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架感言
我看过的每一本网文好像都有上架感言这种东西,所以大也是少不了的。
闲话少说,咱们直接切入正题,大这周五,也就是明天中午十二点左右就会上架,有丑也是刚刚才知道这个消息的。说实话,有点意外。
因为我本来想的是下个月一号再上架,没想到会提前了整整十天,还好我是有一些存稿的,所以明天上架最少也会更三章。三章虽然不多,但也确实是有丑辛辛苦苦一个字一个字打出来的,所以有丑虽然知道大的缺点很多,毒点也不少,还是想和书友们求个首订。
其实有丑写大这个故事也写了六十多天了,也还是有些感触的。有丑作为一个纯新人作者,一开始什么都不知道,什么内签啊,一章最好多少字啊,一概不知。我那时候还以为一定要到十万字才能签约,还算了一下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写够十万字,结果才一两万字,签约站短就来了。
我当时看到站短,兴奋的不得了,认为签约就意味着被认可了。但是那时候没想到签约还只是网文的第一步,后面还有推荐、上架等等的步骤。
大上试水推的时候是九万九千字,有丑那时候也很兴奋,毕竟单机了那么久了,想到终于有人能在网站上直接看到大了,说不兴奋那简直放屁。
但是整个试水推下来,大的成绩并不好,排在第六名,这就意味着试水推“沉了”,也就是说大以后很可能没有推荐了。
我知道这基本意味着大已经凉凉、扑街,也通过点点圈的逆流大佬知道了大小说名和开头的“毒点”,所以那时候我甚至生出了切书的念头,幸好最终没有。
因为我想没有一个真正爱孩子的父亲或者母亲,会因为自己的孩子长的难看、没有出息、成不了大事,就亲手终结掉孩子的生命的。
大只是一本书,但我毫不犹豫地说,大在我心中就是我的一个不成气候的孩子!因为大实在是花了我大量的心血才写出来的故事。
一开始大还不叫“大江湖录”这个名字,叫“状元郎”,但是很遗憾,我起“状元郎”这个名字的时候,平台提示我名字重复了。
所以我思来想去,才起了现在这个名字。
知道这个名字很毒的时候,我想过把名字改掉,但是转念一想,改了名字看似没什么,但其实违背我的初衷,所以就作罢了。
我写大的初衷是想让大家能够看到他,看着他一点点成长、蜕变。
好了,我也不再嗦了,总之大就是我的孩子,我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他夭折的,就算全世界只有我一个人看,我也要把他写完,因为他是我的孩子!
ps:原本要在明天早上八点发的一章,有丑现在就发出来,发在上架感言的前面,这样明天早上八点就不会更新了,直接在中午十二点左右更新三章。
第七十六章 回到军营
白风斜对季长醉使毕“封筋锁脉”的功夫,出了一身汗,收手站在一旁。
季长醉长舒一口气,赞道:“白兄弟好功夫!”
白风斜道:“你的功夫才好,被我这么乱点了一通,居然一声也不吭,弄得大爷我都有些佩服了。”他明白受了“封筋锁脉”的人,全身筋脉一时闭塞,好像窒息了一般,所承受的痛苦是常人难以想象的,所以见季长醉没道一声苦,不禁对他有些佩服了。
季长醉道:“白兄弟,多……”他话还没说完,就已经一头昏了过去。
黄筱竹对白风斜急道:“你这是什么怪招,怎么他不但没有好转,反而直接昏过去了?”
白风斜道:“你急什么?他吐了这么多血,又被我用内力锁住了全身的气血,不昏过去才是怪事了!”
黄筱竹听了这话,悬着的心立时放了下来,她本来就聪慧的很,方才只不过是因为太过在意季长醉,所以才会乱了手脚。
“是我急了些,你救了他,我原是要好好谢谢你的,可是现在这地方不甚安全,来日再谢过吧。”
黄筱竹一面说着,一面背起季长醉往南边的军营走去。
她的身形在女子中算是很高挑的了,但季长醉身板长、肩背阔,她背着季长醉,夸张一点说,就好像是纤毫负于大山。再加上她体型消瘦单薄,这时看起来就更加让人心怜心疼了。
白风斜道:“大爷我算是被你们赖上了。”走到黄筱竹身后,扯下季长醉,自己背着他,往前走了一段路,又道:“哎呦,奶奶的,真他妈沉!”
黄筱竹跟在他后面,忍不住笑出声来,原本笼罩在心头的阴郁乌云,也跟着消散了许多。
白风斜虽然嘴上说着沉,脚程却着实不慢,三里夜路,一下子就走完了。
在箭楼上把守军营的兵士见白风斜背着一个人一路奔了过来,拈弓搭箭,喊道:“什么人!军营重地,不可靠近!快站住!”
白风斜没好气地道:“你们的主子就在本大爷肩上,你还敢叫我站住?怕不是反了天了!快把寨门打开,让本大爷进去!”
那兵士听白风斜口气大的很,不敢擅作主张,道:“劳你在这里等一等,这样的事我做不了主。”
白风斜本还要骂几句,却听得黄筱竹道:“把你那说起来就没完的嘴闭上吧,省的惹出些不必要的麻烦来。”就把已经到了嘴边的脏话给收了回去,因为他觉得无论怎么样,最好都不要去招惹一个女人。
过了片刻,一个全身披着暗金色铠甲的人就自寨门里走到季长醉身旁,喊了一句:“大哥!”
这人正是霍凯,他听那兵士说有人自称背着季长醉,根本不信,到季长醉的营帐里一看,却又没看到季长醉的人影,一颗心立时悬到了嗓子眼,这时看到白风斜背上背着的确实是季长醉,才略微放下心来。
白风斜道:“别喊了,他听不见,你叫他大哥,那你背着他吧。”
霍凯接过季长醉,手上摸了一手的血,问白风斜道:“大哥怎么变成这样了?”瞧见了黄筱竹,又道:“怎么还有一个女的?”
白风斜道:“哪儿来的这么多话?你只要知道我和她救了你大哥一命,要好好款待我们就成了。还有,不想你大哥快死,就别在这耽搁了。”
霍凯连忙让兵士们把寨门打开,请白风斜和黄筱竹进了营寨,让随军郎中来给季长醉看伤。
郎中仔细地检查了季长醉的伤势,道:“相国大人无有性命之忧,但是新伤使旧伤复发,需要静养一些时日。”
霍凯这才把心又完全放在了肚子里,松了一口气,把季长醉受伤昏迷消息告诉了阳朔、裴世勋、马肃远、俞获之。
此时离日出只有一个时辰了,裴世勋、阳朔、马肃远、俞获之听说季长醉受伤不轻,昏迷不醒,都立马到了季长醉的营帐里探望。
阳朔道:“怎么一夜之间,相国大人就变成这样子了?”
俞获之道:“看相国大人的伤势,应该是武林中人所为。”
马肃远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现在只能令大军在原地待命,一切等相国大人醒来再说。”
霍凯道:“还好郎中说相国大人并无性命之忧,只要疗养得当,很快就会醒过来。”
白风斜在一旁心道:“这郎中可不太高明,要是他一月之后解不了身上的毒,就必死无疑了,怎么能说没有性命之忧?”
阳朔瞥了眼白风斜和黄筱竹,见他们一个脏乱不堪,一个美艳如碧水牡丹,对霍凯道:“霍副统领,这两位是?”
霍凯道:“噢,我一时心急,忘了引见了。他们都是相国大人的朋友,就是他们护送相国大人到营寨的。”
阳朔道:“是相国大人亲口说的吗?”
霍凯道:“不是,相国大人那时候已经昏迷,哪里能开口说话?”
阳朔道:“那也就是说霍副统领认为他们是相国大人的朋友,凭得就是他们的一面之辞吗?”
霍凯看向白风斜和黄筱竹,道:“这个…………”
俞获之打圆场道:“阳兄多虑了,既然现在已确认相国大人没有性命之忧,只需等相国大人醒来,就什么都知道了。”
阳朔道:“俞兄,我可没别的意思,只是你我都知道,这军中是金戈杀伐之地,容不得阴柔之气的。”
在场的人都知道阳朔这话是在针对黄筱竹,但他们一时也想不出什么话来维护黄筱竹,因为阳朔说的没错,军营中向来是容不得女子藏身的。
黄筱竹这时看着季长醉道:“既然这军营中容不得一个女子,那我走就是了。到时候他醒了过来,你们别忘了把今天你们所说的话都原原本本地再说一遍给他听,好让他知道什么叫军纪严明,什么叫大公无私!”
阳朔听黄筱竹一口一个“他”,看似对季长醉并不尊重,心中不免有些没底,心道:“万一这女子是相国大人的相好,我得罪了她,岂不就是得罪了相国大人?”
第七十七章 兵分两路
阳朔这么一想,随即对黄筱竹道:“姑娘言重了,你既然是相国大人的朋友,在军营里待多久都是可以的。”
霍凯道:“那既然阳总兵都这么说了,咱们就先各自散了吧。待相国大人醒来,再作商议。”
俞获之和马肃远都道:“如此甚好。”说完就退出了营帐,回去管束士卒了。阳朔和霍凯、黄筱竹、裴世勋寒暄了几句才走。
接下来的三日里,季长醉的一切起居都是由黄筱竹一手照料。她照料的极是用心,季长醉三日里虽然一直昏迷不醒,身上也还干净的很,也无一处不适。黄筱竹日夜都要守在他身旁,有时实在累了,就靠在卧榻前小睡一会儿。
霍凯和裴世勋见黄筱竹这样太过劳累,本想找个人来替她,却听她说:“那可不行,换了别人,我一万个不放心的。”于是两人只好作罢。
到了第四天早晨,黄筱竹睁开朦胧的睡眼,见季长醉正在看着自己,欢喜道:“你终于醒了!”
季长醉打趣道:“本来早就要醒的,都是把我照护的太好了,让我舍不得醒过来了。”
黄筱竹起身道:“呸,你怎么好意思说这样的话?你的那些属下们这几天可等得急了,我去他们把都叫过来,好让他们安心。”
她掀开帐帘,正要出去,季长醉道:“别急,先让霍凯和裴世勋过来,其他的人暂时都不要管。”
黄筱道:“好。”她虽然不知道季长醉这样做有什么用意,但还是按他说的做了。
霍凯和裴世勋来到营帐,见季长醉坐在一把虎皮椅上,看起来精神不错,均是大喜过望,道:“参见相国大人!”
季长醉道:“不用多礼,你们都走过来些,我有要紧的事和你们商量。”
“是。”霍凯和裴世勋走到季长醉跟前,等着听他发号施令。
季长醉道:“你们看我这个样子,还可以带兵打仗吗?”
