽着都哭脱像了,而往日跟重谨最亲近的梓兮跪在中央,正一声不吭的烧着纸钱。青阙跪在角落里,叹了叹气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梓兮师兄,"阮非颜往他身边挪了挪,见那人不答应又小声道:"梓兮师兄,我……我知道你很伤心,重谨师伯遭到这样的事我也很难过,但是,但是我觉得不应该是师父他们做的,你在门中这么久,我师父还有师弟师妹是怎样的人你应该也清……"
"我不清楚!"
"师兄?"
看着这人恳求的样子,梓兮只有一副冷脸,"非颜,他们做的事跟你没有关系。"
"可我觉得不应该是他们啊,这里面一定有误会,我们去找大师兄,我们去找他当面问清楚。"
"该问清楚的我当然会问清楚,不过,如果他们真是凶手,我一定会为师父报仇。"
"我觉得……"
"太晚了,非颜,你早点回去休息吧,不用守在这里了。"
这样的梓兮让她觉得陌生,却又不可违抗,阮非颜起身后悄悄走到了孟青阙身边。一夜之间,她的师父还有两个师弟师妹便都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叛逆,她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了,还有琰儿,他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失踪了。难道琰儿就是越千泷带着的?难道她真是做贼心虚吗?她心里觉得委屈,更多的是害怕,她需要找人倾诉,更需要找个倚靠。
"青阙师兄,你能陪我说几句话吗?"
孟青阙闻言跟她一道从灵堂中退出来了,他牵着阮非颜的手,说:"我送你回房间去,不用担心,都会没事的。"
"你相信厉染师伯说的吗?"
"我不信。"
恐怕在这门中,也就只有他们两人才会这么想了。
"你们什么时候下山啊?"
"明天吧,等重谨师叔下葬了就走。"
"你是不是知道越师妹在哪里?"
孟青阙摇摇头,"我真的不知道,之前苏失踪,她已经因为这件事跟我闹翻了,怎么可能还告诉我自己的下落?"
"你能带我一起走吗?"
"小师妹,这次去很危险,我也不知道会遇上什么。不过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他们的,在事情弄清楚之前我也不会让其他人伤害到他们。"
阮非颜低下头,也不言语了。
送她回房间后孟青阙也没再回灵堂去,那里呆着憋闷,况且他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梓兮等人。这件事他实在有太多地方想不明白,宁辰不是被关在太华秘境吗?齐衍、苏还有越千泷,这三人本不在门中,为什么被封印的宁辰会看到他们加害重谨?难道宁辰从封印中挣脱了?
他此时走到七绝台前,事到如今他只有去太华秘境一看究竟了。
"别去。"是他怀中的符鸟在说话:"来三省崖南峰。"
三省崖颠,月光之下,青衣女子依旧执箫而立,这里是南峰,因为地形关系一向少有人来。
看到女子后孟青阙马上发问:"灵犀,这一切是怎么回事?重谨师叔他是怎么死的?"
"宁辰跟齐衍,原来他们都被封印在太华秘境,我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齐师叔?他为什么也被封印了?在太华门中谁能封印他呢?"
"原因我不清楚,但我猜苏跟越千泷都是去救齐衍的,他们是无意中才遇到了宁辰,现下宁辰正在玉虚林养伤。你可以跟厉染说你要见他,但绝不能再去太华秘境,重谨是在那里出事的,现在那里是一片是非之地,你去了只能惹来厉染怀疑。"
"那你知不知道是谁杀了重师叔?"
"我不知道,不过既然厉染今天宣布了,想必宁辰的证词跟齐衍等人有关,你若想要通过宁辰为他们洗清嫌疑是肯定不行了,为今之计只能找到越千泷跟苏。"
这下孟青阙都被绕晕了,他去太华秘境原是为了救宁辰,可现在他跟宁辰一面没见着就要转而调查重谨遇害一事了。
"灵犀,你是不是知道苏的下落?他根本不在启荒城对不对?"
"苏……"素灵犀佯装着犹豫起来。
"你告诉我吧,这事关他们的清白,他们现在可是跟太华满门对立啊!"
"阿,他已经离晔刹了,走之前他只说要去找犀珠。"
"犀珠?"
"是北域皇族的一件密宝。"
北域皇族?孟青阙惊道:"阿在蜃天城?"
"或许吧。"
"那我明天就出发,不过灵犀,为什么你没有去找他?反而,是守在太华山?"这样的做法,
太不像那个自己认识的素灵犀了。
"我跟苏已经没什么关系,他想做什么我不想干更加不会插手,大家不过是各走各的路。所以你这次去蜃天城我也不会跟着,至于找到他们后要怎么处置,你自己拿捏就好。"
"灵犀,你这是怎么了?"
"不说这些了,我已经在太华山逗留太久,师父已经在催我回南疆了。蜃天楼是北域王都,而现在的苏也跟以前全然不同,你自己,还是小心些好。"
"跟以前全然不同?为什么?"
"他不记得你了,同样也不记得越千泷,你们之前所有的经历他都忘了。如果你跟他交手一定要使出真本事,否则,他不会留你性命的,你好之为之吧。"
"灵犀,灵……"
下一秒女子就跳下山崖不见了踪影,孟青阙现在脑子里乱成一团,他试着想唤出那只符鸟,可几次过后也没动静,看来是被素灵犀收回了。明天他就要下山,可在这之前,他必须见宁辰一面。
第六十五章 尚欠东风
这次对孟青阙的要求,厉染竟然轻松答应了,厉染将孟青阙带到玉虚林中的一间小屋,嘱咐几句后便扬袖走开了。
宁辰眼睛看不见,当下又受了重伤,正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听到推门声宁辰方叫了句'师父'。步步走近后孟青阙心中酸涩无比,他看着那人眼上的绢巾,开口却说不出话来。
"师父,怎么不说话了?"
正当青年警觉之际他才说:"大师兄,是我。"
"青阙?"
"我,来看看你。"
"你为何来了?"青年掩饰着将身子往里一侧。
"为什么要让梓兮他们都瞒着我?我还以为……以为是姜焱给我解了毒呢,你怎么什么要求都答应呢?宁辰,你是太华山的执教大弟子,你不是老是说责任使命嘛,为什么让息栽在我身上了?你这样做,根本不值得,我……我也不会领情的。"
"我怎么做是我之事,与你无关,你无需愧疚。"
"我不愧疚,我怎么会愧疚呢?我又没拜托你求你救我?是你自己非要这么做的,我为什么要愧疚呀?"
"你此来,就是为了要说这些?"
"我是有正事要问你,"孟青阙坐在床边,先说:"师父和掌门,为什么突然撤了你执教大弟子的位子,又为什么让你去太华秘境?"
"如今我这样子已不配为太华执教弟子,这个决定是我向掌门和师父自请的,也是我向掌门举荐由轻衣师妹继任。我没有举荐你并非是我看不起你,而是因青阙你心性豁达,我不想看你被这位子圈住一生。"
"你不要把我想得这么狭隘好不好?我不是在质问你为什么没举荐我,只是……我习惯看你坐这个位子罢了,突然换了有些不自在想问个清楚。"
不自在?难道,这人是对自己心中认可了?
"那么重谨师叔呢?师叔他,到底是怎么遇害的?师叔的死真的跟阿还有千泷有关吗?"
"嗯。"
跟厉染许诺的时间到了,孟青阙依约离开。
"青阙,你可解了心中疑惑?"
"一半一半吧。"
"还有什么不解?"
"剩下了说出来就没意思了,只能我自己去找,"孟青阙一拱手,认真道:"师父,徒儿向您立誓一定不会让重师叔枉死,徒儿一定会查清真相,我这就下山去找苏他们。"
"看来你知道他们在哪里了?"
"我不知道。"
厉染又换说:"又或者,你找到他们后并不打算将他们带回太华山。"
"弟子的确在心中有了决定。"
"青阙,我知你生而不羁,但你要想清楚,不要让自己也变成太华的叛逆之徒?"
"师父,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也只能是青阙甘愿的,当时候师父从公处理就好,不用,再顾念旧情。弟子先告辞了,师父您多加保重。"孟青阙说完给这人磕了三个响头,一转身便不再回头。
北地,蜃天城。
刚刚从太华山接到的消息,重谨去世了,而且是死于几位叛逆之手,这三个叛徒恰恰都在宁王府。萧祈煜闻讯后怒火中烧,风风火火的就往宁王府去了。
"公孙翎,你给本皇滚出来!"
在庭院中越千泷就听到了萧祈煜的吼声,她赶紧往后一避,生怕招惹这'瘟神'。
看公孙翎一进书房萧祈煜就掀翻了手边的茶杯,"公孙翎,你好大的胆子,你竟敢戏弄本皇?"
"陛下息怒,不知陛下所言是为何事?"
"你之前对本皇是怎么说的?这一月的期限已经到了,重谨呢?他在哪里?"
"他……"公孙翎赶紧叩首,道:"重谨不幸亡故,这的确是微臣失职,微臣没料到会有此变故。"
"真是巧啊,你刚派人去太华山救下齐衍重谨就死了,你说,你要本皇怎么想,你是不是故意在跟本皇作对,你是不是一开始就想好了不让重谨到蜃天城救人?"
"陛下言重了,微臣实在冤枉,对于重谨的死微臣也是刚刚得知,微臣让人去太华山只是为了带齐衍回来,绝没做他事。"
"本皇怎么信你?"
"开始微臣也想让千泷他们把重谨硬带回来,可后来微臣思虑着,重谨心气高傲,如果用强他肯定不会就范,即便是被带回来了以重谨的性子也必不会尽心竭力为陛下效力,这样不仅耽误时间,还会伤及牧言真的性命。所以微臣临时改了主意,之前已经亲自修书请重谨来府中小住了,而且重谨也已经书信回复,等他了结完门中急务后就来蜃天城。"
什么?萧祈煜有些疑惑,不是这人杀了重谨吗?
"陛下,微臣跟重谨是多年好友,微臣怎会因要阻拦他入城一事就下杀手呢?况且微臣跟牧言真一直无仇无怨,往日还对他有所庇护,若有救他的机会微臣定会竭力啊。重谨一事疑点甚多,虽然太华山指明是越千泷等人所为,但微臣大可以性命担保,此事与齐衍、苏和越千泷无关。"
"你有何凭证?"
"微臣和重谨多年来一直互通书信,微臣大可将近日重谨回复的书信交予陛下,陛下请人验看比对后就可知是否出于重谨亲笔。"
公孙翎为人一向正直不阿,看他这振振有词的样子他也不用调查了。
萧祈煜扶额叹道:"算了算了,只是现在太华山认定重谨之死跟越千泷等人有关,你现在把他们留在府中不是给自己多惹麻烦吗?这样一样,太华山定会把重谨的死跟我北域联系在一起,此事对北域是大大的不利。"
"陛下请放心,如今他们三人的行踪除了我府上的人知道以外就只有陛下清楚,太华山是不会查到宁王府的,即便是查到了,微臣也自有办法应对。"
"那么阿真呢?你告诉本皇,现在没了重谨谁还可以救牧言真?"
"陛下请给微臣一日时间,明天微臣自会进宫给陛下一个交代。"
"本皇已经给了你一次机会,希望这次你不要让本皇失望了。"
"微臣明白。"
萧祈煜正要离开之际,公孙翎又说:"陛下,不知大婚之事,陛下准备得如何了?"
"很好。"
"牧言郡主的伤呢?"
"不管她伤势怎样,大婚那天必将一切妥当。"
之前萧祈煜在东市遇到了行刺,萧祈煜本怀疑是牧言家的人所为,但洛吟桓调查后才发现那些兵器用的精铁出自西疆,箭身用的木料也不是出自北域。牧言晟此人虽然狂妄,但他的父亲是死于西疆沙场,以他的心性就算他要行刺,也不可能让这一切都西疆有什么关联。如此看来上次行刺都是西疆乱党所为了。
宫中细作也随之找了出来,是司衣司中一个负责给萧祈煜送衣裳的小官。他在宫中呆了十来年,对萧祈煜的衣服喜好都清楚不过,萧祈煜在平素在宫中的服饰都循例而配,偶尔到官员家中或者出巡也有专门的衣裳配饰,一年之中鲜少接到专门的命令说要配备普通的常服,时间一长这小官也得出了结论,每每准备常服的时候,就是萧祈煜私自出宫不配侍卫的时候,这人正是通过服色的变化推测出了萧祈煜出宫一事。这帮人早就在宫门外伏下了探子,等萧祈煜一出宫门,他们也自然一路跟着伺机而动。
"阿音,出来吧。"
紫衣女子登时出现在他身边,慵懒道:"这个小皇帝怎么婆婆妈妈扭扭捏捏的,还真不像他的几个哥哥。"
"放肆,陛下和先帝怎是你能议论的?"
"我只是为王爷你觉得不值,王爷,我看你不如把这小皇帝拿下来自立吧,只要我们除了牧言家朝中肯定会有大部分人拥戴你的,王爷你……"
"够了,还不闭嘴?这是武逆的大罪!"公孙翎一真是个谦谦君子,而今日他竟然将手里的茶盅直接掷在了一个女子脸上,易潋音不避不躲,只任那半烫的茶水泼了自己一身,公孙翎见状负手,道:"你若不愿屈尊离开即可,本王绝不阻拦。"
"罢了罢了,不过一个玩笑也值得你这么生气吗?"
"以后再有此逆言,我定会按国**处。"
"阿音再也不敢了,只是重谨现在死了,王爷该怎么向陛下交差?"
再担重谨公孙领脸上也有些许悲色,"你可有办法?"
"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又不是大夫,我可不会治病。"
"你之前替孟青阙解了毒。"
"那是因为我有可解百毒的小银球,但牧言真可不是中毒。"
"难道你一点法子也没有?"
"有啊,"女子邪魅一笑,道:"王爷看饮鸩止渴这一招如何?"
"鸩酒,也未尝不可。"
女子一拱手,应承道:"既然有王爷的准许那阿音就放开手了,明天我就进宫去,保准还陛下一个活蹦乱跳的牧言真。"
"此事,不可让陛下知道。"
"王爷放心,我有分寸的,只是齐衍跟苏他们,王爷是不是该安排安排了?陛下可不日就要大婚了呢。"
"你且下去吧。"
紫衣女子消失了,公孙翎也离开书房去了苏等人所在的院落。
这几日齐衍的功力恢复了一些,可依旧不到往日的两成,现在的他连孟青阙都敌不过。之前他在太华被困数月,那封印会吸人功力修为,若要彻底恢复至少还要大半年。
真是可恶!齐衍内心懊恼,这样下去他到何时才能再回太华秘境?又何时才能把师父救回来?
外头传来了越千泷的声音,是公孙翎来找他了,齐衍一阵厌烦,不知这个政客又要做什么。
第六十六章 惊现身世
公孙翎本以为自己带去的这个消息会惹来轩然大波,可没想到除了越千泷外其他两人都泰然不过,好像太华山那些传闻就是事实。
重谨竟然死了,而且就在自己被越千泷和苏救出来的那天,齐衍有心放过他,可还是没让重谨躲过在后的黄雀。要说在他们师兄弟四人里,他跟重谨最为要好,厉染和暮昭明从来是一条心。可转念想来,如今重谨死了也好,三位长老少了一人的他们就再也无法与自己抗衡,同样的,没了重谨齐衍对太华山也少了分牵挂,现在除了非颜和黯辰剑,太华山就没他值得关心的。
越千泷此时大惑不解,"为什么重谨会遇害?为什么他会死在太华秘境?"
重谨死于剑气,而且当时他被定了身根本不能动弹,这样即便齐衍当时只剩下一成功力也可以吹灰不费的杀了他。难道齐衍把自己跟阿支开就是为了杀人吗?可就算齐衍真要杀他也不该用这种方式啊。齐衍行事向来磊落无惧,怎么会偷偷对自己师兄下杀手?
"你在伤心吗?"
越千泷看了看苏,"没有。"
"别勉强了,你费神挤出的笑意让人觉得虚假。"
"重谨师伯死了,我的确觉得难过,毕竟他之前也帮了我不少,在太华的几位尊长里恐怕就属重谨师伯和众弟子们最为亲厚。他总说自己资质浅薄,不能胜任长老的位子,可在大家心中他医术高超又心思细腻,实则是个很好的师友。"
也不知道轻衣师姐和梓兮怎么样了,他们两人十数年来都在重谨门下,虽嘴上叫'师父'但早就把他们当作了世上的唯一亲人。琰儿失踪了,太华山中一定谣言四起,也不知他们听了做何想起,是不是已经把自己跟苏当作仇人了。一想到这里越千泷就坐立难安,她想现在就回太华山去跟大家解释清楚一切。
"重谨的死跟我们无关,你不需如此惶恐愧疚。"
"真的吗?如果我们没有去太华山,或许他就不会有事。"
苏冷哼一声,道:"看来你也在怀疑齐衍?"
"我……我不想,可师父对他被封印的原因多有隐瞒,这不得不让人生疑。"
"不管怎么样,你已经回不了太华山,或者普天之下也只有宁王能保你几天安宁。"
"对啊,我们现在都成了太华叛逆,门中师兄的师姐们都在奉命追逃我们呢。"
"你还想回去?"
回太华山吗?越千泷想了想,她原本是因为苏才吵着入门的,按理说苏下山了她也不再有理由留下,可一想到轻衣还有梓兮她就心神不宁,还有阮非颜和孟青阙。
"我不想让重谨枉死。"
"那就利用这段时间找出真相,太华山的人不会这么快找到宁王府的。"
找出真相?越千泷摇头叹道:"我现在在北域,往后更是连山门都难进了,还怎么找出真相?"
"我跟你一起找,总会有线索。"
越千泷一时失神,她看着身边神情单一的青年,却莫名鼻子一酸的婉拒道:"不用了,这是个麻烦事,我自己来就好。"
"我不是在帮你,而是不想让自己跟你们一起担负这样的污名,如果不把事情查清楚,太华山的人一定会纠缠我不放。"
这人口是心非的毛病还是没改,想帮忙就想帮忙了,爽快的说出来又怎么样了?可只要看着苏的身影越千泷就觉得心安。真好啊,这么多变数过去了,可这人还在自己身边。
苏忽而话题一转,"公孙翎今天说的事你有什么想法?"
"如今我是寄人篱下受人庇护,除了同意还能有什么想法?"
"千泷,你对青州了解多少?"
"青州跟宸国接壤,是北域布防最重的一州,听说青州军有二十万人,除了水军外其他各个兵种都配备齐全,而且装备精炼军纪严明,因为战绩斐然,青州军和西边的凉州军还被天下人称为'虎狼之师',最重要的是,他们的统帅贺枕不仅是牧言家多年的亲信,而且是牧言七将的将首,他对牧言晟言听计从而且还握有二十万兵权。所以这青州是牧言七州中最难啃的硬骨头,哪知道宁王竟然把它丢给了我们。阿,你说他这是相信我们呢,还是故意把我们往死路上逼?"
"不过一介武将,你不用太过担心,而且公孙翎要我们做的不过是拿到兵符,并不是跟贺枕的二十万大军抗衡。"
"嗯,既然阿这样说,我就一点压力也没有了。"
易潋音从没进过宫门,如今到了才觉得不过如此,这殿宇庙堂虽然华丽可不过是些砖石,看多了让人觉得怪没意思。
"等会儿若见到了陛下,一定要谨言慎行。"
"我知道我知道,王爷你都说了十八遍了。"
公孙翎一移目光不再言语,不久车马就到了大宁宫外。远远的公孙翎就看见着了一身白色大氅的萧祈煜,他独坐在园中,正是等着自己。
"微臣拜见陛下,"公孙翎指了身边的女子,说:"这位是易潋音,她医术卓绝,数年来一直在臣府中打理医药之事,陛下可一试。"
萧祈煜扫了眼易潋音,这女子看起来不过三十,这么年轻能有什么医术?
"公孙翎,你要找江湖郎中也找个相似点的吧。"
"陛下,微臣愿以性命立誓,若她不能让牧言真好转,微臣定自裁谢罪。"
这人还赌上了自己性命?易潋音心中一紧,公孙翎实在冲动,据说那牧言真已经病入膏肓,连日修养也下不来床,如果自己真的没办法呢?
萧祈煜到了外殿,只说:"王爷与我留在此处即可,你一人单独进去,其中有人照应。"
内殿里沉寂无比,空气中都是浓浓的药味。从味道易潋音就认出这多是补气血的吊命药材,看来宫里的医官是没办法了。
雨瞳走出行了一礼,说:"奴才已经恭候姑娘多时,不知姑娘诊治是否需要准备他物?"
"不用不用,有病人就行。"
"请姑娘随我来。"
走到床边她才看见正值昏睡的牧言真,这少年形容枯槁,苍白的双唇上隐见血痕,可双颊又有些潮红,盗汗、咯血、发热,这都是心肺受损的迹象。易潋音一把脉就知道没什么救了,顶多用金贵药材吊个三、五年吧,可就算活着也是受罪。如果要救,难道自己要给他把心肝脾肺都换了吗?这法子太过麻烦。又或者用幻术呢?如果用幻术,对萧祈煜一个人用也不行,非要织一整个幻境出来。对了,易潋音忽然灵光一闪,为什么不能织一个幻境呢?不如就用之前对洛言的那套法子。
"姑娘,怎么样了?"
"哦,能救能救,没什么事。"
"没,什么事?"雨瞳难以置信道:"姑娘真是好医术,这宫里的医官们耗尽毕生所学也束手无策,姑娘竟只是把把脉就有了救命之法,奴才佩服。"
"你别奉承了,我只是不像那些老头一样保守。"既然要施幻,也要保证这人承受得住才行,易潋音俯身拉开了牧言真的上眼皮,这少年的眸子……她用两指将少年的眼皮又拉开了些,牧言真的瞳仁?怎么会这样?她之前竟然没有发现。
"怎么了?姑娘,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我都看完了,可以走了。"
易潋音出去后回说要先想想药方,至多明日一定能配出合适的药方来。回去时易潋音在马车上一言不发,公孙翎问及牧言真时她只点头说'好',态度颇为奇怪。
等回到宁王府,易潋音才放心说:"王爷,今天我们可有大收获。"
"何意?"
"我指牧言真啊。"
公孙翎眼眸一转,"回书房再说。"
房门关上了,外头还有焉茴守着。
"阿音,你发现了什么?"
"王爷还记得三十三年前的正月初四吗?"
正月初四,那天是个禁忌,其中秘密只有他跟死去多年的萧北煌知道。
"王爷,当年经家一门七十来口,再加上经天学宫的学生、经师,算来有两千余人在一夜间被诛杀了,而这天正是正月初五。因为先皇下旨说国师经枢谋逆,但事实如何王爷跟我都心知肚明吧。"
经枢乃是北域第一国师,而经家千年以来都承袭经天学宫的官职,可谓跟牧言家比肩的一大名门,经家中人可占卜问卦、窥探天机,一直受历任君主重视,但三十三年前的一天,经家势力被尽数铲除,从此北域无经姓之人。
"易潋音,你提这些是什么意思?"
"王爷,经家人并没有死绝。"
公孙翎心头一拧,惊骇道:"你是说,牧言真?"
"不错,虽然有人帮他刻意隐瞒,但细看之下还是能发现端倪,经家人天生绿瞳,跟寻常北域中人都不一样,牧言真的瞳孔中有丝丝绿意,我刚才都已经仔细查看了,我绝不会弄错。"
竟然是这样?难怪牧言家一直对牧言真态度如此奇怪,虽然厌恶他又没有伤他性命,想来这孩子出生时牧言德就知道他的母亲出自经家。可既然是罪逆之后,牧言德为什么还任自己的独子牧言麟留下他们母子呢?当时的北皇还是萧祈煜,留下经家的人可是灭门大罪。
第六十七章 亲自请命
还有……这个牧言真,他身上真有牧言家的血脉吗?
"王爷,牧言家把经家人留在府中,看来是没安什么好心,或许,他们正想窥探天机改立牧言为皇呢。"
窥探天机?当年经枢正是因为这四字才枉送了满门性命,说起来在儿时他也听过经枢的课,如此那人也是自己的老师吧。
"王爷,这样好的工具我们一定要掌控在自己手中吧。"
工具?公孙翎有一丝迟疑,难道自己要卑鄙至此吗?牧言真生而纯善,而且如今他时日无多,因此公孙翎更不想把他卷进来。
"王爷,怎么,你又犹豫了?"
"你待如何?"
"本来我是想织个幻境敷衍敷衍萧祈煜罢了,可现在看来,这个牧言真一定不能死。这样看来幻术是没用了,以我的能力最多稳住他几个月让病情不再恶化,可说到底这救人续命的事还是还是要找太华山。我听说重谨门下有两个弟子都得到了他不少真传,一个赵轻衣擅丹药炼金,另一个梓兮擅针灸药理,不如我们把那个梓兮偷偷抓来呢?"
"把他抓来如何?你难道还能控制住梓兮?"