霍凯道:“大人只需用些时日恢复身子,纵横沙场,横刀立马,绝无问题。”
季长醉道:“可如果我说我已经身中剧毒,时日无多了呢?”
霍凯和裴世勋闻言大惊,季长醉看起来还是好好的,怎么会时日无多?
季长醉又道:“你们不要惊讶,我中的毒也不是不可解,只是解药或许只有施毒的人才有,所以一定要找到那个施毒的人。”
霍凯道:“施毒的人是谁?我马上带人去找!”
季长醉道:“你们找不到他的,只有我自己去找,运气好的话,兴许才能碰到他。”
裴世勋道:“所以大人叫我们来,是让我们在大人离开之后,伪造大人还在军营的样子么?”
季长醉道:“不错,军中不可一日无帅,去岚州前线的行程也再不能耽搁了,所以我们要兵分两路,我去找解药,你们带着军队火速赶往前线。”
裴世勋道:“可是大人大伤初愈,我们怎么放心让大人一个人离开军营?还有如果大军到了前线,大人还没赶到,却又如何是好?”
霍凯道:“裴大人说的有理。”
季长醉道:“这两点你们尽管放心,我会让白风斜与我同行,如果我没有猜错,就是他送我回营帐的吧?”
霍凯道:“不错,但是此人看似放浪不羁,我害怕他不能好好照顾大人。”
季长醉道:“这一点暂且不论,我只问你,他的武功怎么样?”
霍凯道:“我虽然没见他出过手,但看他的身形神采,武功一定不弱。”
季长醉道:“这就是了,以他的武功,要护我周全是绝无问题的。至于世勋说的我不能及时赶到的问题,我确实没有把握。但是现在我们已经没有别的路可选了,如果到时候我真的无法赶到,或是我没有找到解药,抱憾身死。你们就取我而代之,开始平反,总之无论如何,平反一定要成功。皇上把五十万人交到了我的手里,我绝不能丢了皇上的脸面,你们可明白吗?”
霍凯和裴世勋都道:“属下明白了。”
季长醉道:“既然是这样,待会你们让阳朔他们都来营帐里,我以大伤初愈,不能受风为由,改骑马为乘轿,你们只要在我回来之前不露出破绽,就一切都好说了。”
霍凯和裴世勋随即把阳朔三人都叫了过来。
他们三个见了季长醉,先是都喜不自胜,高呼老天保佑,后来阳朔继续跟季长醉说些如“相国大人一定要为皇上好好保重身体”之类的话,马肃远和俞获之则向季长醉询问接下来的相关事宜。
季长醉就把大军的行程做了详细的规划,详细到把一天最少要行多少里路都做了明确的规定。然后季长醉就以自己为了养伤,需要静养,不能见风为理由,让他们没有十分要紧的事,都不要来找他,平时有事和霍凯、裴世勋商议就是了。
阳朔三人虽然觉得这样有些不甚妥当,但军令如山,也都一一答应下来,又与季长醉客套了几句,才各回营地,让兵士们拔营,准备启程。
季长醉等到大军开拔的时候才和霍凯、裴世勋使了个眼色,让黄筱竹坐到了那顶为他准备的轿子里,以混人耳目。
他临走前,黄筱竹拉住他,认真地道:“我知道我跟你去找解药,非但帮不上你半点忙,多半还会给你添乱,所以我连一句要和你一同去的话都没有说。但是这不是说我不愿和你一同去,你明白吗?”她其实还很想说:“我心里想着,无论你去哪里,我都要跟你一同去才好。”但终究没有说出口。
季长醉道:“我明白,你在这等着我就好了,我说过,我季长醉不会就这么死了的。”他心里很清楚,黄筱竹最后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而那样的话黄筱竹也是一直都不会说的,因为她怕这些话一说出来,他就会误以为她做作。
这时白风斜道:“行了,你们两个别扭扭捏捏地了,再不走,连铁笼子的影子都找不着了。”
黄筱竹这才松开手,背过身去,不让季长醉看到已经在她眼中汹涌的泪水。
第七十八章 寻踪觅影
季长醉和白风斜出了营帐之后,一直往西,奔到与大军足足隔了三十里的地方才停了下来,稍事休息。
白风斜道:“你怎么这么确定他们是往西边走了。”
季长醉道:“我不确定,只是碰碰运气罢了。因为无论怎样,我只能往西走,大军到达岚州之前,我若不能提前赶到,就是找到他们,拿到解药,也还是要死的。”
白风斜道:“得,我算是着了你的道了,这下要是他们不是往西,而是往南往北往东走的,不光你丢了性命,我这十几天的力气也都白费了。”
季长醉道:“你的力气不会白费的,你现在就可以问那些你想要问的问题,我都可以告诉你。而且我的运气一直都不错的。”
白风斜道:“哦?”
季长醉指着面前的一块雪地,道:“你瞧瞧这片雪地。”
“除了雪,什么也没有啊。他们都走了三四天了,什么脚印痕迹都该没了。你莫不是昏睡了几天,都睡糊涂了?”
白风斜看向那片雪地,只见白茫茫的全是积雪,什么痕迹也没有。
季长醉笑道:“你再仔细瞧瞧,最好把鼻子也用上。”
白风斜蹲到雪地旁,深吸了口气,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尸臭,忙道:“这雪地埋着一个死人!”
季长醉道:“不错,而且我猜他还是死于‘七毒手’,死了也决计没超过两天。”
白风斜一脚震开了雪地上的积雪,那积雪下果然埋有一具尸体,只见那尸体是一具男尸,肚腹臃肿膨胀,周身皮肤都是七彩的颜色,但胸口处有些暗褐色,此时没有了积雪的掩盖,尸臭变得浓烈了起来。
白风斜盯着那具尸体,道:“你找尸体的本事我倒是佩服,可他身体都成七彩的了,你怎么知道他死了没有两天。”
季长醉道:“你如果和尸体打过足够多的交道,就不会这样问我了。你看他胸口处的血管已经**成了暗褐色,肚子已经膨胀变大,耳边也已经生蛆,而且尸体并不僵硬,**也不很严重,这些都说明他只死了两天不到,一天有余。”
白风斜再仔细地看了一遍尸体,发觉季长醉说的一点也不差,道:“你说的竟然都对,那他们拖着一个大铁笼子,绝对还没有走远,我们现在加快速度追赶他们,一定可以赶上。”
季长醉在雪地上盘腿打坐,道:“话虽然是这么说,可我一定得调息半个时辰才能继续赶路了。”
白风斜道:“我听别人说你的武功在全天下都是排得上号的,怎么才赶了这么点路就不行了?”
季长醉没有理会他,只是默默运功调息,心道:“你就是让天下武功第一的人受了你的‘封筋锁脉’和‘七毒手’,也不能再赶路了的。还好我那一成功力还在,不然可就寸步难行了。”
白风斜见季长醉不搭理他,也没有别的法子,只好等这半个时辰,他中间无聊,还挖了个坑,把尸体又给埋进了进去,道:“这位老哥,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你是什么年纪,但死者为大,我就给你占占便宜,就叫你一声老哥吧。你瞧在我帮了老哥你这么大的忙,让你能够入土为安的份上,到了阎王爷面前,可得多多替我美言几句,让他晚点来收我,最好等我到了一百八十岁,活到不想活了的时候,再来把我收走…………对了说了这么多,忘了报上我的名字了。老哥你可得记清楚了,我叫做白风斜,白豆腐的白,刮大风的风,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斜,可千万不能搞错了,不然到时候阎王爷搞错了人,那我可就吃了大亏了…………”
过了半个时辰,季长醉感觉体内的气血和真气都已经理顺了,顿时感觉好过了许多,对白风斜道:“白兄弟,你对着一个死人都能说这么多话,在下着实佩服得很。”
白风斜道:“大爷我让你佩服的地方还多着呢,你慢慢发现吧。你总算是调息好了,快赶路吧,我可不想在雪地里过夜。”
两人在雪地里运起轻功,朝西狂奔了两个时辰,忽然听得一片乌鸦叫,都变了脸色,朝乌鸦叫声传来的方向奔去。
乌鸦鸣叫的地方是一片在冰雪覆盖之下依然枝叶青翠的松树林里,季长醉和白风斜探入松林,惊起了一群漆黑的乌鸦,他们看着眼前的情景,都震惊不已。
因为他们看到的,是韩佛川和夜乌鸦的尸体!
这两具尸体都斜靠在一个大铁笼上,这个铁笼本来是用来关押夏连的,但此时里面却是空空如也,笼门大开。
白风斜道:“这就是那天与我们交手的那两个人?”他有些不敢相信韩佛川和夜乌鸦会就这么死了。
季长醉盯着这两具尸体,道:“就是他们两个,因为死人不会说谎,更不会骗人。他们死的这么惨,你猜是谁下的手?”
韩佛川和夜乌鸦死的确实是惨,甚至是惨不忍睹。他们身上的致命伤在咽喉处,但全身的皮肉没有一处不血肉模糊,不被匕首划开了一道道口子,而且他们的眼球都被挖了出来,耳朵、鼻子都被齐根割下,四肢都被斩断,看起来就像是两个丑陋无比的不倒翁。
白风斜道:“我猜不出,他们两个的武功实在不弱,世上能够同时杀了他们两个的人实在少的可怜。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杀他们的人必是恨极了他们,不然不会做这么多无用的事情,给自己找不必要的麻烦。”
季长醉走到韩佛川和夜乌鸦的尸体旁,又仔细地察看了一遍他们两个的尸身,见韩佛川的胸口除了有匕首的划痕外,还有一个贯穿伤,而夜乌鸦断在雪地里的血肉模糊的手臂里,隐约还有一丝七彩的颜色。
他看罢尸体,扭头对白风斜道:“白兄弟,如果我说杀死他们两个的人是韩佛川的妻子夏连,你相信吗?”
白风斜惊道:“那女的看起来连只鸡也杀不死,怎么可能杀得了他们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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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真凶与解药
季长醉道:“人不可貌相,有些人看起来人畜无害,实际上却是一肚子坏水。”
白风斜皱眉道:“你有什么证据?”
季长醉道:“夏连论武功肯定不是他们两个的对手,不然也不会被他们关在了铁笼里。但是就算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要杀两个都已经奄奄一息的高手,也是不用费什么力气的。况且这夏连还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白风斜道:“你是说他们两个在死之前已经受了极重的伤,给了夏连杀他们的机会?”
季长醉道:“不错,你看韩佛川的胸口的那处贯穿伤,是不是被匕首刺出来的?还有夜乌鸦的手臂,是不是中了‘七毒手’的毒?”