他们织幻师一次可只能找一个控生者,既然她有了宁辰就自然不能再有梓兮了。而且齐衍等人正在宁王府,两方撞上了不免惹出祸事。
"我是控制不住,但王爷可以用自己跟重谨的旧情牵住他呀,以他们太华弟子的仁孝性子一定会答应王爷要求的。不过现在齐衍他们三个也在府里,如果两边人遇到,肯定会为了重谨一事大大出手,到时恐怕会误了王爷大事。"
"本王会找法子把他们错开。"
"那么,"易潋音揣摩道:"牧言真呢?王爷不如把他也带到王府来吧,这样我们都有更多机会试试他的能耐。"
公孙翎忽怒说:"你只需救人,其他就的不用管了。"
"那王爷你是打算放任牧言真不管呢?还是要弃之不用?"
"此事暂且搁下。"
"这事情太急搁不了,王爷,你就不怕他是故意留在陛下身边,好找机会为经家人报仇吗?"
为经家人报仇?公孙翎冷笑一声,虽然不是看着那人长大的,但对牧言真,公孙翎自认为是了解够多的。恐怕那孩子根本不知道什么经家,他从小只将自己当作一个受人欺凌的庶子,对于萧祈煜,他更是满心感激的,从来只想着如何来报答萧祈煜的照拂之恩。而且如果他真是经家后人,只凭着这一点,公孙翎也绝不会动他分毫。
"这几日你先留在宫里好好为牧言真医治,梓兮那边我会去想办法。"
"王爷,你是真的说,医治?"
"嗯,"公孙翎神色微变,连语气都变得轻柔了,"我想让这个人活得长久喜乐,而我们所谋划的事,不需他参与,本王更不想他参与。"
"王爷,你是心软了?"
"是又如何?"
易潋音哂笑道:"当年那么多人说杀也就杀了,王爷难道还会在乎一个牧言真吗?"
"我在乎了。"
"当年的罪说赎是赎不回来的,这样做又有什么用?反正他也没多久可活了,还不如……"
"闭嘴!既然他是经家的人本王就会保他!"
易潋音收了声,玩笑般说道:"好了好了好了,我就是随便说说,王爷你别当真了,我现在就回去想方子,我保证不对他动歪心思,一定竭尽全力救他保他,怎么样?"
公孙翎觉得头痛不已,让易潋音离开后他就只身启程去了太华山。
公孙翎竟然一个人来了,他给重谨坟前上了一炷清香,然后一个人默默在墓碑前站了良久。他是个身处高位的宗亲,在人前从来是一副儒雅风度的样子,而现在公孙翎涕泪交错,哭得跟一个孩童没什么两样。
"王爷,请节哀吧,既然您跟师父是多年好友,他必然也不愿意看到你现在这样,"梓兮走到他身边,忽然豁达道:"师父总说自己一生过得乐足无忧,几位尊长都是护着他疼着他,可谓是太华山最开怀的大闲人了,现在看来除了太华一门,能结识到王爷也是今生的大幸,梓兮在此替师父叩谢王爷了。"
拦住了正要嗑头的梓兮,公孙翎反跪下了。
"王爷,您这是做什么?"
"其实我此来是有一事相求。"
"求……求我?"
"本来我是要找重谨的,可没想到他竟已经仙逝,"他一下握住了青年的手,说:"梓兮,你是重谨最为器重的弟子,他生前跟我书信之时也多次提到了你,不知你能不能替重谨完成他未竞之事,跟我回蜃天城救一人性命?"
"救人?"
重谨跟公孙翎是多年交情了,而且他在山下也只有这一个朋友,梓兮责无旁贷,只好先应下救人一事而把其他挪在之后。两人禀告过厉染后便着手准备下山了,依照公孙翎描述的病症梓兮也带上了一些医书药材,只是到了山门口,梓兮的步子却停下了。
"师兄,"是阮非颜,她背着个小包袱,有些委屈的说:"你也带我一起下山吧,我都已经跟厉染师伯禀报过了,师伯已经同意了,他说只要你能带着我我就可以下山去历练历练。"
"非颜,还是等你长大些吧。"
"长大长大,你明明知道我都被困在山上几十年了怎么还说这种话?我……我也想长大啊,可这个身边偏偏就是这个样子我有什么办法?"
这一语道出不少信息,公孙翎想着,难道这人一直是如此少女之态?
"我保证不给你添麻烦,我绝不会跟你吵跟 你闹的,我发誓,如果我让你烦了就不得好死不得超生,不得,不得……"
"好了师妹,别说了。"梓兮又怎么不知道,如今都说师父的死跟执灭堂的人有关,而作为齐衍的徒弟她怎么能袖手旁观?
"我师父的事,我不会迁怒到你的。"
"重谨师伯跟我师父从小就要好,师父不会伤害他的,我一定能证明给你看。"
"师妹!"
"你不让我跟着对吗?那么,那么以后你就休想再见到我,我这就自己下山,再也不回来了。"
梓兮长叹一声,不管是什么时候,他都对这人没办法。
"王爷,我家师妹跟我亲近,可能要给您添麻烦了。"
公孙翎欣然应允,只说王府里死气沉沉的,如今多了阮非颜正好多些活力。
三人回到宁王府时苏跟越千泷已经离开去了青州,公孙翎早就做好了一切准备,府里有关他们的痕迹都被清除了,而齐衍也正在去许州的路上,这十日中他们跟梓兮是见不到面的。
回府的当天公孙翎就将梓兮跟阮非颜带进了宫,一听说是重谨的高徒,萧祈煜立马就将人安排在大宁宫住下了。
"师兄,那个人,他怎么样了?"
"我不知道。"梓兮坐在窗前,看样子很是苦恼。
"他会死吗?"
梓兮沉默了一会,再开口竟哽咽道:"如果师父在就好了,他一定有办法,我做不到这件事,师父能做到,但是,我完全束手无策。"
阮非颜忽然走开了,再回来时手里已经多了一个托盘。
"师兄,吃点东西吧。"
梓兮看了一眼,是在他们太华常喝的五谷粥。
"这是怎么来的?"
"我自己做的,师兄你尝尝吧。"
梓兮微微一愣,他没什么胃口,但看着阮非颜期待的眼神他还是接过了碗。
"怎么样?师兄好喝吗?"
"嗯,"梓兮点点头,挤出一个笑容说:"很甜。"
"那师兄你没那么难受了吧?"
这人是在想法子安慰自己吗?在过去的十来年里只有他想法子逗阮非颜,没想到今天换了过来。
梓兮有些感慨的盯着粥碗,问:"如果你要找齐师叔,为什么不跟青阙一起下山呢?他跟千泷那么要好,你如果跟着他也会更容易找到齐师的。既然师伯好不容易才答应你下山,为什么要浪费时间跟我来蜃天城呢?"
"我不习惯跟着青阙师兄,我也不习惯只有自己一个人,那样冷清的天玑堂让我害怕,我看着那林桃林都睡不着觉。"
习惯?对了,自从齐衍走后就是自己在陪着她,如果能成为这人习惯的一个人也是自己的荣幸吧。而此次重谨遇害后,门中流言蜚语不少,弟子们都揣测齐衍收下苏和越千泷的用心,说他在回来之初就打算好背叛师门了。天玑堂中弟子最少,加上齐衍也只有四人,现在除了阮非颜的其他三人都成了叛逆,想来她在门中的日子是不好过的,或许连厉染也在怀疑她会跟齐衍等人暗通款曲,否是以厉染的性子也不会让她下山。
也许看出了他的一些失落,阮非颜又趴在桌案上,轻声道:"而且我觉得,梓兮师兄你现在更需要我。"
"非颜……"他手中的汤匙停下了,除了感动更多是震惊。
"以前师父不在的时候都是我在依赖师兄,而现在重谨师伯不在了,所以师兄你也可以依靠非颜呀,我也可以照顾师兄给师兄庇护的。"
依赖?庇护?这孩子怎么学会这些话了?梓兮眨了眨眼睛,可眼眶中还是盈出了泪花,他的小丫头长大了,再也不是大家都哄着让着的那个小师姐了。
"重谨师伯以前就常说师兄你性子最像他,在药理上的天赋也最好,所以师兄,只要是重谨师伯能做到的事你也一定能做到,你不会让重谨师伯失望的,那个人也一定可以被你医好。"
梓兮没回答,只一咕噜把整碗粥都喝了。
第六十八章 青州之城
青洲,洛城。
这里不愧为青州首府,他们一进城就觉得其中繁华,集市上也物产繁多,比起宸国的却玉城还要兴盛。
"这哪里像个边城啊?听说驻边的城市不都很荒凉吗?"
苏听完解释说:"洛城虽然是边地,又与当下的强国大宸相邻,但这里靠近北域第一关卡九成关,是北域布防的重中之重。而且贺枕带领的军队精良,守边十来年还从来没有败绩,如此一来洛城也成了北狱最为安全的一座边城,因为地理位置特别还发展起了边防贸易,成为北境和中原的重要枢纽。"
"这样看起来贺枕这个人还不错。"
"作为一方守将他的确不辱使命,但作为一个人臣就偏颇了。"
"他一个吃皇粮的却不为萧家办事,这是不是说明萧祈煜这个皇帝不太称职?"
"我们要的是拿到兵符,贺枕此人如何与我们无关。"
"但是……"越千泷看着远方的宏伟城墙,叹道:"洛城的军防这么严,我们怎么到将军府里去啊?"
贺枕的将军府就设在北门不远处,可那里紧连着北军大营,出入营区和城门都要用青州军特制的令牌,他们虽然在公孙翎的帮助下进了城,可要进这北军大营公孙翎可没法子。"突然越千泷灵机一动,说:"阿你之前不是学会了御剑吗?就是我们去太华秘境的时候,要不我们这次也御剑进军营。"
"不可,北军大营中日夜都有人守卫,就算我们御剑进去也很难躲开那么多双眼睛,这法子太冒险。"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我们怎么办?"
还有五天萧祈煜就要大婚了,而宁王给的命令是一定要在萧祈煜大婚当日拿下兵符,他们没多少时间了。
"千泷,不如我们今日分开探查,城门关闭时分在客栈汇合。"
"好啊,那我去东边,你去西边。"
二人分开后苏往僻静的居民区走去,这里房屋完好,百姓也是一副安之若素的样子,而且时不时就有军队在此巡逻,真是像外界号称是的座'铁城'。都转了一个多时辰苏也没理出头绪,不知越千泷那边如何了。
"灵犀?"看着身前的女子苏赶集又朝周围看了看,没错,只有她一人。
女子一扬手,示意他跟过来。
灵犀引他到了一座小院子里,看来她已经在这里住了几天。
"你怎么也到了洛城?"
"当然是来帮你啊,青州戒备森严,你难道真以为自己能轻而易举拿到兵符?"
"你要怎么帮我?"
"当然是用这个,"素灵犀扔过来一物,并解释说:"有了这个令牌你们就可以进入北军大营甚至是贺枕营帐了。"
"你怎么拿到的?"
"我怎么拿到的不用管,你只需明白,如果办成了这件事,公孙翎和萧祈煜那边都会对你有所信任,你在蜃天城就可以立足了。"
苏将令牌收入怀中,又转给了素灵犀另一物,说:"这是犀珠,你带回去给大宗祭验看吧。"
"公孙翎倒是个急性的人,我还以为他会在铲除牧言家后再给你呢。"
"灵犀,你是否知道重谨的事?"
"当然知道,他不是死了吗?"
"是不是你杀了他?"
素灵犀原本放松的表情瞬间一僵,笑说:"公孙翎找齐衍是为了北域的天下,而我找齐衍是为了挽救晔刹族人,既然你们已经救出了齐衍,我干嘛还要多此一举呢?"
之前素灵犀传讯于他,让他从越千泷口中套出齐衍下落,通过孟青阙进入太华秘境后素灵犀才确认了越千泷的猜测。而她后来利用宁辰被罚一事误导孟青阙,为了就是让孟青阙帮他查出进入秘境和破解封印的方法,素灵犀将其一一记下后就通过符鸟告知了苏。所以苏和越千泷可将齐衍救出,一直是在暗中受素灵犀引导。
"灵犀,我知道,那天你就守在太华秘境之外。"
"那又怎么样?"
"你有没有看见什么异状?"
"没有,除了你们我什么都没看见,虽然没看见倒却推测出了太华的一个叛徒,"素灵犀将当天重谨和虞则的遭遇说了一遍,"谨重让他去传信时我还在为你们担心呢,可谁成想那人回去后就没了消息,重谨死后也再没提过此事,所以我猜测,他也应该是宁王府的人,既然他敢于违抗师命知而不报就说明,就一定也清楚重谨不可能或者走出太华秘境,否则他身份也就暴露了。"
"可我们在太华秘境并没有看到第六个人。"
"难道宁辰不可能是他的同党吗?他是堂堂的太华大师兄,前任师父是厉染现在又拜入掌门暮昭明之下,按理说跟齐衍不会有太多交集,既然这样,他为什么要帮助你们救人?"
他跟越千泷离开的时候太华秘境里有三人,一则是齐衍跟重谨,二则是受伤晕厥的宁辰,难道人是他杀的?
"齐衍能化气为剑,宁辰也可以吧。"
"你说的我都明白了。"
"宁辰是中了西疆的邪术,所以你在宁王府一定要小心那个织幻师。"
她说的是易潋音,也就是这个女人帮公孙翎在洛家别馆制住了自己。
"还有,宁辰现在已经出发去宁州了,对太华中人他只禀明是追寻你和越千泷,实际却为宁王效命,看来是完全被易潋音控制了。"
"我会小心她的。"
"还有一件事,公孙翎亲自上门去太华山请了重谨的弟子去蜃天城,他们现在已经在王宫了,公孙翎明面上说遵照萧祈煜的旨意为牧言真治病,但我看原因没这么简单。齐衍和越千泷已经在宁王府了,他这样做不是自乱阵脚吗?所以,这个牧言真你还需特别注意,既然公孙翎如此在意,那他的身份就不会这么简单。"
牧言真?苏心中闪过一丝失落,他不想将这人牵扯进来的。
"好了,该说的都说完了,你好自为之吧,今天晚上我就启程先回启荒城了。"
"灵犀,谢谢。"
"谢什么呢?我不是在帮你,我要帮的是晔刹,不过你放心,苏烨楼在不日城一天我就会照顾好他一天,你的情况我也会斟酌跟他说明的,时辰不早了,你先走吧,免得越千泷起疑。"
这一路走来素灵犀都助他良多,这人虽然心下记挂可也不跟自己走得太近,苏隐隐感到素灵犀在害怕什么,因为每每交谈的时候她都不会直视自己的双目。这点真跟越千泷南辕北辙,那丫头每日恨不得贴上他身来,只要自己一开口她必然聚精会神的听着,不敢有一丝疏漏,相比于素灵犀那般的回避,苏竟然更喜欢越千泷的放肆、无礼。苏走来兀自一笑,他这是怎么了?怎么会想这些无用之事?
"阿,阿--"
他一抬头就看到从人群中跑过来的越千泷,人手上举着什么,走近一看竟然是两只大王八。
"你吃这个吧,我特意买的,这个可甜了。"
"甜?"苏看着那黄褐色的东西不没有动作。
"这个是用糖画出来的嘛,又不是真王八,放心,吃了也不会变成缩头乌龟呀。"
"我不需要。"
"你没试过怎么知道不需要呢。"
"不用了,你自己吃吧。"苏说完就走到了前面,可这次很奇怪,越千泷竟然没有像往常一样叽叽喳喳的。
果然,他再一回头就不见那人影子了。不对,难道他们就暴露了?这不可能啊,苏一下心急如焚的在人群中搜寻着。
"阿!"
苏一回头,还没开口呢就被一只小'王八'塞了满嘴,他正要斥责时就见越千泷一个大笑。
"怎么样?我说了很好吃吧,听说这个铺子在熬糖的时候加了特别的配方,吃起来甜度正好又不觉得腻,就这个小'王八'糖人是洛特产呢,我排了小半个时辰才买到的。"
什么?让这人去打探情况,她竟然还费时间去买这些玩意儿?
苏一下抽了嘴里的糖人,怒道:"此时你怎么还想着这些可有可无之事?"
越千泷鼓了鼓嘴,辩说:"我是想让你开心,怎么会是可有可无的事呢?如果成天都苦着一张脸那还活个什么劲?"
苏不言语,只将那'小王八'勉强又塞回了嘴里,他是尝不出味道的,对这个自己之前跟越千泷说过,想来这人是忘记了。
"嗯?"苏的神情起了些变化。他的舌尖竟然有所感觉,莫名的让他想起了春日的花草,这种味道,难道就是甜吗,苏好奇道:"这里面加了什么?"
"这些糖都是用花果一点一点熬出来的,所以即便你尝不出味道,也可以闻到他的甜味。"
"闻到?"原来刚刚那些是这糖果发出的香味而已,不过这味道不讨厌,闻着让人挺畅快的。
"怎么样?不是小孩儿的玩意儿吧。"
"你和这位匠人,你们都很用心。"
得到认可的越千泷满意的将自己那'小王八'塞进嘴里,问:"那边我都看过了,每个关防都盘问得很严,我们很难混进去,而且这里的百姓戒心很重,听我不是洛城口音也不吱声了,你那边怎么样?"
"这里不方便,回客栈再说。"
不方便,看来是有收获了?然而在房中看到那两块令牌时,越千泷眸色立马一暗。
第六十九章 两相坦诚
"这是青州军的令牌?"
"是的,用这个我们就可以进入北军大营。"
"你怎么拿到的?"
早料到她会问的苏已经想好了说辞,回道:"是从巡防军那里夺过来的。"
巡防军?这城中戒备森严,越千泷早就注意到了城中密密麻麻的巡逻军士,她之前也动过硬抢的心思,但这些人都是成队巡防,而且队伍之间距离极近容易呼应。如今这光天化日的,要想从他们手中拿到令牌而不引起骚动绝非易事。
故而,越千泷怀疑道:"你把他们杀了?"
"嗯。"
越千泷眼中闪过一丝失望,拿着那令牌言道:"你为什么要说谎?"
"什么意思?"
"青州大营每队巡防过后都会点卯、上报军情,现在已经是黄昏,如果真像你说的把那两人杀了夺走了令牌的话,青州营中必然已察觉有两名士卒失踪,现在洛城也早就全城戒严了。"
苏沉默了一时,他小看越千泷了,没想到这人会把青州军的情况摸得这么清楚。
"只要拿到令牌就行,你何必问这么多?"
"这么说就是有了?"
"你只需知道我隐瞒之事对你无害即可。"
沧浪原、太华秘境,还有如今的洛城都太过离奇,终于,越千泷说出了自己的猜想:"你并不是自己一个人,对吗?一直在暗中帮你的,是不是灵犀?"
苏握紧了手中令牌,正犹豫着要不要承认。
"重谨师伯的死,是不是跟灵犀也有关系?"
"你怀疑我?"
"我不是怀疑你,阿,我只是怕你再被晔刹族利用,晔刹他们目的不明,我不想再让你因他们而让自己身处险境。"
"千泷,我真没想到你也会在背后暗箭伤人。"是素灵犀的声音,下一秒,那人已经出现在房中了。
"原来你一直都在附近。"
素灵犀边说边往苏身边走,"本来就要离开,可现在看来是走不了了。"
越千泷扫了扫这两人,"灵犀,为什么这样做?如果你想帮我们,大可不用躲躲藏藏。"
"阿,可以让我们两个单独谈谈吗?"
苏没应声的离开了房间,确定那人没在外头偷听后素灵犀才说:"再见的感觉怎么样?"
"这是怎么回事?"
"你应该都看到了,之前的事他都忘记了。"
"我就是问阿为什么会忘记之前的事,你让孟青阙把他带回去疗伤后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没了记忆总比没了性命好吧,怎么?"素灵犀看着她一脸的失望,又激道:"这结果就让你这么不满意吗?觉得不甘心?"
"你是有意为之的?"
"有意?你是说消除他的记忆?你觉得我有什么理由这么做?"素灵犀眼眸一挑,"难道是为你吗?千泷,你未免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
"之前我们能从太华秘境救出齐衍,是你一直在太华山打探消息对不对?"
"没错。"
"打开太华秘境还有破解齐衍封印的方法,这都是你利用青阙探查出来的吗?"
"你倒是比我想的聪明。"
其实越千泷早该猜到了,素灵犀是不可能放苏一人在蜃天城冒险的,只是她不明白,素灵犀和苏两人一明一暗,难道只为了拿到犀珠还有那块玉吗?
"之前是太华山,现在又要把目标对准了北域王朝?你们到底要利用阿做什么?"
"帮他离开晔刹。"
"离开?"这回答越千泷倒让她不懂了。
"苏烨楼苏醒后患有寒症,只有拿到犀珠他才能走出晔刹属地,否则,他便很快会陷入沉睡。我师父说了,只要他带着犀珠回去就放他们兄弟二人离开。"
"可他已经拿到了。"
"我知道,"素灵犀从怀中拿出犀珠,解释道:"这个我会带回晔刹去,但有一点你要明白,留在蜃天城是苏自己的决定,他为什么留下来,又打算做什么我不得而知。"
"魇池是什么地方?"
魇池?素灵犀戒备道:"是苏告诉你的?"
"他说过我们都是出自于魇池,这是什么意思?"
"苏之前是个普通不过的人,可为给他疗伤师父将他投入了魇池。那是我们晔刹的圣地,如果你跟魇池有关系,就一定是晔刹中人,不如,你跟我一同回去找师父问个清楚?"
"不必了。"
"好,那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青阙他很信任你,希望你不要让他失望。"
"信任?"素灵犀隐隐一笑,言道:"那你信任阿吗?"
"我……"
"你明明就怀疑重谨的死跟他有关,难道在我面前你还要口是心非吗?"
越千泷一低头,不知该回答什么。
"于你来说现在的苏是个陌生人,于我来说也是一样,除了苏烨楼他便不再记得任何人,好像记忆一下被拨回了十三年前刚醒来的时候,顺便提醒你一句,十三年前我遇到他们兄弟的地方就在北域和南疆边境,他们被人追杀,显然是从北方逃出来的。"
从北方逃出来?她之前也听苏说起过此事,难道追杀他的人是出自北域吗?或者,是出自宁王府?可当时的公孙翎爵位不高,而且还是个青青少年,他怎么会有心追杀两个孩子?
此时,素灵犀忽说:"越千泷,我有时真羡慕你。"
"羡慕?你救阿于危难,又从小跟他一起长大,要羡慕也应该是我羡慕你吧。"
"可我是晔刹族司命,我生命中永远避不开晔刹,而你孑然一身,除了阿,你可以什么都不要,是吗?"
面对这人审视的目光,越千泷只好点了点头。
"所以,也请你不要再让阿失望了,归隐山林、弄儿度日,你明知道这不可能,这一次,请不要再引他做梦了。"
越千还来不及反应,那人就离开了房间。
苏进来时房中已燃起了蜡烛,她坐在桌边,好像在深思。
"你们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就是两个老朋友叙叙旧。"
"那令牌……"
"不说了,我还是看看怎么进入贺枕大帐吧。"越千泷拿出公孙翎给的洛城地图,正在上面认真勾画起来。
"你的疑虑可解了?"
"没有。"
"没有?"苏一皱眉,"那为何让灵犀离开?"
"很早很早以前我说过,不管怎样我都要相信你,可第一次我没做到,所以,我不想再犯这样的错了。"
苏听完站在原地,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再动作已经坐下跟她一起研究起了地图。
王都有公孙翎和姬灏;雍州交给了易潋音;焉茴在日前到了凉州;宁州也安排妥当;至于夏州和庆州可算是他们的囊中物,这最重要的就是青州和许州了,不知把这三地交给三人外人会有何结果。
"陛下,"雨瞳进来拜道:"大礼服已经准备好了,要不要呈上来试试?"
"不用了,郡主情况如何?"
"郡主已经试过了,经过几番裁剪后几套礼服都很合身,而且腿上已近痊愈,在大婚当日应该不会出什么砒漏,请陛下放心。"
"好了,你回大宁宫吧。"
"是。"
既然是嫁人就定要从娘家出嫁,北域可没有一位皇后不是从宫门中正经迎回来的。这一天牧言晟亲自等在宫门口,正是要先迎牧言雪回家为几日后的婚礼作准备。之前萧祈煜在东市遇刺被瞒得严严实实,牧言晟只知他们几人出宫游玩正好遇上了大火,而其他的萧祈煜也吩咐了牧言雪不得透露。
"阿雪,这段日子在宫中如何?陛下可有怠慢于你?"
"没有,祈煜哥哥待我很好,你就放心吧,我嫁到宫中绝不会受苦的。"
牧言晟不屑的看了看手上扳指,笑道:"也对,如今北域兵权被我牧言家执掌大半,就算陛下有这个心思也没这个胆量。"
"大哥,你怎么说话的?"