白风斜忍住呕吐的冲动,仔细地察看了韩佛川胸口的贯穿伤,发现那处贯穿伤所处位置偏右,贯穿了韩佛川的肺叶,但不足以致命,而且伤口处的血肉没有翻卷,大小深浅也与匕首相吻合,确是被匕首所刺。
他接着又察看起夜乌鸦的已经断掉的手臂,发现上面有着微弱的七彩光芒,确是中了‘七毒手’之毒。
白风斜道:“看来他们两个生前的确有过一番恶斗,不过我实在想不通,他们为什么会这么不要性命地动起真格的来。”
季长醉道:“我也想不通,现在知道起因和原委的人,怕是只有夏连了。”
白风斜道:“还好那个女人没有练‘七毒手’,不然我们还得去找她拿解药。”
季长醉笑道:“我们只怕还是要去找她的,因为以她这种毒辣的作风,我不觉得她会把解药留在韩佛川的身上。而且更麻烦的是,那解药你我都没有见过,就算找到了她,也容易被她瞒混过关。”
白风斜叹了口气,道:“那照你这么说,我们拿到解药的几率,几乎已经没有了么?那我们这一路寻了过来,岂不是两手空空,什么也没得到?”
季长醉道:“可以这么说,不过我们还是要去找一找她的,因为我对她和韩佛川、夜乌鸦的死很感兴趣,就算最后拿不到解药,也还不会带着疑问入土。而且现在有一个对我们来说是很好的消息。”
白风斜道:“什么消息。”
季长醉道:“夏连还没有走远,她在尸体上浪费了太多的时间了,她在铁笼里待了这么久,行动必然不便,而且韩佛川和夜乌鸦死了还没有两个时辰,这样一来,她决计没有走远。”
“那我们赶紧去找她吧,说实话幸亏她现在已经丑的不像是一个女人了,不然大爷我是不会去找她的。”他一面说,一面往西掠去。
季长醉喊住他,道:“你找错方向了,她不会往西边走的,先前韩佛川和夜乌鸦走的是西边,说明西边肯定有他们两个所相识的人。如果我是夏连,我一定会往东走。”
白风斜听了这话,立即和季长醉一起往东飞掠而去。
往东一路上都是白雪茫茫的平地,想在这种地方藏身,那是万万不可能。
但一个时辰过后,季长醉和白风斜往东一直寻了五十里地,还是没有见到夏连的半点踪影。
季长醉道:“不用再往前走了,夏连不可能在三个时辰之内赶这么远的路。”
白风斜道:“奶奶的,难不成她不是往东走的?”
季长醉抚着下巴,沉吟道:“她如果真走了,那便应该是往东走的,但我们一路走来却并没有瞧见她的人影。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季长醉和白风斜都瞪大了眼睛,一齐道:“她还没有走!”
季长醉道:“我想她可能是出于一种大仇得报的泄愤心理,就藏在韩佛川和夜乌鸦的尸体附近,想亲眼看着他们两个死后的丑态。”
白风斜道:“那她也真够藏的好、沉得住气的,我们在那里待了那么一会儿,她居然都没有露出一点马脚,我们也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到她的存在。”
季长醉道:“她在铁笼里被关了那么久,受了那么多罪,从二十年前的武林第一美人变成了那副模样,其心思、耐性、手段,自是难以想象的。”
白风斜道:“那她现在还在那里吗?”
季长醉沉吟道:“一定还在,她不亲眼看着韩佛川和夜乌鸦彻彻底底的毁灭,估计是不会甘心的。”
“所以我说这女人都是不好惹的,真狠起来不知道能有多狠,还好我不是韩佛川,不然死了还要受这么大的罪,光是想想都觉得脊背发寒。”
白风斜运起轻功,朝西大步飞奔,却没在雪地上留下任何痕迹。
“白兄弟,你只看到女人的不好,却不知道美酒在握,佳人在怀时的感觉,是让人死了都心甘情愿的。”
季长醉也运起轻功,跟在了白风斜身后,心中暗自赞叹:“他的轻功当真是世间少有。”
又是一个时辰,季长醉和白风斜又回到了这片傲雪凌霜的青翠松林。
这一次,他们在韩佛川的夜乌鸦的尸体前看到了夏连,而夏连也看到了他们,并且她还在注视着他们。
尽管季长醉和白风斜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夏连了,但在她的浑浊、血红的眼眸的注视之下,他们两个还是觉得自己仿佛正在被一个幽怨的恶鬼盯着,感到心中有些发悸。
因为夏连此刻的样子实在是令人感到恐惧!
她从头到脚,没有一处地方不让人感到恐惧!
发红的坑坑洼洼的头皮上斜插着几缕肮脏的头发,面部血肉模糊,五官糜烂,四肢粗硕乌黑且满是鞭痕,身体圆滚鼓胀,肚皮上满是一层一层的肥肉,身上披着的灰袍布满了无数了小洞,透过小洞看到的都是乌黑的肥肉和数之不尽的黑红鞭痕。
夏连看着季长醉和白风斜,淡淡地道:“你们挺聪明的,我原以为你们还要再过一个时辰才会找到这里来。”
她的声音嘶哑难听,听起来像是一把钝了的锯子在使劲地锯着木头,像是被人灌了什么坏嗓子的毒药。
第八十章 二十年前的武林第一美人(上)
季长醉道:“那这么说来,你是早就想好要在这里等着我们了吗?”
夏连道:“不是,我以为你中了‘七毒手’,应该早就死了的。但两个时辰前见到你们两个往东去了,便知道你还会再过来的,因为你需要‘七毒手’的解药,我说的对吗?”
季长醉道:“你说的一点也不错,可你既然知道我是为解药而来,为什么还要在这里等着我们?难道你有自信可以同时杀了我们两个人不成?”
夏连道:“那倒没有,我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以我的武功和现在这副笨重的身躯,你们随便一个人都可以很轻易地取了我的性命。而且就算你们不杀我,我也早就不想活了,我在这里等着你们来,不过是想要说个故事给你们听罢了。”
季长醉道:“那可再好不过了,我生平除了喝酒之外,最喜欢做的事便是听人讲故事了。”
白风斜瞪了季长醉一眼,道:“还听什么故事?时间可不等人的,你自己说过的,要是你那些劳什子军队到岚州之前你还没赶到,你就是死路一条了!”
季长醉笑道:“我知道,但是一切等听完这个故事再说也还不迟,你不是也想知道韩佛川和夜乌鸦是怎么死的吗?”
白风斜本想和季长醉再说几句话,却忽然老实地闭上了嘴巴,一句话也不说了,因为夏连总是在盯着他,让他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夏连道:“你们放心,这个故事绝对比韩佛川讲的那个故事要精彩、曲折的多,我就是因为他讲的不好,讲错了,才要讲这个故事的。我不想死了以后,这天底下还没有一个人知道二十年前的武林第一美人,是怎么变成现在的丑八怪的。”
季长醉道:“那我可要洗耳恭听了。”
夏连道:“先要说说我是怎么杀死韩佛川和夜乌鸦的,因为我怕如果我现在不说,待会就会忘了。”
季长醉道:“随便,不过我看你心思缜密,记忆力应该也是极好的。”
夏连道:“我杀了他们,其实也是帮了你一个大忙的。”
季长醉道:“哦?”
夏连道:“你们都早就看出来了,他们的致命伤都是咽喉处的针孔,那是我练了十年才练成的‘吐针’的功夫刺出来的。但要是他们不互相死斗,我就算再练二十年、三十年,也不可能杀的了他们。”
季长醉道:“你在铁牢里被关了好些年,在那样的情况下还能练出这种功夫,当真令人佩服的很。”
夏连道:“我猜你们一定很想知道他们为什么会突然死斗的。”
季长醉道:“不错,这也是我们一直都想不通的地方。”
夏连看着季长醉,笑道:“因为你,也因为一个我刚刚才搞清楚的秘密。”
季长醉道:“因为我?什么秘密?”
夏连道:“你是朝廷的相国大人,又是徐伯启的徒弟,对于朝廷和江湖之间的冲突应该是再清楚不过的。但你一定不知道殿下和二十年前朝廷的一项叫做‘潜渊’的秘密计划。”
夏连诡秘的笑了笑,接着道:“那殿下是谁我也不知道,因为连韩佛川和夜乌鸦都没有见过那位殿下的真容,但有一点我是知道的,那个殿下要你的命!”
季长醉道:“天下想要取我性命的人实在太多了,一个人想要我的命,这对我而言实在是不奇怪。”
夏连道:“那些想要取你性命的人都是与你有着仇怨或者过节的,但那个殿下却和你没有半点关系,他只是单纯地为了实现自己的目的而想杀了你罢了。”
季长醉道:“请继续说。”
夏连道:“这就要说到朝廷二十年前的那个‘潜渊’计划了,我是从韩佛川那里知道的。那时的皇帝下令秘密地培养一批死士,让他们打入江湖中的各门派、各堂舵和各高手的门下,以便将来对所有江湖人士一网打尽。”
夏连说到这里忽然顿了顿,因为她发现白风斜的脸色忽然变得难看起来,但是季长醉并没有发现这一点,夏连也不准备告诉他。
季长醉道:“韩佛川就是朝廷在二十年前派出的的死士?”
夏连道:“是。但是朝廷并没有叫他来杀你,是殿下派他和夜乌鸦来杀的你。”
季长醉道:“我明白了,这个所谓的殿下恐怕是一个连朝廷也不知道的人,所以是韩佛川先对夜乌鸦出的手,他想杀了夜乌鸦,好去向朝廷邀功。但是他没有想到夜乌鸦虽然被他偷袭,但还是有还手之力,他更没有想到,你还在一旁等着结果他们。”
夏连道:“你果然很聪明,但是你还是受了他一掌,因为朝廷虽然没叫他来杀你,他自己却是很想杀了你的。”
季长醉道:“那一掌着实让我吃了不少苦头。”他心道:“这个和朝廷作对的殿下到底是谁?钰钰和舒云大哥的死是不是与他有关?还有那个朝廷在二十年前实行的秘密计划,应该有一份名单,但我身为相国为什么竟然一点也不知道?有关这些的疑问实在是太多了,我一定要查清楚才是,不然怎么告慰钰钰和舒云大哥的在天之灵?”
夏连又笑道:“关于他们的死和殿下、朝廷二十年前的‘潜渊’计划,我知道的就都说完了,接着我就要说关于我的故事了,你如果能耐心地听完,我或许会把‘七毒手’的解药给你的。”
季长醉道:“你已经说的够多了,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可都是一些了不得的消息。”
夏连道:“是真是假,你们自己在心里盘算吧。我的故事要从十年前你打败韩佛川开始说起,自那以前,我不知道他除了窝囊之外,还这么的没用,居然连一个初出茅庐的白面小子都打不过,对他真是失望透顶,直觉得自己当初跟了他真是瞎了眼!”