牧言晟抚了抚女子的侧脸,疼惜道:"我的阿雪生来尊贵,不用向任何人低头臣服,可以后你一人身在宫中,免不得那萧祈煜将怨气发泄于你身上。"
"大哥你多想了,陛下不是那样的人,而且就算有什么事还有阿真帮我呢。"
"我从小就告诫过你,不可跟牧言真走得太近,他不是牧言家的人,就算他帮过你也不是。"
"知道了知道了,同样的话你要说多少遍啊,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这个你在大婚当晚必须戴在身上。"牧言晟说着递给她一个做工精致小巧的香囊。
"大哥,拿这个当新婚礼物敷衍我也太寒酸了吧。"
"当下牧言家最需要的不是皇后之位,而是一个有着牧言血统的皇子,萧祈煜也只能有这一个皇子。"
牧言雪顿时明白了,"你让我给他下药?"
"既然你们是夫妻,又有什么不可以?"
"我不愿意。"
"不愿意?阿雪,你是不愿意戴这个香囊,还是不愿意在你跟萧祈煜的房里戴这个香囊?"
"我不愿意就是不愿意,这样卑鄙下作的手段我可不会用。"
"原来,我牧言晟在你眼中是个如此卑鄙下作的人?"
"既然我跟祈煜哥哥大婚了就自然会有孩子,你现在这么急切是想把他拉下皇位吗?"
牧言晟给自己倒了杯热茶,悠然品道:"我牧言家既然能把他送上去,也自然能把他拉下来。"
"我不同意!"
"你不是要杀了他吗?我这么做不是正合你心意?"
牧言雪一经,手中的香囊也砸落在地,"你说什么?大哥,你什么意思?这可是谋逆大罪,阿雪实在担当不起。"
"东市的大火,还要我言明吗?阿雪,你若想要什么做哥哥的都可以为你去争、去抢,可你为什么偏偏要了一个不该要的东西。"
"大哥,阿雪知错了。"牧言雪一听立马跪下了。
第七十章 隐有风雨
"为什么跟西疆勾结?"
"我,我是……"
牧言晟脸色一变,"刚刚不过是想给你一个机会,可没想到我牧言晟的妹妹竟然会自私如此,牧言雪,你不仅对萧祈煜动杀心,竟然还勾结外族欺我北地!就凭这两条罪行将你千刀万剐也不为过!你置北域和我牧言家于何地?"
"我当时都谋划周全了,谁知他这么命大?"
"胡说,就算再怎么不满我牧言家也不可以弑君,不可以背上这样的千古恶名!"这话刺得牧言雪一愣,原来她一直看错牧言晟了,往日他在朝堂上视萧祈煜于无物,竟然还在乎这种人前身后的虚名。良久后,牧言晟叹了一口气,悔道:"看来,是我往日太娇惯于你。"
"大哥,我真知错了。"
"萧祈煜已经对你动了戒心,他这次千方百计的把你拘在羽徽宫就是征兆,你难道一点也没察觉吗?"
"我知道,但是我已经无能为力,都是我的错才打草惊蛇的,请大哥责罚!"
"不用了,你自己已经给了自己最好的惩罚。"
面对靠近的牧言晟,女子忽生出一阵惶恐,"你是说……"
"你那么费尽心机的要杀萧祈煜,但牧言真又那般奋不顾身的要救他,你筹划得如此严密,就没想想为什么萧祈煜会安然无恙吗?"
"你是说阿真?"
"他是经家的人,再怎么样也改变不了他的血脉,虽然你费心把他们分开了,可牧言真还是在人流中找到了他,这就是那人的天赋。这么多年来他对牧言家都吝啬不已,但对于萧祈煜就愿意倾囊相助,甚至还不惜搭上性命。阿雪,有时候,我这当哥哥的真替你惋惜,你已经碰壁过那么多次了,可为什么就是不肯回头?"
"大哥,我也是被逼无奈,我是没办法了!"
"没办法?呵,你装得真好,竟然连我跟祖父都被骗过去了,如果不是发现在东市行刺的事,我至今还会被你蒙在鼓里!"牧言说得重重给了她一巴掌,牧言雪的半张脸登时就肿了起来,这还是二十二年来这人第一次对牧言雪动手。
"就算我生下了孩子,他也不可能是太子!"
"这个还轮不到你管。"
她既身为牧言家的独女就定要嫁与北域之君,十三年前萧祈煜匆忙即位,牧言德跟公孙翎联手将萧祈煜安然送上了王位,在那时萧祈煜就跟牧言德定下了婚事,但令牧言家没想到的是,一年之后那人竟然册封了先任雍王的独子萧虞则为太子,这样一来萧祈煜许诺的婚约就成了一纸空谈。如果不是这些年来找不到萧虞则的行踪,牧言晟绝不会让他安然活到现在。
"阿雪,你知道自己最大的错处在哪里吗?"
"我……"牧言雪依然倔道:"我不该有这样的身份。"
男子闻言冷笑一声:"你不该抛弃不该欺瞒你的家人!"
这十来年中牧言晟和满朝群臣都以为牧言雪是心系萧祈煜,是认定了只嫁他一人的,可此时牧言晟才明白,这些年的一切不过是幌子,她不过是想要保护牧言真而已。如今她成功了,祖父牧言德已经去世,而且她还将牧言真送去了萧祈煜身边,这一步一步还真是算计精妙。原本她只要等跟萧祈煜完婚,就可以堂堂正正入宫和那人一起共度一生了,可女人,到底只是女人,即便是隐忍精明如牧言雪,最终也还是狠不下心来跟一个自己不爱之人装作夫妻。她隐忍了这么多年,却败在最为关键的一步。
"如果当晚萧祈煜真的死了你打算怎么办?是要趁着我不在王都的时机带着牧言一起远走他方吗?"
牧言雪无话可说,她所部署的一切都被看穿了,当时牧言晟正在各州巡查军营,只要萧祈煜一死,她极有可能趁乱跟牧言真一起离开北域,之后他们就可以隐姓埋名,过寻常人所过的日子了。
"阿雪,八年前你已经试一次了,你怎么这么顽固?"
那时牧言真的母亲死去不久,那女人下葬的当晚牧言雪竟然带着牧言真逃出了蜃天城,也正因为这样,牧言德才把牧言真扔进了沧浪原。
"我可不像祖父那么仁慈,如果你还是一意孤行,我不会再给他下次机会了。"
"大哥!"
"你我是兄妹,我本不想威胁你,可阿雪,你今日所言实在让我失望。"
牧言雪立马捡起了地上的香囊收好了,说:"大哥我听你的,我……我一定尽快生下小皇子。"
"阿雪,"牧言晟缓缓蹲下身来,依旧是往日那副宠溺的目光,说:"即便你成功了,牧言真也不会同意离开的,你明明知道结果,为何还要做这些无谓的事?难道你还不明白,即便他身上没有父亲的血,你也不可能跟他如何。阿雪,当年你已经害了他母亲,难道如今你一定要让他也没了性命才能罢手吗?"
牧言雪低下头,似乎有些动摇。当年就是因为自己一时执着要护着阿真,才会让她母亲被牧言德活活打死,从那以后,阿真在自己面前就变得小心翼翼、恭恭敬敬了,这些年来她在府中装作温顺,甚至是装作对萧祈煜一见倾心,不过都是为了牧言真的安全。她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假装一辈子,直到她再次从霜城回来,直到萧祈煜公布这婚讯。
"师兄师兄,你看他醒了!"阮非颜欢喜非常,等少年睁开眼睛时,梓兮已经坐在了他身边。
"你能看到我吗?"
少年点点头。
梓兮的五指在他眼前晃了晃,确定他目光跟着移动后才搭上了他的腕子。
"胸口还痛吗?"
"有点,闷。"
听着少年喑哑的嗓音,他赶紧吩咐阮非颜端了杯水过来。
记忆有些混乱,牧言真只恍惚记得自己跟萧祈煜闹了一场,那人生气得很,他神色冷肃的站在床边,打量自己的眼神就如同看着一件不再中意的披肩。
将水杯递给阮非颜后,他失神的问了句:"你们是谁?"
"我们是太华山的弟子,我叫阮非颜,这是我师兄梓兮,你知不知道,你已经昏迷半个月了,如果再睡下去准要睡坏脑子的。"
太华山?就是宁州的那个玄门大宗?
"是你们救了我?"
"是我师兄救了你,你们宫里的这些庸医虽然长了一大把胡子但都没有用,亏得我师兄还带了太华山的灵药呢。"
"非颜,还是少说几句吧,你先去看看外面的药熬得如何了。"
阮非颜冲两人做了个鬼脸,蹦着跳着就出去了。
"令师妹性情开朗活泼,是个让人畅快之人。"
"我师妹从小被同门长辈们骄纵惯了,如果言语上有冲突还请见谅。"
"你们救了我的命,是我要感谢你们才对,还说什么见谅不见谅呢?"牧言真将周围打量了一个圈,这仍是在大宁宫,还好,萧祈煜没有将他送走,他还有机会,"对了,雨瞳大人呢?"
雨瞳大人?他是问那个在大宁宫伺候的大内官?
"近日宫中正准备大婚,他去面见你们皇帝了,应该不时就要回来。"
"大婚?"牧言真一时激动起来,问道:"是陛下的大婚吗?"
"嗯,说是跟牧言家的郡主吧。"
"在什么时候?"
"就在三天以后。"
牧言真失望道:"我竟睡了这么久吗?"
看他撑着身子想要起来,梓兮才压了他的肩膀,道:"你才刚醒,还是躺着休息的好。"
"我,你可知道牧言郡主在哪里吗?"
"她已经出宫了,想必是等着大婚当日的迎娶吧。"
已经出宫了?那么东市行刺一事到底是怎样的?他们有没有抓到刺客?之前他急于替牧言家辩驳,竟然忘了跟萧祈煜问及此事。
"你可知道,雨瞳大人什么时候回来呢?"
"他未说明,你还是好好休息吧。"
"师兄师兄,外面又下雪了,你快来看!"
这不是他们在蜃天城看到的第一场雪,可每每下雪阮非颜都开心无比,这里的雪比太华山的更为狂放,往往一下就是一整天。看着窗外落下的雪絮,牧言真也有些感伤,以往的九年中,没有一场雪不是他陪着萧祈煜观看的,独独这次他缺席了。
牧言家和萧家只能共同共存,他不知要怎样表达那人才会明白,一旦没了牧言家,萧家的江山也会迅速败落,可每每萧祈煜听到均是不信。他虽是被牧言家扶上王位的,但多年来一直被牧言家钳制欺压,这样的宿愿岂是自己一两句话能说明的?而且十多年前雍王叛乱,如果不是有牧言家支持,萧祈煜也不会接连失去两位兄长,从这些年的行径看来,他势必将这仇怨也记在牧言家身上吧。
"还有三天就是萧祈煜大婚,那时城中将有大庆和大赦。"
"听说洛城的文武百官都要聚集在洛城尊庙中拜谒,我们可在贺枕离开后潜入北军大营。"
潜入大营不难,可他的兵符到底在哪儿呢?苏想着,他们离开蜃天城时公孙翎只给了洛城的相关地图和兵符形状,对兵符下落他们可是一无所知。现在什么消息也没有,他们怎能保证三日后一定成功?
"阿,如果兵符就在贺枕身上怎么办?"
"在大婚前一天贺枕要调动城中布防,按北域律法他必会用到兵符,我们就在他布防之日潜入营中,应该能在当晚找到兵符。"
"好办法。"
两人又展开地图,正研究后天的计划。
第七十一章 青龙兵符
有了这令牌要潜入北军大营并不困难,而青州军军纪严明,每一人每一物都是登记在册的,所以进入后的苏、越二人不敢走正道,只能偷偷摸摸的走边角。趁着一个空挡,他们就钻入了营中放置杂物的一间军帐,这里有武器也有书籍桌椅,但每个物件都摆放得整整齐齐的,不禁让他们感叹贺枕的治军有方。如果他们手中的令牌是素灵犀偷来的,他们早就被察觉了,看来这东西是素灵犀所伪造。
"灵犀是早有准备吧。"
"她已经到洛城有些时日了,想来是在我们到达之前就打探清楚了情况。"
越千泷笑道:"幸好有她帮忙,竟然能把这令牌伪造得真假难辨,灵犀真是厉害。"
"这在晔刹族不算什么。"
"我知道,我只是觉得,不只现在的苏不再像从前,连灵犀也不是我在女娲神境里看到的那个冒失小姑娘了。"
"有动静。"听到声音后苏赶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是贺枕开始换防了。
又等了一个多时辰,苏才从军帐中探中头来。他们眼前是左右两座阙楼,阙楼上有数百名弓弩手,而后头就是贺枕所在。城楼上巡视的士兵比以往多了一轮,周围的望塔四角都安排了人。
"千泷,看这个布防,难道我们被发现了?"