季长醉道:“所以你就说你已经不爱他了,还说已经对我有意了?”
第八十一章 二十年前的武林第一美人(下)
夏连冷哼一声,道:“放屁!那都是韩佛川自己编出来,以博取同情的罢了。我那时确实不想和他过了,但我也没有明说,更没有说对你有意,说到底你不过是武功比他要高上一筹罢了。我又不是发情的母猪,怎么可能会一眼就瞧中了你?我那时只不过是三天两头地数落他,骂他没用,武功练的不到家,谁都打不过,净会丢人现眼而已。”
季长醉道:“你说的这些话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可是比最毒的毒药还要毒的。”
夏连道:“你说的有一点道理,所以自那以后,他就变得整天都无所事事,好像丢了魂一样。我那时候还不知道他是朝廷派来的人,以为他是真的被我伤到了,不曾想他全是装出来的!”
季长醉道:“他装成这样有什么用?”
夏连道:“哼,那时候我爹爹刚刚过世,他不过是想骗取我的同情,好让我对他好一些,把我爹爹留给我的那些钱财珠宝都给他罢了。我那时候真傻,竟然真的把那些钱财珠宝都给了他,他有了钱之后,立马变了样子,不光开始赌钱,而且还一连纳了三个小妾!”
季长醉道:“你那时候可是武林第一美人,他难道还不知足么?”
夏连道:“一看你就是没怎么和老婆一块过过日子的。男人们都是一副嘴脸,娶到手之前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守在你身边,等到娶进屋里,等到新鲜劲一过,管你是什么天姿国色、绝世美人,就都不稀罕了!这时候他们看到家门外的什么野花野草,都觉得比家里的海棠牡丹还要香得很!”
季长醉道:“所以之前韩佛川与我说的都是假的,变心的不是你,而是他?”
夏连道:“他只有一点没有说谎。”
季长醉道:“哦?”
夏连道:“我确实给他戴了绿帽子,那时候我看他把那三个贱人都娶回了家,心里实在是气不过,就在外头找了几个相好的,想气一气他,让他在别人面前再也抬不起头来。可惜我的那些相好武功都太弱,被他一个个地都杀了。这还不算什么,更可恶的是他得了我的钱财之后,在我面前根本就算肆无忌惮,竟然敢在大街上当着满大街的人的面骂我是贱货!还当众狠狠地捆了我一巴掌!我从小在蜜罐里长大,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恶气?出过这么大的丑?所以我那时就下定了决心,一定不会让他好过,一定要让他不得好死!”
季长醉道:“于是你就和他说,你还有一个相好是我?”
夏连道:“是。我那时候知道他一直为败给了你而耿耿于怀,就想用你来气他,结果他真的被我气极了,还把我关进了笼子,不许我再出门一步。”
季长醉道:“那时候他应该还没有毁掉你的容貌吧?”
夏连道:“没有。他其实一直都对我还有些感情,在练‘七毒手’之前,都舍不得下手。”
季长醉道:“我很好奇,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以他的为人,怎么会去练了‘七毒手’?”
夏连大笑道:“哈哈!他练‘七毒手’都是受了夜乌鸦的骗!他那时候自知自己在剑道上无论如何也胜不过你,就想另辟蹊径,学一门厉害的上乘武学来对付你。所以他就去找了夜乌鸦,可他不知道那时候那个殿下正在广招人才,夜乌鸦有意拉他入伙,但知道他不会肯,假装说他手上有释迦门的‘舍身手’秘籍,给了他学。可他学了之后才知道,自己练的是‘七毒手’,但他后悔也已经晚了。夜乌鸦的武功比他要高出不少,他打不过,不能报复,而且一开始练‘七毒手’必须要服用几种特制的灵药,不然就会中毒身亡,所以他为了活命,就成了那个殿下的走狗。”
季长醉道:“所以说一个人无论做了什么错事都没有关系,就是千万不能交错朋友,朋友想要害你,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夏连咳嗽了两下,又继续道:“他练了‘七毒手’之后,性情大变,看着自己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了,就想着让我变得比他还丑,还令人作呕!他就用小刀划开我的脸面,再用‘消肌粉’让我脸上的疤痕永远也去不掉,接着又用墨水给我纹面、纹身,让我全身雪一样的肌肤变得比炭还要黑!为了让我变胖,他用锁链把我锁住,不让我活动,然后每天喂我吃一大碗猪油,过了两年,就把我变得比肥猪还要胖!之后他就高兴了,几乎每天都会用鞭子抽我一个时辰,还让夜乌鸦也来折磨我!你知道那个活该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的女人是怎么折磨我的吗?”
她瞪大布满伤痕和血泪的眼睛,瞧着季长醉,用一种恨不得把人咬碎吞进肚子里的语气,颤抖地接着说道:“她……她让毒蛇来咬我,因为我身上的肥肉太厚,蛇毒对我没用。但你想想看,几十条毒蛇在铁笼把你缠住,伸出血红的蛇信子,发出嘶嘶的声音,然后把毒牙插入你的皮肤,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她还用火来烤我,用水来浸我,火把我头发烤成了这个样子!在水里我原本可以浮起来,但她把我放在一个大水缸里,然后往里头放满水,盖上盖子,一个出气的眼也不留……你见过这样狠毒残忍的女人吗?”
季长醉道:“没有,就算是人称天下第一狠毒的‘寡妇人屠’,也绝没有夜乌鸦的狠毒残忍之万一。”
他看了看韩佛川和夜乌鸦的尸体,又道:“你受了这么大的罪,难怪会连他们的尸体也不放过,但这也是他们咎由自取,实在怨不了谁。”
夏连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吃力地取出一枚七彩的药丸,望着季长醉道:“我的故事讲完了,解药归你了。”她一边说着,嘴角一边流着透有腥气的血,季长醉知道她已经自尽了。
第八十二章 劝君更尽一杯酒
季长醉从夏连手里拿过药丸,眼看着她肥硕的身子倒在了地上,觉得她的一生实在是悲惨的很,但同时也觉得造成她悲惨的原因里,也有她自己的一份。
白风斜道:“这解药是真的吗?”
季长醉道:“那可不知道,不管是不是真的,吃下瞧瞧看吧,要是假的,也只能怪我自己倒霉了。”说着吞下了那枚药丸。
白风斜看着那药丸随着季长醉喉咙的鼓动而进了肚子,道:“感觉怎么样?”
季长醉苦笑道:“看来我的确是倒霉的很,想不到她还是恨我的。不过想来也是,如果当年韩佛川没有败给我,她也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那药丸一进肚,季长醉非但没有感觉体内的毒解了,反而感觉体内的毒增加了许多,看来这药丸不是“七毒手”之毒的解药,而是货真价实的“七毒手”之毒。
白风斜道:“那现在可算是玩完了,夏连已经死了,解药也一定被她给毁了,我们所有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季长醉微微笑道:“也不全是白费,至少知道了些极为隐秘的事,还是不错的。”
白风斜道:“得了吧,你知道的再多,过一阵子还是免不了要毒发身死,有什么用?”
他顿了顿,又叹了口气,略带悲伤地道:“你还有二十几天可以活,在这最后的二十几天里,你想做些什么?我尽量都帮你做了。”
季长醉道:“按理来说一个人如果知道自己只有二十几天可活了,他一定会有很多事情想做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却只想在临死之前,再好好地喝一回酒。”
白风斜道:“你不是说你已经把酒给戒掉了么?”
季长醉道:“是戒掉了,但如果一个正人君子快要死了,他心里说不准也会想去狂嫖滥赌一番的。况且我的酒瘾是很大的,如果死之前不喝上一口好酒,只怕是会死不瞑目的。”
他心中一阵苦涩:“钰钰,我知道你的,你如果知道我就要死了,肯定不会让我再戒酒,反而会陪我喝上三天三夜的。”
白风斜道:“那就如你所愿好了,去哪里喝酒?酒钱我来出,请你好好地喝一次。”
季长醉道:“往西走吧,看见哪个酒铺,就去哪里喝酒。”
本来往东五十里就有一个小镇,而小镇里一定有酒可以喝,但季长醉不想死在东边,他想死的离承天越远越好。
天上不知道什么已经飘起了碎雪,他们顶着迎面而来的飞雪,一路往西,过了两个时辰,已到了一个叫做马家村的小村子。
马家村是一个破败的村子,全村只有一个酒铺。酒铺在村口的一株大柳树旁,树上的绿叶早已凋尽,被惨白的冰雪取而代之,显得很是冷酷无情。
白风斜立在酒铺旁,拍了拍身上的雪,走进铺子,对店小二喊道:“小二,上酒!”
季长醉跟着白风斜进了酒铺,对他笑着道:“一看你就是没怎么在家门外喝过酒的,在这种小酒铺,你应该这么让小二上酒,”
他拉过一条凳子坐下,对店小二喊道:“把你们最好的酒拿上来,要是掺了一分水,就要了你的脑袋!”
店小二听了这话,立时就变了脸色,跑去把酒送来了。
白风斜喝了一杯酒,道:“这酒果然没有掺水。”
季长醉也喝了一杯,道:“虽然没有掺水,但终究不是什么好酒,不过在这种乡下小店,也只能将就了。”
他给自己倒满酒,又道:“你不是一直有几个问题要问我么,现在还不问,可就没什么机会了。”
白风斜道:“本来是要问的,但这几天里那些问题我都已经有了答案了。”
季长醉道:“哦?你都还没问的,怎么就有了答案了?”
白风斜道:“因为我要的问题只有两个,第一你知不知道我是白门的人,第二你到底是朝廷的人,还是江湖里的人,还是那个殿下的人。我对你用了‘封筋锁脉’,你就知道我是白门的人了,这几天看你的所作所为,我也知道你既不是朝廷的人,也不是江湖里的人,更不是那个殿下的人,而是个谁也说不清、道不明的人。”他说这话时刻意地压低了声音,让他说的话只有季长醉才能听到。
季长醉笑着咳嗽了一阵,道:“你说的没错,这样一来你确实不用再问了,不然明知还要故问,那就是闲的发慌了。”
他又道:“不过我倒是有个问题要问你了,我与白门门主交情非浅,四年前白门被灭门,我没用的很,就救回了一个人,而那个人并不是你……”
白风斜打断季长醉,道:“你是怀疑我不是白门的人么?”
季长醉道:“那倒没有,我眼睛再瞎,白门的武功却还是认得的。我只是不知道,你在白门当中,到底是什么身份?”
白风斜沉默了一会儿,道:“无可奉告,我只能说我是白门的人,五堂七派和在背后使阴招的朝廷合力灭了白门,我一定会要他们付出代价!”
季长醉吃了一惊,问道:“白门被灭,朝廷还插了一手?”
白风斜道:“当然,朝廷如果不插手,五堂七派的那些废物连白门的大门都进不了,怎么可能把白门给灭了!”
季长醉道:“可我四年前在白鹭湾,并没有见到一个朝廷里的人啊?”
白风斜道:“你当然看不见,朝廷放的暗箭,除非中箭的人,谁能看得见?”
季长醉不明白白风斜话里的意思,他心中暗道:“我一个将死之人,他绝没有必要骗我,那这么一来,四年白门被灭门的事就变得蹊跷的很了,说不定朝廷、五堂七派和那个殿下都参与其中,可惜我时日无多,不能把这些事都一一弄清楚了。”
白风斜又喝下一杯酒,道:“不好意思的很,我酒后失言了,让你要带着疑问而死。”
季长醉见白风斜面带醉意,笑道:“原来你是不会喝酒的。”
第八十三章 风雪夜归人(上)
白风斜仰着脖子道:“谁不会喝酒了?王八蛋才不会喝酒呢!”
季长醉笑道:“你醉了。”
这时天色将晚,夜已渐浓,来这里喝酒的主顾本都是村里傍晚干完活的农工,现在他们瞧着时候已经不早了,有钱的就都结了酒钱,无钱的就都赊了账,于是还在这个小酒铺喝酒的就只剩下季长醉和白风斜了。
掌柜的看着季长醉和白风斜一时半会儿还没有要走的样子,心中暗道:“这两位外地人不知什么时候才走,我可是想关门歇店了。”
就在这时,那掌柜的忽然又见到一个穿着破破烂烂的短衫的人冲了进来,直奔柜台,对他喊道:“酒!快拿酒来!”
掌柜的看这人在大雪天里才只穿一件破短衫,神色看起来像是不喝酒马上就要死了一般,以为他是酒疯子,喝道:“去去去,本店要关门了,你到别处喝酒去!”
那人瞪了掌柜的一眼,从怀里掏出一锭五十两的白花花的纹银砸在柜台上,大叫道:“怎么?你以为大爷我没有银子喝酒吗?”
掌柜的看到银子时,双眼早已发光,此刻忙道:“不敢不敢,方才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请您老稍等片刻,好酒马上便来!”
绝大部分的掌柜的都不会和银子过不去,所以一缸好酒马上就送过来了。
那人对掌柜的道:“拿个大碗过来!”
掌柜的立马取了一只白底青花碗过来,那人拿过碗,揭开酒缸的盖子,往碗里倒满酒,一张口就把碗里的酒给喝光了。
喝完酒,那人就好像是起死回生了一般,原本暗淡无光的眸子都发出了光彩,他长出了一口气,道:“酒还是不怎么样,不过在这种地方,也只能将就将就了。”
掌柜的弯下腰,问他道:“不知道大爷您要不要几样下酒的小菜?”
那人抱着酒缸,坐到季长醉旁边的一张干净的空桌上,对掌柜的道:“想来你这穷酸的小地方也没什么好东西可以下酒的,就来一大碟油炸花生米,再切一斤熟牛肉过来,这两样都要现做的,就吃个热乎。”
季长醉早从这个人进门开始就已经注意到他了,他心道:“这人看起来颇似一个乞丐,想不到他吃喝却一点也不马虎,这大雪天他穿的这样少,却不觉得冷,定是一个习武之人了,中陆道上的人我几乎都见过一面,可我却从未见过他,他到底是什么来头?”
季长醉本想和他说几句话,问问他是什么来头,却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他这时看向那人,只见他脸色都变了。
但他虽然变了脸色,还是照样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嘴里还念念有词:“天子呼来当放屁,自称爷是酒中仙。”
马蹄声在酒铺前停了下来,紧跟着就有三个大汉进了酒铺,掌柜的和店小二见这三个大汉来者不善,立马一起躲进了后堂。
这三个大汉季长醉都认得,他们中的一个一脸麻子,名叫刘关章,会使九环刀,江湖人称“麻刀刘”,一个面皮土黄,名叫金吹沙,一手“断金掌”在会州享有盛誉,还有一个身材欣长,名叫归不回,善使长枪,一手链子枪在江湖中也算是小有名气。
这三人一进门,季长醉就听得刘关章大声喝道:“好你个酒中饿鬼,害的我们一顿好找!你还想躲到哪里去?”
金吹沙道:“我就说他会到酒铺来的,除了酒,没有什么东西能留得住他。”
归不回指着那人的鼻梁,怒骂道:“拿人钱财就要给人办事,你拿了我们的钱,却不给我们治病,是个什么意思?”
季长醉心下寻思道:“拿钱却不办事,这人难道是……”
那人把手里的碗重重地摔在了桌面上,大道:“江湖中谁不知道我苏二救人不看钱,单看心情的?是你们硬要把银子塞到我的手里来的,我可没说过要帮你们治病救人!”
季长醉心道:“是了,是了。‘北神医’苏二向来都是只拿钱不治病的,他长居北漠,因此我只听过他的名声,却没见他的真人,只不过这个时候他怎么会从北漠跑到这里来了?”
刘关章道:“金大哥、归兄弟,你们听到没有?我早说这个姓苏的是个无耻至极的泼皮无赖,一拿到钱就会跑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金吹沙怒道:“谁不知道他的毛病,但梅大少爷的病,除了他还有谁能治好?”
刘关章道:“咱们去找‘南神医’申言年不就成了吗?天下难道还有他治不好的病?”
金吹沙道:“你是在装傻呢,还是真傻?申言年的脾气比他还要怪,还要难对付,而且申言年神出鬼没,天知道他在哪个鬼地方?”
刘关章被金吹沙这么一说,顿时不说话了。
归不回看着苏二,对刘关章和金吹沙道:“事到如今,我们只能把他给绑回去,如果他还不肯好好地给梅大少爷治病,我们就要了他的命!”
苏二道:“我说不治,就是不治。就算你们要了我的命,我也还是不治!”
归不回闻言就朝苏二打过去一巴掌,苏二出手抵挡,但也被他打的倒退了四五尺,撞碎了一张桌子三条凳。
苏二嘴角流着血,站直身子,怒道:“就算你们把老子活活打死了,老子也还是不治!”
刘关章道:“归兄弟,看来他是在北漠待的太久了,人也变得和那些北漠人一样,蛮横不讲道理。咱们索性如了他的愿,一刀杀了他算了!”
金吹沙心想:“苏二杀是杀不得的,要是杀了他,谁去给梅大少爷治病?但是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个份上,吓还是要吓吓他的,说不定他不是真的不怕死,我吓唬他一番,他到时候就会心甘情愿地给梅大少爷治病了。”
金吹沙这么一想,走上前去,一掌把一张木桌拍得粉碎,道:“你到底肯不肯为梅大少爷治伤?”。
苏二本想大骂金吹沙一顿,却看到一个人站到了自己身前,而且看起来绝非善茬。
第八十四章 风雪夜归人(中)
站在金吹沙面前的人正是白风斜,他借着三分醉意,怒喝道:“这里是酒铺!是喝酒的地方,不喝酒的都给本大爷滚出去!”
金吹沙被白风斜这突如其来的怒喝声吓了一大跳,往后退了几步,打量了白风斜一阵,见他看起来不过是个浑身酸气的臭秀才,立时生出十二风胆气,对他骂道:“就你这么个酸秀才,也敢管我们的闲事?”
白风斜听了这话,双目一横,抢过一条长凳,直接抡向金吹沙面门,金吹沙本能地想躲,长凳却在他眼前就碎成了数十片大小、长短、厚薄都一模一样的木片。
白风斜道:“你方才说的话,大爷我没有听清,你再给大爷我好好地说一遍,就说大爷我到底能不能管你的闲事?”
金吹沙、刘关章和归不回都是练家子,因此都知道白风斜刚刚这碎凳的功夫,除非有着深厚的内力,不然是做不来的,所以就算白风斜说的话嚣张至极,他们也都一时无话,心下都在想眼前的这个酸秀才到底是什么来路,如果为了表现自己对梅大少爷的忠心而得罪他,是否值得?
过了半晌,白风斜道:“怎么一个个都哑巴了?原以为你们都是响当当的好汉,却没想到居然都是不敢说话的哑巴。没意思,没意思,真是无聊得很。”
金吹沙他们倒也不恼,刘关章对金吹杀小声道:“我想起来了,早些日子桃李堂的堂主贺锦程在应天山上败给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穿着如乞丐一般的人,相必就是他了。”
金吹沙心道:“他到这里来干什么?”他心中虽疑,嘴上却还是很客气地对白风斜道:“我们兄弟几个白长了眼睛,扫了大爷您的酒兴,实在是不应该,我们这就从大爷您的眼睛里滚出去。”
说话之间,原本气势汹汹地冲进来的三条大汉,都已经灰溜溜的如地下水沟里的老鼠一般退走了。
季长醉自始至终都好像没有看到这三个人,也没有听到他们讲话,只是一直一边咳嗽,一边喝酒,连眼皮也未曾抬起一下。
苏二见金吹沙三人已走,一屁股坐在季长醉对面,拿过他面前的酒壶,揭开盖子就往嘴里倒。
白风斜对苏二道:“你坐我的位子干什么?还要喝我的酒?”
苏二放下已是一滴酒也无的酒壶,吐出一口长气,道:“你眼睛如果不瞎,就可以看到除了这张桌子之外,其它的桌子上都已经没酒了。”
白风斜道:“你这是什么道理?如果只有皇帝老儿的御宴上才有酒,你是不是还要骑在他的脖子上,让他给你倒酒喝?”
苏二笑道:“有皇帝给我倒酒,美酒只怕会更加美,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白风斜本来还要再说,季长醉却到:“算了,酒即是友。都是喝了一壶酒的人,彼此也就算是半个朋友了,朋友之间,不必太过较真。”
苏二道:“这话说的不错,天下能和我苏二喝酒的人实在不多,今天你走了大运,我就和你喝上一万杯!”
季长醉举起酒杯,道:“请,不过一万杯是不敢当的。酒逢知己千杯少,你我算不上知己,不过喝个百八十杯也不成问题。”
白风斜看着他们一个举着只有几滴酒的酒杯,一个提着一滴酒也没有的酒壶,却说着什么“一万杯”、“千杯”、“百杯”的胡话,喃喃地道:“真是两个酒疯子!”
这时苏二提着空的酒壶,朝后堂大喊道:“酒!拿酒来!”