苏摇摇头,"明日就是君主大婚,而且丑时一过贺枕就要去州府跟百官一起准备尊庙拜谒一事,他这番布防应该是怕宸国趁虚而入,跟你我无关,等会你站在我身后,遇到盘问冷静回答即可。"
"嗯,知道了。"
越千泷应后两人就往阙楼前的内城门前走去。那守卫看了看令牌,又问了二人所属营属,听了苏回答后这守将竟然沉默了。
"你们拿的是弓弩手的令牌,为何此时不在外城墙上守着?"
"回大人,我们是奉命被调守到内城阙楼的。"
内城阙楼?这为首之人看了看两边,说:"将军方才下完调令,可其中并没涉及内城阙楼,你们二人除了令牌还有何凭证?"
苏赶紧言说:"我们有贺将军的手书。"
手书?奇了怪了,贺枕会为了两个小弓弩手下手书?
寒光一现,苏从怀中拿出的竟然是一把匕首,电光火石之前这两人就解决的守门的四人。唯一不同的是,越千泷只是打晕了身边两人,而苏则把另外两人杀了,他们做得干净利落,都没惊动周遭的守军。
"为什么杀了他们?"
"不杀他们难道要等着他们上报吗?"趁着越千泷放松的空隙,苏赶紧捂住那两人的口鼻补了两刀。
"苏!"
"嘘,住嘴。"
看着不远处人影攒动,苏赶紧一把将越千泷拉回来让二人的身体贴在内城墙之上。只等脚部声消失后,苏才放了手。
"我们不用伤及他们性命!"
"不用?你当我们在做什么?这里是军营,但凡被察觉便是死生之差。"
越千泷闻言抬起头看他,脸上除了困惑再不见其他情绪。
"若是有机会,你只管自己逃出去就好。"
"你在说什么?"其实越千泷早就看穿了这人内心的想法,只是这时才点破。
"我是说如果,比起我来们,兵符更重要。"
"那让我留下,你带着兵符逃出去。"
这回答非但没让苏感动,看神情倒像挑起了他的些许怒意,"你把我当什么?我不用倚靠女子保全性命。"
"我不是……"
"有机会了,快跟上来。"
趁着换防的空挡,两人一下就溜到了中军大帐前。他们此时身穿青州军铠甲,跟周围之人相差无己。贺枕帐前守着两名亲卫,此时帐中灯火已灭,贺枕应该已经熟睡了。大帐外也没有守卫,两人观察少许后就进去了。
这军帐中漆黑一片,越千泷等也不敢点灯,好在借着帐外的火把他们能辨出些轮廓,床榻上正有人躺着呢。越千泷就纳闷了,一个堂堂封疆大吏,他放着威风宏伟的将军府不住,却要睡在这大营里。苏摸到床边,用他早就准备好的帕子捂住了那人的口鼻,数秒过后他的力道才松了下来。
"人晕过去了,千泷,快找。"
"可这黑灯瞎火的,我们该怎么找啊?"
"你呆在这里,我来找。"苏说完竟然点着了烛火。
"喂,阿你……"
"别说话。"
很快帐面上就映出了一个人影,周遭巡逻的士兵也没在意,只当是贺枕又起来看兵书了。
苏在周围扫了一圈,这里陈设简单,除了兵书跟军情地图外就是贺枕随身的兵器,长桌上放着纸砚,一番简单的搜寻后苏并没发现特别之处。难道在他身上吗?苏将目光转向床榻上昏睡之人。
"阿,你看这里,"越千泷躲在床榻边,指着榻边的一个书架,说:"你看这一层书籍是不是摆得有些奇怪。"
书架上摆着好些兵书图册,这些书籍因为被时常翻动所以书面和四周都不见丝毫灰尘,唯独靠里面的一小摞书页边积了些尘埃。苏赶忙把灯台拿了过来,这灰尘的痕迹很规则,看起来这摞书不经常翻看,而从痕迹来看,翻书人每次都会将这整摞书籍以一定的顺序整体挪动,不过是左搭配而已。
"看来这是个机关,我来试试。"
突然大帐中一阵响动,床榻前面果然出现了一个暗格。
"阿!"
他过去一看,果然是一个青龙纹兵符,这质地是北域独产的青炎玉,外形跟公孙翎画给图纸上一模一样。苏将其藏在怀中,大帐里又成了漆黑一片,他跟越千泷撩开帐帘,又若无其事的走在了军营中。
真是难以置信,他们就这样拿到兵符了?公孙翎不是说青州才是最难啃的一块硬骨头吗?越千泷越想越觉得奇怪。
"阿,你确定那兵符是真的?"
"嗯,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公孙翎有些夸大其词了。"
"千泷,你看前面。"
前头就是他们刚刚进来的内城城门,怎么现在已经关严实了?越千泷为难的看了苏一眼,这张门关上了,就是说尸体已经被发现。
苏将兵符塞到了越千泷手中,说:"一定要收好。"
"你要干什么?"
"从城门是出不去了,我们上城墙。"
"城墙?"
洛城是一座典型的军事堡垒,除了最外面的高大城廓外,南、北、东、西都有两重城墙,如此一来就把这座城池分作了三层,最外头一层是布防区所以全是驻军,第二层为百姓居住、生活区,也是洛城四座军营的所在,至于最里面的小城就是府衙和尊庙所在,苏跟越千泷现在在中城,前面这道城墙后还有数万的守军。
"你跟在我身后,一有机会就往城墙下跳。"苏说完他们已经到了城墙上,而这些士兵都按步就班,仿佛只将他二人当作了前来换防的普通士兵。只等他们走到西阙楼时,才发现原本在些的弓弩手通通不见了。
"不对,有古怪。"
突起的鸣金声打断了苏的思绪,不好,他们被发现了!城头的守兵迅速集结,二人察觉时,两边的去路已经被堵了个严实。
"阿,看来他们早有准备?难道我们计划泄漏了?"
还来不及回答,周遭的士兵就朝他们围拢过来。看着一齐而上的矛戟,苏立马压住越千泷的后颈,他护着这人赶紧一个下腰躲过了一波围攻,然而这一弯腰苏的脊背上登时就压上了十几把矛戟,正使力将这二人往下按。
此时来不及多想,越各泷环住他的后腰就带着人往地上滚去,这突然的动作让围上来的十几人齐齐失力的往前一倾。趁着一丝的空隙,苏赶紧掏出袖中的匕首,他用一手往身边一撑,亮出的刀刃就在周围划开了大半圈。
"啊--"
周围惨叫连连,苏眼疾手快的,正伏地挑断了这些人的脚筋。他抓住这个喘息机会站起身,正要去拉越千泷一把。
"阿小心!"
苏稍有不慎便被身后手执长矛的人挑了个空子,越千泷挽住苏的右肩就把人带往身侧,她自己则往后倾去,苏躲过矛头的同时拔剑出鞘,身前围过来的两人顿时被齐齐的划开了腹部,鲜血肠肚横流了一地。此时'嗖嗖嗖'一阵箭锋既过,苏分神推开越千泷后手臂上连中两箭。
"阿,你怎么样了?"
"快走。"
"你以为你们还走得了吗?"
一阵低沉浑厚的男音由前方阙楼中传来,又是三下鸣金后,城楼上的数千将士都收了兵人,只规规矩矩的退到了一旁。
"尔等当真宵小,竟然真要趁着我主大婚前来作祟?"
阙楼前的人影出现在时,军中也响起一声声呐喊:"大将军威武,大将军威武,大将军威武!"
越千泷惊道:"这就是贺枕?他不是中了迷香昏睡了吗?"
"看来在军帐中的那个根本不是贺枕。"
"他……他难道早有准备?难道,这一切都只是个引我们入瓮的局?"
"或许吧。"
"你们宸国一直自诩磊落,如此偷盗的行径就不让你们觉得羞愧吗?"
贺枕把他们当作了宸国人?苏跟越千泷纷纷松了口气,或许这样一来还有转圜的机会。
第七十二章 尚有机会
"还记得地图吗?"
"什么?"
苏小声道:"这方城墙的西南边正是四方池,这池水通向外面的护城河。"
"好,我们一起跳下去。"
"嗯。"
前几天下了一场雪,今早湖面上就结冰了,越千泷不确定,如果他们从这里跳下去是会先摔死还是冻死。
"贺枕将军,我们投降。"
"投降?宸国人如今这么一点骨气都没有了吗?"
"现在包围重重,难道除了投降我们还有第二个选择吗?"
阙楼前的人一步一步朝他们走来了,苏和越千泷等人身后围了好几圈士兵,他们根本没机会靠近城垛往下跳。重重火光中,他们看清了这身穿铠甲之人。
他跟画像上的贺枕有些不同,若不是这身银白铠甲,他倒更像个文臣,而且他五官清俊神清目朗,作为一个长年驻守边疆的统帅来说,贺枕看起来显然比实际上要年轻得多。
"放心,我不会要你们性命,军营中有的是办法让你们开口。"
他的意思就是要用刑了?
"贺将军,你就不好奇我们为什么来北军大营吗?"
"原本我以为你们是来刺杀的,可很奇怪,现在躺在我帐中之人竟然还活着。"
"我们是为了你的青龙兵符。"
果然,贺枕神情一黯。
苏笑道:"你太自信了,竟然把诱饵跟玛法都放在同一个地方。"
"你拿到了?"
"传说北域的青炎玉价值连城,而且像这样毫无瑕疵的更是难得一见,用来制成青龙兵符更是恰到好处。"
青炎玉,这块的兵符从表面看就是一块质地尚佳的濮阳玉,只有将其放在阳光或灯火下都 可以看出从玉石中透出的盈盈清辉。如果没有仔细观察,是不可能准确说出这兵符材质的,看来他们的确拿到了暗格里的青龙符。
"命都没了,你还打算用兵符来威胁我吗?"
"我的命可以不要,但你也别想拿到兵符!"苏徒手就捏住了身后的一块砖石,转瞬间那砖石竟然出现了裂痕。
贺枕的脸上露出些欣赏,身手和内力都不错,如果在军中肯定是位难得的先锋官。
"那不过一块少见些的石头,只要北域还在,那这一块毁了自然还有下一块,你太天真了,竟然用这样的死物威胁我。"
越千泷小声道:"阿,我们一起冲出去吧,已经没办法了。"
"把他们围起来,留活口。"
命令一下周围将士迅速反应,越千泷刚动作就看到苏一跃而起。
"都住手--"苏手中的箭头横在贺枕颈下,他大声呼道:"你们的主帅在我手里!"
果然,周遭的将士立马停下了动作。刚才不过电光火石,这人竟然能一下跃过包围群,准确的治住自己,这不得不让贺枕心惊,这一次是他轻敌了。
"叫他们打开城门,快!"
"就算我打开城门你们也出不去,外头还有数万驻军呢。"
"那我就带你一起出去。"
"你杀了我吧,反正丢了兵符也是死罪,你现在杀了我我也算是以身殉国,至少这样不会连累到我的家人,"贺枕说得不以为意,实则手心已经凝满了汗水。
苏默默不言,但箭头已经深入贺枕脖颈了。
"将军!"
"你们真愿意看着自己的主帅死在当下?"
此时从人群中走出一人,从着装看军职也不低,他跪倒在地对贺枕拜了三拜。
"贺远你要干什么?"
"将军,得罪了,青州不能没有您,"身为副将的贺远一转身就下令道:"开城门,所有罪责都由我贺远一人承担。"
"贺远!"
听到城门开启的声音,苏才押着人慢慢往越千泷身边靠去。
"慢着,"忽而贺远横剑一拦,"你们两人只能走一个,否则我青州无法向陛下和太尉交代,我洛城十来万将士都会因此获罪,这也是我能跟你做的唯一交易,你如果不允就动手杀了贺将军,不过之后你们二人绝无可能活着走出洛城。"
只能走一个?越千泷看了眼对面的苏,大喊说:"那我留下,让他走。"
"越千泷,你要胡闹到什么时候,你忘记我说的了?"
女子下意识的看了看胸口,兵符还在她身上呢,而且从目前情形来看,她根本不可能跟苏互换位置。
"越千泷,你走是不走?难道一定要跟我一起死在这里吗?这样根本无济于事!"
越千泷一定神,是啊,如果她不出去又怎么找人来救他,或许灵犀还在附近呢。
"好,我走。"
"还有,兵符也要留下。"
苏一紧手下的力道,"贺将军,兵符就在我手上。"
"贺远,先搜身再放人。"
"她是女子,怎可被你们如此对待?"
闻言贺枕也呛道:"如果你肯放下箭头让我们搜,我们也不用费劲了。"
"没关系,"越千泷张开了双臂,坦然说:"你们搜吧,反正也是白费力气。"
贺远一扬手,几个士兵就围了上去。
越千泷常年习武又在妙龄,自然是身材娇好,而这些兵卒虽然军纪严明,但对送上门来的风流事自然有些把持不住,几个人上去就扒了越千泷的外衣。苏稍有分神,心中怒火一涌就自然加大了手上力道。
"你再用力可就连她的命也救不了。"
贺枕的衣襟已经被鲜血染红大半,再深入一些就要伤及他的动脉了。苏一回神,只诧异着自己竟然失了分寸。他跟越千泷此来只为兵符,而且临行前公孙翎就吩咐过了,贺枕是边疆的基石,他的安危牵扯到宸国举动,所以就算他们拿不到兵符也要保证贺枕的安全,这个人他还不能杀。
看其中一人扯上了越千泷的中衣,苏实在忍不住,"你们难道真打算将一个女子在众目睽睽下扒光吗?"
贺枕不管这人,继续道:"不要停手,每一寸都要仔细找。"
越千泷镇定自若,身上中衣褪下大半后忽而变了手势,原来她早在掌中藏了一把手刀,一个旋身过后她身边三人也纷纷倒下。
"抓住她!"
周围的兵卒的枪戟也瞬间围了上来,越千泷向上纵身一跃,落下时正好踩在这些人聚在一点的兵器上,借着这反弹的力道向后一起女子就翻身直到城墙而下了。
'噗嗵'一声过后越千泷也不见身影,贺远伏倒在城墙上只看到城下一片闪烁的火把。
"怎么样了?人呢?"
"禀副将军,池面上有一个冰窟窿,应该是掉到四方池里了。"
"都下去找!"
"是。"
冬日的四方池奇寒无比,就算是青州军中的精锐也在里面呆不了几分钟。此时苏不敢有一刻放松,他小心控制着力道,正跟在场人一起等城下的消息。终于在一盏茶之后有一将士跑上了城楼,他回禀之后只见贺远神情一派冷肃。
那人危险的笑了笑,说:"你输了,你的同伙跳下四方池,尸体已经被打捞上来了。"
"兵符呢?既然你们找到了尸体又为什么没找到兵符,难道是掉在池水中了?"
贺远的笑容僵硬,不知如何作答。
"我相信一座四方池难不住她。"
"没找到只说明她已经尸沉池底,从这里跳下去无异于自尽。"
看来他们果然没找到人,四方池连着外面的护城河,之前他们为免意外,已经在水中演练摸索过多次了,虽然其中水道曲折,但越千泷应该能游出去。
"你已经赢了,真打算杀了我吗?"
经这一提醒,苏也松了手,一副安然受擒的样子。
看着拷上他双手的锁链,贺枕赞道:"你倒像个不错不的死士,不过兵符被拿走了也没关系,你以为,我真会把那么重要的物件放在帐中的一个暗格里吗?"
"你说什么?"
"濮阳玉虽然无比珍贵,但只要用心就总能找到。"
苏一阵心惊,"兵符是假的?"
"那就是二十来万将士的性命,我若对它也如此轻纵,就不配做这抚远大将军了。"
不可能,他为什么早有准备?除非他早知道自己会来偷兵符。
"你不这么惊讶,那个赝品我已经备了很多年了,也只有你们,才有机会让它出来见了见光。"
苏一下释然,贺枕果然是驻守一方之将,他跟宁王都小看这人了。
"咳咳咳,咳咳……"爬上岸边的越千泷筋疲力尽,几天下来这条水道苏带她游了多次,可唯有其中三次成功了,幸好今晚她没有记错。
这个地方不安全,她必须快点离开。她拿出一个小哨子,放在嘴中,奇怪的是这哨子根本没发出声音。没一会儿前方的黑暗中就闪出了一丝银光,是之前公孙翎给她的那头虎螭。一段时间相处下来,这个大家伙好像已经认越千泷为主了。这虎螭蹲下身子,驼起越千泷后就迅速消失在黑暗中,等城中守将走到附近时越千泷已经走远了。
这个大家伙生来体热,贴在它身上越千泷的体温也回升不少,她不敢生火,停下后只缩在一处冻得瑟瑟发抖。身边的虎螭好像感觉到了主人的难处,立马卧倒在她身边,并用一双软乎乎的大爪子环住了越千泷。她此时神识模糊,感到这暖意后就不能自控的睡了过去,等她醒来天光已经见亮,而她身上的衣物也被捂干了。
越千泷贴着这家伙毛绒绒的大脸,道:"谢谢你,不过,你能再帮我一个忙吗?"
虎螭低吼了一声。
"帮我把这个带回宁王府去,你认识路的,对不对?"
它看着越千泷手中的兵符,甩甩脑袋后就站起了身子。
越千泷将其放入了虎螭身上的皮兜,又抚了抚它的后颈,轻声说:"这个很重要,请你一定要送到宁王手里,用你最快的速度送过去。"
大家伙又低吼一声,看了眼越千泷后就朝北方跑去。
第七十三章 大婚之日
再过一个时辰就要去承庆门了,那里是永乾宫的下门,每任皇后必然要由此门迎入宫中。仪仗队伍浩浩汤汤,街上一片喜庆,牧言家的随轿侍从一路分撒铜钱、果糖等,一时之间整个蜃天城的人都聚到了仪仗队伍边。
"焱娘你也吃一个,这个糖果可好吃了,比我之前吃过的都好吃。"
"没出息,几颗糖果就收了你的心了?"
"你不吃我给琰儿吃。"
"诶诶诶,"姜焱赶紧把孩子抱开了,呵斥道:"你怎么这么不上心,他还是个孩子怎么能吃你随意从路上捡来的东西!"
"我是好心!"
"要……要吃糖糖,糖,要……"
见孩子贪馋的伸出手要抓,姜焱赶紧哄道:"娘亲回去给你买更好吃的,咱们不吃这些。"
陆离偷翻了个白眼,自从有这个小娃娃姜焱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什么好吃的稀罕的都必要先给苏琰,真是喜新厌旧,还敢自称什么娘亲。
"焱娘,你说千泷和苏小哥会在附近吗?"
"笑话,他们在这里干嘛?也等着抢果子争铜钱吗?"
"把孩子送来就没见人影了,我就没看见过这么狠心的父母,焱娘,他们不会真想把这孩子送给你吧?"
"别胡说。"
"那你说,这个雪郡主长什么样儿,好看吗?还是一脸麻子。"
"你关心这么多做甚?"
"焱娘你看那郡主的轿撵过来了。"陆离说着就那往前窜,往前挤的人实在在多,没几下就把他这小个子挤出来了,他一急,真嚷道:"焱娘你快帮我过去,我看一眼这小皇后就成。"
"别自找麻烦了。"
"以你的能耐就是动动手指,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焱娘!"
"回去吧,要变天了。"
"变天?"陆离好奇的抬头一看,怪道:"这风和日丽的,哪里会变天?"
"走吧,回去。"
"我要留下。"
"我说该走了。"姜焱一手抱着孩子,另一手提溜着陆离的衣领就往后扯。
姜焱早知苏和越千泷不在蜃天城,他们二人既然将孩子都托付了,必然是去赴险。在这北域的朝堂上牧言家迟早都是要被除去的,而牧言家的势力不在王都,却在天下七州,这七州之中又以青州和许州的兵马最为精锐。只要稳住其中四州,牧言家就无法再与萧祈煜抗衡。
今日萧祈煜和牧言雪的婚礼在礼制和规格上都大大超过前任,牧言家在北域的权势和荣宠可谓在今天达到了极盛。
花繁易败,水满而溢,牧言晟又是个极为自负骄傲的武人,如果要跟公孙翎斗,他还少了些沉稳阴狠。况且这十来年中公孙翎从不染指军政,在朝堂上他跟牧言一党虽有争执但大多都未曾深究,如此助长了牧言一家的气焰的同时更加让他们放松了戒心。好一招扮猪吃老虎啊,姜焱在心中感叹着,就连齐衍那等人物也被收于宁王麾下了。宁辰、越千泷、苏、洛吟桓,这些可都是能以一当千的人,何况还有一个让太华满门都有所忌惮的齐衍呢。宁王府上卧虎藏龙,有这些人在手中他无异于握着千万雄兵。
如果萧祈煜和公孙翎真决心要除去这根芒刺,那最好的机会无疑是今天。不过如果真除掉了牧言家和他的牧言七将,北域又还能存世多久呢?
"陛下,郡主的车驾就要到承庆门了,请您快换上大礼服吧。"
"公孙翎呢?"
"王爷已经等在承庆门前了。"
萧祈煜这才起身,让雨瞳为自己换上了金红二色的大礼之服。
"大宁宫那边呢?"
"请陛下放心,奴才已经派人看着了。"
"好,走吧。"
承庆殿前是文武百官,公孙翎站在第一列,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缓步而来的萧祈煜,其中竟然有种说不出的激动。数十年前他也是站在这里看着先皇大婚的,眼前之人风姿正盛,大有萧北煌当年风华。萧祈煜走到公孙翎身前,示意他与自己一同走上承庆门前的露华台。此处有地利之便,俯瞰下去可谓别有风光,往日的君王给军士践行也多在此地。
完成一番繁杂的祭祀之后萧祈煜便示意礼官都到台下等候,现下这露华台上就只剩下他、公孙翎和雨瞳。
看着门前群臣,公孙翎惶惶道:"陛下今日大婚,您当着百官之面如此行事还是有些不妥。"
"今日本就是要行不妥之日的日子,现下只有你我,王爷何必惺惺作态?"
"是微臣多虑了。"
"情况如何?"
公孙翎拿出一个漆盒,小声道:"此物就当是微臣献给陛下的贺礼吧。"
里面是三枚形制不一的兵符,但这些兵符都只有一半,另一半还需再取。
紧张多日的萧祈煜终于露出了一丝浅笑,他拿着这几块寒玉,说:"凉州、雍州、还有宁州,我只当这东西不会来得这么快呢。"
"雍州和凉州邻近王都,而宁州,若御剑而来自然是兵贵神速。"
"许州呢?这才是大患。"
"许州还没有消息传来。"
"本皇早就说过,如此重地不可交给外人,如果有失……"
公孙翎立刻跪拜道:"请陛下放心,许州一定不会有失!不过请陛下今日必要沉稳,一切等到了文正殿再行事。"
"本皇知道。"
"启禀陛下,迎亲的仪仗已经到宫门外了。"
公孙翎闻言赶紧道:"陛下,微臣先告退。"
他慌忙走下露华台,依旧站在台下迎接的百官之列。
宫门一开,萧祈煜就看见了仪仗最前面身骑虎螭的牧言晟,他拉着缰绳侃侃而来,一点也没有要下来的意思。
"恭贺大王,恭贺太尉!"
"恭贺大王,恭贺太尉!"
"恭贺大王,恭贺太尉!"
这一声声呼喝在宫闱中震荡开来,萧祈煜高昂起头,那肃穆的神情就仿佛在主持着一场祭仪,这个局已经设成,从踏进永乾宫的第一天他就知道了,事情一定会这么继续下去,就算只为自己死去的两个哥哥,他也要拿稳这皇权,北域江山绝不容他人染指!即便除掉这牧言家,就是要自断一臂。
"阿雪,我们到了。"
牧言雪一身盛装,下轿之后礼官欲上前搀扶,可牧言晟一扬手,竟然推开两位礼官自己牵起了牧言雪的手。
"太尉大人,您这样做有违礼制。"
"她是我妹妹,大婚之日由我搀扶有什么违礼之处?"
另一礼官赶忙补道:"可郡主即将成为北域皇后,怎能与寻常百姓的嫁娶之事相较?郡主此处是要同陛下一起祭拜先祖,您如此是对陛下的大不敬。"
"什么叫大不敬?你一个外人能走上露华台而我牧言晟就不能吗?"
"太尉大人……"
"让他上来,不许阻拦。"
牧言晟闻言看了眼高台之上的萧祈煜,他面上带笑,一身华服让他的风姿衬托正茂,今日的萧祈煜倒比在朝堂上豁达多了。今晨出发的时候牧言晟才收到洛城秘报,说是有宸国细作潜入洛城北军大营企图盗取兵符,不过好在贺枕精明,已经将真的兵符藏好,被贼人带走的只是个赝品罢了,而另一贼子已经被贺枕抓住,目前正在审问中。听到这消息之初牧言晟也没有在意,只当是宸国人想趁着萧祈煜大婚之时起事占地,可如今看到萧祈煜,牧言晟竟觉得有些不安。
"大哥?你怎么了?"