后堂无人应声,掌管的和伙计之前听到桌椅的破碎声,早就抄后门跑了,后堂自然没有人应。
季长醉知道这一点,径直报了两坛子酒过来,道:“好酒需自己去取,懒人可永远也喝不上。”
苏二一把扯开坛盖子,闭眼一闻,道:“不错,比先前上的酒都要好,想不到你还有找酒的本事。”
季长醉道:“我的鼻子对好酒可敏感的很……”
苏二笑道:“所以八年前延州广平县的县太爷藏在地牢里的美酒‘春杏林’,也被你给想法子弄到手了。”
季长醉脸色忽然变得凝重起来,道:“你认得我?”
苏二道:“我虽然嗜酒如命,但记性也不太差。连徐伯启这个剑道至圣也赞叹不已的弟子,更是到死也忘不了的。”
季长醉道:“这么说你与我师父是相识了?可为何我从没听他老人家说起过你?”
苏二道:“这你就别管了,正所谓:‘大五陆三都二十一州,皆为吾之兄弟也。’我和你师父相识,有什么奇怪?你有这个闲工夫瞎想,不如想想自己还有几天可活。”
季长醉心道:“他说的是师父的话,这句话师父只对极少数人说过,他既然知道,那便也算得上是师父的至交了。只不过看他的年纪,和师父竟然还是忘年之交。”
苏二又道:“你中了‘七毒手’的毒已经有些时候了,却还没有死,想是用了什么法子封住了全身的筋脉气血,以此延缓毒发。”
季长醉道:“你的眼光当真厉害,看来‘北神医’并非是浪得虚名的。”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把季长醉中毒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光是这份眼力,就足可以傲视天下医者了。
苏二叹道:“可惜我这个‘北神医’,却连几条虫子也对付不了,真是可笑。”
季长醉道:“师父的毒虫之症,你给他看过?”
苏二道:“当然看过,不过我实在是无能为力,那样的毒虫只要一被沾染上,就是必死无疑了,因为那其实不是毒虫,而是毒蛊!”
季长醉道:“毒蛊?”
苏二道:“那是南蛮所独有的蛊术,我对此知之甚少,但也知道这蛊术在南蛮已有数千年的来头了。你师父所中的蛊术是‘追魂蛊’,专门取人性命用的……算了,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人总归是免不了一死,不如趁还没有死的时候,多喝上几杯好酒,免得在九泉之下嘴馋。”
第八十五章 风雪夜归人(下)
苏二喝了一杯酒,又道:“你今天碰上了我,运气实在是好的。”
白风斜惊道:“怎么,他中的毒你能解?”
苏二笑道:“当然解得,只要知道那七种毒物是哪七种,我随时都能配出解药来。”
白风斜道:“那你知道是哪七种毒物吗?”
苏二道:“不知道。”
白风斜丧气地道:“那你说这些有什么用?”他扭头看向季长醉,又道:“没有解药,他不还是要被毒死?”
苏二道:“你先别急,我苏二说解得就是解得。虽然我不知道哪七种毒物,但是有人知道的,只不过我不想去找他罢了。”
白风斜道:“为什么不想去找他,难道他是你的仇人?”
…………………
一辆马车在夜暮中顶着风雪,匆匆前行,车轮在马匹带动下飞速的转动,把满地的冰雪都碾了个粉碎。
赶车的人是白风斜,他看起来心情不大好,因为他不想把车开得这么快,有人却非得让他开得这么快。
“快些,快些,再快些!”苏二在简陋的车厢中一边抱着酒坛喝酒,一边对着白风斜大喊道。
白风斜抽了并不强壮的马一鞭子,喊道:“这样的马,你还要它怎么个快法?”
苏二道:“谁要你弄了这么个车厢破烂、马儿瘦小的马车回来?”
白风斜道:“那么个连鸟都不肯拉屎的鬼地方,能找到这样的已经算不错了。再说你嫌它慢,为什么不自己去找?”
马车在风雪中已行驶了足足两个时辰,漫天的风雪并不足为惧,沿途的寂寞才是真正令人烦心的,所以苏二和白风斜经常这样说话解闷。季长醉却很少说话,他只喝酒,他酒喝的越多,话就越少,好像都被入喉的美酒给堵住了一样。
好在两个时辰之后,马车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总算到了,下车吧!”白风斜停好马车,从车上一跃而下。
“这就是你说的‘梅香小筑’吗?怎么一朵梅花也看不见?”白风斜看着眼前的乱石和几棵枯树,对刚刚从马车上下来的苏二道。
苏二道:“谁说是梅花的梅了,是倒霉的‘霉’,‘霉香小筑’知道吗,没有半点见识的东西。”
白风斜笑道:“你可得了吧,什么‘霉香小筑’,不过就是发霉的小房子罢了,不知道实在是正常的很。”
季长醉却道:“白兄弟,你这话可就说错了。‘霉香小筑’是江湖中鼎鼎有名的‘配药圣手’苏大先生的居所,不知道的人实在是少见的。”
苏二嘻嘻地笑道:“看吧,这下你总该承认你是没见识的东西了吧。”
白风斜岔开话头。道:“先不说这个了,弄解药才是现在最最要紧的事,赶紧去那个什么发霉的小筑吧。”
苏二随即和季长醉笑着踏着洁白如新的积雪,跨过满地的乱石,走了几百步,到了一座散发着霉味的破旧小屋子的围栏前。
竹制的围栏透出了一股子古老的气息,发黄发暗的竹子上布满了褐色和黑色的斑点,有一个鬓角染霜的穿着灰白长袍的人在侍候着围栏里的一株颜色鲜红的花。
按理说在这样的天气是见不到这样的红花的,但这株花却花瓣鲜红透亮,枝叶青翠欲滴,好像开在温暖舒适的春天一样。
那人本在专心的侍候着这株不知名的红花,看到苏二,就忽然立直身子,跑进小屋里,把门一摔,怒喝道:“老苏家的不肖子孙!你还有脸来见我么!”
苏二苦笑道:“大哥,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还不肯认我这个弟弟吗?”
自屋子里传来一声怒喝:“从父亲死的那一天开始,你就不是他的二儿子,更不是我的弟弟了!趁我还没有真正发火之前,你快滚吧!”
季长醉心道:“原来‘配药圣手’苏大先生是‘北神医’苏二亲生大哥,这我倒是刚刚才知道,只不过看现在这情形,他们兄弟间并不和睦,反而好像有着一番仇怨。”
白风斜对苏二道:“难怪你说你不想来见他,要是我去见一个会闭门大骂着叫我滚的人,我也不会愿意的。”
苏二长叹了一口气,道:“唉,说到底这都是我的过错,要不是我一直在外头漂泊浪迹,连我父亲的最后一面也没见着,大哥他也不会这么恨我的。”
季长醉道:“生死无定时,谁也不会知道你的父亲什么时候会死,你在外头待惯了,错过了与你父亲最后再见一面的几会,也是寻常中事,你大哥怎么会这样怪罪于你?”
苏二这时的表情看起来很是痛苦,他紧皱着眉头,道:“你们不知道,我父亲是死于一场大病,而他的病,我是可以治好的。如果我能回来,父亲就绝不会死。”
白风斜道:“那你为什么不回来?就算外面的酒再怎么好喝,你知道自己的父亲病重,就要死了,喝起酒来应该也觉得苦吧。”
苏二道:“往事就不用再多说了,多说也是于事无补。解药我会让我大哥给你们配好的,这也是还了徐伯启的一个恩情。”
他说着就去拍了拍那发霉的小屋的门,道:“大哥,我知道你恨极了我,我当然也无话可说。但我今天带来的人是徐伯启的徒弟季长醉,我知道你一定会救他的。”
过了一会儿,苏大在屋子里道:“季长醉和他的人留下,你滚!”
苏二凄苦地道:“好,我这就滚。”说完对着破烂的台阶磕了三个响头,转身走到季长醉身旁,对他拱手道:“我大哥一向说话算话,从不反悔,他答应救你,就一定会救你的,我便就此别过了。”
季长醉道:“金吹沙他们还在找你,你要走到哪里去?”
苏二道:“放心,我苏二虽然信得过的朋友不多,但还是有几个的,况且金吹沙他们算不得什么事,更奈何我不得。”
季长醉又道:“那梅家呢?梅绍基唯一的儿子就要死了,他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来治好他。”
第八十六章 解毒
苏二道:“梅家那边你也放心好了,梅绍基要我给他儿子治病,断不可能为难我的。”
季长醉见苏二去意已决,便不再作无用的挽留,道:“既是如此,我也不再唠唠叨叨地说个不停了。总之季某此次如能得救,苏兄遇上麻烦,季某一定全力而为!”
苏二刚走远,小霉屋的门就立即打开了。
苏大立在门前,瞧了眼季长醉,道:“十年前我们曾见过一面,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
季长醉道:“当然记得。当年先生在武林大会上为各路英雄好汉配药疗伤,现在想来,虽然已经隔了十年之久,也还是历历在目的。”
苏大道:“当年我为那么多人治伤,却没能给你治上一回,总引以为一大憾事,想不到十年之后,你倒是自己找我给你治伤了。”
季长醉笑道:“世事本来难料,何况都过了十年了,当时许多意想不到的事,现在也都实实在在地出现了。”
苏大道:“你说的不错,正如我倘若不是亲眼所见,也不会相信十年前无敌于武林大会的‘小剑圣’,竟然会中了‘七毒手’的毒。”
季长醉道:“承蒙先生还记得这个小小的名头,很久未曾听人提起,我已几乎快忘了。”
苏大道:“以后也没人再叫你‘小剑圣’了,因为你的剑圣师父已经不在了,你便是新的剑圣了。我这回肯出手见你,也是为了报你师父昔日的一个恩情,而不是为了别的,这回救了你,还了你师父的恩情,我们以后就没有任何瓜葛交集,从此再相见就是路人了,这一点你可必须明白。”
白风斜在一旁心道:“这老头真是奇怪,把恩哪,仇哪,全都分得这么清楚,难怪会一个人住在这小霉屋里,他这样又怪又臭的脾气,谁能和他在一个屋檐底下待久了?”