牧言晟忽认真道:"跟着我,一步一步走。"
越来越近了,牧言雪看着逐渐清晰的人影,步子竟慢了下来,可牧言晟一路在旁边拉着,但凡发现自己有一丝松懈就会加快步伐。他是怕自己反悔才执意要跟着上露华台吧。
"陛下,微臣只有这一个妹妹,如此失礼还请陛下见谅。"
"将军从小宠溺阿雪,本皇怎会不知?"
牧言雪小心的看了眼萧祈煜,牧言晟还没松开手呢她就自己抽出来搭在了萧祈煜掌中。
"陛下。"牧言雪轻唤了一声。
今日的她极美,真可谓让人见之忘忧。
"阿雪,今日起,你我就是夫妻了,"萧祈煜握紧了她的手,说:"你放心,此后本皇一定会以夫妻之礼待你,希望阿雪也是一样。"
"出嫁从夫,阿雪,一定会毕生追随的。"
快入夜的时候下起了小雪,空中隐隐有雷声,冬日作雷,真是不可多得的异像。
文正殿中一片欢欣,萧祈煜之前早就下了旨,大婚之后辍朝五日,以便让文武群臣在婚宴上畅快痛饮。今日萧祈煜兴致极高,众臣敬过一巡后他竟主动走下王座要跟牧言晟独饮。
"大家都敬太尉一杯,本皇能得如此佳人了断夙愿,全是太尉大人的功德。"
"敬太尉大人!"
"敬太尉--"
牧言晟已经有了些酒意,萧祈煜领头如此齐贺他自然有些得意忘形。
"谢陛下,这一杯微臣领受了。"
"这第二杯,还是要敬太尉,本皇能得这皇位,也是多亏了太尉一门三代的助力啊。"
牧言晟动作稍停,"陛下严重了,保家卫国乃是臣等本分,不过陛下今日这样的厚爱……倒是让微臣,有些吃惊了。"
"昔日谋划宫变,追杀先皇独子,这难道就是太尉大人所说的保家卫国?不知在我萧氏到底还有几个家,又有多少国呢?"此言一出满座皆惊,群臣们都鸦雀无言。
"陛下喝醉了,还不送陛下回寝宫去?"
"这是本皇的皇宫,本皇有没有喝醉,难道还需太尉你提醒?"
看来这人是有意挑事,牧言晟将酒乘一放,仍说:"今日是陛下大婚,陛下真要让皇后等上一夜吗?"
"我是娶了你妹妹,可谁说她就是皇后?"
"陛下是不是糊涂了,这桩婚事天下皆知,陛下此番是要自己给自己掌嘴吗?"
"天地、祖先已经拜过,但册封入牒还在明天,难道,太尉大人忘记了?"
"陛下,你这是在戏弄我牧言家?"
又是一阵雷声响过,窗外的雪也越下越大了。
第七十四章 文正之变
"不是戏弄,牧言晟,本皇只是告知你罢了。"
"萧祈煜,你这是坐而忘本!"牧言晟说着就朝腰间摸去,但今天是成婚的大喜之日,他并没向往常那样佩剑而来。
殿中群臣无一带着兵器,倒是内官和宫人们眨眼就亮出了刀剑。
牧言晟看了眼对面的公孙翎,冷哼道:"陛下,看来你们是早有准备了,不过我牧言家也不是如此简单。"
"哦?"
牧言晟慢条斯理的坐下,又给自己倒了杯酒,说:"只要明日还未传出阿雪正式册封的消息,凉州、雍州还有许州的五十多万大军就会强入王都。陛下难道真以为之前我去巡防都是为了慰问将士、走亲访友吗?"
"太尉说的可是这些?"萧祈煜拿出一本册子,其中一条条一桩桩的记录了月前他去各州巡防的日程,甚至连每天吃什么食物、每日什么时候就寝歇息都写清楚了,"我原以为这段日子太尉只是去军营巡查,没想到还偷偷的拜访了这么多地方文官,原来太尉大人也会赏风弄月呀,我北域大半的官吏都在这上面了,牧言家的财力和威慑都不小嘛。"
"你派人监视我!"
"怎么,太尉大人现在才知道?我以为你早该发觉了。"
萧祈煜、公孙翎,他自问从没动过谋反的心思,可为什么他二人要将自己逼到如此?
"陛下知道了又如何?打算拿我来要挟那些将士?他们只认我牧言家的兵符,就算时日陛下将我绑到阵前也没有用的,这三州一动,其它四州也会紧随而来,陛下还来得及调兵吗?而且就算陛下集结了手中所有兵马,也敌不过这七州吧。"
"你要打算让北域就此分裂?"
"我牧言一门忠烈,有多少都是为了北域江山战死沙场的?这天下是萧家的天下,即便早有这能力我也没动过任何心思,我不过是想让陛下实现当年承诺,给我们牧言家该有的,可我不明白陛下为什么单单只信公孙翎一人,为什么要对我牧言一族猜忌至此!"
"就凭你害得我家破人亡,"萧祈煜恨恨道:"如果不是你我二哥、三哥怎么会死?为什么你跟牧言德可以安然回来,而我的两个哥哥就不可以?"
"王族血脉凋零,可那并不是我牧言家的错!当时两位王爷不肯让外人参与追捕,所以我跟祖父才会在边境等候。"
"够了,我不想听这些解释!"萧祈煜一掀杯盏,四周殿门大开,姬灏的银麒卫已将整个殿宇重重包围。
"陛下……"
"放心,我不会杀你。"
"你真要看着北域生出内乱吗?你为王十来年除了让大臣失望又做过什么?"
"不会有内乱了,我至少可以替北域铲除你这祸根。"萧祈煜说着拿出公孙翎交予他的漆盒。
牧言晟身形一凛,"兵符?怎么可能?"
"奇怪吗?"
"不,这不可能。"牧言晟这几日都让各州大营严加防范,萧祈煜的人是怎么穿过千万精锐拿到这关键之物的?姬灏和雨瞳等人都在宫里,难道是公孙翎?他们真派人秘密监视自己,难道还有能力到军营中盗走兵符?如果是这样,为什么他至今没有收到任何军报?
"怎么,太尉大人觉得很奇怪?"
"凉州、雍州、还有宁州的兵符正是公孙翎给我送来的大婚之礼,至于夏州和庆州嘛,你以为把他们的家人都拽在手中就万无一失了?既然你可以扣人,我也可以救人。"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都大吃一惊,十来年前北域和西边蛮族有过一战,而如今驻守庆州的崔、顾两位将军当时不过是小小的副将,因为履立战功才被牧言德破格提拔,但他们两人都是孑然一身,自上任后一心扑在军务上,虽然后来由牧言家做媒娶了房夫人,但两人至今都没一儿半女。
"陛下,你是怎么知道此事的?"
"把崔、顾两位将军的后嗣带到牧言家作人质,想必是当年牧言德提携他们的条件吧?"
群臣之中议论纷纷,牧言晟立在当下,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把人扣在手里还不放心,非得要在他们身边安插检察官,怪不得他们两人十多年来也是小心翼翼的对那两人女人不敢冒犯呢,太尉晟,你一向声称牧言家治军严明且将帅同心,没想到你的'治军'之法竟是威逼利诱、竟是只为了你牧言一家之私一人之权!"
此番牧言晟已经无话可说,这等宵小伎俩他何曾想用?他也是在牧言德临死前才知道,府中的侍从奴人竟然有大半是军中将帅的后嗣家眷,而这个局,牧言德已经布了近三十年。
看着他颓丧的神色,萧祈煜不禁冷笑:"呵,'牧言七将",你就不觉得这个 称呼分外可笑吗?牧言德,他做了这么多也不过是自己欺骗自己,他以为这样胁迫的'忠心'还能持续多久?他不仅可笑,更加可怜。"
"萧祈煜,你不可侮辱我牧言中人!"牧言晟刚有动作就从身后射来一箭,这箭并没伤他,只是射在距他脚尖一寸之处。
"看来,今晚我是走不出去了?"
萧祈煜已经走到皇座之边,他的眼神冷峻,跟朝堂上那个急躁易怒的青年简直判若两人。
"那阿雪呢?陛下准备怎么处置阿雪?"
"阿雪?本皇今日不是说了吗?我会以夫妻之礼待她,如果,她还愿意跟本皇为夫妻的话。"
"陛下,这些年来,您真是藏得很好,很妙,"牧言晟一字一顿的说着,虽然神情颓丧可依旧不改往日傲气,"陛下可别忘了,我还有青州和许州,虽然那里隔王都千里,但贺枕跟荀令都是手握重兵的边疆大吏,青、许两地兵种齐全又都是精锐,如果执意跟陛下您耗下去,胜负也未可知。"
"胜负今日已分,荀令就是想反也反不了了。"此言一出就有人从殿门外抛来一圆滚的物件,裹着的粗布散开后只见一个鲜血淋漓的人头正滚到了牧言晟脚边。
"荀令?"这人伤口新鲜,皮肤尚且红润,显然是死于不久之前,"这怎么可能?他不是在许州吗?"就算有虎螭日夜不息的敢来也要一日啊。
不只是殿中文武百官,就连萧祈煜和公孙翎也吃了一惊,荀令一生战功无数,是一位抵御西夷的悍将,武艺韬略在朝中都是上上等,难道是齐衍将他杀了?公孙翎正想着就见白衣人从殿外款款走来,他衣装整洁、上头没有一丝血痕。
"齐衍,"公孙翎质问道:"是你杀了他?"
"对。"
"你为什么要取他性命!"
齐衍一转目光,轻说:"他宁死不交出兵符,如果要阻止许州军就只能杀了他,一方战士若没了主帅就是彻底乱了方寸,就算他们勉强起兵也没有胜算。"
"可荀令他驻守一方,是北域……"
"如果连王权都没了又何谈的疆土?一方守将可以再找,但王位若丢了怕难再寻回吧。"
公孙翎被这人噎得无言以对,他回头正撞见萧祈煜的目光,那人嘴角微扬,冷峻的脸上还带着些许赞赏。公孙翎叹了一声,其实此事最让他在意的并非荀令的性命,而是齐衍的独断,此人生来就不服管束,如果不是别无他法,公孙翎绝不会冒险把他引入北域。
"陛下当真行事狠辣,不知在下一刻大家是不是就能看到贺枕的人头了?"
"贺枕?"萧祈煜从怀中拿出一物,得意道:"他的青龙符都已经回到本皇手中了,本皇还要他的人头作甚?"
牧言晟一下瘫倒在地,这青龙兵符是自己亲手交到贺枕手中的,现在他却连最后一丝可能都没有了。他突然大笑起来,这笑声响彻殿宇,其中满是嘲讽不见一点悲伤。
"真是青出于蓝啊,陛下,您比之您的几位兄长当真让微臣佩服。"这些年来萧祈煜在朝堂上对他屡屡放纵,甚至为了讨好自己撤了公孙翎府上的两千府兵,北域官员大多受过他牧言恩惠也看他牧言眼色行事。之前牧言晟只觉得萧祈煜是碍于牧言家在朝中的势力选择隐忍,现在看来,在十多年前坐上王位之时萧祈煜就有所谋划了。他跟公孙翎两人故意扮弱,为的就是这一天吧。
"陛下,如今是我输了,"牧言晟跪拜下来伏地道:"陛下要怎么处置牧言晟都没有丝毫怨言,只是请陛下放过阿雪,今天好歹是她的大婚之日,陛下知道,阿雪从小倾心于您,这一天是她盼了十来年的,还请陛下不要让罪臣的过错跟阿雪牵扯在一起。"
萧祈煜满意的笑了笑,之后上前几步,伸出了自己的左脚,说:"牧言大人,你应该知道怎么行伏礼吧。"
伏礼?那是战俘跟贱人对主子才有的礼节,牧言晟深吸一口气,缓缓低下头去,用自己的额头贴上了萧祈煜的脚背。
"你是什么?太尉大人吗?"
"我牧言晟,不过陛下的一个贱奴。"
"陛下英武,陛下英武!"
"陛下英武,陛下英武!"
……
大殿之中一下响彻了呼喊声,从前在朝堂横行的牧言一党竟然无一人有半句不服之言。
萧祈煜也第一次的,真正体会到了为王为君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