季长醉道:“季某明白了。”
苏大侧身向着门内,对季长醉和白风斜道:“好,事情都说清楚了,我这就去配解药,你们进去坐一会儿吧,解药虽然不难配,但是也还要配上一两个时辰,现在夜已渐深,天冷地寒,当心受了凉,加重了新伤旧伤,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季长醉走进霉屋,心道:“他只是看了我一眼,就把我身上的伤都看了出来,看来‘配药圣手’不光会配药,医术也是不输于南北两位神医的。”
白风斜最耐不住寂寞,季长醉在霉屋里闭目调息,一言不发,他闻着满屋子的霉味,根本就坐不住,就跑到屋子外去看苏大配药。
正如苏二所说,要配七毒手的解药,就要知道那七毒是哪七种毒物,不然决计配不出解药。但苏大对那七种毒物是再熟悉不过的,因为他不光会配解药,更会配毒药。当初夜乌鸦的师父阴无野创七毒手这门功夫时,就专门向苏大请教哪几种毒物最毒,苏大就开出了单子:烈火蜥、死坟鼠、毒沼鳄、寒冰蝎、黑土虫、藤间蛇、赤矮虎,说这七中毒物火毒、阴毒、水毒、冰毒、土毒、木毒、兽毒,七毒俱全,集齐这七种毒物,可称得上是奇毒无比。
那时候苏大开出七毒的单子就知道了这‘七毒手’的厉害,所以也同时想出了解药的配方。火毒要以生在水中的白碧莲解,阴毒、水毒、冰毒和木毒都要以长于南蛮的火树开的的花才能解,土毒则需要用金丝草方能解,最后的兽毒就要用一种秘制的解药才能解了。
苏大号称‘配药圣手’,自然收集有无数的药物,所以这些药物虽然都世所罕见,他却都有留存,先前季长醉他们所见到的鲜红花朵,就是他从火树上移植过来的。
苏大取来这七种药物,就开始生火配药。这七种药物非在火炉中不能融合,于是漆黑而深沉的夜幕中便出现了一抹明亮的火光。
白风斜看着在不停吞噬着木料的银白火炉,心想:“这炉子这么耗薪柴,会不会把这小霉屋也给当柴给烧了。”
苏大对白风斜道:“你在那里站了也有一会儿了,还不来给炉子添柴?”
白风斜随即到了火炉前,给它添着柴火。寒冷的冬夜中能有火可以烤,实在是舒服,然而烤久了之后,久违的温暖让他有些昏昏欲睡。
苏大道:“可别睡着了,小心一头栽在这炉子里,把头都给烧焦了。”
白风斜立时像是被浇了一桶子冰水一般,抖擞了精神,一直到解药彻底融合的时候,也没再起过睡意。
解药配好时已是第二天凌晨,苏大看着季长醉把一碗浓黑的解药的尽数吞了下去,长舒了一口气,道:“把那封锁筋脉的法子给解了吧,不出三个时辰,‘七毒手’的毒便解了。现在已经这样晚了,我也不好意思下逐客令,你们两个就在这里歇息一夜,明天一早再走吧。”
季长醉拱手道:“多谢!”
苏二说完便去休息了,配这解药确实耗费了他不少的心力。白风斜替季长醉解开了‘封筋锁脉’,奇怪地道:“怎么他们这些人看起来都挺尊敬你,叫你什么季大侠,什么‘小剑圣’,你的内力却如此平常,比起我来尚且不足?难道是你剑术通天?可我也没见你使过剑啊?”
季长醉心下一惊:“他难道已经知晓我的功力已失去了九成?”试探白风斜道:“我淡出江湖很多年了,这些年来疏于武功,而且我的内力原本便不属上乘,自然不及你。”
白风斜道:“这样么,那倒也是,一个砍柴的樵夫如果多年不砍柴了,再拿上斧子,也会觉得手生的。”
季长醉道:“时候不早了,快去歇着吧。”心道:“看来他还不知道,这样便再好不过了。”
翌日清早,季长醉已经感觉体内的毒已经解了十之**,再无大碍了。
苏大又煎了一大碗汤药给季长醉,道:“喝了对你的新伤旧伤都有好处。”
第八十七章 晚梅镇
季长醉喝下汤药,感觉有一股极其绵长,极其温和的药力在滋养着他的四体百骸、十二经络,让他一些断折幅度较为轻微的筋脉都重新续接上了,这样一来季长醉已经恢复了全盛时期的两成功力。
“这再造的恩情,季某不知要如何报答才好,请先生受季某一拜!”
失而复得的功力让季长醉喜上眉梢,他这一辈子只跪过天、地、君、师,苏大不光救了他一命,还让他恢复了一成功力,也算的上是他的“亲”了,他这一世的膝盖,只为天地君亲师弯曲跪折。
苏大托着季长醉的肩膀,不让他跪下,道:“这门子虚礼就算了吧,我也受不起,怕空减阳寿。你的伤我已经治好,算是仁至义尽了,从此我也已经不再欠你师父的恩情了,所以你们现在就走吧!”
季长醉道:“可先生……”
苏大推出手掌,作了个禁言的手势,道:“临别之前,我再送你一句话。你身上的毒和伤我都治的差不多了,但你心里头的病我却是治不了的,那只有你自己能治,如果治不好,死也就是迟早的事罢了!”
他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走进了屋子里,带上了门,把季长醉和白风斜隔绝在了门外。
白风斜笑道:“这老头怕不是治病把自己给治糊涂了,哪有人因为心病而死的?”
季长醉轻叹一声,道:“心乃身之首,一个人的心若出了毛病,整个人都会出毛病的,而且要是心里的毛病好不了,让心死了,就算他的身子还没死,人也已经死了。”
白风斜道:“那你心里的毛病能好的了吗?”
季长醉踏着如棉絮一样的白雪,一边走,一边道:“或许能好,或许不能,我说不清楚,但我知道它一时半会儿还不至于病危。大军现在应该已经抵达祁州了,我们现在赶过去,还赶得上。”
雪早已停了,风也不再用呼啸的方式来发泄愤怒,冬日清晨的暖阳散发出的温和的微黄光线覆盖了这一片银白的世界,每一片落地后都注定要消融的雪花都浮现出了一层代表着希望的淡金色光芒。
季长醉心想:“无论怎么说,能活着毕竟都算是一件好事。”
白风斜跟上季长醉,道:“你怎么知道我还会跟着你?”
季长醉笑道:“因为你如果要走的话,早就和那日在应天山上一样,二话不说直接就施展轻功跃走了,但这次你没有,说明你是还想跟我走一遭的。”
白风斜道:“我可跟你说明白了,我跟你一起去,完全是想去看看西瘴那边的死魂山到底是什么样子,可不是给你当保镖的。”
季长醉运起“游云掠影”,飞身而起,道:“知道了。”他这下运足了体内的两成功力,飞奔在雪地上,好像是闪过了一道道残影。
白风斜使出全力才能跟上季长醉,心中惊讶不已:“他的轻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快了?”
两人都是全力运功,如此真是日行千里,虽然因为满地的白雪不好辨别方向,他们还是只花了三天就到了祁州境外的一个极为繁华的小镇上。
这个小镇名叫晚梅镇,因为位于祁州和会州的交界之处,每日都有无数货物在这里中转流通,因此商贸极为繁荣,钱庄、镖局林立,酒楼客栈更是无数。
白风斜和季长醉到得晚梅镇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晚梅镇处处都有梅花,火红的晚照让这些白梅、红梅、黄梅,再也看不出分别,都成了清一色的金红色的梅花,这是独属于拥有着落霞时的天空的颜色。
但这样美的颜色白风斜却无暇欣赏,因为他这一天光顾着赶路,还是滴水未进,粒米未食,已经饿得两眼都发晕了。
一般的人饿成这样,再美的景色在他们眼里,也绝对没有一个大白馒头好看。
但季长醉虽然也和白风斜一样饿,但却很喜欢这时的晚霞和梅花,一时竟然驻足不前,看的醉了。
白风斜对他有气无力地道:“我的老大哥,这几朵破云破花有什么好看的,赶了一天的路,好不容易到了一个看起来还不错的地方,什么都没有吃一顿饭来的过瘾。”
季长醉道:“饭天天都可以吃的到,美景却是转瞬即逝的。”
白风斜有些无语了,翻着白眼道:“明天这个时候你再看不就又可以看到了吗?”
季长醉道:“不一样的,你如果看了很多夕阳、晚霞、火烧云,就会知道它们每天都是不一样的。也许你今天还觉得它们美的不得了,明天再看就会觉得原来也不过如此罢了。所以现在不看,以后就没的看了。”
白风斜道:“那你在这儿慢慢看吧,拿银子给我,我上酒楼去。”
季长醉这时却已不再看着天空和梅花,道:“我不看了。”
白风斜感到奇怪,问道:“怎么一会儿又不看了。”
季长醉道:“因为已经没什么好看的了,美景美人都是易逝的。”
白风斜望向天空,果然看到原本瑰丽绚烂的天幕已经变得昏沉暗淡了,便道:“那也好,省的我一个人吃喝无趣。”
两人随即步入晚梅镇,白风斜道:“现在要吃就要找最好的酒楼,大爷我可是饿坏了。”找人一问,知道了这里最大最好的酒楼,是位于晚梅镇正中心的跳佛楼,据说就算是佛祖闻到那酒楼里的饭菜香气,也会忍不住跳墙而入的。
这样的说法确实夸张,但白风斜走上跳佛楼时,确实为酒楼里的饭菜香气而叫好。
不过他的叫好很是粗俗:“奶奶的,闻起来就知道他妈的味道不会差。”佛祖是绝对不会这么说话的,或者说一个人如果不是饿极了,也不会这么说话的。
季长醉没有为这香气所惊,因为天下最好吃的菜肴他也吃过,酒楼里的菜再怎么香,他也觉得就是一般而已,但他看到酒楼的规格和装饰时,确是为在这样的小镇里能看到这样的酒楼而震惊了一会儿。
第八十八章 跳佛楼
跳佛楼高一十八丈,共六层。跳佛楼并不是一座孤楼,而是由三座极为豪奢的楼阁连绵相接为一座半环形的高楼的。
这三座高楼里的每一座都是飞檐画角,雕梁画栋,就连供行人们踩踏的黑红色木制楼梯,也饰有各种花纹,楼梯尚且如此,就更不用说扶拦、檐角、圆柱等等的装饰了。
这样的酒楼季长醉见的着实不多,在这样的小镇里更是头一回见到,所以才会感到震惊。
他和白风斜刚刚步入酒楼,就有一个小厮打扮的人对他们躬身问道:“两位爷要到第几层去?”
白风斜道:“有什么差别吗?”
那小厮笑道:“看来两位爷是外地人,这每一层的差别可大了,这层数越高,要的银子也就越多,当然饭食什么的也就越好。”
白风斜道:“那还说什么,我们要去最上面那一层。”
“两位爷爽快!这边请!”
小厮说着就走在前头,点头哈腰地给白风斜和季长醉引路。
季长醉对白风斜道:“你请我喝了一回不用付钱的酒,今天就要我请你到这里来大吃大喝,可真是想的好,我可告诉你,我身上的银子可不大够的。”
白风斜小声道:“银子少了有什么关系,大爷我什么时候吃过要钱的饭?”
季长醉笑道:“原来你早就打算吃白食了么,小心被人抓到了,吊起来打。”
白风斜道:“大爷轻功独步天下,还没失过手。”
小厮带白风斜和季长醉上了第六层,给他们选了个上座,道:“两位爷请慢坐,这一层的菜都是不用点的,小的待会儿就给两位爷送上来。”
那小厮说完就下去了,白风斜对季长醉道:“这可奇了,我们不说要吃什么,他们怎么做?”
季长醉道:“随他们做什么,我们只管吃就是了。”
这一层食客很少,想来是花费不菲,常人是付不起这个钱的。
而且这一层的桌子本来也不大多,因为有将近三分之一的地方都被六个弹琴吹笛的女子给占据了。
琴声和笛声都不大不小,很是动听。
白风斜道:“还是有钱的人会享受,快些上菜,大爷我快等不及了。”
在第六层可以看到整座晚梅镇的样貌,季长醉远远望到有一座占地百余亩的宅院,那宅院里飘扬着很多镖旗,每一面镖旗上都绣了七条金色的蛟龙。
季长醉道:“原来这里是‘金蛟镖局’的所在,梅家就在这里。”
白风斜道:“就是那个据说从来都没有失过一趟镖的‘金蛟镖局’?”
季长醉道:“嗯,能不失一趟镖,靠的已经不是镖师的武功,而是江湖里的人脉了。梅绍基能和这么多江湖人士搞好关系,手段也是可以的。”
他正说着,小厮已经把菜给送上来了,一共是十八道菜,一壶酒。
“两位爷慢用。”小厮上完菜就退了下去。
十八道菜分别是:五香仔鸽、五香大虾、五香酱鸡、五香鳜鱼、香烹狍脊、鲜蘑菜心、玉笋蕨菜、片皮乳猪、金丝酥雀、杏仁佛手、明珠豆腐、红油鸭子、干连福海参、野鸭桃仁丁、山珍刺龙芽、万字麻辣肚丝、福字瓜烧里脊、罐煨山鸡丝燕窝。
白风斜看着这十八道菜肴,食指大动,又揭开酒壶,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酒香,问季长醉道:“这是什么酒?我好像从来没有喝过。”
季长醉道:“这是松落酒,所谓:不知松落酒,难为酒中客,的确是酒中上品。”
白风斜给季长醉倒了一杯酒,道:“来,我们碰一个。”
季长醉道:“我已戒了酒了,一滴也不会喝的。”
白风斜道:“放屁,你早几天还和我在那个什么马家村里面喝酒来着。”
季长醉只是吃菜,道:“那时候是因为要死了,喝的是临行之酒,现在可不一样了。”
白风斜道:“算了算了,你不喝也好,我还省的用杯子了。”夹了一大筷子菜送到嘴里,对着酒壶嘴就喝了一大口酒。
白风斜这样的举动让其他的食客们为之侧目,因为他们是没在这一层上见过这样喝酒的人。
一个穿着貂裘的白面胖子道:“这个人走错地方了吧?就是第一层,也没有人喝酒这样牛饮的。”
坐在他对面的一个黄瘦汉子笑道:“你还别轻看了他,这样喝酒的人可能还是个大人物。”
白面胖子道:“哦?这话怎么说?”
黄瘦汉子道:“这件事我说出去怕招来祸患,只怕不能告诉你。”
白面胖子道:“兄弟,你这就不对了。我们俩是什么关系?那是穿过一条裤衩的生死兄弟!你还有什么话不能跟我说的?难道还怕我给你露出去不成?”
黄瘦汉子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算了,算了,说给你听听也没什么,只能你可千万不能说出去了,不然兄弟我的小命可就不保了。”
白面汉子拍着胸脯道:“你放一万个心好了,我要是说出去一个字,让老天爷天打五雷轰!”
黄瘦汉子这才小声道:“大前天夜里,金蛟镖局绑了一个酒鬼进了府里,听说是几天几夜加急从很远的地方绑过来的,还说是让那酒鬼给梅大少爷治病。谁知道那酒鬼死活不肯给梅大少爷治病,只知道要喝酒,喝起酒来也和那人一样,对就酒壶嘴就往下灌,跟牛喝水似的。”
白面胖子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黄瘦汉子道:“嘿嘿,我那老婆和梅老爷的老婆玩的来,前天晚上正好在那里和她说话解闷,就听到了,回到家里就说给我听了。”
白面胖子道:“好啊,你小子原来和梅老爷有这样的关系,却不告诉我,该罚,该罚……”
黄瘦汉子说话的声音虽然很小,但还是被季长醉听了个一清二楚,他心道:“他们说的酒鬼定是苏二先生了,他与我有恩,我不能坐视不管,梅绍基也算是江湖里的一号人物了,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也是可笑。”
第八十九章 夜探镖局
白风斜还在闷头大吃,季长醉拍了拍他的头,道:“别吃了,我们要走了。”
白风斜头也不抬,道:“你急个什么,吃完再走。”
“那你在这吃着吧,我先走了,饭钱你自己想办法,这楼里头有几个狠角色,我觉得你一时半会儿也逃不出去的。”
季长醉飞奔下楼,白风斜本想:“这种地方能有什么狠角色?他走他的就是了。”
可等到季长醉真的不见人影了,他又真的感觉跳佛楼里的确有着几股强大的气息,嘴里的饭菜顿时就变得索然无味了。
“罢了,罢了,算我倒霉,跟着他准没有好事!”
白风斜喃喃地念叨着,走到楼下,发现季长醉正在等着他。
季长醉道:“我就知道你还是会下来的。”
白风斜道:“大爷我是吃饱了,想去散散步,消消食,可不是怕了谁。”
季长醉忍不住笑了起来,道:“随你怎么说吧。”就去柜台结了帐,递给了掌柜的一张五百两的官票。
那掌管的拿起官票一看,连忙塞还给季长醉,赔笑道:“官老爷,我们这小地方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只要是官票、官银,都不收的,也就是说像您这样的青天大老爷来这儿用饭,那是看得起我们,给我们面子,我们感谢还来不及,怎么敢收官老爷一文钱呢?”
白风斜道:“嘿,吃饭不要钱,那是再好不过了,我们下回再来。”
那掌柜的笑道:“好勒,小的在这儿翘首以盼,恭候两位老爷的大驾。”
季长醉收回官票,问道:“你们这样做生意,不怕亏本吗”
那掌柜的笑道:“官爷有所不知,咱们这儿做的就是亏本的生意。”
季长醉道:“哦?这可奇怪了,天底下还有人一心做亏本的生意?”
掌柜的道:“官爷一看就不是本地人,所以不清楚这座酒楼的来历。这座酒楼是金蛟镖局的主人梅老爷办的,一切的花销也都由他承担,小的不过是替他办事罢了。”
“噢,你这么说我就明白了。”
季长醉听了这话,立时就明白了其中的原委,因为向来镖局要想办出名堂,必须要达成三个硬条件,一是在官府里要有硬靠山,二是在江湖里要有硬关系,三是自身要有硬实力,三者缺一不可。
梅绍基的武功自然是过硬的,平时在道上也没有得罪什么人,因此道上有些名头的好汉们也几乎都不会去劫他押的镖,所以他靠着这个酒楼,又和官府搞好了关系,难怪会从干押镖这一行以来,从没丢过一趟镖。
两人出了跳佛楼,白风斜问道:“你刚刚急的跟个被火烧了尾巴的猴子似的,到底要去干什么?”
季长醉低沉地道:“苏二先生被那个梅绍基绑到金蛟镖局里去了,他与我有大恩,我必须要去镖局里瞧瞧,要是梅绍基胆敢对他不利,就算是天下第一镖局,我也血洗了它!”
白风斜被季长醉的话吓了一跳,道:“你这人杀气也忒重了,什么血洗不血洗的,也不看看那镖局里有多少号人,你就算是阎王爷转世,也未必能把他们都给收了。”
季长醉瞪了白风斜一眼,道:“废话少说,就说你是去还是不去吧,去就是兄弟,不去你自己就看着办吧。”
白风斜在昏暗的光线下看季长醉真的有点像是一个活阎王,好像他如果不去,季长醉要把他血洗了一样,便在犹豫了片刻之后,极不情愿地道:“奶奶的,我去还不行么。”
夜色已深,但梅花的香气却更浓了。白日里的太阳很大,但积雪还是未能消融,季长醉和白风斜此时感觉不到寒冷,因为他们要潜入镖局,全身的心思都用在了怎么躲过镖局大门到镖局内院的十三个守卫上了。
这十三个守卫都是金蛟镖局中镖头级别的人物,都是一群老江湖了,他们分别看守着十三道门,要想在不惊动他们的前提下通过这十三道门,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白风斜和季长醉倚仗着落地无声的上乘轻功,一连跃过了九道门,但这最后的四门却把他们两个给难住了。
因为这四道门相隔都不足三丈,他们轻功再怎么了得,也不可能一跃一十二丈而不落地。
白风斜道:“你瞧瞧,这怎么办,是杀进去,还是打道回府?”
季长醉道:“不要说这些废话,进去的办法总是有的,不过就是要你受点委屈。”
白风斜自觉地后退了一步,道:“你想干什么?”
“你不是自恃轻功独步天下吗,这次让你的轻功再精进精进。”
季长醉一掌打向身后的厚达两尺的黑墙,把一块砖都打的飞了出去,瞬间惊动了所有担当守卫的镖头。
白风斜飞身跃上墙头,道:“算你狠!”
十三个镖头一齐追在白风斜身后,都道:“竟然敢来这里撒野!不要让他跑了!”
而季长醉早就趁乱掠过四道大门,闪进内堂,隐在一块黑底屏风之后了。
内堂里没有一个人,但是灯火通明,虽处黑夜,却与白昼无异。
过了不到一柱香的功夫,季长醉听到了两个人走入内堂的脚步声。
他透过黑底的屏风,定睛看去,发现这两个人一个是梅绍基,另一个是金蛟镖局的总镖头“紫面少卿”孙让。
孙让早些年在朝廷当过吏部少卿,加上长了一张深紫色的阔脸,于是在江湖中得了个“紫面少卿”的名头。
当年孙让从朝廷辞官,来到金蛟镖局当总镖头,江湖里几乎所有的人都想不通孙让为的是什么。因为那时的金蛟镖局还只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小鱼小虾罢了,而孙让却是大名鼎鼎的朝廷命官,谁也想不通他为什么会舍弃高官厚禄,来给梅绍基卖命。
季长醉也想不通,但他此时也无暇想这些事,梅绍基算得上一流高手,孙让的武功虽然只能勉强算作二流,但要在他们的三尺之内藏身而不被他们所察觉,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